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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規(guī)制的可行性

2012-02-15 12:57劉海江
天津行政學院學報 2012年5期
關鍵詞:非政府國際法主體

劉海江

(吉林大學,吉林 長春 130000;聊城大學,山東 聊城 252000)

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規(guī)制的可行性

劉海江

(吉林大學,吉林 長春 130000;聊城大學,山東 聊城 252000)

目前,在國際法層面,沒有任何一部專門的及全球性的國際公約對國際非政府組織進行規(guī)制,主要原因是國際社會對國際非政府組織能否具備國際法律人格還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認識,這種局面直接導致國際非政府組織參與國際立法及國際治理喪失國際合法性。對于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主體地位的獲得,國際社會一直在進行著不懈的努力,如主權國家在相關國際公約中賦予其權利,國際政府組織與國際非政府組織之間發(fā)展越來越密切的合作關系,國際非政府組織通過制定行為準則等自身努力及國內(nèi)外專家學者提供理論支持,等等。從國際非政府組織參與制定與實施國際法及參加全球治理的實踐并做出的重要貢獻來看,國際非政府組織已經(jīng)完全具備了作為國際法主體的資格,為國際非政府組織進行國際法規(guī)制具備了可行性。

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規(guī)制;可行性

一、導言

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冷戰(zhàn)結(jié)束、全球化的迅猛發(fā)展及科學技術的廣泛應用,非政府組織不但數(shù)量及種類迅猛增加①,而且還在國際法的發(fā)展及全球治理中發(fā)揮出越來越重要及不可替代的作用,如在國際法領域,國際非政府組織對國際條約的締結(jié)、實施及國際爭端的解決等起到不可小覷的作用②。在全球治理領域,國際非政府組織在人權、環(huán)境、和平安全及經(jīng)濟發(fā)展等領域成為治理不可或缺的角色③。同時這也引起了國內(nèi)外不少專家學者的注意,加大對其研究的力度。在國際法領域,學者們主要注意到國際非政府組織對國際法的貢獻及影響④。在全球治理中,學者們主要論述了國際非政府組織在全球治理中的角色及貢獻⑤。國內(nèi)外學者不約而同地肯定國際非政府組織所起到不可替代作用的同時,也對國際非政府組織提出了一些質(zhì)疑,如合法性(Legitimacy)、問責性(Accountability)、透明度(Trans-parency)等。造成這尷尬局面的重要原因就是在依靠國際非政府組織注冊國國內(nèi)法對其規(guī)制失靈的情況下,目前沒有任何一部專門的國際條約對國際非政府組織加以規(guī)制。而缺乏這種條約的原因就是按照傳統(tǒng)國際法理論,國際非政府組織不是國際法主體,缺乏國際法直接約束的資格。而隨著國際法及國際非政府組織的發(fā)展,這種觀點就顯得陳舊不合時宜了。本文從國際法基本理論出發(fā),以發(fā)展的眼光來論述規(guī)制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的可行性。

二、國際非政府組織概念的界定

在本文所研究的國際非政府組織進入人們視野之前,我們更熟悉的是非政府組織。所以,要界定國際非政府組織,我們有必要探討非政府組織的來龍去脈。雖然非政府組織這一名稱最早出現(xiàn)于1919年[1]。但是有的學者認為非政府組織這一名字最早得到廣泛應用出現(xiàn)在20世紀30年代或者是在1945年的聯(lián)合國憲章[2]。除了這一名稱之外,不同的學科領域結(jié)合自身的特點,從不同的角度出發(fā),也使用了不同的名稱,如第三部門、非營利組織、志愿組織、慈善組織、免稅組織、跨國社會運動組織、基金組織,以及公民社會等。在1945年前后,在定義非政府組織時,還沒有區(qū)分其國際性或國內(nèi)性。如有人定義為非政府組織是為實現(xiàn)充滿人們想象和抱負等各種原因而組織起來的個人團體⑥;聯(lián)合國經(jīng)社理事會在1952年288(X)號決議中把非政府組織定義為“凡不是根據(jù)政府間的協(xié)議建立的組織都可被看作是非政府組織”等。但是人們逐漸認識到,非政府組織按照一定的標準時可以分為國內(nèi)非政府組織和國際非政府組織,如有的是成員標準及活動范圍標準等。在后來出現(xiàn)的一些定義里面就強調(diào)了非政府組織的國際性。如《國際公法百科全書》把非政府組織定義為:“凡不是根據(jù)一國政府或政府間的協(xié)議建立的,但通過自己的行為在國際事務中發(fā)揮作用的組織?!贝硕x強調(diào)了非政府組織活動目標的跨國性;《國際法詞典》將其定義為:“在國際事務中充作各個國內(nèi)團體合作機制的私營國際組織。”⑦此定義強調(diào)了非政府組織的成員來源的跨國性。我國國際法學者王鐵崖認為非政府組織是各國民間團體、聯(lián)盟或個人,為了促進在政治、經(jīng)濟、科學技術、文化、宗教、人道主義以及其他人類活動領域的國際合作而建立起來的一種非官方的國際聯(lián)合體[3](p.565)。由此可見,王鐵 崖是從 活動范 圍及成員來源的跨國性定義非政府組織的國際性。為了區(qū)別于單純的以國內(nèi)法建立、活動目標局限于國內(nèi)、成員組成及資金來源都來自于國內(nèi)的國內(nèi)非政府組織,我們在本文中用國際非政府組織這一術語。怎么來限定非政府組織的國際性呢?國際協(xié)會聯(lián)合會(Union of International As Sociations,UIA)在其出版的《國際組織年鑒1996-1997》中,界定了國際非政府組織的構(gòu)成要件:(1)該組織的宗旨具有國際性質(zhì)并意圖在至少三個國家開展活動;(2)有完全投票權的個人或集體成員來自至少三個國家;(3)有固定的總部及基本文件;(4)不以盈利為目的,其預算主要來源不應少于三個國家⑧。筆者認為其活動范圍、成員來源國及資金來源國應該限定為兩個及以上國家,限定為三個國家太過于嚴格,這將很大一批非政府組織排除在外。筆者通過借鑒以上專家學者的觀點及結(jié)合本文研究的目的,認為國際非政府組織是指依法建立的、非政府的、有組織性的,并且處于公益性,具有獨立性的在兩個國家及以上解決各種社會問題的非官方組織。由此可見,國際非政府組織的特征主要有:一是合法性。合法性是國際非政府組織首先必備的性質(zhì)。但這里所指的法是國內(nèi)法還是國際法作為我們要限定的范疇,目前說國際非政府組織還是依照其注冊國所建立的,但是由于世界各國立法的差異性,在一國建立的合法組織在另一個國家就被當作為非法組織⑨。如果是指國際法,但遺憾的是目前還沒有一部專門國際條約對國際非政府組織的合法性作出規(guī)定。所以我們目前只能求助于政治意義上的合法性,就是“只有那些被一定范圍內(nèi)的人們內(nèi)心所體現(xiàn)的權威和秩序,才具有政治學中所說的合法性”[4](p.9)。二是國際性。國際性不僅僅是指活動目標的國際性,而且還有活動范圍、成員來源及資金來源的國際性,通常來說,以上標準只要具備其一即符合國際非政府組織的標準。三是非政府性。此特征主要是指國際非政府組織不是依靠政府間的協(xié)議所建立的,其成員包括各類私人團體及組織、個人等,有時也包括主權國家。這還向我們顯示出國際非政府組織是獨立于主權國家政府,享有獨立性。如果一個國際非政府組織因接受某一主權國家的資助而成為該國家的代理人,也就喪失了其存在的意義。四是組織性。既然非政府組織作為一個組織,就應該具備一套完善的規(guī)章制度、職權體系、民主體系及目標準則等必備的組織規(guī)范,反之將成為臨時性及松散性的組織,無法為實現(xiàn)社會職責提供組織保證。

三、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規(guī)制的障礙:國際法主體地位的缺失

法律主體是指法所規(guī)定權利及義務的承擔及享有者。國際法就是指約束國家、國際組織等其他國際法主體相互關系的原則、規(guī)章及制度的總稱[3](pp.1-2)。按照國 際 法 院 規(guī) 約 第 38 條 第 1 款,國際法的淵源主要是國際條約及國際慣例。國際法規(guī)制主要就是用國際條約及國際慣例對國際法主體進行規(guī)制。所以國際非政府組織的國際法規(guī)制就是指按國際條約及國際慣例對國際非政府組織的組建、注冊、選舉、信息披露、爭端解決及法律后果等做出規(guī)定,把國際非政府組織納入國際法治的軌道。而進行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規(guī)制的前提就是把國際非政府組織納入到國際法主體的范圍。但目前在國際法層面,國內(nèi)外專家學者對國際非政府組織能否成為國際法主體還沒有統(tǒng)一的認識。有的觀點直接否認國際非政府組織的國際法主體資格。如《奧本海國際法》從第一版到第九版都否認了國際非政府組織作為國際法主體的資格⑩;有的觀點認為即使活動范圍和影響力涉及多個國家,國際非政府組織的設立依據(jù)的是國內(nèi)法的規(guī)定,因而只具有國內(nèi)法上的法人人格[5];我國學者周鯁生先生也旗幟鮮明地主張國家法的唯一主體是國家,他還列舉了德國學者李斯特、意大利學者安齊洛蒂、英國法學家霍蘭德的觀點,也是主張國際法主體的唯一性[6](pp.53-54)。就是我國近期的 研 究 者 彭 忠 波[3](p.136)及 徐 崇 利[8](pp.145-146)也堅持國際非政府組織現(xiàn)在不是將來也不是國際法主體。當然,除此之外,還是一些學者對此問題有些松動,認為可以謹慎審視國際非政府組織的國際法律人格,認為其在一定限度內(nèi)可以成為國際法主體(11)。但這些觀點只是冰山一角,對國際非政府組織的國際法律地位獲取的進展很小。所以我們就看到了這樣尷尬及可笑的局面,那就是一方面承認國際非政府組織對國際法的制定形成、發(fā)展、解釋及國際爭端的解決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他們的角色只是輔佐者及幫助者。當然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對于主權國家來說,如果賦予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律人格怕失去控制;而對于國際非政府組織來說,如果對納入國際法治軌道,則怕失去獨立性[1]。正如威爾弗萊德·詹克斯(Wilfred Jenks)在1972年提到:“雖然國際協(xié)會(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s)的數(shù)量、重要性及影響在持續(xù)增加,但是對于其法律地位問題的解決還沒有嚴重和急切到有一個全面解決方法的地步?!保?2)由于這些原因的存在,近百年來爭取國際非政府組織獲得國際法律人格的努力成績甚微。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主體地位的缺失,成為進行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規(guī)制的障礙。

四、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規(guī)制的歷史探索

雖然對國際非政府組織進行全方位的研究只是近期的事情,但是對其法律地位的摸索已經(jīng)不是一個新鮮的事物了。來自主權國家、國際政府組織、國際非政府本身及國內(nèi)外的專家學者都對把國際非政府組織納入國際法范疇進行了一個世紀的理論及實踐的可行性探索。

(一)來自主權國家的努力

雖然主權國家在賦予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律人格的問題上,大多數(shù)國家因害怕失去對國際非政府組織的控制,所以態(tài)度謹慎,只給予國際非政府組織國內(nèi)法律人格。盡管如此,還是出現(xiàn)了賦予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主體資格的努力。如歐洲理事會在1986年開放簽署、1991年生效的《關于承認國際非政府組織法律人格的歐洲公約》(European Convention on the Recognition of the Legal Personality of INGOs),目前有10個國家加入(13)。該公約雖然只有11條,內(nèi)容比較簡單,如僅僅籠統(tǒng)地定義了國際非政府組織及注冊等,沒有對國際非政府組織作為國際法律人格者所享有的諸如豁免權等做出規(guī)定,但是我們可以看出其進步性,畢竟這是第一部區(qū)域性的國際條約,規(guī)定了締約國相互承認注冊的國際非政府組織的國際法律人格。實際上,主權國家的努力不僅僅局限在歐洲,在美洲國家組織、非洲聯(lián)盟及一些全球性的國際組織都給予了國際非政府組織相應的國際法律人格,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主權國家對此問題的贊許態(tài)度。

(二)來自政府間國際組織的努力

第一個以條約的方式建立國際非政府組織的努力是成立于1905年的國際農(nóng)業(yè)研究所(International Institute of Agriculture),在建立組織的章程里明確提到該組織的職責之一就是為保護農(nóng)民的共同利益及提高他們的條件,組織可以聽取其他國際的或國內(nèi)的農(nóng)業(yè)組織或機構(gòu)的建議(14)。1919年,參與國在起草國際聯(lián)盟盟約的第25條規(guī)定:“聯(lián)盟成員國同意鼓勵和促進與經(jīng)過國內(nèi)注冊的自愿紅十字會組織的建立與合作”(15)。這一規(guī)定是國聯(lián)與紅十字會等其他非政府組織開展合作關系的法律基礎。但是國際政府組織真正地把國際非政府組織納入國際法范疇的努力,聯(lián)合國無疑是最有成效的。聯(lián)合國有一系列與非政府組織建立協(xié)商與合作關系的安排。聯(lián)合國憲章第71條規(guī)定并授權聯(lián)合國經(jīng)社理事會同那些與該理事會管理事務有關的非政府組織進行磋商并做出安排。經(jīng)社理事會也相應地成立了非政府組織專門委員會,為兩者之間建立和發(fā)展關系訂立了所適用的主要原則和行動標準。按照聯(lián)合國經(jīng)社理事會的1996年31號決議,把國際非政府組織的諮商地位分為三種,即一般諮商地位(General Consultative Status)、特 別 諮 商 地 位 (Special Consultative Status)和注冊諮商地位(Roster Status)。截至2010年9月1日,經(jīng)社理事會出具的最新報告,按照上述順序分別有139、2218及1025個非政府組織與聯(lián)合國經(jīng)社理事會建立諮商關系(16)。聯(lián)合國憲章第71條的重要意義就是為建立國際政府組織與非政府組織關系提供了模板。除了建立諮商關系之外,有些國際政府組織在聯(lián)合國安理會還享有觀察員(Observer)資格地位;有些區(qū)域國際組織還直接給與了非政府組織參與(Participation)地位。1999年,美洲國家組織頒布實施了公民社會組織參與該組織活動的指南(17)。2001年,非洲聯(lián)盟在其憲法性法案里面指出要建立包括非政府組織成員在內(nèi)的經(jīng)社文諮詢組織[9]。除此之外,國際非政府組織已經(jīng)與各類政府間組織建立了合作或諮商關系,如人權、環(huán)境保護及經(jīng)濟貿(mào)易等領域。由此可見,國際間政府組織在給予國際非政府組織法律人格的探索中一直在努力著。

(三)國際非政府組織自身的努力

國際非政府組織為自身獲得國際法律人格也一直在不斷地努力著,并且取得了一些非常引人注目的成績。如1923年,以尼古拉斯·波里特斯(Nicholas Politis)為首的國際法研究所(Institut de Droit International)起草了一部有關國際協(xié)會組織法律地位的建議性的公約草本,在此草本中規(guī)定,國際協(xié)會組織可以持規(guī)定的文件再以常設委員會注冊,如果一締約國拒絕承認已注冊國的協(xié)會組織的法律地位,該組織可以向國際常設法院提起訴訟(18)。1950年,該組織又批準了另一建議性的公約草本,在此建議草本中,締約國應該承認符合公約條件但沒有在一締約國注冊的協(xié)會組織的法律地位(19)。雖然這兩部建議性的公約草案因缺乏實施的法律環(huán)境,主權國家政府不感興趣而夭折,但這畢竟展示了國際非政府組織爭取自身國際法律地位的勇氣及信心。國際非政府組織取得國際法律人格最成功的例子,當屬國際紅十字會(ICRC)。依照瑞士國內(nèi)法成立的紅十字國際委員會,是在國際法學界被一致承認為國際法主體的國際非政府組織。其發(fā)起訂立的《日內(nèi)瓦公約》為其提供了國際法律人格的法律依據(jù)。紅十字國際委員會在世界上約八十多個國家內(nèi)行動,并與這些主權國家簽署協(xié)議,獲得為舉行活動而具備的豁免權,如免納關稅、文件及財產(chǎn)不可侵犯及司法豁免權等,這都屬于國際法范疇。并且紅十字國際委員會被賦予聯(lián)合國大會觀察員資格,與其他國際政府間組織具有類似的地位。此外,1995年第26屆紅十字會與紅新月會議通過了《國際紅十字會、紅新月及其他非政府組織參與災難救助的行為準則》(The Code of Conduct for the International Red Cross and Red Crescent Movement and NGOs in Disaster Relief),為自身及其他非政府組織提供了自我約束的行為準則。截至2011年8月2日,一共有492個非政府組織加入這一行為準則(20)。雖然這一準則的表述在有些專家看來還不夠成熟(21),但畢竟是非政府組織為尋求自身法律地位做出的巨大努力。紅十字國際委員會這一成績的取得,不得不說是其長期努力所獲得的回報。除此之外還有《非政府組織應對艾滋病毒/艾滋病良好行為準則》(Code of Good Practice for NGOs Responding to HIV/AIDS)等。此外,《國際非政府組織問責憲章》(The International 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Accountability Charter)也踏出了全球范圍內(nèi)非政府組織自身約束的關鍵一步。

(四)來自專家學者的聲音

對于國際非政府組織取得國際法主體地位,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國內(nèi)外有些學者采取比較堅決的否定意見。但是隨著全球化的加劇及科學技術的發(fā)展,國內(nèi)外的諸多學者逐漸認識到了國際非政府組織在國際法中起到不可無視的作用,也逐漸開始為國際非政府組織作為國際法主體提供理論支持。如《奧本海國際法》第九版的修訂者詹寧斯·瓦茨就開宗明義地指出,除了主權國家之外,國際組織及個人也可以成為國際義務及權利的設定者[10](p.12);我國學 者王鐵 崖也提出了國際法主體的“三要件”論,認為只要符合該三個條件的都可以作為 國際法 主體[11](p.64);李浩 培教授也再三強調(diào)“任何法律關系的主體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隨著社會發(fā)展的需要而增加的”[2](p.57),等等。由此可見,國內(nèi)外的學者正在為國際非政府組織成為國際法律人格者提供理論支持。

五、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規(guī)制可行性:已具備成為國際法主體的資格

要把國際非政府組織納入到國際法軌道規(guī)制,就要承認其具備國際法主體的資格,因為國際法律人格是決定國際非政府組織承擔國際權利、享有國際義務、享有豁免權及參與國際訴訟的關鍵。通過上述主權國家、國際政府組織、國際非政府組織及理論學者近百年的努力與探索,國際非政府組織已經(jīng)具備了成為國際法主體的資格,也就具備了對其進行國際法規(guī)制的可行性。對于取得國際法主體資格的條件,國內(nèi)外學者基本上都認為,作為國際法主體應能夠獨立參與國際關系、直接享有國際權利、承擔國際義務及具備獨立提起與參與訴訟的能力(22)。下面我們就結(jié)合國際非政府組織在國際法及國際治理中的實踐對具備國際法主體資格這一可行性一一加以論證。

(一)國際非政府組織具備獨立參與國際關系的能力

國際非政府組織已經(jīng)成為國際社會的又一主要行為體,積極地協(xié)調(diào)與其他國際社會行為體的關系并且在國際治理的各個領域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國際非政府組織與主權國家精誠合作共同參與國際治理,如在國際和平與安全領域,國際禁止地雷運動組織啟迪與說服各國參與締結(jié)《國際禁雷公約》;在國際經(jīng)濟發(fā)展領域,國際非政府組織在主權國家進行扶貧救助,如國際樂施會在中國及非洲個別國家進行的發(fā)展項目的活動;在環(huán)境治理領域,國際非政府組織參與《瀕危野生動植物國際貿(mào)易公約》的制定與實施;在人權領域,國際紅十字委員會在全球八十多個國家開展人道救援活動;在爭端解決領域,國際非政府組織在主權國家陷入談判僵局的時候進行斡旋與調(diào)停等。同時,部分國際非政府組織與國際政府組織也建立了和諧而穩(wěn)健的關系,如聯(lián)合國給予紅十字國際委員會觀察員資格、給予數(shù)千個國際非政府組織諮商地位;美洲國家組織及非洲聯(lián)盟也做出了相應的舉動。由此可見,國際非政府組織已經(jīng)成為很重要的國際行為體,并與其他國際行為體保持良好的關系。并且,國際非政府組織在參與國際關系時,一方面與主權國家、國際政府組織搞好關系,另一方面時刻注意保持其獨立性。國際非政府組織如要獲得主權國家及國際政府組織的資助,就需要做到賬務公開,增加透明度。如其喪失獨立性,也就喪失了成為國際非政府組織的資格了。如大赦國際在行為過程中,就對保持自身獨立性格外謹慎,拒絕接受來自政府的資助。實踐表明,國際非政府組織具備獨立參與國際關系的能力。

(二)國際非政府組織具備直接享有國際權利承擔國際義務的能力

對于國際非政府組織直接享有國際權利及承擔國際義務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現(xiàn)存的不少國際公約及協(xié)定就可以對這一能力加以論證。我們且不說紅十字國際委員會與各個主權國家簽署的協(xié)議里面所享有的豁免權利等,我們只說為國際非政府組織的存在提供國際法合法性的組織權,就廣泛存在國際公約中,如《世界人權宣言》的第20條及第23條第4款(23)、《經(jīng)濟、社會和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的第8條第1款及《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的第22條等;除此之外,在環(huán)境領域國際公約里面所規(guī)定的環(huán)境知情權,如1998年《奧胡斯公約》第1條、《生物多樣性公約》第13條及《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6條等;《聯(lián)合國憲章》第71條及《建立世界貿(mào)易組織的馬拉喀什》協(xié)定第5條規(guī)定了國際非政府組織的諮商權;《歐洲人權公約》第25條規(guī)定了國際非政府組織的申訴權等。在承擔國際義務方面的國際條約主要有《聯(lián)合國人權保衛(wèi)者宣言》第18條第2、3款直接規(guī)定了國際非政府組織為實現(xiàn)個人權利和自由應該承擔的責任與《消除一切形式種族歧視國際公約》第4條要求一切組織遵守法律的義務及聯(lián)合國經(jīng)社理事會做出的取得諮商地位的國際非政府組織所應該承擔的國際義務(24)等。區(qū)域條約《關于承認國際非政府組織法律人格的歐洲公約》更是直接規(guī)定了國際非政府組織享有的權利及承擔的義務。

(三)國際非政府組織具備獨立提起和參與國際訴訟的能力

國際非政府組織參與國際訴訟的方式主要有兩種,即直接方式(Locus Standi)和間接方式(法庭之友,Amicus Curiae)。直接方式加入國際訴訟的典型案例首先是指1985年綠色和平組織(Greenpeace)與法國因“彩虹勇士號”案協(xié)議提交仲裁從而獲得法國八百余萬美元的賠款;1998年生效的《歐洲人權公約》規(guī)定了非政府組織直接向歐洲人權法院提起訴訟的權利,美洲國家組織及非洲聯(lián)盟也做出了類似的規(guī)定。間接參與國際訴訟的方式我們都很熟悉,即“法庭之友”。“法庭之友”起源于羅馬,其最初應用于爭端方以外的第三方因?qū)幎税讣兄卮罄骊P系,而主動或者應法庭之邀向法庭提交意見書的行為。這一制度在國際訴訟程序中也得到了廣泛應用,除了國際法院,其余的國際司法組織一般都規(guī)定了國際非政府組織作為“法庭之友”提交意見書的訴訟程序。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國際非政府組織所代表的是公共利益(Public Interest)。如在刑事領域,前南斯拉夫刑事法庭及盧旺達刑事法庭都有這方面的實踐;在國際貿(mào)易領域,國際非政府組織作為“法庭之友”參與WTO爭端解決機制在2012年更是頻繁,從1993年“海蝦-海龜案”被動接受“法庭之友”意見書到1998年“歐共體-石棉案”主動接受意見書,我們就足以看出國際非政府組織作為“法庭之友”參與國際訴訟程序的力量與能力。

由此可見,國際非政府組織成為國際法主體已經(jīng)是勢所必然,國際法主體的范圍也必然是沿著“文明國家”(25)、主權國家、國際政府組織、爭取獨立的民族、國際非政府組織及個人這樣的順序發(fā)展(26),同時,隨著國際社會的發(fā)展及需要,也可能會出現(xiàn)其他種類的國際法主體。

六、結(jié)語

國際法主體的范圍處于不斷發(fā)展變化的狀態(tài)中,從近代國際法到現(xiàn)代國際法理論,國際法主體在全球理論范圍內(nèi)達成共識就經(jīng)歷了歐洲文明國家、主權國家、國際政府組織、正在爭取獨立的民族等這樣一個順序,而國際非政府組織、跨國公司及自然人是否具備國際法主體地位正處于被激烈討論及檢驗的過程之中。國際非政府組織具備國際法主體地位已經(jīng)成為歷史的必然,所以國際社會不能一味地只享有國際非政府組織對制定及實施國際法及參與全球治理所帶來的福祉,而無視給予其國際法律地位。即使從為了更好地使國際非政府組織在制定及實施國際法及參與國際治理的角度出發(fā),避免由于其本身的局限性所帶來的不利后果,也有必要賦予其國際法律地位,對其進行規(guī)制。雖然目前存在一些對國際非政府組織進行規(guī)制的模式,如:在國際法層面存在著普遍國際公約間接約束國際非政府組織(即只在為數(shù)不多的國際公約里面規(guī)定零星的權利與義務來推定可以由國際非政府組織來享有,如1966年聯(lián)合國《公民權利及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等);區(qū)域性國際公約直接約束(如歐洲理事會的《關于承認國際非政府組織法律人格的歐洲公約》,但加入國畢竟有限,影響力較弱);國際政府組織對國際非政府組織通過建立諮商關系及參與關系等方式對國際非政府組織設定權利及義務進行規(guī)制(但目前兩者國際法律地位不對等,后者一直處于從屬及依附地位,從而不具備獨立平等法律地位);以及國際非政府組織通過締結(jié)自身行為準則(Code of Conduct)加強對自身進行規(guī)制(但這類行為準則往往具備措辭粗糙及沒有強有力的權利救濟機制等缺陷,不禁使人對其國際法合法性產(chǎn)生質(zhì)疑),等等。目前這些對國際非政府組織進行規(guī)制的模式遠遠不能夠滿足現(xiàn)實的需要。而通過以上理論及實踐分析,不難發(fā)現(xiàn)目前已經(jīng)具備出現(xiàn)一部專門的與普遍的國際公約來對國際非政府組織進行規(guī)制的可行性。只有這樣,國際非政府組織才能獲得其國際法律地位、才能更好地具備國際合法性及沿著國際法治軌道健康發(fā)展,更好地在國際法及全球治理領域做出卓越的貢獻。

注釋:

①國際協(xié)會聯(lián)盟統(tǒng)計(Union of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s,UIA),各類國際組織的數(shù)量從1909年的213個到2011年9月的最新統(tǒng)計已經(jīng)到達了64818個。資料來源:ht-tp://www.uia.be/yearbook-international-organizationsonline訪問時間:2011年12月1日。

②如大赦國際與《禁止酷刑公約》、國際紅十字委員會與《改善戰(zhàn)地陸軍傷病員待遇公約》及1949年的四個《日內(nèi)瓦公約》、國際禁雷運動組織與《國際禁雷公約》、國際環(huán)境法領域中的“軟法”,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與1995年起草的《環(huán)境與發(fā)展盟約》;大赦國際及國際紅十字會督促及監(jiān)督相關國家遵守相關國際公約;國際非政府組織以中立身份斡旋調(diào)停爭端及作為“法庭之友”間接參與國際司法訴訟。

③參見王杰等主編:《全球治理中的國際非政府組織》,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五章至第八章。

④如 Anna-Karin Lindblom,Non-Governmental Organisations in International Law,1st.ed.,Cambridge Press,2005.Alan Boyle and Christine Chinkin,The making of International Law,1st.e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Kerstin Martens,Examining the(Non-)Status of NGOs In International Law,Indiana Journal of Global Legal Studies,Vol,10,2003.Steve Charnovitz,Nongovernmrntal Organizations and International Law,The A-meric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Vol.100,No.2(Apr.,2006).Emanuele Rebasti and Luisa Vierucci,A Legal Status for NGOs in Contemporary International Law等,國內(nèi)的主要有,黃世席:《非政府間國際組織的國際法主體資格探討》,《當代法學》2000年第5期;孫海燕:《從國際法視角看非政府組織與國際聯(lián)盟關系的演變》,《法學》2008年第3期;王秀梅:《國際非政府組織與國際法之“跨國立法”》,《河南省政法干部管理學院》2006年第4期;孫海燕:《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法律地位的國際造法嘗試評析》,《貴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4期;華東政法大學2010年博士論文。

⑤如:Steve Charnovitz,Two Centuries of Participation:NGOS and International Governance,Yale University.Zoe Pearson,Non-Governmental Organisations and International Law:Mapping New Mechanisms for Governance,Thomas Risse,Transnational Governance and Legitimacy,Paul Jepson,Governance and Accountability of Environmental NGOs,Lain Atack,F(xiàn)our Crireria of Development NGO Legitimacy,Jens Steffek,Public Accountability and the Public Sphere of International Governance.等,國內(nèi)的主要有,俞可平主編:《全球化:全球治理》,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年版;霍淑紅:《國際非政府組織的角色分析:全球化時代INGOs在國際機制發(fā)展中的作用》,中央編譯出版社2011年版;王杰等主編:《全球治理中的國際非政府組織》,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等。

⑥See G.D.H.Cole,Social Theory 206-07(1920),轉(zhuǎn)引自Steve Charnovitz,Two Centuries of Participation:NGOS and International Governance,Yale University,p.185.

⑦The International Law Dictionary 77(Robert L.Bledsoe and Boleslaw A.Boczek,1987).

⑧ UIA:Yearbook of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1996/1997),33rd Edition,Vol.1,pp.1684-1685.

⑨如在美國慈善非政府組織可以享受免稅,被稱為免稅組織,但這類組織到了英國就被視為非法組織。有的宗教非政府組織在一國注冊,宣稱進行克隆嬰兒的行為,在其他國家也不具備合法性。

⑩雖然《奧本海國際法》第九版的修訂者勞特派特、詹寧斯·瓦茨修正了只肯定國家是國際法主體的觀點,但只是說有可能在一定限度內(nèi)給予非政府組織某些國際人格。

(11)采取此種觀點的有,黃志雄:《非政府組織:國際法律秩序中的第三種力量》,《法學研究》2003年第4期;那力:《有關問題探討:展望二十一世紀國際法的發(fā)展》,湖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00頁。

(12)See:C.Wilfred Jenks,Multinational Entities in the Law of Nations,in Transnational Law in a Changing Socie

ty:Essays in Honor of Philp C.Jessup 70,77(Wolfgang Friedmann,Louis Henkin,Oliver Lissitzyn eds.,1972).

(13)See:http://conventions.coe.int/Treaty/Commun/Que VoulezVous.asp?NT=124&CM=1&DF=03/12/2011&CL=ENG,2011年12月3日。

(14)Convention on 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of Agriculture,June 7,1905,Art.9(f).轉(zhuǎn)引自Steve Charnovitz,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 and International Law,The Americ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Vol.100.No.2(Apr.,2006),p.358.

(15)League of Nations Covenant,Art.25.

(16)http://csonet.org/index.php?menu=115,訪問時間2011年12月3日.

(17)OAS Permanent Council,CP/Res.759(1217/99)(1999).

(18)See:James Brown Scott,The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Law,17AJIL 751,753-56(1923).

(19)Resolution adopted by the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Law at its 49th Session,reprinted in Union of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s,supra note 55,app.4.8,and in 45AJIL Supp.15,20(1951).

(20)www.ifrc.org/.../disasters/code-of-conduct/codeconduct_signatore.PDF.Dec.7.2011.

(21)See:Anna-Karin Lindblom,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 in International Law,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5,p.201.

(22)采取這些觀點的有,[英]伊恩·布朗利:《國際公法原理》,曾令良、余敏友等譯,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第55頁;[德]沃爾夫剛·格拉夫·魏智通主編:《國際法》,吳越、毛曉飛譯,法律出版社2002年版,第208頁;王鐵崖主編:《國際法》,法律出版社1995年版,第46頁;周忠海主編:《國際法》,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59頁等。

(23)第20條規(guī)定“每人都享有自由集會及結(jié)社的權利并不得迫使任何人加入某一組織”;第23條第4款規(guī)定“每人享有為自己利益組織和加入工會的權利”。資料來源:http://www.un.org/chinese/work/rights/rights.htm.

(24)聯(lián)合國經(jīng)社理事會主要是對取得諮商地位的國際非政府組織在目標、能力、總部、章程及問責性等方面做出要求。

(25)如《奧本海國際法》前八版,都認為只有信仰基督教的西方文明國家為國際法主體,廣大亞非拉國家只不過是國際法客體,是主體的征服對象。

(26)個人在一定限度內(nèi)也可以作為國際法主體,見:Thomas Buergenthal,Sean D.Murphy:Public International law,3rd Edition,法律出版社:《美國法精要》影印本2004年版,第1-3頁。

[1]Steve Charnovitz.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 and International Law[J].The Americ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2006,(100-2).

[2]Jeremy Rabkin.Why the Left Dominates NGO Advocacy Networks[J].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2003,(11).

[3]王鐵崖.國際法[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5.

[4]俞可平.治理與善治[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

[5]James E.Hobe.The Source of International Legal Personality in the 21st Century[J].Hofstra L.and Poly Symposium,1997,(2-1).

[6]周鯁生.國際法[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7.

[7]彭忠波.非政府國際組織的法律人格探析[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7.

[8]徐崇利.經(jīng)濟全球化與國際法中“社會立法”的勃興[J].中國法學,2004,(1).

[9]Corinne A.Packer,Donald Rukare.The New African Union and Its Constitutive Act[J].AJIL,2002,(96).

[10][英]詹寧斯·瓦茨 .奧本海國際法(第九版)[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5.

[11]李浩培.國際法的概念和淵源[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4.

D63

A

1008-7168(2012)05-0033-07

10.3969/j.issn.1008-7168.2012.05.006

2012-05-10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慈善捐贈人權利研究”;山東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研究項目(11CFXZ04)“慈善事業(yè)范圍與公蓋標準研究——基于英美法的考察”(11CFXO27)。

劉海江(1980-),男,山東聊城人,吉林大學國際法學博士研究生,聊城大學法學院講師。

劉瓊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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