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學(xué)良、溥侗、袁克文并稱為“民國四公子”的張伯駒,不但是集收藏家、書法家、詩詞家、戲劇家為一身的奇才,還是一位愛國人士,為了不讓國寶《游春圖》流落海外,他不惜傾家蕩產(chǎn)將其買下。新中國成立后,他將118件國寶捐給國家。至今,張伯駒在海內(nèi)外的影響依然很大。
不戀仕途酷好書畫
在河南省項城市秣陵鎮(zhèn)的小學(xué)院內(nèi),坐落著一處磚木結(jié)構(gòu)的樓閣式建筑,它見證了一個官宦之家的繁華和落寞。2009年年底,周口市文物普查隊考察后認定,這是民國年間張伯駒家的一個中藥鋪,張伯駒曾在此閑居。
提起張伯駒,人們往往把他想成是一個公子哥,也難怪,他與張學(xué)良、溥侗、袁克文一起被稱為“民國四公子”。
張伯駒,字家騏,號叢碧,1898年生于項城老城鄉(xiāng)閻樓村。因伯父張鎮(zhèn)芳膝下無子,便被過繼給張鎮(zhèn)芳。
張鎮(zhèn)芳是袁世凱表弟,清光緒進士,歷任天津道、長蘆鹽運使、湖南提法使等職,是滿清最后一位直隸總督。清末,中國政局十分動蕩,原本大權(quán)在握的袁世凱受到排擠,被迫退隱安陽。袁世凱失意之初,張鎮(zhèn)芳資助他30萬兩銀子,并擔(dān)保照顧他的家屬,兩人的交情更深一步。1911年,袁世凱重新得勢,掌控國家大權(quán),張鎮(zhèn)芳被委以重任,署理直隸總督。袁世凱成為民國大總統(tǒng)后,他又被任命為河南都督兼民政長,掌握河南軍政大權(quán)。后來,張鎮(zhèn)芳創(chuàng)辦了中國第一家鹽業(yè)銀行。
在這樣的家境中長大,家人希望張伯駒進入仕途或者經(jīng)商,但張伯駒卻偏偏酷愛書畫。
張伯駒從小就接受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一部《古文觀止》可以倒背如流。3000多卷的《二十四史》,他20多歲時,便已讀完了兩遍。唐詩宋詞,脫口而出的就有一兩千首。從30歲起,張伯駒開始迷戀收藏中國古代書畫。
張伯駒的收藏不是投資,不為賺錢,最初就是出于興趣和愛好,藏品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樂趣。
1924年,溥儀逃往長春時帶走了歷代書畫珍品1200余件,宮中其他人也把一些字畫據(jù)為已有,張伯駒就派人四處收買,買到了被尊為“中華第一帖”的《平復(fù)帖》等書畫珍品。
賣掉宅院買下《游春圖》
張伯駒散盡家財,不讓國寶《游春圖》流失海外的舉動,至今仍被傳為佳話。
《游春網(wǎng)》是隋代大畫家展子虔所繪,距今1400多年,畫上有宋徽宗趙估題“展子虔游春圖”六字。畫面以青山綠水為主體,生動描繪了許多人物游春情景,被認為是中國迄今為止存世最古的一幅畫卷,被稱為“國寶中的國寶”。
現(xiàn)為國際中國書協(xié)副主席、中國國際書畫研究院副院長、海峽兩岸文化交流協(xié)會副會長、中國對外友協(xié)藝術(shù)倉4作院副院長、新疆文化藝術(shù)研究會書畫院長、國家一級書畫師的張柱堂是張伯駒的嫡孫,近些年為了宣傳張伯駒,呼吁籌建張伯駒紀念館,他四處奔走,了解到張伯駒的不少事。據(jù)他介紹,1946年初,在東北地區(qū)陸續(xù)發(fā)現(xiàn)一些故宮散失的書畫。時任故宮博物院專門委員的張伯駒了解到,《游春網(wǎng)》輾轉(zhuǎn)到了北京古玩商馬霽川的手中,要價800兩黃金。為了不讓國寶流失海外,張伯駒向故宮博物院建議,由故宮博物院買下。但是,故宮博物院無力購買。
心急如焚的張伯駒奔走告知各家古玩商,《游春圖》是國寶,誰為了多賺金子,把它轉(zhuǎn)手洋人,誰就是民族敗類,千古罪人!馬霽川見《游春圖》一事已鬧得滿城風(fēng)雨,再轉(zhuǎn)手洋人很困難,經(jīng)多次通融,他同意降價讓于張伯駒。
張伯駒和妻子把居住多年的一座宅院賣掉才湊夠了買畫的200兩黃金。彼時,他們已傾家蕩產(chǎn),居無定所。
當(dāng)時的國民黨元老張群知道此事后,捎信給張伯駒,愿以500兩黃金求張伯駒割愛《游春圖》,張伯駒復(fù)函:“張伯駒旨在收藏,貴賤不賣,恕君海涵。”
1952年,張伯駒和夫人潘素,把《游春圖》以購時之原價讓與故宮博物院。
無償捐獻8件國寶
張伯駒后半生頗為坎坷。新中國成立后,他歷任燕京大學(xué)國文系中國藝術(shù)史名譽導(dǎo)師、北京書法研究社副主席、第一屆北京市政協(xié)委員和國有文物局鑒定委員會委員等職。
1956年,張伯駒將其30年所收藏的珍品,包括陸機的《平復(fù)貼》、杜牧的《張好好詩》、范仲淹的《道服贊》以及黃庭堅《草書》等8幅書法孤品,無償捐給國家。這8件作品件件都是宋元以前的書畫。至今仍是故宮博物院最頂尖的國寶。
《平復(fù)帖》是西晉大文人陸機手書真跡,距今已有1700年,比王羲之的手跡還早七八十年,是中國已見最古老的紙本法書,又是漢隸到草書間過渡階段的佳作,被收藏界尊為“中華第一帖”。
讓張伯駒想不到的是,第二年他卻被打成右派。張柱堂說,這與康生有關(guān)。
當(dāng)時,在中央主抓意識形態(tài)的康生也是一個書畫愛好者。一天,康生造訪張家,說自己也愛好收藏,提出想看看張伯駒的藏品,開開眼界。張伯駒拿出12幅藏品,康生看后贊不絕口。康生借口其妻也喜歡古字畫,問能否拿回去借看3天。張伯駒同意,但是直到半年后,康生也沒有歸還。
后來,陳毅約張伯駒下棋時知道了此事,便在向周總理匯報工作之余談及此事。周總理讓鄧穎超去康家,向康生夫人婉轉(zhuǎn)談起此事。當(dāng)晚,康生就派人將古字畫送回。
1957年,張伯駒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吉林,任吉林省博物館副研究員、副館長。但文化大革命開始后,張伯駒又被打成“現(xiàn)行反革命”,關(guān)了8個月后又被勒令退職,發(fā)配吉林舒蘭插隊落戶。舒蘭縣不愿接收兩個沒有勞動能力的老人,張伯駒夫婦只好無奈地回了北京。
1972年陳毅逝世后,和陳毅交情頗深的張伯駒寫的90字挽聯(lián)引起了參加追悼會的毛主席的注意。在毛主席的過問下,經(jīng)周總理親自辦理,張伯駒才正式落戶于北京,被中央文史館聘為館員。
“藝苑宗師”
1982年2月26日,張伯駒走完了他84年的傳奇人生。
在追悼會上,葉劍英、鄧穎超、王震、谷牧等人送去了花圈,趙樸初、夏衍、劉海粟等200多位文化界名人送來了挽聯(lián)?!皭蹏?、愛民族,費盡心血一生為文化,不惜身家性命;重道義、重友誼,冰雪肝膽赍志念一統(tǒng),豪氣萬古凌霄?!敝醒朦h校原常務(wù)副校長宋振庭送的這副挽聯(lián),是對張伯駒一生的客觀評價。
對于張伯駒,后人評價很高。張伯駒一生留下了20余部詩集,啟功稱他為“天下第一收藏家”,他飄逸酣暢的鳥羽書體與繪畫并稱雙璧,至今無人超越。
新中國成立后,張伯駒先后將118幅古代書畫珍品捐獻給了國家。如今,《平復(fù)帖》和《游春圖》成為故宮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
2008年,張柱堂到北京看望北京大學(xué)楊辛教授。一見面,楊辛就對他說:“你爺爺捐獻的《游春圖》這次立了大功了?!痹瓉?。一直以來,歐洲對中國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國存疑。他們的依據(jù)是,歐洲的油畫比中國的畫早幾百年。后來,北京故宮博物館就把《游春圖》拿來,經(jīng)鑒定距今已有1500年,比西方的油畫還早幾百年。
張伯駒不但是一位愛國人士,還是我國近現(xiàn)代集收藏家、書法家、詩詞家、戲劇家為一身的奇才,被譽為“藝苑宗師”。
在其40歲生日時,為了慶壽并為河南旱災(zāi)籌集捐款,張伯駒出演京劇《空城計》中的諸葛亮,請來京城京劇名流余叔巖、楊小樓、王風(fēng)卿、程繼先為配角,這場演出驚動了全國。很多戲迷專程從南京、上海趕來,成一時盛事。
1998年是張伯駒誕辰100周年,北京故宮博物院出版了《叢碧堂張氏鑒藏捐獻法書名畫冊》,以資紀念。2008年2月28日,故宮博物院、中央文史館聯(lián)合主辦了張伯駒先生誕辰110周年座談會。
文化部副部長兼故宮博物院院長鄭欣淼,原國家文物局局長、故宮博物院院長呂濟民,首都師范大學(xué)教授、著名書法家歐陽中石等各界知名人士出席了座談會。大家對張伯駒先生的愛國精神及在詩詞、書畫藝術(shù)、文物收藏、戲曲音樂等領(lǐng)域的獨特建樹和貢獻,給予了高度評價。
園畫大師劉海粟評價說,張伯駒是當(dāng)代文化高原上的一座峻峰?!皬乃麖V袤的心胸,涌出四條河流,那便是書畫鑒賞、詩詞、戲曲和書法,伯老堪稱京華老名士,藝苑真學(xué)人。”
三代人接力7d57dcb48e5f8997ded565fcf164e2c8783a4a9bc3cf9521e2d4f1ee8ba10b7e建紀念館
張伯駒去世后,潘素很想為丈夫建一個紀念館。
張伯駒的童年是在項城度過的,他對家鄉(xiāng)念念不忘,一生所撰詩、文、書、畫的落款用的都是“中州張伯駒”。他曾為家鄉(xiāng)撰寫一副對聯(lián):“地屬魏吳分兩翼,鄉(xiāng)間舜羽號重瞳?!?br/> 1987年10月,潘素帶著女兒張傳彩回到項城,與當(dāng)?shù)卣畢f(xié)商建紀念館事宜。可惜的是,直到1992年潘索去世,張伯駒紀念館仍是遙遙無期。
此后,身為北京小學(xué)教師的女兒張傳彩為完成母親遺愿,繼續(xù)奔波。
1998年,張傳彩去看望在北京住院的張柱堂時,希望張柱堂利用他在文化界的影響,接過這個重任。
2001年,在啟功、歐陽中石、史樹青、孫軼青等書畫家泰斗的幫助下,張柱堂在北京成立了張伯駒文化藝術(shù)研究會籌委會?;I委會得到了京城很多文化界名人的支持,也收集了一些張伯駒的資料。
2004年,張柱堂回到了項城。在他的多方奔走下,2005年7月17日,項城市決定籌建張伯駒紀念館。市長辦公會紀要中說,項城是張伯駒先生的故鄉(xiāng),為這樣一位譽滿中外的杰出人士修建紀念館,是家鄉(xiāng)人民對他的最好紀念,同時,也是提升項城城市品位和文化底蘊的一項必要舉措。
因種種原因,紀念館并沒有動工。
2009年3月,在第十一屆全國政協(xié)會議上,中國社科院劉慶柱等12位科學(xué)文化界委員,提交了一份與此相關(guān)的提案。
提案中說,張伯駒先生是我國近現(xiàn)代文化名人。在國難當(dāng)頭時,張伯駒為了避免國寶流失,不惜傾家蕩產(chǎn);“西安事變”中,他敦促張學(xué)良將軍逼蔣聯(lián)共抗日,解放前夕,伯駒先生積極協(xié)助中共地下黨組織進行和平解放北平之談判;解放以后,伯駒先生沒有將價值連城的118件國寶留給子女,而是無償捐獻給了國家。
提案建議,在張伯駒的故鄉(xiāng)河南省項城市修建一座紀念館或藝術(shù)館,作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張柱堂認為,張伯駒是一位享譽中外的文化名人,也是一位愛國人士,是家鄉(xiāng)的一張文化名片,是周口乃至河南一筆不可復(fù)制的獨特的人文財富。在他家鄉(xiāng)建紀念館,不但可以弘揚和傳播張伯駒文化,也可以提升城市內(nèi)涵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