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理論 駱曉倩
(西南大學 文學院,重慶 400715)
江湖詩派是一個由江湖游士為主體的詩人群體,即使入仕為官,亦大都沉淪下僚,郁郁失志。當我們把目光投向江湖詩派時,會發(fā)現(xiàn)其實在這個蕪雜的團體中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人——宗室詩人,這不能不令人心生疑竇。身份地位懸殊,天潢貴胄何以落魄成為江湖游士?他們的詩歌創(chuàng)作與其他江湖詩人相比,有何共性更有何特性?帶著這樣的問題,筆者從入派的宗室詩人人員考辨著手,進而探討派中宗室詩人詩歌特有的皇族意識以及入派原因。
學界歷來對江湖詩派成員的界定都未達成一致意見。梁昆在《宋詩派別論》中將江湖詩派成員定為109人[1](116);而張宏生從社會地位、活動時間、收錄情況、唱酬情況、傳統(tǒng)看法這五條標準進行考查,初步認定江湖詩派成員為138人,其中宗室詩人13人。[2](297)筆者綜合考慮兩位先生的意見,爬梳整理,認為江湖詩派中的宗室詩人共有12位?,F(xiàn)分敘如下:
趙善扛(1141-?),字文鼎,號解林居士,太宗七世孫,商王元份房。歷知泰寧縣、薊州、處州。事見《夷堅丁志》、《中興以來絕妙詞選》。《全宋詩》卷二五八九收詩四首。
趙與時(1175-1231),字行之,又字德行,寓臨江(今江西清江縣西臨江鎮(zhèn))。太祖十世孫,燕王德昭房。弱冠應舉不第,寧宗時補官右選,理宗寶慶二年(1226)第進士,官麗水丞。著有《甲午存稿》、《賓退錄》。《甲午存稿》當為作者的詩詞小集,已佚。[3](前言)現(xiàn)存《賓退錄》,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出版的齊治平校點本為目前比較完善的本子?!度卧姟肪矶似咚氖赵娝氖住J乱姟兑妄S文編》卷四《從伯故麗水丞趙公墓銘》。
趙汝回(1189年-?)[4],字幾道,號東閣,永嘉人(今浙江溫州)。太宗八世孫,漢王房。嘉定七年(1214)進士,歷忠州判官,理宗紹定四年(1231年)為會昌軍使,淳祐九年(1249)監(jiān)澉水鎮(zhèn),官終主管進奏院。有《東閣吟稿》,收于《兩宋名賢小集》卷二二九?!度卧姟肪砣栆欢赵娨痪?。生平略見于《兩宋名賢小集》卷二二九及《江湖后集》卷七。
趙汝迕,生卒年不詳,字叔午,一作叔魯,號寒泉,樂清人?!督^妙好詞箋》曰其為“商王元份八世孫,善拆第三子”[5](234),但考《宋史·宗室世系表》無此人。汝迕以詩名,嘉定(1208-1224)進士,簽判處州,一作雷州。因“夜雨梧桐王子府,春風楊柳相公橋”之句遭史彌遠構陷,淪落而卒?!度卧姟肪砣柀柧攀赵娙?。事見《絕妙好詞箋》和《浙江通志》。
趙汝績,生卒年不詳,字庶可,號山臺,浚儀人,寓會稽。太宗八世孫,商王元份房。慶元初為當涂令。有《山臺吟稿》,已佚,《江湖后集》輯其詩為一卷,與戴復古多唱和?!度卧姟肪矶硕皇赵娨痪?。事見《江湖后集》、《明一統(tǒng)志》。
趙汝淳,生卒年不詳,字子野,號靜齋,昆山人,太宗八世孫,商王元份房,開禧元年(1205)進士,歷知清江縣,通判臨安府。《全宋詩》卷二八八九收詩十首。事見《宋詩紀事補遺》卷九十二。
趙汝鐩,(1172-1246),字明翁,號野谷,袁州(今江西宜春)人。太宗八世孫,商王元份房,寧宗嘉泰二年(1202)進士,授館職,嘉定中分司鎮(zhèn)江管榷,頗有政績。今傳有《野谷詩稿》,有汲古閣本、讀畫齋本?!端膸烊珪分浀鸟R裕家藏本,亦是傳鈔本。今國內(nèi)猶著錄清鈔本近十部。[6](1494)《全宋詩》卷二八六四收詩六卷。事見《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二《刑部趙郎中墓志銘》。
趙希亻丙(1166-1237),字寅父,號野云,無錫人,太祖九世孫,燕王房。弱冠入仕,補承信郎,轉(zhuǎn)保義郎,換從事郎,榷衢州酤,因政績改臨安府排岸。沉迷詩酒,身世落魄?!度卧姟肪矶拴栁迨赵娝氖?、一句。事見《北磵集》卷一〇《趙野云墓志銘》。
趙希木路,生卒年不詳,字誼父,太祖九世孫,燕王房。理宗寶慶間詩名頗著,與李龏相唱和,李龏對其非常推崇。有《抱拙小稿》一卷,今有《兩宋名賢小集》、《南宋群賢小集》、《汲古閣景鈔南宋六十家小集》本?!度卧姟肪矶拴査氖赵娨痪怼J乱姟秲伤蚊t小集》卷三一九。
趙庚夫,(1173-1219),字仲白,號山中,魏王八世孫,潁川郡王房。舉進士不第,故平生以詩為志業(yè)。曾辟為嘉興府海鹽縣酒務府公王舍人,因得罪勢家而被罷。著有《周易注》、《老子注》、《山中客語》、《青裳集》?!吨饼S書錄解題》卷二著錄其《山中集》一卷,由劉克莊擇其詩百篇而成,已佚。[7](609-610)《全宋詩》卷二八七三收詩二十二首。事見《后村大全集》卷一四八《趙仲白墓志銘》、清乾隆《福建通志》卷五一。
趙崇嶓(1198-1255),字漢宗,自號白云山人,開封人,居南豐(今江西南豐),太宗九世孫,商王元份房。嘉定十六年(1223)進士,為石城令時,平定盜賊,改淳安縣。上疏極論儲嗣末定及中人專橫,官至大宗正丞。為人清俊灑落,富有文采,工書法,有《白云小稿》,已佚,僅《江湖后集》收有詩五十四首?!度卧姟肪砣黄咭皇赵娨痪怼J乱姲帧侗种愀迓浴肪砥摺都磊w宗丞文》。
趙崇鉘,生卒年不詳,字符治,開封人,為都昌令。張宏生先生認為他是太祖九世孫[2](307),但根據(jù)宋宗室世系排行的規(guī)則,“崇”字輩應為太宗九世孫。然《宋史·宗室世系表》無此人,待考?!督〖肪砹ⅰ秲伤蚊t小集》收其《鷗渚微吟》一卷?!肚ы曁脮俊分洝耳t渚微吟》一卷?!度卧姟肪砣黄叨赵娨痪?。事見《兩宋名賢小集》卷二九二。
需要說明的是,四靈之首的趙師秀與江湖詩派的關系頗深,“江湖派中有一部分作家與四靈頗有淵源,因此,兩者有時很難截然分開。”[8](452)故而,有學者甚至認為趙師秀屬于江湖詩派。[2](307)不過,筆者還是認為四靈是江湖詩派的先導而不入流派。因此,上述考訂不包含趙師秀。
江湖詩派中的宗室詩人,在詩歌題材、審美趣味等方面與其它江湖詩人存有共性。如詩歌都具有憂國憂民的情懷,并呈現(xiàn)出纖巧之美、表達真率之情等。限于篇幅,本文不打算討論這些共性,而將重點放在兩者之異上。
宋代的宗室由太祖、太宗、廷美這三系繁衍的所有子孫組成。即使到了熙寧二年(1069),宋神宗對宗室制度進行改革,對宗室中袒免親以下的遠屬不再賜名,授官,但仍然把他們的名字登錄在屬籍中:
圣王之于其族,上殺下殺,而殫于六世,所以明親疏之異也。親道雖盡,猶且記其源流,百世不紊,所以著世系之同也。親疏異,則恩禮不得不異;世系同,則圖籍不得不同,二者并行而不相悖,親親之義備矣?!抖Y》:“四世緦麻,服之窮也。五世袒免,殺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庶姓別于上,而戚單于下,婚姻可以通乎?系之以姓而弗別,綴之以食而弗殊,百世而婚姻不通,周道然也?!编嵶?“系之弗別,謂若今宗室屬籍?!鄙w據(jù)漢宗正歲上名籍,與《禮經(jīng)》合。又戶令,皇帝祖廟雖毀,其子孫皆于宗正寺附籍,自外悉依百姓,惟每年總戶口帳送宗正寺。此則戶令之文,又與古制合也。以此言之,遠近之恩固宜有差降,而譜牒之記不可以不存。況朝廷厘改皇族授官之制,而袒免外親統(tǒng)宗襲爵、進預科選、遷官給俸、事事優(yōu)異,悉不與外官匹庶同法,則屬雖疏而恩禮不偏。若圖籍湮落,則無以審其所從,而為久遠之證。所有祖宗非袒免親,欲乞依舊修寫入《仙源積慶圖》、《宗藩慶緒錄》。其在外者,委宗正寺逐年取索附籍。[9](卷212,5153-5154)
由上可知,宋廷之所以將五世以外的宗室疏屬仍然登錄在譜籍中,主要有兩個方面的考慮:一是對禮制的尊崇和遵守,“親親之義備矣”;二是因為疏屬仍然享有一些特權,所謂“統(tǒng)宗襲爵、進預科選、遷官給俸、事事優(yōu)異,悉不與外官匹庶同法”。如不將這些疏屬宗室登入譜籍,皇室內(nèi)部的特權利益就失去了分配的依據(jù)。而宋廷的這一措施也在客觀上強化了疏屬宗室對皇室的歸屬感,使他們對自己的身份認同有了制度上的保證。故而,宗室在立身處世方面,首先在意識上就有別于一般士大夫。例如,魏王廷美八世孫趙彥端從世系上說已是宗室遠支,但他卻對國家有著強烈的責任感。他曾對宋孝宗說:“臣宗室也,與國家尤共休戚,言敢不盡?”[10](卷21《直寶文閣趙公墓志銘》)趙彥端這句話頗具代表性,表明宗室士大夫認為自己與一般士大夫相比,對國家的興亡更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為,對于他們來說,國即是家,家即是國,家與國本是一體的。宋代的士大夫具有強烈的入世精神,“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是他們奉行不悖的宗旨。但他們一般只是從臣子的角度觀照社會民生,而宗室士大夫卻兼具臣和親的雙重身份,更可能從“家天下”的角度體察國家的脈搏。他們對時政民瘼的關心最根本的出發(fā)點還是他們的皇族身份。
從上述宗室詩人的世系考查中,我們可以看出,這些宗室詩人大都是太祖、太宗的八、九世孫,均為疏屬宗室。雖然他們在詩作中很少表達對這種特殊身份直接的認同感,然而,血濃于水,世代的久遠和歲月的汗漫并不能抹煞皇族血統(tǒng)賦予他們的身份與責任。在他們的詩作中,他們對恢復北方均有著強烈的參與和行動意識:愿馬革裹尸,恢復河山。下面以趙汝鐩的一首詩歌為例:
洞庭吞天天無風,月印一鏡星涵空。波心千丈光五色,漁人嘖嘖疑垂虹。睨而視之寂不見,舉網(wǎng)下罩追遺蹤。須臾雷轟怒濤吼,鼓蕩六合雰溟濛。所得非魚亦非龍,炯然三尺貫當中。肉銷骨立精氣融,鏗鍧其聲韜其鋒。越砥稍稍加磨礲,壯士見之肝膽雄。雷煥已死不可起,有誰解識斗間氣。人疑龍泉或太阿,萬古凡劍空一洗。倚樓西北望邊城,連月亙天烽火明。隱憂枕上思請纓,夜半躍鞘床頭鳴。夢中見告若有神,吾價豈但直百金,吾勇豈但敵一人。知君素有擊檝中流心,誓當助君報國萬里清邊塵。[11](卷2《古劍歌》)
《古劍歌》前有作者小序:“洞庭湖漁人得古劍于網(wǎng)中,張倅得之,以遺余。時開禧丁卯春,館于岳陽樓,邊事方急?!薄伴_禧丁卯春”即南宋開禧三年(1207)年春。開禧二年(1206)五月,權相韓佗胄奏請寧宗下詔伐金,史稱“開禧北伐”。雖然此次北伐最終以嘉定元年(1208)九月簽訂的屈辱性合約——“嘉定和議”而告終,但是,在北伐的過程中,廣大愛國志士對這次恢復北方失地的軍事行動寄予厚望,希望能一雪國恥,重振國威。趙汝鐩的這首《古劍歌》就集中反映了這種恢復之志。全詩筆力雄健,托物寓意,極盡鋪陳之能事。首先,詩人描繪出古劍“出世”時自然界非同尋常的表現(xiàn):雷鳴電閃,巨浪滔天,預示著這是一柄超凡入圣的寶劍。接著,詩人從正面和側(cè)面描寫古劍的光采。最后,詩人筆鋒一轉(zhuǎn),以古劍托夢的故事切入時事,借古劍之口抒發(fā)自己希望請纓殺敵、報國平胡的豪情壯志。
趙汝鐩還有《荊門行》、趙汝績也有《憶昔》等,表達情感與此類似。與宗室詩人相比,其他江湖詩人雖然也有很多憂國憂民的詩作,但他們的情感指向卻有所不同。以劉克莊為例,他反映對金戰(zhàn)爭的詩歌主要采取了批判的角度,如他的《戊辰即事》:“詩人安得有青衫,今歲和戎百萬縑。從此西湖休插柳,剩栽桑樹養(yǎng)吳蠶。”[12](卷1《戊辰即事》)劉詩少有抒發(fā)投筆從戎、收復國土的豪情壯志之作。
南宋的江湖詩人大多是謁客,他們奔走權貴,以詩為介,謀取資財。[13]如戴復古,在江湖詩人中也稱得上是名家,他也不得不“以詩游諸公間”,“以詩為生涯而成家”[14](卷20,840)。方回在《瀛奎律髓》中談到江湖詩人的行謁之風:
慶元、嘉定以來,乃有詩人為謁客者,龍洲劉過改之之徒不一人,石屏亦其一也。相率成風,至不務舉子業(yè),干求一二要路之書為介,謂之“闊匾”,副以詩篇,動獲數(shù)千緡,以至萬緡。如壺山宋謙父自遜,一謁賈似道,獲楮幣二十萬緡以造華居是也。錢塘、湖山,此曹什伯為群。[14](卷20,840)
然而,當筆者考察江湖詩派中的宗室詩人的作品時,發(fā)現(xiàn)他們沒有任何干謁詩。他們均能清高自守,悠游卒歲。趙汝績在貧窮中發(fā)現(xiàn)了生活的簡單之美:“適愛貧居好,全憐鷗鷺鄉(xiāng)。布衾魂夢穩(wěn),蔬食齒牙香?!保?5](卷2821《貧居》,33622)趙汝鐩通過自嘲消解了貧窮:“嗟我骨相窮,不受富貴逐?!保?1](卷3《偶成》)他們能坦然面對自己的貧窮,并用詩情去化解,這在江湖詩人中頗為特出。究其原因,主要有二:其一,他們大都有一定的經(jīng)濟基礎,不必為了糊口而行謁。南宋政府對這些宗室疏屬在科舉、選官、生活方面有一定的照顧。如宗室參加科舉,錄取率遠遠高于一般士人,“有司考試之法至嚴密也,而獨優(yōu)于宗室子”[16](卷13《合格取應宗子時信等四十二人授官第一名補承節(jié)郎余補承信郎》)。從上述對宗室詩人的生平考定可知,十二位詩人中有七人考中進士,另外有五人都曾出仕。雖然官都不顯,但維持基本的生活應該還是可以的。其二,作為天潢貴胄,血統(tǒng)的高貴使他們恥于行謁。雖然南宋時,謁客已經(jīng)成為一個階層,但在傳統(tǒng)士大夫的眼中,干謁求財畢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如江萬里《<懶真小集>序》云:“詩本高人逸士為之,使王公大人,見為屈膝者,而近所見類猥甚,不能于科舉者必曰詩,往往持以走謁門戶,是反屈膝于王公大人。”[17](卷15)江湖詩派中的宗室詩人,雖為疏屬,但他們對皇族的歸屬感和宗室的身份認同還是比較強烈的。而在同時及后代的詩評家眼中,宗室的血統(tǒng)也永遠是他們擁有的最顯著的標記。如劉克莊為趙汝鐩、趙庚夫作的墓志銘中首先就提到他們的宗室身份:“公諱汝鐩,字明翁,濮安懿王七世孫”[12](卷152《刑部趙郎中墓志銘》);“仲白諱庚夫,宗室,潁川郡王之后”[12](卷148《趙仲白墓志銘》)。故而,他們的社會身份也要求他們不同于一般的江湖詩人。在清貧中砥礪志氣,詩意生存是他們惟一的選擇。
宗室詩人本是天族成員,怎么會與民間的江湖詩派發(fā)生密切的聯(lián)系呢?他們與戴復古、劉克莊的交游是一個重要的原因。戴復古是江湖詩派中的一流詩人,劉克莊是江湖詩派的領袖。戴復古和趙與時交好,有《懷趙德行》、《寄趙德行》;與趙汝績私交也不錯,有《題趙庶可山臺》、《寄山臺趙庶可二首》;還有《趙端行杜子野游虎丘有詩仆因思舊與趙子野同宿唱和留題》,懷念趙汝淳。劉克莊和趙汝淳亦交誼頗深,有《趙靜齋詩稿后敘》、《趙卿遺稿》;與趙汝鐩關系也不錯,有《趙明翁詩稿》、《<野谷集>序》、《刑部趙郎中墓志銘》;趙庚夫去世后,他有《挽趙仲白二首》、《趙仲白墓志銘》;還有揄揚趙孟堅的《題趙子固詩卷》。其中,劉克莊與趙汝談交誼最深,唱和詩歌也最多,有《和趙南塘離支五絕》、《和南塘食荔嘆》、《挽南塘趙尚書》、《追用南塘韻題尹剛中潛齋》、《昔陳北山趙南塘二老各有觀物十詠茟力高妙暮年偶効顰為之韻險不復和也》、《又和南塘十首》、《夢南塘一首》、《懷舊》等。
戴復古與宗室詩人的交往詩文不多,主要是詩酒之交,但詩派領袖劉克莊不同。劉克莊曾與趙師秀同入詩社,“余年甫三十一,同時社友,如趙紫芝、仲白、翁靈舒、孫季蕃、高九萬”[12](卷109《二戴詩卷》),又先后為趙汝淳、趙汝鐩的詩稿作序,為趙汝淳(按:劉克莊《趙靜齋詩稿后敘》中云:“余志靜齋趙公之墓”?!办o齋趙公”即趙汝淳。然《后村先生大全集》中并未見此墓志銘,疑已散佚,待考)、趙汝鐩、趙庚夫?qū)懩怪俱?,他與宗室詩人的緣分可謂不淺。他對趙師秀、趙汝鐩的詩歌評價頗高。他評價趙師秀說:“奪到斯人處,詞林亦可悲。世間空有字,天下便無詩?!保?2](卷3《哭趙紫芝》)又說趙汝鐩“兼眾體而又遍行吳楚百粵之地,眼力既高,筆力益放,卷中歌行跌宕頓挫,剸蛟縛虎手也?!保?2](卷94《<野谷集>序》)雖然這些評價有夸大之嫌,但他對宗室詩人的獎掖之功卻是不可抹煞的。另外,他也是當時從宗室身份考慮這些江湖詩客的第一人。如在《題趙子固詩卷》中,劉克莊說:“紫芝仲白俱仙去,晚秀唯君擅士林?!弊现ゼ蹿w師秀,仲白是趙庚夫,而趙子固指趙孟堅。他將趙孟堅看作繼趙師秀、趙庚夫以后比較優(yōu)秀的宗室詩人。江湖詩派是一個松散的詩歌流派,這一點在宗室詩人身上表現(xiàn)得也較為明顯。這十多位宗室詩人雖然生活的年代相近,但他們相互之間的交往較少。而劉克莊就成了聯(lián)系宗室詩人的一個紐帶。在某種程度上,正是在戴復古,特別是劉克莊的介引下,宗室詩人才逐漸與江湖詩派發(fā)生聯(lián)系,并產(chǎn)生了趙汝鐩這樣較有影響的詩人。
綜上所述,宗室詩人出現(xiàn)在江湖詩派之中,一方面表明了江湖詩派在南宋中后期詩壇上影響深遠,一方面也反映出當時的疏屬宗室雖然仍具有一些特殊性,但在生活、交游的很多方面都與一般士大夫相差無幾了。正如美國學者賈志揚所說:“宗室與其它社會集團——精英和平民——之間的界限開始變得更加模糊和多元化?!保?8](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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