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林， 孫 華， 王 陣

（1.文山學院 美術系， 云南 文山 663000；2.閩江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云南西疇縣木制水煙筒制作工藝調(diào)查

張建林1， 孫 華1， 王 陣2

（1.文山學院 美術系， 云南 文山 663000；2.閩江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水煙筒是云南的風俗文化之一，云南十八怪中有著“竹筒當煙袋”之說，而西疇縣木制水煙筒在云南水煙筒中較有代表性。通過田野考察，深入云南西疇縣木制水煙筒加工廠并對藝人進行走訪和調(diào)查，詳細了解了西疇木制水煙筒的加工工藝。

西疇；水煙筒；工藝

一、西疇木制水煙筒工藝的地理條件及歷史概況

（一）地理條件

云南地處中國西南邊陲，自北至南，氣候?qū)賮啛釒?，豐富的山河、生物資源和多樣的民族居住，造就了五彩的民族民間工藝，正所謂“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一方水土生一方工藝”。

（二）風俗底蘊

煙最初傳入云南時還是奢侈品，僅在戍邊軍士中流行，用以辟瘴驅(qū)寒，后漸及漢族官紳、各少數(shù)民族。在文獻中經(jīng)常見到朝鮮使臣向后金皇室獻煙，也有許多后金或清皇室向蒙古貴族和高官賞賜煙草的記錄，所以對于當時的人來說能吸上煙是一件榮耀的事，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但是煙很快就普及，成了大眾消費品，并在云南各民族的日常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一是日常交際的媒介。煙的一個重要文化功能，就是交際。煙草在社會交際中充當媒介的作用，是每個家庭的待客之物。來人去客敬煙是必須的禮俗，客來先敬煙，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二是孝敬老人的方式。中國自古講究孝道，很多地區(qū)都曾有過把敬煙作為孝敬老人的一種方式。在云南邊疆地區(qū)，有部分漢族和少數(shù)民族現(xiàn)在還有給老人裝煙點火的習俗,外出回來后首先要給老人裝煙點火，以此表示對長輩的孝敬。

三是婚慶中必不可少的禮節(jié)。在云南，煙是節(jié)日和喜慶時必不可少的物品。尤其在農(nóng)村的婚姻禮儀中仍保留有新娘子要為長老、來賓點煙的禮俗。

四是宗教的祭品。煙草是人們?nèi)粘Ｉ钪械谋匦杵?，以煙草祭奠神靈有讓神靈享人間煙火的意蘊；另一方面煙草本身具有令人興奮的麻醉作用，因此成了聯(lián)系人與神靈之間的物品，并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在西疇縣，煙草在民族原始宗教儀式中起著很大作用。

吸煙成風大概和明朝末年的一次軍征云南有關。一次明朝派軍隊到云南作戰(zhàn)，到了一處瘴氣漫野的叢林地帶?！皫熉蒙钊胝蔚?，無不染病，獨一營安然無恙。問其所以，則眾皆吸煙?！保?］（P1546）消息很快傳開，周圍的人都學著吸煙，愈傳愈廣，并成為時尚。

二、西疇水煙筒制作的工藝流程

（一）常用木材

1.樟木

樟木木質(zhì)紋理美觀致密，散發(fā)香氣防蟲蛀，在建筑設計、家具設計和手工藝品設計中常用。樟木樹瘤具有天然的美麗花紋, 顏色較深，目前,已應用到室內(nèi)裝飾中。木材常具螺旋紋理，結構細密勻稱，沿紋理方向常雜有紅色或暗色條紋，木材光澤強，新切面樟腦氣味濃厚，幾十年仍存香味，延綿不息。

2.清香木

清香木是漆樹科黃連木屬植物,別名細葉楷木、香葉子，野生于我國云南中部、北部及四川南部等海拔1300～2300米的干熱河谷地帶。中醫(yī)認為具有去邪惡氣、溫中利膈、順氣止痛、生津解渴、固齒祛口臭等功效。文山州境內(nèi)多適合清香木生長。

3.紅豆杉

紅豆杉是一種大型及觀賞的常綠植物，廣泛分布在海拔900米左右的地帶。種植下的樹可以高達14米。

4.禿杉

禿杉是柏科臺灣杉屬的植物,別名土杉。分布于緬甸以及中國大陸的貴州、云南、湖北等地，生長于海拔500～2700米的地區(qū)，多生于山坡，目前尚未由人工引種栽培。

5.檀香

檀香又名真檀、白旃檀，隸檀香科檀香屬，原產(chǎn)地為印度，后隨佛教傳到中國。其木有香味，可制家具及工藝品。

（二）工藝流程

筒式水煙具依筒體所使用材料的不同，可分為竹制水煙筒、膠木水煙筒和木制水煙筒三大類。其中，竹制水煙筒在云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使用時間長、分布廣，奠定了木制水煙筒的制作方法基礎。木制水煙筒上承竹制水煙筒的工藝，但發(fā)展得更加完備和精細，其制作工藝大致分為三大步棸：

1.筒體原木和煙嘴材質(zhì)的選擇

木制水煙筒所走的是工藝水煙筒的道路，在注重實用功能的同時，格外講究筒體原木紋理的美感。香樟木、檀香木（或檀香木樹瘤）、紅花梨木（或紅花梨木樹瘤）、紅豆杉、土杉、黑（黃）禿杉以及榧木因其紋理美觀而成為上等原木。這些原木一般截成約80～90 厘米長短的粗料，等待進一步加工。

在“煙嘴桿”的材質(zhì)選擇上，多用竹質(zhì)和木質(zhì)材料。竹質(zhì)煙嘴桿是竹制水煙筒常采用的組件，為木制水煙筒所普遍襲用。一般選擇直徑約2厘米、長約25～30厘米的竹管，包括一個竹節(jié)，位于煙嘴頂端約3厘米處，且要保證竹節(jié)上長有細小竹枝（通常保留三枝），以做“牙子”用。竹管的選擇關鍵在于竹齡，以不變形、不開裂、光潔無瑕者為上等。木質(zhì)材料的煙嘴桿多為筒體材料，粗細長短與竹質(zhì)煙嘴桿同，但要經(jīng)過車外圓和鉆內(nèi)孔，工藝成本高而造型簡單，所用甚少。在“煙嘴頭”的材質(zhì)選擇上普遍使用銅質(zhì)材料。這種材質(zhì)的煙嘴頭耐煙火高溫也較為美觀，易與筒體套箍的銅皮保持統(tǒng)一。

2.制作筒體

竹制水煙筒可以巧用自然界竹筒的內(nèi)空間，集儲水和煙道于一體。但木制水煙筒則不然，它所使用的原木必須經(jīng)過現(xiàn)代車床的加工方能形成筒體外圓和筒內(nèi)空間。筒體的制作過程是比較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分為四個主要步驟：車外圓、打內(nèi)孔、擴內(nèi)孔、打磨拋光外圓。

首先，將截好的原木坯料固定在車床上，要考慮到刀具角度、原木剛性、切削速度、進給量，走刀量等因素，以使筒體木坯截面保持正圓形。接著，打內(nèi)孔和擴內(nèi)孔也是在車床上完成。車過外圓的筒體木坯工件的裝夾定位很關鍵，它直接關系到鉆孔加工精度。有經(jīng)驗的師傅避免鉆偏的訣竅，全在熟練掌握鉆具的剛性、加工軸向作用力和工件的裝夾定位上。經(jīng)過打內(nèi)孔，筒壁比較厚，要達到筒壁厚約0.5厘米的精細要求，還要經(jīng)過擴內(nèi)孔方能完成。在擴孔時，依然要保持工件中心與車床主軸中心同軸，一旦擴偏，即成廢品。最后，打磨拋光外圓是呈現(xiàn)木質(zhì)紋理美感的關鍵一步。經(jīng)切割機帶軟沙皮粗打磨和砂光機細打磨，筒體外表已顯露出木質(zhì)自然紋理，但略顯粗糙，考究的藝人還要繼續(xù)用砂紙將筒體外表打磨光滑，并兼施清漆，以求光澤感。筒體成型后，一般長約80～90厘米，外直徑8～10厘米左右，筒壁厚0.5厘米左右，這是在摸索中總結出的普遍尺度，比較符合人體工學。當然也可以根據(jù)定做人的要求，在筒體長度、筒口直徑和筒壁厚度上因人而異，以吸食時舒適方便為準。

另外，木制水煙筒以裸露木質(zhì)紋理者為多，但也有在筒體外表雕刻龍鳳等圖案的，相應地需要在擴孔時控制筒壁厚度，從而為后續(xù)雕刻留有一定的創(chuàng)作空間。

3.制作煙嘴

筒體與煙嘴是分開制作的，在工藝上不分先后順序。煙嘴部分雖小，制作工藝卻十分復雜，所以另作一工序進行陳述。

煙嘴的結構與旱煙袋類似。旱煙袋為煙草傳入中國后所使用的早期煙具之一，由三部分組成，即煙袋桿、煙袋鍋、煙袋嘴。木制水煙筒在煙嘴的設計上，保留了“煙袋桿”和“煙袋鍋”二部分，另外增添了“炮彈筒狀飾物”，三者的組合設計俗稱“煙嘴”。因此，“煙嘴”可拆解為“煙嘴桿”、“煙嘴頭”和“炮彈筒狀飾物”三部分。以竹子為坯料的煙嘴，其制作工藝可分為打通竹節(jié)、置煙嘴頭、作炮筒狀飾物和箍銅皮等步驟。經(jīng)選料之后，要打通竹節(jié)。煙嘴頭一般是鑄造而成，圓柱體狀，中空，高約1～2厘米，直徑2厘米左右。其頂部內(nèi)凹以盛煙絲，中通一孔以連煙道；底部開口，以套煙嘴桿。煙嘴頭的直徑要與煙嘴桿相合，以便于套緊煙嘴桿而不松動。炮筒狀飾物作三組并聯(lián)，長4～5厘米，如手指般緊緊摟住煙嘴頭，每組均由墊片、炮彈頭狀銅皮和銅釘子組合而成。墊片為銅質(zhì)（分紅銅與黃銅兩種），每片均開有三孔，三片成一組，一般采取三組疊壓，紅黃相間。銅釘穿過炮彈頭狀銅皮和墊片孔隙而穿出竹節(jié)，從而把炮彈頭狀銅皮和墊片組合成手指狀飾物，并固定在竹節(jié)處。最后，進行煙嘴桿體的箍包銅皮。這步工藝可以與筒體箍銅皮一同進行。

木質(zhì)的煙嘴，其制作工藝大體與制作筒體類似，需經(jīng)外圓加工、鉆內(nèi)孔、雕刻煙嘴頭和箍銅皮等工藝步驟。煙嘴頭制作好后，即進入箍銅皮的工作。

4.箍金屬皮

待筒體和煙嘴制作好后，即進入箍金屬皮的工作了。所謂箍金屬皮，即以銅皮、銀皮等金屬皮圍束筒體和煙嘴桿體。筒體上箍金屬皮，以銅皮最為普遍，自上而下依次箍在煙筒吸口處、筒體中部、煙嘴桿與筒體連接處以及筒底處。其目的有二：一是功能上的考慮，如封閉筒體底部用以盛水；二是裝飾上的考慮，筒體套箍，金屬材質(zhì)的光澤感與木質(zhì)紋理交相呼應。

在筒體的四道箍中，以煙筒吸口處和筒底處的工藝最為講究。箍銅皮的工藝一般需經(jīng)“剪銅皮→下銅皮→拉邊絲→合銅皮→焊接接口→打磨銅皮”的步驟。煙筒吸口處銅皮，由內(nèi)箍和外箍組成，內(nèi)箍銅皮須外翻而包住筒口截面，并延至筒體外圓部分而與外箍銅皮連接。如何保證內(nèi)箍銅皮緊緊地箍張在筒體內(nèi)壁而不間離松動、如何使得內(nèi)外箍皮連接成為一體是這部分工藝的關鍵。筒底所箍銅皮也由內(nèi)箍和外箍組成，除了講究內(nèi)外箍皮的連接應渾然一體之外，內(nèi)箍銅皮封閉筒體底部以形成盛水裝置而不漏水是這部分工藝的關鍵環(huán)節(jié)。筒體中部的箍皮上還焊有左右兩個“耳朵”，穿上鏈子用以懸掛水煙筒。

5.組裝和調(diào)試

組裝和調(diào)試是最后一步工藝。組裝是指筒體與煙嘴的連結，在筒體下部約四分之一處鉆一斜口（直徑2厘米左右，以煙嘴桿的直徑為依據(jù)），嵌入預制好的煙嘴。西疇木制水煙筒講究斜口的傾斜角度、煙嘴桿的嵌入深度和斜口嵌入處的密封技術。斜口的傾斜角度決定了煙嘴桿的嵌入深度和抵達位置點，而煙嘴桿的嵌入深度和抵達位置點又決定了吸食煙草時的水濾效果和吸力大?。ó斎唬b水量和筒體口徑大小也是一個重要的影響因素）。老藝人們在長期的實踐摸索中，總結出以30°角斜下開口比較理想。煙嘴嵌入斜口處的接縫也需要經(jīng)過細心的密封，西疇老藝人一般使用自制的桐油作密封粘劑。桐油密封之后，以吸時不漏氣、靜置不溢水為技術要求，這也是調(diào)試時的指標之一。

調(diào)試是最后一個工藝環(huán)節(jié)。調(diào)試的指標主要有兩個：閉氣效果調(diào)試和過濾效果調(diào)試。閉氣效果調(diào)試的方法是，往筒體內(nèi)裝一定量的清水，靜置些許，檢驗筒底箍皮處和煙嘴嵌入斜口的接縫處是否往外滲水，若不滲水則表示閉氣效果良好；也可以采取試吸的辦法檢驗，即封住煙嘴頭的同時，以下顎和腮幫封住筒口，然后作吸氣動作，若吸不動則表示閉氣效果良好。檢測過濾效果時，將點燃的過濾嘴香煙置于煙嘴頭中，然后用力一吸，筒底發(fā)出咕咚咕咚的清水翻動聲，水濾過的煙氣便順筒直達口肺。以吸氣用力適中和水慮煙氣潤涼為好。當然，現(xiàn)在的木制水煙筒既可以燃吸紙煙也可以燃吸土煙，以土煙檢測時，還需要掌握一套燃吸的動作規(guī)范，并配合使用煙繩等輔助燃具。

值得注意的是，在筆者調(diào)查的時候，當問及如何防止木質(zhì)筒體干裂的問題時，藝人王恩華的回答饒有意味：水煙筒的保養(yǎng)也很講究，閑置時也需要裝上水才能防止木質(zhì)筒體干裂，這正是五行相生相克里的“水生木”的原理。從中可以看出，民間藝人們不光“長于技”，還在某些方面進行“道”的感悟和總結。

三、小結

首先，西疇木制水煙筒的制作和使用一方面是當?shù)亍帮L土人情”的產(chǎn)物，另一方面它也是當?shù)亍帮L土人情”的重要組成部分，并積極地參與著當?shù)厣鷳B(tài)環(huán)境的改造。其次，西疇木制水煙筒在制作中采用了現(xiàn)代加工機械（如車床），既促使了分工的出現(xiàn)，也產(chǎn)生了“來料加工”的附屬業(yè)務，同行間的關系在競爭中有協(xié)作。再次，木制水煙筒是對竹制水煙筒的模仿和創(chuàng)新，這暗合了中國工藝美術發(fā)展的一種軌跡，正如早期陶器是對編制器、植物果殼等的模仿，二里頭文化青銅器是對制陶技術的模仿，原始瓷器是對青銅器的模仿，北齊白釉瓷是對玻璃器的模仿一樣。最后，西疇木制水煙筒的制作工藝受到了原木材料、使用功能、人體工學以及審美需求等因素的影響，并在發(fā)展中傳播至它地，其形制和吸食方式的地域性依舊明顯，而民族性有待在創(chuàng)新中進一步彰顯。

［1］張介賓.景岳全書［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1999.

Abstract:The hookah is one of the eighteen wonders of Yunnan customs and culture. There is a saying stating that “Bamboo is used as tobacco pouch” and the wooden hookah in Xichou County is quite typical in Yunnan province. The paper illustrates the processing details and processing technology of the Xichou wooden hookah from the geographical conditions, customs and culture through interviews w ith local artists and investigation on the wooden hookah processing factory in Xichou County of Yunnan province.

Key words:Xichou; hookah; technology

（責任編輯 婁自昌）

An Investigation on the Processing Technology of the Wooden Hookah Made in Xichou County of Yunnan Province

ZHANG Jian-lin1, SUN Hua1, WANG Zhen2
(1.Art Department, Wenshan University, Wenshan 663000, China; 2.M injiang University, Fuzhou 350108, China)

TS938.99

A

1674-9200（2012）04-0007-04

2012 - 03 - 06

張建林（1970 -），男，云南馬關人，文山學院美術系副教授，主要從事油畫及民間藝術研究；孫 華（1978 -），男，重慶梁平人，文山學院美術系講師，主要從事版畫研究；王 陣（1980 -），男，安徽蕭縣人，閩江學院講師，主要從事美術史論和設計史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