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朗
南方人去東北看了一次雪,北方人去三亞看了一次海,或小地方的人游了一次香港迪斯尼,吃了一次北京烤鴨……往后想起或跟別人說起時,會把一次當(dāng)永遠(yuǎn)。劉姥姥要離開大觀園時,對鳳姐說:“雖住了兩三天,日子不多,卻把古往今來沒見過的、沒吃過的、沒聽見過的,都經(jīng)驗了?!彼f的也是這個意思。
寶玉最后步入空門。賈家敗了,他沒有娶到林妹妹,大觀園里的女兒們死的死,散的散,一切都煙消云散。不過,無論經(jīng)過了多少年月,只要他還有記憶,回想起那些紅顏的衣香鬢影、音容笑貌,曾經(jīng)的美好便永留心間,就像她們從沒離去一樣。
《泰坦尼克號》的開頭和結(jié)尾,都是頭發(fā)花白、飽經(jīng)滄桑、快要走到生命盡頭的露絲在回憶和講述,她的臉上隱約可見一絲幸福和羞赧的紅暈。杰克,那個在甲板前端摟著自己一起伸展雙臂做飛翔狀、在船艙里給自己畫裸體像、在下等艙里領(lǐng)著自己快樂起舞、最后把承載生命的木板讓給自己的男人,在泰坦尼克號沉沒了幾十年、打撈起來已銹跡斑駁的時候,關(guān)于他的一切還清晰如昨。
青澀的年月里,你吻了一個青澀的女孩子。無論后來的結(jié)果如何,比如你已為人夫、為人父,日夜奔波,她也變成一個天天為柴米油鹽操勞的黃臉婆,幾乎沒有機會再見面時,你偶爾想起那一個吻,心里還是甜甜的、溫情的,那就是一得永得。并非一定要她嫁給你,一輩子廝守,活到八十歲的時候你還吻了她,那才是得到。
愛情的痛苦在于得不到和已失去。一得永得,是一種樂觀主義,是對充滿缺陷和遺憾的人生的自我填充和寬慰。一件事物,你可以看成是沒有最終得到、沒有永遠(yuǎn)得到,或得到又失去了,因而抱憾終生;也可以看成是一得永得,從此心滿意足,風(fēng)輕云淡——怎么看,全在于自己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