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猛
(揚州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蘇揚州,225009;上海外國語大學高翻學院,上海,200083)
《翻譯研究》述評
——兼論蘇珊·巴斯奈特的翻譯思想
劉猛
(揚州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蘇揚州,225009;上海外國語大學高翻學院,上海,200083)
對文化學派的領軍人物之一的“蘇珊·巴斯內特的力作《翻譯研究》進行了詳細的評述,并回顧性分析國內對蘇珊·巴斯奈特翻譯思想的研究。文化學派和“文化轉向”的確存在不足,但是它們創(chuàng)新了翻譯理論,也為翻譯研究展現(xiàn)出新的研究領域。
翻譯研究;蘇珊·巴斯奈特;翻譯;思想
蘇珊·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是英國沃瑞克大學(University of Warwick)比較文學理論和翻譯研究生院教授,曾任該校副校長,是世界著名的翻譯家、詩人和文學家?!斗g研究》是巴斯奈特的成名作,也是她最有影響力的作品之一。此書至1980年問世以來的30多年內,廣為流傳,成為世界翻譯研究者的必讀書目。本文所要評述的是2002年推出的第三版,內容包括第三版序、引言、正文和結束語。
巴斯奈特在“序”中闡釋了翻譯研究這門學科的成因、現(xiàn)狀和前景,為讀者勾畫了這門學科的背景知識。而在“引言”中,巴斯奈特指出寫作此書的主要目的:“試圖描繪這門學科的范圍,發(fā)現(xiàn)到目前為止所做的相同的工作,并提供促進本學科進一步發(fā)展所需的指導。尤為重要的是想證明翻譯研究本身就是一門獨立學科,它既不是比較文學也不是語言學的分支,而是囊括許多分支的綜合領域。[1]11”
作者在“引言”中指出:“目前的翻譯研究正在探索新的領域,彌合文體學、文學歷史、符號學以及美學之間的差異,但是我們不能忘記的是翻譯研究是一門牢牢根植于實際運用的學科。[1]16”因此巴斯奈特強調理論要與實踐結合,理論要能夠指導實踐的重要性。
巴斯奈特接著用四個研究領域搭建出翻譯研究的學科范圍:翻譯史、目標語文化中的翻譯、翻譯與語言學和翻譯與詩學。作者特別提醒翻譯學的學生要留意這四個領域,不能只對某一領域感興趣而忽略了其它方面以至得出片面的結論[1]16。
關于翻譯的評估,作者在正文中沒有專門的闡述,她解釋一是由于文章長度所限,二是由于此書的出發(fā)點是勾勒學科要素而不是提供一個個人的理論。不過作者認為在評估翻譯時要“充分考慮翻譯的過程以及特定的歷史文化場景”[1]19。比如19世紀的英語譯作多崇尚“古體”(Archaisms)”,使得譯文遠比原文艱澀,令讀者難懂。
《翻譯研究》正文分三章,分別名為“主要問題”、“翻譯理論史”和“文學翻譯的具體問題”。曹明倫在《翻譯研究》導讀中做了詳細的描述[2]。第一章分別討論了語言與文化、翻譯類型、解碼和編碼、對等問題、得失問題、不可譯性和科學性或“次生行為”。第一節(jié)“語言與文化”主要討論語言和文化的關系,認為:語言存在于文化之中,譯者如果脫離文化語境去處理文本就會有風險。在第二節(jié)“翻譯類型”中,作者討論了雅各布森區(qū)分翻譯的三種類型:一是某一語言內部為著某種目的進行的詞句意義的轉換的語內翻譯;二是用一種語言來解釋另一種語言符號的語際翻譯;三是用非語言符號系統(tǒng)來解釋語言符號的符際翻譯。巴斯奈特認為,進行語際翻譯時,為了充分地理解某符號單位的意義,常常要借助其他符號單位的幫助。翻譯只能是對另一種不同符號做盡量充分的解釋,完全等值是不可能的。第三節(jié)“解碼和編碼”用圖表的方式展現(xiàn)了“源語文本——分析——轉換——重建——目標語文本”這一解碼和編碼的過程。作者用多種語言之間的互譯來說明,由于語言,文化和交際場景的差別,譯者必須對源語文本進行處理,以達到目標語與源語文本的基本一致。第四節(jié)“對等問題”用習語翻譯和隱喻翻譯的情況為例子,綜合語言學派如波波維奇、紐馬克、奈達、卡特福德“對等”論的觀點,把“對等看成源語文本和目標語文本內部及其周圍的符號和結構之間的一種辯證關系”[1]36。第五節(jié)“得失問題”的討論是以第四節(jié)為前提,“既然兩種語言之間不存在一致性,那么人們就可能研究翻譯過程中的得失問題”[1]36。第六節(jié)“不可譯性”從語言和文化層面綜述了科特福德、波波維奇、穆南、列維對“不可譯性”的闡述。第七節(jié)“科學性或次生行為”作者試圖證明:翻譯研究已經(jīng)是一門科學性的學科;翻譯并非一種次生行為,而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行為。
《翻譯研究》第二章名為“翻譯理論史”,限于篇幅,作者只是對“歐方文化不同時期基本翻譯觀進行了一個梳理,并對翻譯的作用和功能變化進行一番思考”[1]45。本章的第一節(jié)名為“分期研究所存的問題”,作者首先評述了斯坦納(Steiner)在其《通天塔后》(After Babel)根據(jù)文獻的類別把西方的翻譯史劃分為四個階段的得失。作者認為實際上每個階段都沒有僵化地采用某個觀點。所以最后作者決定按照松散的年代順序來回顧并考察西方翻譯理論的歷史,并依次將他們分為十二個時期,即羅馬時期,圣經(jīng)翻譯時期,語言訓練與本國化時期,早期理論家時期,文藝復興時期,17世紀,18世紀,浪漫主義時期,后浪漫主義時期,維多利亞時代,擬古時期及20世紀。作者提出這樣分節(jié)的方法是為了“提出問題,而非解答問題;是為了揭示進一步研究領域,而并非試圖成就一部權威性的翻譯理論歷史”[1]48。
《翻譯研究》第三章名為“文學翻譯的具體問題”。作者在此章節(jié)的開頭強調了理論與實踐的緊密關系如同駕駛員和機師的關系。最后建議“通過仔細分析實例來說明不同譯者選擇不同的翻譯標準會產(chǎn)生怎樣的具體翻譯問題”[1]79。第三章共包含四節(jié),分別為“結構問題”、“詩歌翻譯”、“散文體作品翻譯”和“戲劇作品翻譯”。第一節(jié)“結構問題”提醒文學作品的譯者不能只是從語言層面上關注作品結構,還應該從歷史文化的層面關注作品的“文學動態(tài)結構”。不同譯者對源語文本形式、音韻、聲調和語域的不同的解讀過程必將影響譯本的功能。第二節(jié)“詩歌翻譯”指出絕大多數(shù)的詩歌翻譯都是從經(jīng)驗實證的角度來討論翻譯方法問題,在巴斯奈特看來這種類型的研究是很有價值很有必要的研究。第三節(jié)“散文作品翻譯”首先指出西方散文作品翻譯中出現(xiàn)的問題主要在于翻譯家過多關注目標語文本的可讀性,要忽略讓單個句子成為整體結構的組成部分。作者還討論了俄語人名和法語專用名的英譯問題。最后作者重復列維針對散文體譯者提出的三個問題。第四節(jié)“戲劇作品翻譯”指出劇本翻譯是研究者常容易忽略的一個問題。因為劇本文本的獨特之處在于只有在演出中才能充分展示戲劇文本的潛在意義。巴斯奈特最后總結戲劇翻譯:譯者應該明確自己的任務,不要期望譯者總是能夠譯出基于假設的演出文本。
在《翻譯研究》的“結語”中,巴斯奈特坦承許多翻譯諸如機器翻譯、電影文本翻譯、相關字幕翻譯,以及口譯問題由于篇幅的關系都沒有論及。但是她認為本書的意義在于“讓讀者了解那些討論的最為廣泛的翻譯問題”[1]133。寄語未來,巴斯奈特強調我們應該承認翻譯作為一門學科所取得的巨大進步以及翻譯研究和實踐之間緊密的互動關系。
在文化翻譯學派誕生之前,西方翻譯理論研究領域占統(tǒng)治地位的是語言派、功能學派和結構主義學派。像語言學派的雅克布遜(Jakobson)、紐馬克(Newmark)、卡特福德(Catford)、奈達(Nida)更多強調語言上的“對等”,即用一種等值的語言的文本材料去替換另外一種語言的文本材料。而主張功能學派的萊斯(Reiss)、曼塔里(Manttari)、諾德(Nord)等針對翻譯語言學派中的薄弱環(huán)節(jié),廣泛借鑒交際理論、行動理論、信息論、語篇語言學和接受美學的思想,將研究的視線從源語文本轉向目標文本[3]135。而解構主義代表人物德里達等主張多元性看問題,打破結構的封閉性,顛覆二元對立的西方哲學傳統(tǒng),消解傳統(tǒng)的忠實觀,突出譯者的地位,從政治、權利等角度探討翻譯的問題和策略[3]315。以上學派在翻譯研究中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但是由于文學語言的特殊性,以語言學范式在解決文學翻譯問題時卻面臨重重困難,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文化翻譯學派應運而生。巴斯奈特指出翻譯時都應該把等值問題放在具體的文化時空背景下考慮,特別強調文化在翻譯中的地位以及翻譯對于文化的意義,認為翻譯的基本單位不是單詞,不是句子,甚至不是語篇,而是文化,基于詞語對等或篇章對等的“忠實”根本不存在,因而被譽為翻譯文化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翻譯研究》一經(jīng)推介到中國,就受到中國翻譯理論界廣泛好評。曹明倫(2002:xv)認為巴斯奈特論述了翻譯作為一門學科該如何發(fā)展,提出了翻譯理論要聯(lián)系實際,視野要開闊,具體研究方法要注重實證考察,并著重提出翻譯要向文化轉向。此外該書還分章詳細列出了一份近三百篇英文著作和文章,為翻譯學學生進一步深入研究翻譯學提供了極大的便利。鄧巨認為該書一個特點就是用通俗易懂的英語寫成,對翻譯研究這門雖古老卻成立不久的學科作了深入淺出的闡釋,歸納、總結了該學科的基本研究范疇,研究評判標準、研究成果、存在的缺點與問題、發(fā)展現(xiàn)狀與前景,并聯(lián)系具體文本類型加以分析解說[4]。廖七一認為巴斯奈特開創(chuàng)了文化翻譯觀并將其歸結為四點:翻譯應以文化作為翻譯的單位、翻譯是一個交流的行為、翻譯應該實現(xiàn)譯語文化上功能的等值、不同的歷史時期翻譯應有不同的原則[5]。譚載喜把巴斯奈特的翻譯思想概括為三個方面:一是翻譯研究已經(jīng)成為一門獨立學科;二是翻譯研究的四大范疇;三是翻譯研究的文化視角,這三點對翻譯理論的貢獻是巨大的[6]。以上兩人對巴斯奈特的文化翻譯觀的觀點是基本認同的。張瑩認為該書的理論價值界定了翻譯研究的基本范疇,提出翻譯文化學派的基本理念,促成了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7]。期間國內眾多學者從各個方面來認識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如王東風關注文化轉向中的后殖民主義[8];查明建關注文化轉向過程中的一些核心概念如譯者主體性[9];謝天振闡述了文化轉向對比較文學研究的啟發(fā)意義等等[10]。
與此同時,一些學者對巴斯奈特的翻譯“文化轉向”提出了審慎的態(tài)度。趙彥春認為文化派夸大了翻譯的操縱和改寫,顛覆了傳統(tǒng)的譯著“忠實觀”,進而將翻譯變得虛無縹緲起來[11]。趙穎指出巴斯奈特翻譯理論上的兩個誤區(qū)[12]。一是巴斯奈特雖然強調理論和實踐的結合,但是她在詩歌翻譯和戲劇翻譯的描述探討中存在理論缺失的現(xiàn)象;二是她對翻譯理論的指導作用認識不清。趙穎認為巴斯奈特“仍然沒有擺脫傳統(tǒng)的點評式、隨感式和印象式的翻譯批評方法”[1]134。熊婷婷質疑了巴斯奈特有關戲劇翻譯是否應該考慮“可表演性”原則前后矛盾的立場[13]。羅承麗在其博士論文中梳理了國內巴斯奈特翻譯思想研究的現(xiàn)狀后認為存在兩個問題:一是當前有關研究的系統(tǒng)性和深入性還沒有展開;二是巴斯奈特的翻譯思想被不少學者嚴重誤讀[14]。在仔細研讀文獻的基礎上,她試圖厘清巴斯奈特“文化翻譯”思想所覆蓋的兩個層面,對一再被誤引文化翻譯觀和翻譯文化觀進行了辨析,對巴斯奈特與韋努蒂(Venuti)之間的歸化(domestication)、異化(foreignization)交鋒進行了探討,并對中國語境對巴斯奈特的歸化立場的誤讀進行了澄凈。羅承麗在結語中指出正是由于巴斯奈特和勒菲弗爾(Lefevere)共同努力,才使得翻譯的“文化轉向”升入人心。最后她總結巴斯奈特翻譯研究的不足之處有四點。一是對重要概念如“功能”、“種子”缺乏明確定義,這大大削弱了其理論論述的科學性和內在價值;二是對某些提法如“忠實”和“對等”不準確;三是理論主張和實際言行有出入;四是在譯學范式的革新道路上過于激進。巴斯奈特認為一切關于忠實和不忠實程度的論證以及對原著觀念的執(zhí)著都是毫無意義的,這導致她與傳統(tǒng)譯學觀點分歧漸大,成為后來某些學者猛烈抨擊她的重要原因。
巴斯奈特《翻譯研究》一書開啟了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之風,為翻譯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促成了翻譯研究與其他學科領域的結合,極大地促進了翻譯研究領域的興盛和繁榮,為翻譯研究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的發(fā)展作出巨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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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猛(1978-),男,博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為翻譯與二語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