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
前有戊戌變法和張勛復辟的敗亡教訓,后有民主共和的深入人心,注定袁世凱倚仗武力忽略民意的家天下之夢終究難成。而這時,共和的大門已然敞開,一個新的紀元已經(jīng)開始。
公元1916年,中華帝國的第一任皇帝袁世凱終于走到了人生的盡頭。蔡鍔、唐繼堯發(fā)動的討袁護國戰(zhàn)爭風起云涌,貴州、廣西相繼響應。北洋派內部亦危機四伏,矛盾空前。內憂外患之下的帝國,崩頹只是旦夕之間。6月6日,袁世凱因尿毒癥不治而亡,享年57歲。
不知這位野心勃勃的政客在臨死之前作何感想,是感慨于短暫登上了位極而巔的皇帝寶座,還是無奈于歷史進步的車輪對己的難容?事實上,從袁世凱1915年12月悍然稱帝算起,到其被迫于1916年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恢復“中華民國”年號,滿打滿算才做了83天皇帝。
袁世凱之死,足令普天稱快。蔡鍔當時送上挽聯(lián)陳述二人恩怨:“辛亥革命,你在北,我在南,野心勃勃,難容正人,懼我怕我,竟欲殺我;海內興師,上為國,下為民,雄師炎炎,義無反顧,罵你笑你,今天吊你。”
盡管歷史并非用成王敗寇即能詮盡,但顯然對袁的命運,蔡鍔有充分的發(fā)言權。同樣出身行伍,同樣異國歸來,早就了兩人截然不同的革命理想與實踐。蔡鍔早年曾留學日本,素有軍事救國的理想和主張,而袁世凱在天津小站練兵之前,曾赴朝鮮平亂有功。但兩人在人生抉擇的平行線上,終究還是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1895年,袁世凱開始在天津與塘沽之間的小站練兵,軍務處大臣榮祿、李鴻章等奏派袁世凱擴練定武軍,更名為“新建陸軍”,漸為清廷所倚重。這股軍隊后來發(fā)展成為北洋六鎮(zhèn)(北洋新軍),為清末陸軍主力,民國初年的北洋軍閥亦多源自清末新軍。
可以說,小站練兵是中國新式軍隊發(fā)展的轉折點,也奠定了袁世凱一生事業(yè)的基礎。到袁世凱稱帝前夕,他已將北洋軍警大權一手在握,并同時督辦鐵路、電政、商務等頭銜兒,權傾一時。他的老朋友老部下徐世昌、唐紹儀、王士珍、段祺瑞、馮國璋之流在其蔭蔽之下也雞犬升天。原屬李鴻章系統(tǒng)的楊士驤、趙秉鈞、朱家寶、孫寶琦等又趨之若鶩,加上他自己網(wǎng)羅的張鎮(zhèn)芳、梁士詒、周學熙、楊度等人,一個封建軍事政治集團成型,因此當時的天津總督衙門還有著“第二政府”之稱。
作為漢臣,袁世凱的位高權重實屬不易。在電影《投名狀》中,三位滿清大臣對評判有功的龐青云下了一針見血的論斷:“龐青云是個人才,可不懂為官之道,南京是重鎮(zhèn),太后想安定天下,怎會依仗一個外人??上О。@都是命。”
陰險而詭詐的袁世凱自然知道,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從小站練兵到權傾一時,看似走得順風順水的袁世凱實則如履薄冰。但急功近利的心態(tài),終于使其帝王之夢如曇花一現(xiàn)。
回望其57年的歷史,其前半生尚可算是軍事之才,但勃勃的野心既讓其瞬間崛起,亦為其掘好了墳墓。戊戌變法時告密,讓六君子血灑菜市口;為了稱帝,簽訂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倒行逆施之舉,早就招致民怨沸騰。
袁世凱死時,曾大叫“楊度誤我”!為此楊度還寫挽聯(lián)自辯:“共和誤中國,中國誤共和;千載而還,再評此獄。君憲負明公,明公負君憲;九原可作,三復斯言。”
對于袁的謀臣楊度,亦是爭議頗多的人物。他先后投身于截然對立的政治派別,袁世凱稱帝時,他曾主張君主立憲,為袁鼓吹吶喊。梁啟超甚至稱其為“下賤無恥、蠕蠕而動的嬖人”。 君主立憲失敗后,楊的政治主張逐漸轉向民主共和,后來還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設想袁世凱的命運,如果在竊取了革命果實之后履任中華民國第一任總統(tǒng)之時能急流勇退,不存封建帝國之夢,其在歷史上絕對值得濃墨重彩地書寫。但最終,袁世凱還是選擇了一條不歸路。前有戊戌變法和張勛復辟的敗亡教訓,后有民主共和的深入人心,注定袁世凱倚仗武力忽略民意的家天下之夢終究難成。而這時,共和的大門已然敞開,一個新的紀元已經(jīng)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