何美英
摘要:朱淑真(亦作朱淑貞),宋代女詞人,號幽棲居士,是宋代流傳作品最多的女性作家之一,與李清照并稱女性文學雙壁。朱淑真自幼聰慧,通曉音律,能文善畫,對詩詞尤為擅長。她的作品從女性視域向我們展示了追求自主、要求獨立的“自我”女性形象。在她的作品中我們能夠感受到一個歷經挫折、癡迷真愛的女人對命運的抗爭。她在這種掙扎、抗衡中體現(xiàn)出的覺醒的女性自我意識值得稱道。她在詩詞中以無畏的精神向我們揭示了女性細膩的情感世界,那種或強烈或朦朧的女性意識,成就了朱淑真詩詞的永恒魅力。
關鍵詞:朱淑真;女性;自我意識;詩詞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3-0204-02
一、正文
朱淑真一生共留下了33首詞和337首詩歌,后被魏仲恭編篡為《斷腸集》。她的詩詞清新婉雅,情意深切,在當時廣為流傳。這位才氣橫溢奇女子相傳為朱熹的侄女,生于官宦之家,她的父親曾在浙西為官,家境富裕。朱淑真因父母包辦,嫁給一個小吏為妻,后常因志趣不合,時時感覺生活不如意,郁郁寡歡。這也正是成就她詩詞風格的主要因素。
朱淑真生活的那個時代,是一個男權橫行的封建社會,對于女性而言,不論是對愛情的自由追求還是女性意識的呈現(xiàn),都不被世人所接受或說是非主流的,對男性權力的質疑和顛覆是不被允許的。而朱淑真在她的作品中以爭取女性獨立為標志,在創(chuàng)作上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寫作姿態(tài)和性別特征。她作為彼時那種敢于挑戰(zhàn)世俗、拒絕文化傳統(tǒng)的女性,把自己的思想釋放在點點墨跡之上,從男性文化領域中抽身而出,以女性視角重新審視自己,提煉自身感觸,獨立于文壇主流之外,以不懈的探索精神,強烈的女性意識,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獨特的女性作家。
朱淑真在《自責》(一)一詩中,以自嘲的方式展現(xiàn)了覺醒的思維?!芭优恼\可罪,那堪詠月更吟風。磨穿鐵硯非吾事,繡折金針卻有功?!睆脑婎}“自責”和“女子弄文誠可罪”、“磨穿鐵硯非吾事”的詩句來看,朱淑真似乎是在為違背禮教的行為懺悔。但從深層意義上分析,卻是對封建禮術的嘲諷,同時也表現(xiàn)出對自我才華的欣賞及突破世俗束縛的快慰之感。朱淑真清楚地知道,女子舞文弄墨是為禮教所不容的,但她不僅通曉詩書,還寫了許多令道學家所不能接受的、被判做有傷風化的詩詞。據(jù)《斷腸集序》記載,“其死也,不能葬骨于地下,如青冢之可吊,并其詩為父母一火焚之?!笨梢?,朱淑真死于非命,她的雙親因承受不了當時的社會壓力,在她死后將她的大部分作品一并焚燒了。
單從朱淑真詩詞的遣詞造句、感情色彩以及語氣來看,《自責》(一)中的前兩句是順應題目,確有悔恨之意,但是后兩句以“金針”、“鐵硯”對舉,卻又將封建社會中的呆板的性別定位、男女的懸殊地位展現(xiàn)給人們。在對“非吾事”、“卻有功”的否定與肯定、自我解嘲和無可奈何中,表達了那種沖破封建倫理秩序的沖動,展現(xiàn)了自己身為女性心中那種憤憤不平和淡淡怨恨。細細品讀“那堪詠月更吟風”,則全無自責之意,反而凸顯出一種滿足與歡愉,這種感覺正是作者自我生命價值在“詠月吟風”中被確認后油然而生的。
不同于《自責》(一)中作者憤憤不平的控訴,《自責》(二)中所體現(xiàn)更多的是作者的無奈,“悶無消遣只看詩,又見詩中話別離。添得情懷轉蕭索,始知伶俐不如癡?!狈饨ㄉ鐣?,女性被束縛于家庭之中。自幼受到文化熏陶的朱淑真身處閨房倍感孤獨寂寞。在百無聊賴之際,唯有“悶無消遣只看詩”。但是,這樣做并沒有給她帶來心靈上的安慰,原因是“又見詩中話別離”。朱淑真因為自身的禁錮以及封建社會的束縛,深感心靈備受煎熬,在才情與女德的兩難中陷入迷境,因此對自身命運發(fā)出了無奈的慨嘆。這一點,在她作品中所表現(xiàn)出的自信與性別矛盾中得以展現(xiàn)。
她在《掬水月在手詩序》中寫道“翰墨文章之能,非婦人女子之事,性之所好,情之所鐘,不覺自鳴耳。”由此可見,她的寫作目的不是追求功利,而是純純的抒發(fā)內心。她,用女性的語言,生動地展現(xiàn)了封建社會下,覺醒的女性豐富而復雜的情感世界。她會因敬佩隱士林逋而寫下了“不見孤山處士星,西湖風月為誰清。當時寂寞冰霜下,兩句詩成萬古名”的詩句(《吊林和靖二首》其一);也會因感嘆而寫下《暮春三首》(其二)“情知廢事因詩句,氣習難除筆硯緣?!薄皯{闌觀雪獨徘徊,欲賦慚無詠絮才。”華美的詩詞。朱淑真書寫時心中充滿矛盾,但字里行間卻透露著對知音的渴望,這是一種對自我才華的肯定,又是一種對自我實現(xiàn)的期待。“春暖長江水正清,洋洋得意漾波生。非無欲透龍門志,只待新雷震一聲。”她不滿足于置身秀房之中“繡折金針”,不愿意遵照“四德”中的“婦功”標準,她躍躍欲試,期待著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夢想。而面對性別的矛盾,她唯有通過閱讀和寫作來排解寂寞,聊以自慰了?!澳铋|掩書關,簡編盈案小窗寒。卻嗟流水琴中意,難向人前取次彈?!痹讵M窄的閨房中,面對堆砌成嶺的書籍,她只有在沉默和期待中慨嘆知音難遇、機遇難逢,真切的展現(xiàn)出難以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憂思。這才有了她的《黃花》,“土花能白又能紅,晚節(jié)猶能受此工。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絕美詩句,展現(xiàn)了她對理想至死不渝的追求,抒發(fā)了她寧做一個失敗的理想主義者,也不愿做一個同流合污、隨波逐流世俗之人的強烈思想。
那個時代,朱淑真完全沒必要為自身的處境過度傷神。自打五帝時代,社會生活和兩性關系就已經被固定下來。隨著生產力的進步,人類社會發(fā)生了第一次社會分工,農業(yè)和畜牧業(yè)從采集和狩獵業(yè)中分化出來,女子在傳統(tǒng)行業(yè)中所占的優(yōu)勢地位,逐步讓位于擅長放牧和種植的男子,在氏族組織中的作用,男子也占據(jù)了支配的地位,這種以男系為準世襲傳統(tǒng),代替了母權制,并在我國的封建制度下得以延續(xù)保留。母權制的否定,是女性在世界歷史上的失敗。父系社會中,女性的作用受到貶抑,失去了其崇高的社會地位,人們對天與力的崇拜逐漸取代了也對自然和生殖的崇拜。所謂“天”便是男性統(tǒng)治者——皇帝的象征,與女性有關的一切,都歸屬于“帝”的統(tǒng)治與支配。而“力”則成為權利的象征。正如韓非子所說“上古爭于氣力”。誰強悍有勇力,誰就能保存自己,并能征服其他種族,便隨著這種典型的一夫一妻制的家庭形成和私有制的出現(xiàn),女性的依附地位不可避免了。
其實,在朱淑真所在的封建時代,她所追求女性意識實際包括社婦女的自我意識及社會對女性的態(tài)度兩部分。婦女的自我意識主要是指,婦女作為有自主思維認識主體,對其自身客體存在的道德、價值、審美等活動的感受、評價和認知。中國的女性意識,就像是一部女性在個體家庭和男性社會的沉浮史。女性意識被壓制,實質上就是女性被剝奪權力,喪失自由而陷入依附地位的全過程。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宋代的婦女的女性意識開始萌動。經歷了唐朝開放式的生活,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的女性們,內心的自主追求開始覺醒。而經濟的富足,促使宋代女性具備了這種寬松氛圍。宋代女性意識在壓抑了包括夏商周三代直至六朝的漫長歷史之后,終于得以復蘇。這種積極的復蘇,不同于那種自覺性的覺醒,是宋朝婦女女性意識的本質的彰顯。但是封建社會畢竟還是受封建傳統(tǒng)統(tǒng)治,宋朝婦女的女性意識只是略微具有了一些自由性,并非自覺性覺醒。通過朱淑真的詩詞我們可以看出,宋代婦女在思想意識上,已經有了要與男人平等的思維,但是,由于受制于社會和經濟的局限,這種思想只能表現(xiàn)為一定程度上的萌動。真正的女性意識要想得到真正的實現(xiàn)或覺醒,必須自覺地將整個婦女地位的改善與婦女自身命運的改變結合起來,從而自覺地與整個社會制度的改造融合。宋朝婦女的女性意識,是在宋朝社會特定的環(huán)境下出現(xiàn)的思想意識形態(tài),所以,不論宋朝婦女的女性意識具有多么前瞻性和進步性,說到底也只能是局部的的彰顯或復蘇。
二、結語
深厚的文學功底,陶冶了朱淑真的情操,不駐足的寫作又發(fā)掘了她潛在的文學才能,激發(fā)了她在封建禮教下蠢動的女性意識,提升了她認識自我、了解世界的能力。朱淑真的時代,注定了向往自由、追求自我的女子凄涼與悲哀的命運,正如魏仲恭在《斷腸集序》中所說,“天資秀發(fā),性靈鐘慧,出言吐句,有奇男子之所不如”。封建社會造就了朱淑真,讓她為愛而生,最后又讓她也因愛而死。由于封建的束縛,朱淑真那個時代的女性注定無法走出閨閣,在社會舞臺上實現(xiàn)自我。這是封建社會所有知識女性的悲哀。但至少我們值得欣慰:在朱淑真的作品中,我們能夠感受到一個女人對命運的抗爭,感受到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朱淑真,不僅在宋代,即便在今日看來,也是值得我們頌揚的知識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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