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杰
(鄭州航空工業(yè)管理學院外語系,河南鄭州450015)
近些年來的翻譯研究越來越多地呈現(xiàn)出多角度、跨學科的特點。比如在翻譯研究中導入符號學、語言學、文化學等學科知識從多方面探討翻譯研究,賦予了翻譯研究新的視角。其中,語言學派的翻譯研究中,語用學理論與翻譯研究結合具有很強的實用性。這是由語用學的本質特點(研究語言的使用)決定的。而事實上,在翻譯創(chuàng)作的全過程中,均不同程度上受到諸多語用學因素的制約和影響,譬如言語行為理論(Speech act theory),會話含義理論(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關聯(lián)理論(Relevance theory)等。本文主要從“言語行為理論三分說”出發(fā),來探討其在具體翻譯體裁選擇過程中的體現(xiàn)和應用。
言語行為理論(Speech act theory)最早是由英國語言哲學家John Austin于1955年在哈佛大學的系列講座上提出來的。而后由哈佛大學出版社于1962年整理并出版了他的講稿并命名為《如何以言行事》(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Austin認為,在很多情況下,人們說一句話并非是在僅僅表達一個命題,而是在做一件事。如宣布會議開始或解散一個組織機構等,都是用語言來做事。所以言語行為理論的基本出發(fā)點不僅僅認為語言本身是一種行為,而且交際的基本單位也是一種行為。在此基礎上,言語行為理論三分說得以形成:言內行為(Locutionary Acts),言外行為(Illocutionary Acts)和言后行為(Perlocutionary Acts)。(何自然,1991:143)。通俗來講,言內行為是指通過說出一句合格的有意義的句子而得以實施的行為;言外行為通常指伴隨這言語的諸如承諾,警告,讓步,否認等言語交際行為;而言后行為通常指言語對聽話者或讀者所產(chǎn)生的作用和影響,即言語接受者的思想,知識,態(tài)度等因這一言語而受到改變的過程(Hatim&Mason 1990)。
在Austin研究的基礎上,美國語言哲學家John Searle(1975:59)進一步發(fā)展了言語行為理論,就提出了間接言語行為(Indirect Speech Acts)理論,強調通過話語形式取得了其本身之外的非字面意義的效果的言語行為。從Searle以后,哲學界和語言學界對言語行為理論開始普遍關注,使得言語行為理論成為語用學的研究熱點。
本文主要基于Austin的言語行為理論的三分說:言內行為,言外行為和言后行為,試圖探究其對不同文本類型如文學體裁的小說或詩歌,非文學體裁的科技說明文,應用性文本如公示語等,在具體的翻譯操作層面上的不同解釋力度和實踐指導作用。
“言內”型體裁是基于“言內行為”理論之上的文本體裁形式,這種體裁的翻譯文本側重于“言內行為”的傳達?!把詢刃袨?Locutionary Acts)”是指說話者所說出的某件事的言語本身,其中攜帶的言語信息我們可以稱之為“言內之意”。在談及言內行為以及其所傳達的言內之意時,以往的語言學研究往往輕描淡寫,一代而過。實際上,在翻譯研究過程中,言內行為表達的言內之意對具體的文本類型翻譯的作用卻不可忽略。例如我們經(jīng)常接觸到的科技說明類體裁的文本,在其翻譯實踐中,就可以凸顯出言內行為所起的作用??萍嘉恼?,一般是關于自然與科學客觀關系的報道或陳述,其描寫和說明必須客觀如實反映自然世界,因此在科技說明文章的措辭方面自然就要求準確,簡潔和客觀。從這一點來看,在對科技說明文翻譯時,傳達原文的真實信息就顯得尤為重要。此下面以英語科技文為例來闡述其具體體現(xiàn)。
例一:Aluminum,though much less strong than steel,can be given a strength approaching that of steel when it is alloyed with small quantity of copper,manganese and magnesium and subjected to heat treatment process.
例二:Each cylinder is encased in a water jacket,which forms part of a circuit through which waiter is pumped continually and cooled by means of air drawn in fro m the outside atmosphere by large fans worked by auxiliary.
從以上的例一中分析,原文其實就是在表達鋁與其它金屬混合,再進過一定處理之后的所具備的性質。根據(jù)科技譯文應該完整傳達原文的“言內之意”的原則,可以直接譯為“雖然鋁的強度不如鋼,但是鋁與少量的銅、錳和鎂制成合金,并經(jīng)過熱處理后,其強度可以接近鋼的強度”。這樣原文的言語行為所攜帶的言內之意就在譯文中得到了有效的傳遞和表現(xiàn)。同樣,在例二中,不難發(fā)現(xiàn),通過言內行為來傳遞給讀者的言內之意無非就是氣缸的工作原理。本著傳達言內之意的前提,原文可試譯為“每個氣缸都用一個水套圍著,水套構成了回路的一部分。水泵驅使水在回路中不停流動,并由外面鼓進空氣使水冷卻。鼓風用的大型旋轉風扇是由輔助電機帶動的”。所以,在選擇科技說明類體裁的文本翻譯時,把握住了原文本的“言內之意”,事實上就做到了對原文信息的成功傳遞。
“言外”型體裁主要依據(jù)“言外行為理論”,旨在表現(xiàn)“言外行為”的弦外之音?!把酝庑袨?Illocutionary Acts)”是指在特定的語境中賦予有意義話語的一種語力(force),即說話人想要表達的用意或意圖,稱之為言外之意。Searle(1975)認為言語行為是交際的基本單位,而翻譯是一種跨文化交往的言語行為,而且是復雜的言語行為。譯者需要通過發(fā)掘原文的“言外之意”,以明晰或隱晦的方式把這一“弦外之音”傳遞給讀者(曾文雄,2007)。在這一方面,許多學者都做過深入探討。比如王建(2006)就從言外行為功能對等的角度,分析和論述了特定情境下的習語翻譯;姜海青(2004)具體分析了言語行為理論的言外行為而對漢語詩歌英譯的指導作用。但是以往學者的這些研究只是就事論事,很少把翻譯文本的類型或體裁與言語行為理論結合起來考慮。而筆者認為,翻譯研究過程中,對于翻譯體裁選擇來說,對“言外行為”的中“言外之意”的探究更適合于解釋文學類體裁如小說或詩歌等文本的翻譯。
文學體裁類的文本最大的特點可謂“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文作者一般不會直接表達自己的某種想法,而是通過自己的“言語行為”間接傳達一種對生活或現(xiàn)實世界的認識和感受。反映在語言形式上,如小說中對人物、情景的刻畫來展現(xiàn)主人公的內心活動;用詩歌來宣泄自己的情感等。而且文學作品中,文本的深層意義或主旨思想是不那么透明的,讀者不能直接從作者的言語行為中捕捉到。換句話說,這是由于作者想通過其作品的言語行為來表達的“言外之意”不那么容易一眼就看出來。因此,在翻譯過程中,這就成了譯者主要關注的對象。如何貼切地再現(xiàn)原文作者的意圖或用意就成為譯者在文學翻譯中的首要目的和任務。這也就必然要求譯者在面對翻譯對等的判斷標準時,不僅僅著眼于命題內容的方面即言內之意,更重要的是在“言外之意”的層面上,盡量做到使譯文反映出原作意圖。因此,在選擇“言外”型體裁類的文本進行翻譯時,衡量譯文優(yōu)劣的最重要的標準就是看譯作是否能夠捕捉到原作的真實動機和意圖,是否充分地把原文本的“言外之意”保留到譯文當中。
例如在Dickens.C的Great Expectation中有這樣一段文字:“The pale young gentleman and I stood contemplating one another in Barnard’s Inn,until we both burst into laughing.‘the idea of being you!’he said,‘The idea of being you!’I said.And then we contemplated each other afresh and laughing again…”其試譯文為:“那個白面少年紳士和我在巴那爾德旅館里彼此默默端詳了一陣,雙方終于失聲笑了出來。他說:‘想不到竟然是你!’我也說到:‘想不到竟然是你!’”(曾文雄,2007:51).在原文中“the idea of being you!”這個言語行為的言內之意僅僅是“是你”的一種想法。但是考慮到當時的語境,就不難揣測到作者實際上是在表現(xiàn)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驚喜之感。作者的這種意圖得以實現(xiàn)正是通過“想不到竟然是你!”來在譯文中表現(xiàn),在“言外之意”原作的要求下,比起“是你這一想法”等沒有把握作者真正用意諸如此類的直譯要有效和準確得多。
又如《紅樓夢》中有這樣的一句話“寶釵獨自行來,順路進了怡紅院……不想步入院中,鴉雀無聞”。對這句的翻譯,有兩個譯本,一個是Hawkes(1986)的“the courtyard was silent as she entered it.Not a bird’s cheep was to be heard.”,一個是楊憲益夫婦(1978)的“To her surprise,his courtyard was utterly quiet.”而解讀原文可以看出,其“言外之意”是想表達一種“周圍一片寂靜”的意思,原文本中的“鴉雀”是虛的,在譯文中可以省略。事實上,像Hawkes翻譯成了“Not a bird’s cheep was to be heard”也不準確,因為院子里是有鳥的,只是聽不到而已;而楊憲益的譯文,省略了“鳥”卻更能烘托出一種“安靜”的氣氛。這樣看來,原文的言外之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除了小說之外,文學體裁中的詩歌文本的翻譯更是對傳遞“言外之意”強調更多。若讀一首詩歌的譯文之后無法體會到像原文本那樣的境界或美感,從言語行為理論的角度看,其實這主要是因為對原詩作者的意圖或目的的把握不到位,作者詩里行間的“言外之意”無法準確地貫穿于譯文當中。這也許就是許多譯者聲稱詩歌不可譯或詩歌難譯的原因之一吧。舉個簡單的例子。在“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中,“紅裝”譯法就體現(xiàn)了言外之意的重要性。若譯為“Red array”或“flashy dress”等只是一種字面意思的表達,而沒有真正體現(xiàn)詩句的言外之意:中華兒女的為國而戰(zhàn)的英雄氣概。其實這正是詩作背后作者的用意所在。所以許淵沖將其譯為“To face the powder and not to powder the face”(司顯柱,2007:86),這樣不僅與原文的“紅裝”與“武裝”相對應,最重要的是這樣處理成功地再現(xiàn)了作者的“言外之意”。
在文本中由“言后行為”起主導作用的文本體裁形式稱之為“言后”型體裁?!把院笮袨?Perlocutionary Acts)”簡單來說,是指話語發(fā)話者在經(jīng)過言內行為和言外行為后,對聽話者或受眾產(chǎn)生的作用和影響。比如接受者的思想,態(tài)度,行為等是否得到了改變。理論上,一個言語行為往往包含“言內,言外和言后行為”三個完整的部分,但實際上,語言學家對“言外行為”的討論要比其他兩種多得多。特別是“言后行為”甚至“被排擠出了語言學的范疇”(Fawcett,1997:127)。但是作為言語行為理論的必要組成部分,“言后行為”在翻譯研究中的地位同樣不可忽視?!把院笮袨椤钡谋举|是在強調對接受者產(chǎn)生的效果,這就很自然地與翻譯文本要與原文功能和影響上做到對等的要求不謀而合。因此把“言后行為理論”應用到翻譯研究當中,特別是在翻譯體裁選擇上也會產(chǎn)生異曲同工之妙。
時下流行的公示語等應用性文本的翻譯正好是“言后行為”與翻譯結合的完美體現(xiàn)。公示語的特點是用最簡潔精煉的言語行為,來達到告示,警告或通知的目的,進而影響和改變人們的思想或行動。而對這類體裁的文本翻譯自然要做到功能和效果上與原文本的對等,以實現(xiàn)公示語的“公示”作用。例如,“Wet floor”或“Fresh Paint”的翻譯就是要考慮到譯文對接受者可能產(chǎn)生的影響,將其譯為“小心地滑”或“油漆未干”,而并非直譯成“濕地板”或“濕的油漆”等。所以,要取得公示語的言后行為在譯文中的準確再現(xiàn)的效果,就必須對公示語的使用環(huán)境以及文化語境有充分地了解,這樣才能把譯文做到產(chǎn)生和原文本同樣效果,有可能致使“言后行為”的發(fā)生。又如“小草正在生長,請勿打擾”,或“已有陽光道,何以辟蹊徑”等告示語,把本來用來表示禁止人們踩踏草坪的行為變成一種很友好的提醒或告知。在翻譯過程中,為了在有限的空間和時間內實現(xiàn)“言后之意”則可以直接譯為“Keep off”,來達到公示語的最終效果。
另外,“言外”型體裁的文本翻譯還包括像旅游宣傳材料等應用性體裁的文本,因其自身的特點再加上對其“言后之意”的特殊強調,對譯文的呈現(xiàn)自然離不開以“言外行為”為基本準則的評判。比如下面一段旅游介紹的文字,在對待其翻譯過程時,“言后之意”的體現(xiàn)尤為重要。
“這里三千座奇峰拔地而起,形態(tài)各異,有的似玉柱神鞭,立地頂天;有的像銅墻鐵壁,巍然聳立;有的入晃板磊卵,搖搖欲墜;有的弱盆景古董,玲瓏剔透……神奇而又真實,迷離無而有實在,不是藝術創(chuàng)造勝似藝術創(chuàng)造,令人嘆為觀止?!?/p>
可以看出,這則旅游宣傳材料是在向游人介紹這里的風景是如何的與眾不同,目的只有一個,希望游人能夠通過這段描述,產(chǎn)生想要親自去參觀游覽一番的欲望,這就是此文本的“言后之意”。因此,在傳達其言后之意時,就要合理地對原文本進行一番加工改造,如何正確地再現(xiàn)其功能和效果就是重中之重。所以,對待其翻譯,就不能一味地按照漢語的習慣,字字翻譯句句照應,比如“有的似玉柱神鞭,立地頂天”如果翻譯成“they are like whips or pillars propping up the shy”就會讓外國人很費解,whips怎么能“立地頂天”呢?因此,只要我們認真分析,就能從原文本中的四字格式的韻律中發(fā)現(xiàn),作者在寫景之后其實是在借鏡景情,帶有了濃厚的主觀色彩。譯成英文澤需要考慮到讀者的反應或是給讀者產(chǎn)生的影響是否與原文的一致,這才是翻譯的最終效果之一。所以這段文字可試譯為
“3000 crags rise in various shapes—pillars,columns,walls,shaky egg stacks and potted landscapes—conjuring up unforgettably fantanstic images”(賈文波,2004)。這樣處理后,就可以避免因按照漢語的行文習慣直譯后,原文本的“言后之意”的缺失或模糊。
由此可見,對待這類體裁的翻譯,在準確傳達原文本信息的前提下,根據(jù)言外行為理論的要求,譯文必須能雅俗共賞,譯出來的東西若不能被廣大譯文讀者接受,不能取得與原文本功能近似或同樣的讀者反應,那只能意味著譯文的傳遞不成功。
現(xiàn)代語言學深化了翻譯理論,對翻譯實踐具有重要指導作用。語用學中的“言語行為理論”用于翻譯研究,對其學科發(fā)展起到了重要推動作用。在實際翻譯過程中,“言內行為,言外行為和言后行為”實際上往往可以結合在一起來解釋翻譯現(xiàn)象。本文試圖探求言語行為理論在不同體裁翻譯文本中指導作用,所以認為不同體裁的翻譯文本適用于的言語行為解釋范圍也有所側重和不同。但并非是絕對地劃分“言內行為”只適用于科技說明類體裁的文本翻譯,“言外行為”只對文學體裁的文本翻譯起作用等,只是在闡述針對不同的文本體裁,言語行為理論的解釋和指導力度有所不同而已。總之,“言語行為理論三分說”可以和文本體裁的選擇結合起來,靈活運用到不同體裁的文本翻譯中,以求得其對翻譯實踐的最大指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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