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泰
(廣州市番禺中學,廣州 511483)
拙作《十論高力士既是忠臣又是功臣》[1]可看作是為高力士平反之一,本研究則是為高力士平反之二。
民間多認為高力士是打擊賢臣的奸臣,但歷史上的高力士并不是這樣,其與賢臣有良好合作,賢臣在外,高力士在內,二者內外呼應,開創(chuàng)了開元之治。因此,高力士“受到玄宗以及姚崇、張說等同時代人的敬重”[2]。
姚崇,是唐著名宰相,是開元之治的奠基人。開元之治的關鍵,一方面是玄宗與姚崇等宰相君臣團結,另一方面是姚崇等宰相用人得當,而這局面的開創(chuàng),是與高力士有很大關系的。由于受傳統(tǒng)影響,姚崇對高力士并不友好,其向玄宗上奏的十條治國方略就有“宦豎不與政”[3]這一條,但高力士并不因此而記恨于姚,反而和姚有良好的合作。
姚剛入相時,有次向玄宗匯報“朗吏”人選,玄宗“左右顧,不主其語”,姚“再三言之”,玄宗“卒不答”,姚猜不明玄宗心思,只好“懼”而“趨出”??吹竭@情形,高力士并不借此事離間玄宗和姚崇,而是站出來為姚崇鳴不平:“陛下新即位,宜與大臣裁可否。今崇亟言,陛下不應,非虛懷納誨者?!毙诮忉尩?“我任崇以政,大事吾當與決,至用郎吏,崇顧不能而重煩我邪?”[4]弄清原由后,“力士宣事至省中,為元之(姚崇字)道上語,元之乃喜”[5],姚崇“由是”放開手腳,“進賢退不肖而天下治”[4]。
開元之治因此而打下了和諧的君臣基礎和合理的用人基礎,姚崇亦因此成為“開元之治”的奠基者。
張說是“開元宗相”,先后三次入相,成就和名望僅次于姚崇和宋璟。
高力士與張說的合作,始自玄宗登基之時。黃惠賢說:“力士、張說,內助外輔,共事一主,襄助李隆基以位登九五……可以認為,力士、張說……心相呼應,內廷外朝,均為平定太平陰謀的大功臣。”[6]
原來,玄宗平太平公主之亂時,太平公主在外朝造謠陷害時為太子的玄宗,“儲位頗?!?,是“說獨排其黨”,使太子不退反而進,得而監(jiān)國[7]。而高力士則在內廷伏兵三百解除了太平公主計劃依靠“入武德殿殺太子”的軍事力量——羽林兵的左羽林將軍常元楷和右羽林將軍李慈[1]。這正是黃教授的“內助外輔,共事一主”之事。
此外,二人還曾合作抵制李林甫和宇文融的陷害。
先是,張說“惡御史中丞宇文融之為人”,張九齡勸張說小心“辯給多權數(shù)”的宇文融,但張說不以為然[5]。
最終,張說被李林甫和宇文融所構陷。“(開元十四年)夏,四月,壬子,(崔)隱甫、(宇文)融及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奏彈說‘引術士占星,徇私僭侈,受納賄賂’?!保?]
張說兄張光情急之下,“詣朝堂割耳稱冤”[7],但耳是割了,張說卻不能脫險。正當奸臣們以為張說這次插翅難飛時,高力士卻向玄宗客觀分析張說的功與過,使玄宗“憐之”。即“上使高力士視說,力士還奏:‘說蓬首垢面,席藁,食以瓦器,惶懼罪待?!弦鈶z之。力士因言說有功于國,上以為然?!保?]
同時,高力士還幫張說帶《謝問表》[8],進一步加深玄宗的憐憫之情,最后,張說則只是受到輕罰,“但罷說中書令,余如故?!保?]
這種判罰明顯不合奸臣們的心意,于是“隱甫及融等恐說復用為己患,又密奏毀之”[7]。但這依然未能置張說于死地,到“(開元)十七年,復拜尚書左丞相、集賢院學士,尋代源乾曜為尚書左丞相”[7]。張說遂逃過一劫,得以東山再起。
李白的《題瓜州新河,餞族叔舍人賁》詩曰:“齊公鑿新河,萬古流不絕。豐功利生民,天地同朽滅。”[9]詩中高度評價的“齊公”乃是齊澣,而“鑿新河”事,乃是說齊在江蘇鎮(zhèn)江開運河,使當?shù)亍皻q無覆舟,減運錢數(shù)十萬”[10],“又立伊婁埭,官收其課,迄今利濟焉”[11]。另外,齊又先后兩任汴州刺史,亦一樣頗有政績,“民吏歌之”[11]。
齊澣不但在地方上有政績,在朝廷中也有才干,是開元中前期姚崇、宋璟、張說、蘇颋、李元纮和杜暹等多位宰相得力助手,是姚的“解事舍人”[10],“張說擇丞轄,以王丘為左,澣為右。李元纮、杜暹當國,表宋璟為吏部尚書,澣及蘇晉為侍郎,世謂臺選?!保?0]宋璟、蘇颋“并重之”[11]。因此亦得到玄宗的器重,齊“嘗奏事,帝指政事堂曰:‘非卿尚誰居者。’”[10]
另外,齊澣還有伯樂之才,推薦宋璟入相,齊“數(shù)諷(姚)崇年老宜避位。時宋璟在廣州,因勸崇舉自代,崇用其謀”[10]。
因此,對于開元盛世,齊澣的功勞很大。司馬光說:“姚、宋相繼為相……高仲舒博通典籍,齊瀚練習時務,姚、宋二人以質所疑,既而嘆曰:‘欲知古,問高君,欲知今,問齊君,可以無缺政矣。’”[12]可見,齊是姚、宋開元之治“無缺政”的保障。
這樣一位開元中前期宰相的得力助手,卻不為開元后期的宰相李林甫所容。“李林甫惡之,遣人掎摭其失”[11],排擠他出朝廷。
王毛仲,高麗人,原是玄宗的家奴。玄宗做平韋后時,他拉攏禁軍頭目葛福順和陳玄禮,但平韋后當天,他卻猶豫了,開小差玩起了失蹤。平韋后兩天,王毛仲才又回到玄宗身邊。但玄宗事后亦不計較。平太平公主時,王毛仲才較堅定地站在玄宗這邊,遂深得玄宗信任,到開元十三年,已是開府儀同三司。
王毛仲得到玄宗的恩寵后,就與北門諸將結黨,做不法之事。“王毛仲與左領軍大將軍葛福順,左監(jiān)門將軍唐地文,左武門將軍李守德,右威衛(wèi)將軍王景耀、高廣濟親善,福順等倚其勢,多為不法?!保?3]“萬騎將軍馬崇正晝殺人”,王毛仲竟“將鬻其獄”[14]。又與龍武將軍葛福順通婚,形成以王毛仲為中心的一股軍事力量,即“北門奴官太盛,豪者皆一心”[15]。
禁軍,是在帝皇身邊的軍事力量,歷代的宮廷政變多與之有關,而王毛仲遂目空一切,皇權因此受到很大的威脅。
針對這現(xiàn)象,開元十七年(729年)五月,齊澣就向玄宗進諫:“福順典禁兵,不宜與毛仲為婚。毛仲小人,寵過則生奸;不早為之所,恐成后患?!毙诨卮鸬?“知卿忠誠,朕徐思其宜?!保?3]但卻猶豫不決。
高力士看到這情形,就找準機會促使玄宗下決心?!皶倨蕻a(chǎn)子,三日,上命力士賜之酒饌、金帛甚厚,且授其兒五品官。力士還,上問:‘毛仲喜乎?’對曰:‘毛仲抱其襁中兒示臣曰:“此兒豈不堪作三品邪!”’上大怒曰:‘昔誅韋氏,此賊心持兩端,朕不欲言之;今日乃敢以赤子怨我!’力士因言:‘北門奴,官太盛,相與一心,不早除之,必生大患!’”[13]
本來,玄宗問“毛仲喜乎?”時,高完全可以“喜”作正面回答,這樣雙方皆大歡喜。但高卻挑這句帶有開玩笑性質的話激怒玄宗,并趁熱打鐵勸玄宗“除之”,遂使玄宗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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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開元十九年(731)正月,玄宗“下制,但述毛仲不忠怨望,貶州別駕,福順、地文、守德、景耀、廣濟皆貶遠州別駕……毛仲行至永州,追賜死”[13]。
除掉了王毛仲,使玄宗一朝不再出現(xiàn)禁軍發(fā)動政變之事,為開元天寶盛世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條件。故劉永福說:“高力士協(xié)助玄宗及時處置了王毛仲一伙,防止醞成動亂,客觀上有利于開元時期安定局面的繼續(xù)?!保?6]
同樣是處理君臣關系,高力士不嫌姚崇猜忌宦官的思想,促使玄宗與姚崇關系的和諧,而這里卻促使玄宗和王毛仲的關系惡化,比較二事,充分體現(xiàn)高力士與賢臣的友好合作。
李祎的曾祖是唐太宗,祖父是李恪,父李琨。因長孫無忌的陷害,其父親四兄弟被流放嶺南,伯父李千里,叔父李瑋后來均與嶺南豪族馮冼集團聯(lián)姻,其中,李瑋娶馮盎曾孫女為妻。由于高力士是馮盎曾孫,所以,高力士實是李祎的堂舅父﹙亦是玄宗的堂舅父﹚。又,按李祎出生的時間及其家族在嶺南的情況,李祎應是出生在嶺南,并在嶺南長大的﹙可能小時候在嶺南與高力士就相識﹚,而其父李琨極可能也是與高力士的家族冼馮集團聯(lián)姻,詳見拙作《論嶺南馮氏集團與唐太宗孫的聯(lián)姻》[17]。
而李祎是玄宗朝最有作為的李唐宗室之一。
景龍四年(710),李祎“為德、蔡、衢等州刺史。開元后,累轉蜀、濮等州刺史。政號清嚴,人吏畏而服之。漸見委任,入為光祿卿,遷將作大匠”[18]。開元十五年(727)“拜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朔方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兼攝御史大夫。尋遷禮部尚書,仍充朔方軍節(jié)度使”[18]。十七年三月,李祎率河西、隴右大軍冒死深入,一舉攻破了吐蕃石堡城,“自是河、隴諸軍游弈拓地千余里”[18]。
正當李祎全力為國作貢獻之時,宇文融卻擔心李祎因功績巨大而對皇帝的影響日益增長,從而影響自己的地位,就照搬以前對付張說的辦法,安排“諷侍御史李宙劾奏之”。但李祎通過“高力士自歸”,先一日揭穿了宇的陰謀?!耙钊?,宙通奏,帝怒,罷融為汝州刺史?!保?9]
由于有高力士的合作,李祎繼續(xù)得到玄宗的信任,繼續(xù)為國家作貢獻,開元十九年,大破討奚及契丹,“擒其酋長”[18]。自此以后,終玄宗朝,北方都沒有大的邊患。
張九齡是唐代名相,高力士與張九齡的合作,首先體現(xiàn)在二人在李林甫、楊國忠陷害太子的斗爭中,共同保護太子這事上[1]。
此外,二人在抵制牛仙客、李林甫入相的問題上,也是合作的。
首先,高力士與張九齡站在一起反對玄宗重用李林甫。
“初,上欲以李林甫為相,問于中書令張九齡,九齡對曰:‘宰相系國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異日為廟社之憂?!保?0]
而高力士也是不支持李林甫為相的。高力士早年得到武三思的照顧,后來,就李林甫做宰相之事,與李林甫私通的武三思女以高力士早年得到武家照顧的關系,“銜哀祈于力士”,但高力士并不因此而為他們說情[21]。
另外,高力士在是否重用牛仙客一事上,亦是與張九齡合作的。
牛仙客并非宰相之才,沒主見又“目不知書”[20],“百司諮決,無所處可,輒曰:‘如令式?!保?2]
張九齡和李林甫在是否重用牛仙客的問題上,反復爭論?!?玄宗)欲加牛仙客尚書。張九齡曰:‘不可。尚書,古之納言,唐興以來,惟舊相及揚歷中外有德望者乃為之。仙客本河湟使典,今聚居清要,恐羞朝廷?!庇谑?,玄宗想退而破格實封牛仙客,張九齡亦反對,說:“不可。封爵所以勸有功也。邊將實倉庫,修器械,乃常務耳,不足為功。陛下賞其勤,賜之金帛可也;裂土封之,恐非其宜?!崩盍指Υπ谛囊舛f“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書!九齡書生,不達大體”。由于李林甫的奉承誤導,引起玄宗與九齡君臣間的激烈爭論,“明日,(玄宗)復以仙客實封為言,九齡固執(zhí)如初。上怒,變色曰:‘事皆由卿邪?’九齡頓首謝曰:‘陛下不知臣愚,使待罪宰相,事有未允,臣不敢不盡言?!显?‘卿嫌仙客寒微,如卿有何閥閱?’九齡曰:‘臣嶺海孤賤,不如仙客生于中華;然臣出入臺閣,典司誥命有年矣。仙客邊隅小吏,目不知書,若大任之,恐不愜眾望?!倍盍指t繼續(xù)在玄宗與九齡間挑撥離間,“林甫退而言曰:‘茍有才識,何必辭學!天子用人,有何不可!’”[21]
后來,玄宗就此事征求高力士的意見,高力士站在張九齡一邊,和張九齡一樣不怕激怒玄宗如實回答?!暗奂扔孟煽停獣r議不歸,乘間以問高力士,力士曰:‘仙客本胥史,非宰相器?!鄯奕辉?‘朕且用康厓!’(康厓是當時一位無才能的小吏)蓋恚言也?!保?2]
以上三事——保護太子,反對李林甫入相,反對牛仙客入相,充分體現(xiàn)高力士與張九齡的合作關系。
陳玄禮是唐朝的賢臣,其與高力士在隨李隆基(玄宗)起兵誅殺韋后及安樂公主二事中,是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玄宗即位后,高陪伴玄宮左右,陳亦宿衛(wèi)宮中。
天寶十四載十一月,發(fā)生了安史之亂,由于朝野都沒有準備,叛軍次年六月,就攻破潼關,進逼長安。玄宗匆忙問策于眾臣時,楊國忠馬上主張“幸蜀便”[23]。玄宗遂決定逃亡成都。
我們在這里分析一下,玄宗一行在去四川避亂的路上,除掉楊國忠之必要性。
玄宗幸蜀,實是暗藏著唐玄宗、想擁壽王為太子的楊國忠和想擁忠王為太子的高力士等各方的生死較量??偟膩碚f,此行對楊國忠最有利,對壽王次之,對玄宗再次之,對太子和高力士等則最為不利。
因為四川是楊的老巢,是楊的起家之地,楊與當?shù)毓賳T(如鮮于仲通和章仇兼瓊等)有很深的淵源。
楊國忠當年在四川窮困時,鮮于仲通“頗資給之”,并把他推薦給劍南節(jié)度使章仇兼瓊。而楊國忠“發(fā)達”后,“諸楊日為兼瓊譽”[23],天寶五載(746),“以劍南節(jié)度使章仇兼瓊為戶部尚書;諸楊引之也?!保?4]亦多次“提攜”鮮于仲通,“國忠薦鮮于仲通為蜀郡長史”,“引仲通為京兆尹”[24]。當鮮于仲通戰(zhàn)南詔失敗時,楊國忠又“為匿其敗,更敘戰(zhàn)功”[23]。而鮮于仲通亦為楊國忠寫歌功頌德的碑文,玄宗修改了“數(shù)字”,仲通竟“以黃金”粉飾[23]。
與此同時,楊國忠雖在朝廷大柄在握,但依然不放棄蜀地的軍政大權?!皣覚嘀窨ざ级礁L史,充劍南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25]
所以自安祿山打著誅殺楊國忠的旗號起兵后,他亦早早在四川做準備?!白缘撋奖?,國忠以身領劍南節(jié)制,乃布置腹心于梁、益間,以圖自全之計。”[25]
因此,玄宗避亂四川,對已四面楚歌、千夫所指的楊國忠是最安全的:因為若叛軍追逼得不緊,楊家自可在四川“安居樂業(yè)”;若叛軍追逼得緊,四川又易守難攻;確是迫不得已,楊國忠還可如曹操那樣挾天子以命諸侯,甚至以壽王取代忠王的太子位,最終取代玄宗。
而壽王去四川,亦較為安全,這原因是壽王的支持者是楊國忠,其在長安難以實現(xiàn)的太子夢,極可能在四川實現(xiàn)。
而相反,玄宗、太子和高力士去四川則是危險的,因為如果出現(xiàn)什么不測的情況,楊國忠為保命,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甚至以壽王取代玄宗。故太子一行,在馬嵬事件后,即使楊氏集團骨干已死,認為“國忠謀反,其將吏皆在蜀,不可往”[26]。
而事實上,玄宗到四川后,一向較為安定的四川,亦確是變得動蕩不安,發(fā)生過很多叛亂。如“至德二載(757年)正月……甲子,劍南健兒賈秀反,伏誅……七月庚戌,行營健兒李季反,伏誅。庚午,劍南健兒郭千仞反,伏誅”[27]。
其中的一些叛亂,情形是很危急的。如郭千仞的叛亂,“玄宗御玄英樓諭降之,不聽”[28]。這還是楊國忠死后的情況,如果當時楊還未死,情況可能就更嚴重了。
習熟政治斗爭的高力士看到楊國忠如此積極主張到四川去,不可能不看到這一危險形勢。故到四川前,主張立忠王為太子的高力士這一勢力必須除掉想立壽王為太子的楊國忠這一勢力。
大多數(shù)學者認為,馬嵬事變不是簡單的士兵嘩變,因為如沒有幕后主謀,富有紀律性的禁軍不至于因一兩餐而失理智殺宰相,亦不會有這樣的膽量,輕易去冒滅九族之險。而事實上,禁軍亦未失去理智,殺楊國忠、魏方進時“失去理智”,殺楊貴妃時又很有理智,很有耐心。又并不濫殺無辜,韋見素就是因有士兵說“勿傷韋相公”而不被殺[26],士兵一張一弛是很有度的,應有幕后指揮者。
那馬嵬事變的幕后主謀是誰?學術界還有爭論,黃永年等認為是高力士[29],岳純之[30]、唐華全[31]等認為是太子,徐乃為等更認為是玄宗本人[32]。
從后來在士兵圍住驛站不愿離開,危及自己生命時,玄宗還不愿殺楊貴妃一事來看,玄宗是沒思想準備的,與陳玄禮等之前沒有溝通,不應是幕后主子。
而對于太子,由于他登太子位以來,地位一直不固,李林甫和楊國忠等時刻都在找理由迫害他,“擠陷誅夷”的人“至數(shù)百家”,其中包括太子妃韋氏家族,太子姬妾杜氏家族和河西、隴石、朔方、河東四鎮(zhèn)節(jié)度使王忠嗣等[1]。因此,他平日總小心謹慎與人交往,特別是有兵權的人,以免授人迫害之柄,自然亦難以和陳玄禮有來往,不具備做陳玄禮的幕后主子的條件。且如果太子是陳的幕后主子,那陳殺楊氏后應是跟隨他北上,而不是跟隨玄宗入川;且太子登基后,亦未把陳當作功臣加以重用。由此看,太子亦不是陳的幕后主子。
而高力士則不同,其具備與陳玄禮交往的條件。首先,在玄宗登位的誅殺韋后及安樂公主二事中,他倆是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有合作的經(jīng)驗。其次,玄宗即位后,禁軍原為王毛仲把持,因王與高關系不好,且威脅皇位,高力士一手促其倒臺,陳玄禮由此把持禁軍,因此關系,陳與高的關系應是較好的。
如果比較馬嵬事件與李輔國迫玄宗遷興慶宮二事中高力士的表現(xiàn),即可看出高力士是馬嵬事件的幕后主子。高力士是忠臣,其多次為玄宗平定叛亂,是玄宗平亂的急先鋒[1]。上元元年(760年),李輔國率五百兵“露刃”遮道,威脅玄宗生命,其危險度比馬嵬事件高得多。雖然當時玄宗已成為“退休”的太上皇,但高力士還是挺身而出,毫無畏懼和退縮,即使李輔國斬了他的一名隨從,罵他“不解事”,其亦不退半步[33]。但在馬嵬事件中,士兵圍住驛站,玄宗雖然還是有地位有權力的皇帝,但高力士卻沒有在李輔國逼玄宗遷興慶宮等動亂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凜然正氣,而是一反常態(tài),從士兵的角度勸玄宗殺貴妃,并親手殺了貴妃。而原來噪動失去理智的士兵這時也變得有紀律,有耐心,冒著別的軍隊來平亂的危險(事實上,當時楊國忠的妻子裴柔、二兒子楊咄、三兒子楊曉和幼子楊晞以及楊國忠的諸多心腹,并不在馬嵬,故楊家還有很大的反轉實力),圍著驛站耐心地等高力士勸說玄宗。這不難看出,士兵對高力士是信任的,高力士是陳玄禮的幕后主子。
高力士不但是位功臣和忠臣,還是位賢臣:正是因其不計私利的與姚崇的合作,開元之治有了和諧的君臣和合理的用人基礎;正是因其與齊澣的合作,以往常有的因禁軍而引起的宮廷之變,終玄宗朝都沒有發(fā)生;正是因其與李祎的合作,以往常出現(xiàn)的北方邊患,終玄宗朝也沒有發(fā)生;正是因其與張九齡的合作,以往常有的因皇儲之爭而引起的動蕩,終玄宗朝也沒有發(fā)生;正是因其與張說和陳玄禮等賢臣的合作,較大程度地削弱了奸臣的危害。這正是高力士“受到玄宗以及姚崇、張說等同時代人的敬重”的原因[2]。民間多認為高力士是打擊賢臣的奸臣,與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和李輔國等奸臣是一丘之貉,這是欠公允的,高力士應是一位與賢臣有良好合作的賢臣,我們應為他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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