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柳 楊 霞

（1云南大學 高等教育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91；2重慶市榮昌縣銅鼓鎮(zhèn)中心小學，重慶 402460）

19世紀中葉，中國這個即將無奈地走向衰落的國家，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被迫打開了國門，開始了以洋務運動為標志的現(xiàn)代化進程，“中體西用”思想作為洋務教育的基本方針，貫穿在其實踐過程的每一環(huán)節(jié)。該方針也是鴉片戰(zhàn)爭后中國有志之士在中華民族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為挽救民族危亡所做的努力。但是，對于“中體西用”思想的評價，褒貶不一。有的學者認為，“中體西用”在洋務運動中發(fā)揮了不小的作用，它無疑是一種對守舊排外、提倡文化更新的革新理論，既照顧了當時的形式變化，即必須學習西方，又照顧了當時長期受傳統(tǒng)文化影響的中國人民的情感，使西方文化合法地走入中國，促進了西學在中國的傳播及中西方文化的結合。也有的學者認為，“中體西用”畢竟是作為一種繼續(xù)維持封建統(tǒng)治的需要而產生的文化觀念，其領導人也是始終代表封建階級的洋務派，天生存在很大的局限性，導致它不但沒有為中國的獨立富強打下人才基礎，反而使中國在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中慘敗日本，半封建本殖民地的厄運更加嚴重。還有人認為，“中體西用”僅僅是在某一個特定的時期一個特定的稱謂，過了那個時期，這個稱謂就不在有意義。是否“中體西用”思想真的就是中國歷史上的一株曇花？不是的。從它的產生那天，就一直伴隨我國的建設與發(fā)展，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存在。它自身也在不斷地發(fā)展，不斷地演進?？v觀歷史，“中體西用”思想主要經過以下三大跨越式演進。

一、封建主義時期的“中體西用”——物質層面

1.“中體西用”的產生及含義

“中體西用”產生于封建主義的末期，其最初的表述是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馮桂芬《校邠廬抗議》所提出的“以中國論常名教為原本，輔以諸國富強之術”。而明確宣稱這一口號的一般認為是1895年的沈毓桂在《萬國公報》第75期發(fā)表《匡時策》所云：“夫中西學問，本自互有得失，為中華人跡，宜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蓖瑫r，張之洞在其《勸學篇》中以“新”“舊”學二分法進行較全面的描述。而從歷史發(fā)展進程來看，“中體西用”還起源于兩個文化理念的走向。一是因中西文化互動而產生的“西學中源”說；二是“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提法，從思想觀念上有鄙夷轉向師夷，這也是“中體西用”說形成的理論前提。［1］盡管“中體西用”在不同的提倡人那里有不同的表述，如“舊學為體，新學為用”，“中道西器”，“中本西末”，“中主西輔”，等等，但總結起來，都離不開這個主題即“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而在這個階段的“中體”主要是指以儒家精神為主體的封建意識形態(tài)及與之相應的政治經濟制度。［2］其核心是傳統(tǒng)的文化經濟制度，靈魂是儒家綱常名教。而“西學”主要是指西方的堅船利炮和聲光電醫(yī)等物質文化。

2.特點評價

在封建主義末期，“中體西用”實實在在地按照它本來的含義存在的，即體是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體制，始終沒有逃出傳統(tǒng)這個圈子，是不能撼動的。而“西用”也僅僅是是考慮如何利用西方的科學技術更加有效地挽救處于風雨搖擺中的清王朝的統(tǒng)治，僅僅指西藝，不指西政。不管是洋務運動還是后來甲午中日戰(zhàn)爭的慘痛失敗，都無不顯示著封建主義期間，“中體西用”實施過程中存在的一些特點與弊端。

第一，“體”與“用”的內涵都比較狹窄、傳統(tǒng)。一個是封建政治經濟制度，一個是西方科學技術，否認了西方的制度與政治。

第二，“體”“用”二者的主次之分、本末之別太過明顯。把儒學置于主體地位，保持儒學的教育內容與制度不變，總之，中學的中心地位不可動搖。而主張西學為用，只是孤立地、部分地吸收西方科學知識，排斥了科學知識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與制度文化。

第三，教育政策倡導者身份矛盾。在當時的中國，許多具有教育改革實踐者所具有的西學知識，都是通過間接途徑獲得，缺乏對西方文化系統(tǒng)深刻的認識。［3］許多教育改革的掌舵者既是政治家，又是思想啟蒙家。以張之洞為例，不難理解他當時既要破舊立新，以此修補封建主義教育，又要維護自身的階級利益，挽救封建統(tǒng)治，最終還是導致教育改革成了封建統(tǒng)治的附庸和利用工具。

第四，清政府頑固派對新學反對強烈。在當時，“中體西用”并不是清政府統(tǒng)治階級的共識，朝廷中“以西法為可行者不過二三人，以西法為不可行、不必行者幾于盈廷皆是”。［4］清政府內存在很大一批國粹派，他們提倡中國本位文化論。而以梁啟超游歸來所撰《歐游新影錄》為契機，中國學者興起了反思西學，重陽東方學術文化的高潮。在當時教學內容、課程設置和體制改革上，中國都處在被動接受的角色，而不是主動接近。

第五，最初的目的膚淺。儒學在“中體西用”中一直占據(jù)教育主體地位，并沒有因鴉片戰(zhàn)爭的失敗而發(fā)生實質性的變化。傳統(tǒng)的讀書做官觀念一直牢牢地控制著人們的心靈，西學幾乎一點發(fā)展的空間都沒有。面對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教育，引進西學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回復舊秩序，維護封建統(tǒng)治，而不是開創(chuàng)新局面，導致林則徐“開眼看世界”、魏源“師夷長技以制夷”得到的回應是微乎其微。

可以說，“中體西用”在最基本的層面上解決了中學與西學相互關系的問題，而這一時期的觀念僅僅是存在于物質層面，如堅船利炮等科學技術方面，洋務派在地方上能夠修建安慶機械所、漢陽鐵廠，而沒有觸碰到西方的制度、思想方面，所以也導致“中體西用”并沒有為當時的中國帶來多的改善與發(fā)展，因為它割裂了“體”“用”的統(tǒng)一，簡化了“體”“用”的內涵，根本不適應當時潮流的發(fā)展，甚至成為了后來阻礙維新運動的因素。在封建主義社會，“中體西用”以失敗而告終。

二、資本主義時期的“中體西用”——制度層面

1.該時期“中體西用”思想概況

甲午戰(zhàn)爭的慘敗，給全國上下帶來了震驚與悲憤。如何從亡國滅種險境中解脫出來，已成為朝野上下所公認的迫在眉睫的問題。如梁啟超所說：“吾國四千余年大夢之喚醒，實自甲午中日戰(zhàn)爭割敗臺灣償二百兆以后始也?！保?］也正是在這個時候，維新派在“中體西用”的旗號下，提出中西學并重，強調中西匯通的文化觀，批判洋務派不知全變，要求全面學習西方，特別學習西方是政法制度，他們對于“中體西用”論式的突破已經是顯而易見，賦予了“中體西用”更豐富、更實際的內涵。

在社會性質由封建主義到資本主義的轉型時期，人們對“中體西用”論的認識更深刻。這時的“體”已經不再是封建專政政體，領導者鼓吹民權、平等，以日本為向導，把政體轉變?yōu)榫髁椫?。而“用”也不僅僅是用西方的科學技術，而是要全面學習、效仿他們的政法制度。如《勸學篇》所界定的“中體西用”：“新舊兼學。四書、五經、中國史事、政書、地圖為舊學；西政、西藝、西史為新學。”［6］從這里我們可以明顯看出“中體西用”內涵的擴張。

2.特點評價

資本主義現(xiàn)代化時期的“中體西用”的傳播與實施，可能以戊戌維新最為典型，這段時期也是“中體西用”論一個關鍵性演變的大見證。盡管有一大批人還守著以前的那一道防線，使變法的領導人還是小心翼翼地打起“中體西用”的口號，但從這些人的討論中，也看出了他們在實施中已發(fā)生了本質的變化。

第一，中西并重，中西會通。不再用本末、道器等字眼來表達中西學的中從關系，以西用來為道、固本，以梁啟超為代表。1986年，梁啟超發(fā)表《西學書目表后續(xù)》，明確提出：“要之，舍西學而言中學者，其中學必為無用；舍中學而言西學者，其西學必為無本。無用、無本，皆不足以治天下?！保?］他之所以說中學和西學誰也離不開誰，是因為它們各有所長短，所以他力主中西并重，取長補短。所以在那時，他也提倡堅持“中西并重，觀其會通，無得偏廢”，“采西人之意，行中國之法；采中國之法，行西人之意”。［8］

第二，提倡全變之道，效仿日本，全面變法。維新派強烈抨擊洋務派經營30年而終未成功，除了揭露其用人不當，管理不善和作風腐敗之外，還著重批判了他們學習西方只是舍本逐末，學其枝節(jié)，而未學其根本。當時維新派就發(fā)表了很多言論，如“中學向于西學，僅襲皮毛，震其技藝之片場，忽其政本質大法”，［8］等等。他們發(fā)表言論的目的，就是掃清變法道路，既然查漏補缺挽救不了危機，那就用大變全變之治本辦法，改變政法制度才是唯一出路。學習西法不僅在器物技藝之“末”，在于政法學理之“本”。當然，這也給“中體西用”文化觀帶來了挑戰(zhàn)。

第三，強力批判封建專制制度。維新派與洋務派最大的區(qū)別是，維新派提出了西方民權學說。［9］他們認為要在中國實行君主立憲政體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政治法案。梁啟超認為君權日尊而民權日衰是中國致弱的根源。他曾說：“問泰西各國何以強？曰議院哉，議院哉？問議院之立，其意何在？曰：君權與民權合，則情易通；議法與行法分，則事易就?！保?0］所以中國要富強還需要像西方一樣設議院。所有他們的這些思想最后通過報刊、學會等手段傳播出去，這對封建專制起到了有力的打壓作用。

第四，“中體”與“西用”之間仍是直接嫁接。在洋務運動以后，辛亥革命以前，我們不可否認“中體西用”的內涵已經發(fā)生了本質性的變化與發(fā)展，主張的重點已由“中體”移向了“西學”。然而，就在“中體”與“西用”的銜接方式上，當時的倡導者也并未走出傳統(tǒng)的圈子，資產階級考慮的是怎樣將“西學”直接套用在“中體”上，而并沒有克服中、西學之間固有的內在矛盾。

在資本主義現(xiàn)代化時期，“中體西用"論盡管在內容上尤其是制度上有很大的進步，但因為它們的結合方式沒有得到根本的變化，雖使資本主義的“中體西用”相對于封建主義有明顯的進步，卻在結果上沒有帶來很大的價值?？梢哉f，“中體西用”在此時已經發(fā)展到了制度層面，這是很大的進步，但由于僅僅發(fā)展到制度層面，還是轉化為了中國現(xiàn)代的羈絆。

三、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時期的“中體西用”——思想層面

1.“中體西用”的內涵

時代在進步，歷史在前進，中國人民并沒有因為失敗就放棄希望。從舊民主主義革命、新民主主義革命，到社會主義建設，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中體西用”思想。有很多學者認為，“中體西用”論在維新變法或者說辛亥革命以后就告終了。其實不然，在中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時期，“中體西用”思想以另一個化身再次起到了點撥的作用，只不過對它進行了新的變異、新的思考，使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的“中體西用”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升華。

在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的中國，“中體西用”的“中體”已不再是“堅持孔孟之常經”，也不再是“堅持君主立憲制”，而是指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不動搖?！拔饔谩币膊辉偈前盐鞣降臇|西照搬過來，直接嫁接，直接套用，用的東西也不僅僅是器物技藝，而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學習西方先進的思想和理論，通過自身的實踐化為己用，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添磚加瓦。

2.特點評價

社會主義時期是我們正處于并長期處于的一個階段，這個階段特殊對社會性質給我們帶了機遇與挑戰(zhàn)。當前，中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進程穩(wěn)步發(fā)展，經濟、政治、文化各方面協(xié)調發(fā)展?？v觀歷史，中國領導的指導思想是在總結、吸取經驗的基礎上，不斷發(fā)展，不斷成熟的。歷史發(fā)展到今天，“中體西用”論仍然發(fā)揮著與足輕重的作用，并再一次被提升。

第一，“中體”的蛻變。在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時期，我們所推崇的“體”，主要是思想層面，是政治制度。那么“中體”可以理解為，以我國國情為體，以社會主義制度為體，以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為體，以無產階級的利益為體。［11］由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堅持思想基本原則等不難看出社會主義的“體”是客觀的，具有生命的。

第二，“西用”的提升。俄國的十月革命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主義，從那之后，以毛澤東同志為代表的第一代領導團體，對中國的社會主義做了初步探索，制定了相應的思想方針政策；以鄧小平同志為代表的第二代領導團體對我國發(fā)展道路做了修正，使中國走了真正的社會主義道路；直到今天的科學發(fā)展觀，都顯示著，“西學”已經提升到了思想層面，不再僅僅是去研究他們的物器技藝。不然，我們就沒有社會主義。

第三，“體”“用”之間的嫁接方式轉換。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好不好試過才知道。在他國發(fā)展得好的理論、思想，在我國不一定就好。所以，“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成了社會主義體用的嫁接的基本方式，再加上理論聯(lián)系實際，讓“中體西用”論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可以說，有了“西用”，才有社會主義，而有了這樣的“體用”嫁接方式，才有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在當今全球化的背景下，發(fā)展中的中國應當以開放胸襟去接納西方文化一切先進的元素。

在社會主義現(xiàn)代時期，也就在當今的中國，我們很欣慰地感受到了“中體西用”論所發(fā)揮的作用，以及它對中國領導的意識的沖擊與洗禮。當然，我們對“中體西用”的認識永遠沒有頂峰，對其研究也永遠沒有終點，因為時代永遠在前進，社會永遠在變化，歷史永遠在發(fā)展。

四、結語

“中體西用”穿越了中國三大社會性質，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的波折與坎坷。從封建主義膚淺的物質層面，到資本主義半生不熟的制度層面，再到今天社會主義完整的思想層面，不斷地成熟，不斷地超越，但是我們仍不能用完美對其恭維。因為在社會主義社會，盡管中國的各方面都在穩(wěn)步發(fā)展，但是都不夠完善，究其實質是要加強對體制的整體構建。［12］所以，在現(xiàn)代化進程中，在西方文化向我國大肆滲透的情況下，如何發(fā)揮“中體西用”思想觀念在我國體制建設的作用，是一項重要議題。實踐也證明，中國離不開腳踏實地的環(huán)境，也需要一個既符合發(fā)展又符合中國國情的環(huán)境。我們必須重審“中體西用”思想的核心價值，把握它的精華，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為指導，堅持扎實基礎與推崇創(chuàng)新并重，不斷地完善體制，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風貌。

［1］許潔.中國文化史論綱［M］.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307-308.

［2］張維.“中體西用”與“和混洋才”之比較［J］.昭通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10，（6）.

［3］張維.“中體西用”與“和混洋才”之比較［J］.昭通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10，（6）.

［4］王韜.洋務下［A］.洋務運動（一）［C］.中國史學會.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846.

［5］梁啟超.戊戌政變記［A］.飲冰室合集.飲冰室專輯之一［C］，北京：中華書局，1989.

［6］張之洞.勸學篇［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2.

［7］梁啟超.梁啟超選集［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38.

［8］梁啟超.上南皮張尚書［A］.飲冰室合集.飲冰文集之一［C］.北京：中華書局，1989：105.

［9］王曉艷.論戊戌維新時期的“中體西用”思想.江蘇教育科技學院學報（社會科學），2010，（5）.

［10］梁啟超.古議院考［A］.飲冰室合集.飲冰室文集之一［C］.北京：中華書局，1989：98.

［11］李穎.“中體西用”對中國現(xiàn)代化的現(xiàn)實意義［J］.廣角，2010，（09）.

［12］匡雅楠.淺析“中體西用”思想在我國的發(fā)展歷程及當代價值［J］.理論新探，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