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婕

(安徽大學文學院,安徽合肥230039)

論遲子建小說的情感詮釋①

金 婕

(安徽大學文學院,安徽合肥230039)

遲子建在小說中一貫堅持人性的善與美的抒寫。她以細膩的敘事、樸素的語言以及自我平和超然的人生觀將讀者帶入北方童話般的溫情村鎮(zhèn)?！秳e雅山谷的父子》延續(xù)作者這種以往的風格,在簡單的兩個故事中詮釋了父子親情、生靈的忠情以及人與自然的相依之情。在這些情感的背后,隱藏著作者對家庭、對人性和諧美好的喜愛與贊美,同時展現出遲子建小說別具一格的藝術特色。

親情;自然生靈;人性;遲子建

“遲子建的小說構想幾乎不依賴于故事,很大程度上它是由個人的內心感受折疊而來,一只溫度適宜的氣溫表常年掛在遲子建心中,因此她的小說有一種非常宜人的體溫?！盵1]遲子建本著人性善的信仰,在小說中執(zhí)著地堅持其一貫美好溫情的抒寫。她的小說總以小人物的簡單故事為敘事內容,在這種樸實與平淡的故事中閃爍著人性的光輝,體味出情感的溫暖。

一、父子親情的含蓄表露

在現當代小說中,對父子關系的詮釋一直是作家文本中常見的內容。相比于巴金曹禺等作家在文本中所表現出的父子親情被封建家庭制度所遮蔽,被宗法制度禁錮下兩者思想的矛盾沖突所取代。父嚴子反的形象塑造更多的使父與子成為新舊思想的代名詞。而在遲子建筆下的父子形象卻十分不同,在遲子建的心中“我的親人,也許是由于身處民風純樸的邊塞的緣故,他們是那么善良、隱忍、寬厚、愛意總是那么不經意的寫在他們的臉上,讓人覺得生活里到處是融融暖意?！盵2]她將這樣一種充滿愛意的溫暖情感注入作品,賦予她筆下的父子濃濃的親情。這種親情雖不以直接熱烈的形式表現,但父子間心心相惜的情感總在細節(jié)處表露出來。父子間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種信任與依賴,這樣的親情讓人感到真實而溫暖。

《別雅山谷的父子》中寫了三對父子形象,即“我”的父親和弟弟,父親與爺爺,還有鄂倫春人葛列爾與奇克圖父子。小說上部以父親講述自己給鄂倫春人放電影的故事為開端,在閑話家常的語境及生活化的情境中體現出父子間的和諧溫情。在調皮的弟弟認為父親兒時給地主放丟羊的故事不是爸爸可憐而是地主倒霉時,父親氣得拿來笤帚疙瘩打弟弟,可是這笤帚疙瘩卻夠不著弟弟,或者說父親故意不去夠吧。而在接下來的談話中兒子為了讓父親不要嫉妒他人的兒子而安慰父親“要是你也快被狼吃了,我也會像奇克圖一樣傷心的!”[3]。簡單的兩句交談、一個動作卻是父子情感的最好體現。父親在作品的下部雖已過世,但無論是家人言語上的提及,還是在弟弟說故事時那只跑進屋中湊熱鬧的雀兒,作家依然讓他出現在家人中間,溫暖著他們的家人。在下部中的弟弟身上亦能看到父親當年的影子,弟弟同父親一樣的熱愛山林,在講故事時一樣的喜歡跑題。而為了突出這份感情在父子間的的維系,作者匠心獨運地在中部添加了一行空白,這三十年的空白,是對父親無盡的思念。

與父親與弟弟之間溫暖的親情相比,父親與爺爺間的父子親情則顯得含蓄而復雜。爺爺和父親是作者著墨不多的一對父子形象,但在作者的淡淡言語中卻道出爺爺對兒子的愛恨交錯的復雜情感。爺爺滿口對父親這個兒子的不滿與批評,卻在心底深藏對兒子的愛惜之情。擔心兒子被抓匆匆來家的爺爺,在確認兒子的平安后嘴上卻說“怎么不把你給抓走呢!”在兒子突然離開人世時嘴硬的爺爺說“沒了兒子也好,不用再跟他擔驚受怕過日子了?！笨墒菭敔斣谂R終前卻“交待我們,把他和他兒子埋一塊,而且要埋在兒子的正上方,這樣能鎮(zhèn)住這個一意孤行的家伙。父親哪怕多不聽話,在他腳下,也翻不了天?！盵3]爺爺對父親年輕不聽勸學文不學醫(yī)而心懷怨氣,爺爺不愿跟著父親過提心掉膽的日子。這份怨氣表現的不是父子沖突反目,而是爺爺對自己兒子的關懷之情。

作者對葛列爾與奇克圖父子關系的刻畫則是一種“父者,子之天也”的情感。奇克圖的父親葛列爾外號葛一槍,是遠近聞名的神槍手。奇克圖從小便敬仰父親,信賴父親,他對父親的愛一樣是含蓄的。在葛一槍半夜尋找失蹤的衣嘎布時,奇克圖在漫長的等待中一直攥著火柴,坐在枝椏堆旁。竟將手中的火柴攥濕了,這一細節(jié)的描寫是兒子為父親安危擔憂的最真切的表現。長大后的奇克圖一直守著埋葬父親的山谷?？梢哉f,父親葛一槍是奇克圖的天,是他心中永遠的英雄,所以在父親的墓碑上奇克圖沒有寫父親的名字反而刻上一把槍。奇克圖演電影前緊張發(fā)慌便來到父親墳前看看父親獲得安寧。可見在兒子奇克圖的心中,父親是多么的偉大與重要。

這三段父與子之間的情感表露雖是各不相同,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在遲子建筆下的這三對父子感情都是充滿了關心與愛意,正如朱自清《背影》中的父親一樣,父子的情感總在含蓄的、默默地表露著。

二、有情的生靈

在遲子建的作品中,出現最多的除了故鄉(xiāng)的親人,就是那北國的風貌以及靈性的動物。作者一直認為生物本無高低貴賤之分,生靈萬物具有和人類平等的地位。遲子建筆下的動物形象都是充滿靈性的,它們凝聚著和人一樣的甚至優(yōu)于人類的美好品質。遲子建樂于把動物當作自己的親人一樣看待,用她的筆觸展現這些生命的美好與偉大?！秳e雅山谷的父子》中出現了眾多的動物形象:小黑狗、白狍子衣嘎布、黑熊、馬和獵犬等。遲子建以童話般的筆調賦予這些動物極濃的人情味。小黑狗討主人歡喜遭到無視后的失落;白狍子被抽打后賭氣出走;奇克圖吹長短笛時馬與獵犬對他的回應……這些動物與人類心靈相通,在作者構筑的溫情世界中展現出天真可愛的一面。對于奇克圖來說,馬與獵犬就是他的心愛。小說中最令人動容的動物形象是小黑狗的形象。在父親去世后,父親的遺物被在焚燒時,“小黑狗沖上來,趴在衣服上,哀憐地叫。衣服上有父親的體息,它舍不得,可母親不能讓自己的男人在冥間沒衣服穿呀,強行拖走小黑狗,燒掉衣服。小黑狗耷拉著腦袋回家后,不再出窩,也不吃食,不久就死了。清理狗窩時,我們發(fā)現了父親的一雙黑布鞋。父親離世的那天早晨,曾打著口哨刷這雙鞋,晾在窗臺上?！盵3]小黑狗對父親的愛已超出了主人與寵物的普通情感,它在喪失主人的悲痛中郁郁而終,追隨著父親去了另一個世界。而我們家在葬下小黑狗后決定不再養(yǎng)狗,因為家人對小黑狗的感情與親人一般,失去了都是錐心之痛。在這里人與動物的感情,早已不是主人與寵物間的普通情感,它沖破了人與動物的等級之分,升華為一種對等的親情。

三、山林的眷戀

鄉(xiāng)土風景的描繪是遲子建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作者認為這些風景比人物更有感情和光彩,它們出現在筆端,仿佛不是一個個漢字的次第呈現,而是一群在大森林中歌唱的夜鶯。它們本身就是藝術。作者生于漠河的北極村,對東北的鄉(xiāng)土有著濃厚的眷戀之情。加上東北地區(qū)農業(yè)文化氣息濃郁,東北的各族人民對土地山林都有著深厚的感情,因此人類與自然的相守相依是遲子建小說的一貫主題。文本中父親和兒子在三十年間分別去過別雅山谷。在大興安嶺不斷被開發(fā)被破壞的這三十年,別雅山谷是少有的仍舊寧靜美麗的地方。而這樣的一份美麗是依靠鄂倫春人的守護保存。在遲子建的眼中不僅動物是有靈性的,自然同人類亦是存在著相互依靠的溫情?！疤斓卣?萬物之父母也。”鄂倫春人依靠自然得以生存,但他們秉承天人合一的思想與自然和諧共存。葛一槍雖打獵百發(fā)百中卻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不濫殺生命;他的兒子奇克圖依戀山林,不愿離開這片美麗的土地而在山谷中獨自生活著。奇克圖秉承著父親與自然和諧共存的信念,成為森林防火員守衛(wèi)著森林安全,在得到自然養(yǎng)育的同時回饋自然。

四、渴望溫情——人類的一種共有情感

遲子建在其近三十年的創(chuàng)作中始終保持著一種均勻的節(jié)奏,一種穩(wěn)定的美學追求和一種晶瑩明亮的文字品格。從對遲子建小說中的親情、萬物情等的詮釋中我們可以看出遲子建的創(chuàng)作由心靈而書寫。[4]她的作品中許多內容都具有真實感,尤其是與她自身經歷相似的那些情節(jié),這樣的一份真實使得遲子建能更好的表達出自己內心的觀點。遲子建認為渴望溫情是人類一種共同情感,她的寫作是充滿溫暖與愛意的寫作。遲子建作品中所表現出的純凈的環(huán)境、人性的善良以及動物的忠心,這一切美好情感的詮釋為渴望溫情的人們而構筑了一個溫情世界。

[1]蘇童.關于遲子建[J].當代作家評論,2005,(1):55-56.

[2]遲子建.寒冷的高緯度——我的夢開始的地方[J].小說評論,2002,(2):35.

[3]遲子建.別雅山谷的父子[J].收獲,2012,(1):71-93.

[4]徐坤.舞者遲子建[J].中國作家,1998,(2):194-198.

I207.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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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882(2012)04-0099-02

2012-05-20

金婕(1988-),女,安徽六安人,安徽大學文學院中文系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

[責任編輯:黃儒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