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雪
停留在臺南的那一晚,我們居住在曾文山芙蓉度假大酒店。導游告訴我們,在規(guī)劃成度假休閑飯店前,這里生長著許多的山芙蓉。山芙蓉猶如千變女郎一般,花色一日三變,清晨初綻時是淺白色,再漸為粉紅,到了下午又變成紅色,最后到深紅色直至閉合凋謝。據(jù)說現(xiàn)在的酒店步道兩旁就種滿了山芙蓉。
導游的介紹讓我們頓時對這家酒店充滿好奇。當我安置好行李,便迫不及待地到室外尋找山芙蓉??墒?,導游忘了告訴我們,山芙蓉的花季是在十月的秋天。
已經(jīng)出來了,我也不想就此回房。室外是一條椰林步道,越過步道我發(fā)現(xiàn)酒店竟然就在山腳下,只是隔了一條峽谷。原來,住在酒店的人們,推開一扇窗便可迎來一座山,越過一條步道就能涉足一條山溪。
夜晚燈光朦朧,山體若隱若現(xiàn),看不見形狀,只覺得如巨人橫陳在峽谷之畔,椰樹秀美的葉片在夜幕中靜靜地低垂著。步道不長,也無賓客于此流連,這樣正好,我是慣于獨步的,這里的夜也恰好適合于獨步。
穿過步道有一座露天泳池,天冷尚未開放,泳池的邊上有陽傘和長椅,四周種滿我叫不出名字的花木,料想山芙蓉一定也在其中。選了一張木條椅坐下,眼前是充滿了熱帶風情的景象,高大的椰子樹散落在泳池兩旁,左側是山色漸瞑,身后是燈紅酒綠、人影憧憧的酒店,隱約又可聞酒店內的人聲,空氣中流動著樹香、草香和花香。三月曉窗夢不溫,而臺南的風總是暖暖的。
這樣一個時間與空間中,我坐在這里,臺灣,臺南的阿里山山脈西南坡之萬歲山下。天空深邃,藍得濃得透明。人生于我來說竟還有這樣的時刻,如夢如幻,卻又美不勝收。臺南,離我的家鄉(xiāng)何止千里。這一程奔了多久?且不說自大陸而臺,只說我們從最北端的臺北野柳公園的海岸邊,一直向南向南,有多少風景已化作漣漪,在心湖上并不曾留下一點痕跡。
臺灣,輕輕地說一聲,我來了。無法忽略的事實是,我們同宗同文同飲食同風景。
生命割不開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雖然同樣是一種生命,記載的卻是不同的過程。是旅行讓我在此刻體驗到完全不同于在家里時的另一種人生,看到的不再是每天看慣的風景,吃到的是不同風味的美食,且暫時脫離按部就班的工作,或許這就是旅行的全部意義——我一向認為旅行的意義并不僅在看景觀光拍照。
這個初春的夜晚,我在這里感覺坐了很長,其實也不過是飲一杯茶的時間。這地方靜謐而美好得教人不忍離去,沉默的無疑才是最悅目的風景。
夜比酒還濃,于是,我醉了。
我只愿久坐在山間夜色中,面對泳池,我聽見的卻是山谷里傳來的水聲,清夜在繁茂的椰林間紛落。你猜我這會兒在想些什么?我在想,此刻,我們離黎明有多遠?這個夢幻谷到了黎明會和灰姑娘的南瓜車一樣消失嗎?
那一夜,我熟睡在曾文山芙蓉酒店,我夢見自己駕著流水悠然而去,手握一束淺白色的山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