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娜

《論語》是一部記錄孔子及其弟子言論的語錄體著作。它語言生動形象、幽默風趣，評人議理妙趣橫生、深入淺出。這很大程度上歸功于論著中比喻修辭的使用?？鬃友赞o的總要求是“辭達而已矣”，就是說言辭要恰當?shù)乇磉_情意。但是由于年代的久遠有些句子需要借助更多的背景知識才可以理解。本文就論語中的比喻句的使用情況作了概括，并對相應的比喻句作出解讀。

一、他人運用比喻來評論孔子

子貢曰：“有美玉于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弊迂晫⒗蠋煴茸饕粔K藏在木匣子里的美玉，試探性地問老師，如果有一位識貨的商人來購買它，您會賣了它嗎？老師迫不及待地答道：“賣了吧，賣了吧，我正等著識貨的人呢?！笨鬃蛹庇趶恼纳駪B(tài)躍然紙上。

汲汲奔走，尋求善賈的孔子在道家的隱士眼中則成了道德衰微的鳳鳥。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鳳是是一種神奇的動物，據(jù)說鳳鳥有道則現(xiàn)，無道則隱。以鳳來喻孔子，表明在楚狂接輿的眼中孔子是難得的有才之士，而在如今這樣一個禮崩樂壞的時代，人中之鳳卻不隱居相反四處求仕，這不就是不講道德了嗎？雖然孔子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善賈”者，但他在后世人的眼里絕不是“德衰”之人，相反他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執(zhí)著和以天下為己任的使命感，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志士仁人。

不但孔子的精神可嘉，在他的學生看來，老師的學問更是高深莫測。顏淵這樣評論老師的學問“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彪m然顏回的話中沒有出現(xiàn)喻體，讀者似乎感覺到孔子的學問就像高山望不到頂，就像大海鉆不到底，就像海市蜃樓讓人拿捏不準。當別人議論“子貢賢于仲尼”時，子貢用了這樣一個比喻“譬之宮墻，賜之墻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墻數(shù)數(shù)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之之云，不亦宜乎？”在子貢看來，老師的學問不是一般的人能夠理解的，別說是“登堂入室”，就連門都找不到。找不著進去的門，外邊的圍墻又有數(shù)仞之高，當然就看不到夫子的學問有如何博大如何精深了。在子貢看來，老師就是天上的太陽、月亮?！八酥t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人雖欲自絕，其何傷于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p>

二、孔子運用比喻來評論他人

在子貢的眼中，老師就是不可超越的太陽月亮，那么在老師的眼里子貢又是個怎樣的學生呢？子貢問曰：“賜也何如？ ”子曰：“女器也。 ”曰：“何器也？ ”曰：“瑚璉也?！焙鳝I是一種玉器，一般是供在廟堂之上，是貴重的器、華美的器。在孔子看來，子貢是一位有用的人才，但是又未能達到“君子”的標準。子曰：“君子不器?！本硬粦撝皇浅蔀槟骋环矫娴膶I(yè)技術人才，像某個器物一樣具有某種固定的功用。孔子眼中的君子應該是能夠用道德、用文明、用他的政治才能解決整個社會問題的人。在老師的眼里，子貢離這個標準還有點距離。

子路率直爽快，他與孔子之間的關系亦師亦友。關于正名的那段對話中，子路毫不客氣地說老師 “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老師也不假思索地反擊他“野哉，由也?！笨鬃尤ヒ娔献?，子路很不高興，孔子這位老師竟放下師道尊嚴，在他的弟子面前向老天發(fā)毒誓“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子路嫉妒顏回，只是因為老師總是表揚他。子路承認顏回確實優(yōu)秀，可是自己也不是沒有優(yōu)點啊。有一回，老師再一次表揚顏回能做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時，子路故意問“子行三軍，則誰與？”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弊勇仿淞藗€自討沒趣，不但老師沒有肯定他的勇敢，倒被老師說成“暴虎馮河”?！氨┗ⅠT河”義為徒手搏虎，徒步過河，以此來比喻好勇過人，卻有勇無謀的子路確實很形象。不過子路雖很少獲得老師的正面肯定，但老師卻會在別的弟子面前極力維護子路“大師兄”的形象。子曰：“由之瑟，奚為于丘之門？”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室也?！笨鬃佑帽扔鞯氖址▽W習技藝分為若干個階段。雖說子路的瑟技不精，但相比于那些門外漢或者是剛?cè)腴T的小師弟來說，大師兄子路的技術還是相當了得的，門人們可沒有取笑子路的資格。

另外孔子還用“割雞焉用牛刀”來調(diào)侃子游用禮樂教化來治理武城；用“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來形容魯?shù)貙W有所成的學生；以“朽木”“糞土之墻”比喻大白天睡覺偷懶的宰我。運用比喻來評價人物不僅貼切妥當生動形象，而且有時能使語言風趣幽默令人回味無窮。

三、運用比喻來表明心志

孔子用比喻來表明自己的學習觀。有人說道“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币馑际钦f孔子真?zhèn)ゴ蟀。嚩纪?，沒辦法用一門學科來稱他為專家?？鬃踊卮鸬馈拔岷螆?zhí)？執(zhí)御乎？執(zhí)射乎？吾執(zhí)御矣。”孔子說那我做什么呢？我做車夫還是做射手？我還是做車夫吧。此話中運用了比喻。射手是只盯著一個目標的，而車夫是到處跑的?？鬃舆x擇了車夫，就是選擇了廣博，而不是精專，也不在乎能不能當“專家”。

孔子用比喻來表明自己的富貴觀。他說過 “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奔词刮镔|(zhì)貧乏，我只要心中有理想有追求，我也是快樂的。孔子視“不義而富且貴”為“浮云”。

孔子用比喻來表明自己的事業(yè)觀?？鬃釉谥苡瘟袊鴷r被道家學派的隱士們譏諷為“知其不可而為之者”。但是他堅持自己的選擇，義無反顧地帶領學生游說于諸侯，希望能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理想。隱士們勸他的弟子“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孔子感嘆道“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边@里孔子把那些不問世事逃避社會的隱士比喻成了“鳥獸”，同時也表明了自己以天下為己任勇于擔當?shù)臎Q心。

四、運用比喻來闡明道理

孔子的核心思想是仁。他強調(diào)要以德治國。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惫湃苏J為北辰星是天體的中心，以德治國的人就會像北極星那樣成為社會的中心人物。其他的人都會像眾星辰一樣在各自的軌道上圍繞著他。社會就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秩序井然。針對上層統(tǒng)治者子曰：“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边@里所說的德不僅僅是統(tǒng)治者的個人道德，更是像風吹撫小劃那樣給百姓布施恩澤。倘能如此，老百姓就會像風吹草低般地服服帖帖地歸順他。

論語中記載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于孔子?？鬃釉@樣教訓他的兩弟子“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這里他把子路和冉有比喻是輔佐盲人走路的人，言外之義把季氏比喻成了盲人，暗含季氏像盲人那樣目光短淺之意。他還說“虎兕出于柙，龜玉毀于櫝中，是誰之過與？”老虎犀牛從籠子里跑出來，龜甲美玉在匣子里被毀壞，這是誰的過錯呢？季氏就像兇猛的老虎犀牛，看守的人不能盡到責任，讓老虎犀牛到處亂跑是要闖禍的。而孔子所推崇的德治的政治主張，本想讓他的學生化理論為實踐的，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實踐就被他們否定了。這不就像珍貴的龜玉在匣子里被毀壞一樣遺憾。

作為教育家的孔子，在教育他的學生時大多用比喻讓學生們更易接受。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他勉勵學生要懂得珍惜時間、自強不息。子曰：“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弊釉唬骸熬又^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本泳拖袢赵乱粯犹故幑饷鳌Ｈ赵律杏嘘幇抵畷r，何況是人。君子之過不必遮遮掩掩，只要更正改過，人們依舊會像仰望日月一樣仰望他。

孔子的學生們也深受老師的影響，在與老師的交談中也善于使用比喻打啞謎似的與老師探討學問。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弊迂曉唬骸啊对姟吩疲骸缜腥绱瑁缱寥缒ァ?，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子貢覺得如果一個人貧窮但不去阿諛奉承有錢人，一個富有能做到不驕橫，那應該是很高的境界了。但老師說可以做得更好，那就是貧困時卻能擁有快樂的心態(tài)，富裕時能夠謙遜好禮。子貢就想到了制造工藝品。玉石象牙有了好的質(zhì)地還需要進行再加工，才可成為真正有價值的器物。老師聽了很高興，賜啊領悟了我想說的話了。

通觀《論語》，其中用比喻來評人生動形象，用比喻來表明心志含蓄委婉，用比喻來闡明道理淺顯易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