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傍晚時分,嗜好杜松子酒、啤酒和葡萄酒的鐵桿子酒鬼們大多走出了家門,走進了各個酒吧。凌晨兩點是薩爾蒂酒吧打烊的時間,可老希德并沒有催促我。他是一個大好人。此時此刻,我已經有五杯伏特加馬提尼酒下肚了。托尼斜靠在自動點唱機旁,心里盤算著他的下一個人選。這位臺球場的獨臂賭客在這兒已經周旋了一個來月。我花了大概五分鐘,花了二十塊錢便買來了一個教訓:今后再也別去和他玩什么臺球了。我的朋友弗蘭克·摩根警探正在那個被當做男廁所的臭水池邊解著小便,他已經被尿憋得滿臉通紅。這時候,那個專撬保險箱的竊賊沖進了酒吧。只見他雙手緊捂著肚子,身后留下了斑斑血跡。
“神圣的主?。 毕5聛G下那盤啤酒杯,急忙跑了過去。
約翰尼·埃米爾是一個年輕的埃及人,身材矮胖,獨眼,手腳似乎不怎么利索。三年前,弗蘭克在我的幫助下將他送進了監(jiān)獄,可犯罪團伙里的其他人卻跑了。弗蘭克和警察們想盡辦法對他進行威逼利誘,可他并未供出自己的同伙。
希德將一條圍裙疊了起來,墊在了埃米爾頭下?!翱导{,他還有氣?!?
我的手伸過吧臺,撥通了911電話?!芭梢惠v救護車。海灘上的薩爾蒂酒吧??煲稽c兒!”我掛上了電話,告訴希德,“他們已經上路了。這家伙情況怎么樣?”
“看來,他的腹部中了兩顆子彈。他的情況非常糟糕。你看,這么多的血。噢,上帝啊!肯定流了有一加侖?!?
托尼側著肩膀拼命往前擠,他想看一眼埃米爾。
希德把他往后推一推?!皠e擠。這家伙傷勢不輕。”
托尼皺起眉頭,但讓出了一條路?!拔抑皇窍胫槐壑?。” 這是每個獨臂人最愛開的一句玩笑。
弗蘭克踉踉蹌蹌地走出廁所,一邊使勁地拉上拉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約翰尼·埃米爾?!蔽腋嬖V他,“腹部中彈了?!?
“我看,他是想要說話?!毕5抡f道。
“往后退!”弗蘭克厲聲吼道,“給他騰出一些地方?!碑斶@個埃及人試圖說話時,弗蘭克在他的身邊跪了下來,只是那聲音聽起來像一種低沉嘶啞的叫聲。
“小聲說出來就行了?!备ヌm克說道,“別太大聲。”于是,他俯下身體,貼近了一些。埃米爾的嘴唇動了一下。
十分鐘過后,酒吧里圍滿了穿制服的人。兩個神情沮喪的醫(yī)院護理人員把約翰尼·埃米爾裝進了一條尸袋,將他運走了。柜臺背后倒是最為清靜的地方。于是,我又自己倒了一杯馬提尼。這時候,一位穿制服的警察走了過來,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伙計,你當這是自助酒吧?”警察問。
“要不然,燉牛肉卷我吃不夠呀?!?
“哼,真是笑話。要不要我把你搞到局子里去戒一戒酒?。俊?br/> 弗蘭克這時候救了我?!鞍5?,這位是康納·薩姆森。別管他,他沒事,他和我是一起的?!?
“私家探子?”
“私家偵探?!蔽腋嬖V他。
他沒有理我,只是對弗蘭克說道:“好吧,薩奇。我就把他交給你了?!?br/> 埃迪離開后,我問弗蘭克:“他都說了些什么?”
“現(xiàn)在不便說,康納。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
弗蘭克這人頗為兇悍,這跟他的職業(yè)有關。我能看得出來,他今天的脾氣比平常還要糟糕。于是,我叫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家,漸漸地進入了馬提尼夢境中。
二
中午時分,弗蘭克的拳頭在我的公寓門上使勁地捶著,把我從床上叫了起來。我的舌頭感覺像是走過了五英里遠的土路一般干澀難忍,我勉強睜開了一只眼睛。佛羅里達夏日的陽光從百葉窗透射了進來。我吃力地穿上了浴衣,等到弗蘭克走進了家門,我才睜開了另一只眼睛。
弗蘭克是帶著禮物來的:兩只黑色的大號泡沫塑料杯、純咖啡和滿滿一紙袋熊爪。我們坐在了廚房的餐桌旁。我心存感激地喝著那杯咖啡,而那些熊爪是留給弗蘭克的。他身材矮小,長得圓滾滾的,腦袋已經謝頂,結了婚,而一個熊爪大概已經成為他度過每天上午的唯一欲望。
“薩姆森,你看起來不怎么開心啊?!?br/> “我倒是希望能像原來那么開心?!?br/> “嗯,別想那么多煩心的事了,好好聽我說?!备ヌm克說道,“我剛剛從局里請了兩個星期的假。我跟我的老婆說我們要去釣魚。”
我喝了一口咖啡?!拔覍︶烎~沒有任何興趣?!?br/> “我們不是真的去釣魚,你這個偵探真笨。我給你找了一件差事。”他一口就將最后那半塊熊爪給解決了,然后就著一口熱咖啡咽了下去,“我給你說一件事。”
“好吧?!?br/> “有些事情你大概已經知道,你只管聽就是了?!备ヌm克說道,“幾年前,埃米爾因為撬了西屋公司辦公室的保險柜被我們關進了監(jiān)獄。他早就計劃將這家公司有關制造技術的一些機密文件賣給另一家競爭對手??伤至?,被我們當場抓獲,于是,他便避重就輕地認罪了?!?br/> “是的,是的,這我知道?!蔽翼樦脑捀胶偷溃昂髞?,他避重就輕認了罪,是這樣吧?”
“是這樣。”弗蘭克啃起了另一塊熊爪,然后,他繼續(xù)說,“大約三個星期前,又發(fā)生了一起銀行盜竊案。西佛羅里達大學信用社,還記得嗎?”
我記得。幾個月來,各大報紙都報道了這樁案子。這家信用社每隔兩個星期要兌現(xiàn)一次薪水,作為其為校園服務的一部分。教師、學生、管理員,任何人只要開具一張該州的薪水支票都可以在信用社里提取現(xiàn)金。所以,這家信用社要在付薪日前夜備好大量現(xiàn)金以備擠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伙盜匪竊取了將近三十萬美元的現(xiàn)金。這筆錢一直沒能找到,盜匪也沒有被抓獲。
“我們知道埃米爾就在城里?!备ヌm克繼續(xù)說道,“畢竟不是一般的盜賊啊。有小道消息告訴我們去哪兒找到他,所以,在這起搶劫案發(fā)生之后,我們很快便瞄上了他。我們對他威嚇施壓,但這個家伙嘴巴緊得很。我們也沒能找到他牽涉本案的任何實物證據(jù)?!?br/> “也許,這樁盜竊案并不是他干的?!蔽蚁蛩凳?,“假如說他來城區(qū)是為了盜竊西屋公司,那可能只是一個巧合而已?!?br/> “巧合!”弗蘭克的話語中流露出一股不屑的意味?!拔业共皇菍@家伙有啥偏見,可我當了十九年的警察,是不是竊賊我看得出來。埃米爾就是這起信用社盜竊案的竊賊,這你要相信。西屋公司被盜后,我們對他進行了突擊搜查,我在他的鑰匙鏈上發(fā)現(xiàn)了這個東西?!?br/> 說著,弗蘭克從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大齒紋的銀鑰匙,將它推到了桌子另一端。我拿起那把鑰匙,朝它斜視了一眼。不是房子或汽車的鑰匙,而且齒紋太大,也不會是保險箱的鑰匙?!耙苍S是一把銀行保險箱或軍用小提箱的鑰匙?!?br/> “好眼力。我家里就有一只軍用小提箱,小提箱的鑰匙幾乎和它一模一樣。這是一種體積很大的保險箱。我估計,它完全可以存放三十萬美元的現(xiàn)金?!?br/> “那是一種加長型的箱子。也許這家伙將他的漫畫藏書鎖在里面。”
弗蘭克搖了搖頭?!八姆孔雍蛙囎游覀兌紮z查過。我們還去過西屋公司辦公室。它與哪一個鎖都配不上,它也不是公共汽車站或機場儲物柜的鑰匙。在審訊中,我曾問過這把鑰匙,可他聲稱從來沒有見過。不錯,也許就像你說的那樣,它是一個加長型的箱子,但我并不這么認為。當然,我這么說也僅僅是憑自己的直覺??晌蚁胍枪P錢。幫幫我,到時候我可以分一半給你?!?
這話讓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讓我忘了醉酒后帶來的不適?!案ヌm克,我沒有聽錯吧?”
他的臉陰沉了下來,他坐回椅子上?!翱导{,聽我說。再過幾年,我就該退休了。你知道警察的養(yǎng)老金能有幾個錢,簡直少得可憐。你瞧,我已經遭人打了黑槍,遭人詛咒,遭人唾罵。每一個癮君子,只要有美工刀,都想從我的身上挖下一塊肉。而我得到的回報又是什么呢?一塊金表和那老警察墓園里的一塊墓地。丟失的那筆錢保險公司已經賠償了,而那個竊賊也已經吃了兩顆子彈。我們?yōu)槭裁匆屇枪P錢白白地浪費掉?”
“為什么要找我呢?”
弗蘭克笑了起來。“并不是每個人都想跟一個警察交談。你找一找你的熟人,我也去找一下我的熟人?!?br/> “我也說不上來,弗蘭克。”
“你接的上一個案子得了多少報酬?是不是那個懷疑老公把錢給了秘書的婆娘找的你?是不是要你從窗口偷偷監(jiān)視?你從中又得到了多少報酬?”
“不多。”
“那就讓自己歇一下。告訴你吧,假如在我的假期過后,我們還沒有找到那筆錢,那我們就放棄。可要是我們找到了它……”他的聲音低了下來,用笑聲結束了他的講述。
“一把軍用小提箱的鑰匙。這也算不上是什么線索呀,伙計。”
“不要誤會我的意思?!备ヌm克說道,“我并不是說我們要拿著鏟子去彭薩科拉周圍挖掘什么寶藏。埃米爾躺在薩爾蒂酒吧的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他對我說了一句話。他說:普雷蒂·佩妮。”
“這話是什么意思?”
“一大筆錢!就是指要尋找的那三十萬美元。”弗蘭克說道。
三
我穿著浴衣在屋子里踱著步,一邊還在研究著弗蘭克留下的那份警方的案卷。雖然我從報紙上得知了這家大銀行的盜竊案,但它對堵塞我的記憶漏洞卻大有益處。據(jù)當時的警探推測,大概有三個人參與了此案。埃米爾作為保險柜盜賊自然少不了他。此外,還有另一個人幫助了他,替他放風,并在埃米爾行竊時給他當幫手。
我決定把重點放在那第三個人身上。
據(jù)弗蘭克的報告披露,盜匪當時并不是破門而入的。所以,此案的警探推測,他們肯定有一個內線。泰倫斯·拉德當時出任過分行的經理。他不僅有大門的鑰匙和保險箱的密碼,而且據(jù)警方了解,最近的一次機構合并讓他丟掉了原有的職位。警方完全有充分的理由提審拉德,可還沒等警察對他施加多大壓力,他的律師便直奔警察局,突然給拉德說了些什么。結果他便吞下了一瓶安眠藥。許多人便把他的自殺視為一種認罪行為,免得讓警方一直窮追不舍。
這份案卷提到了他的妻子安妮。不過,泰倫斯·拉德自殺之后,她就搬到了密歇根州靠近她妹妹的地方。他的女兒,佩內洛普,是位于城區(qū)另一端的西佛羅里達大學的學生。一看到“佩內洛普”,我便馬上想到將她簡稱為“佩妮”。于是,我在電話簿上查了查她的地址,然后駕著我的普利茅斯轎車準備去登門拜訪。
四
“康納·薩姆森?!迸鍍嚷迤铡だ履弥业拿拖窠舆^一個放射物似的,“私家偵探?!彼龔奶梢紊咸ь^看著我,一邊用手遮著陽光,“你很高啊?!?br/> “我一直在堅持鍛煉?!?br/> “你這人也挺逗的。康納·薩姆森,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我將游泳池旁邊的一把輕便折疊躺椅拉了過來。我剛才找到了佩內洛普的公寓,她的室友告訴我,她下午要在外面曬太陽,接受適量的紫外線。她的皮膚漸漸變成了棕褐色,這方面她頗為擅長。她是一個金發(fā)女郎,兩條修長的美腿,腹部緊繃繃的,沒有一絲兒贅肉。她的乳房不大,但自然而堅挺。她那充滿刺激的橘黃色比基尼也沒什么奇特之處,只是她的臀部和胳膊四周有一些明亮的細線——這種式樣的比基尼是她最近用舊泳衣折價換來的。
“我想了解一些情況,希望你能回答幾個問題。”
“你在調查什么?”她的笑容燦爛,純潔,又滿含著不安。
“一樁舊案?!蔽覐目诖锾统隽艘恢а┣?,可我沒有去點燃它?!拔铱梢越心闩迥輪??普雷蒂·佩妮?”
“佩妮?!彼粲兴嫉刂貜土艘槐?,笑聲高了起來,“我老爸過去經常這么叫我?!?br/> “真不幸,他自殺了?!?br/> 她的笑容像是春天里遇到了一股寒潮,收斂了許多?!拔蚁?,我知道你說的那樁舊案?!?br/> “前一天晚上,一個名叫約翰尼·埃米爾的埃及竊賊倒在了我的腳下,很快就死了。又是遇到這種讓人鬧心的事?!?br/> “我只能把三年前跟警方說過的話給你再說一遍?!彼f,“我的父親跟那起搶劫案沒有任何關系。我并不指望任何人相信我。警方當時不相信,當然,我那時只有十八歲。我看不出,案子拖延到現(xiàn)在又有什么好處。不過,我心里明白,我的父親是無辜的?!?br/> “他服藥后,很多人便認為他是畏罪自殺?!?
她嘆了一口氣,端坐在客廳里,用嚴厲的眼神盯著我?!澳菚r,我父親正處于人生中的一個困難時期:工作丟了,我的母親又在跟他鬧離婚。他們都在等著我上大學,以最終結束他們的婚姻。當警方決定逮捕他時,這便對他構成了致命的打擊?!?br/> “我很抱歉。”
“別這樣,薩姆森先生。我想知道你究竟要我告訴你什么。”
“我說不清?!蔽艺f,“但是,那個埃及人臨死前,他所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普雷蒂·佩妮’。我想,這大概是某種巧合吧?!?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不知道?!彼玖似饋?,用毛巾裹著身體,“我現(xiàn)在要進去了。再不走,我就要被曬黑了。”
“謝謝你抽出時間……普雷蒂·佩妮?!?br/> 在走向公寓的路上,她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瞥了我一眼。
我灰溜溜地走回普利茅斯車,坐在了駕駛員的座位上。我沒有啟動點火器,因為我不知道我要駛向何處。我與佩內洛普·拉德的這次談話不歡而散。普雷蒂·佩妮!這名字肯定有什么含義??沙艘话逊浅pB(yǎng)眼的躺椅外,我一個上午并沒有多少收獲。我啟動了普利茅斯車,打算把車開到校園去,看一眼犯罪現(xiàn)場。這時候,佩妮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她的公寓樓。
她已經換上了一條白色短褲和一件藍色背心,穿著一雙涼鞋啪嗒啪嗒地走向一輛紅色的尼桑轎車。她跳進車子,飛馳而去。我讓她駛出一段距離,然后駕著我的普利茅斯跟在她的后面。
我沿著景觀公路尾隨著她一路前行,駛過那座大橋便進入布利茲海灣。在整個行程中,我一直與她保持著三四輛車的距離。我發(fā)覺,她并沒有通過后視鏡朝后面觀察。我們沿著海岸公路轉彎,一直抵達老海軍灣,然后她來了個左轉彎,駛進了杰里碼頭。我把車停在了街對面的那個魚餌和釣具商店,點燃了一支雪茄。
佩妮走下尼桑車,跳下了一長排船舶之間的一個碼頭。杰里碼頭是一條航道上的一個小碼頭,所??康拇岸疾皇呛艽螅斎欢疾皇鞘裁瓷檀?。我無法跟著她走進碼頭,要不然,她往回走時一準兒會看見我。所以,我從汽車后座上拿起了那份警方卷宗,作為一份消遣性讀物。
在初步調查階段,弗蘭克曾經走訪過幾個無意中發(fā)現(xiàn)那個搶劫犯蹤跡的校園警察。他們朝那兩個逃跑的盜匪開了幾槍,其中一個警察還聲稱射傷了一個盜匪的手臂。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血跡,但查遍了該地區(qū)的所有醫(yī)院卻一無所獲。
我的雪茄剛抽到一半,佩妮便走回碼頭。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種疑惑的神情。她上車后,我不得不作出一個決定:要么繼續(xù)跟蹤,要么就去碼頭的盡頭看個究竟。我擲出了一枚硬幣,望著尼桑車從我的身邊疾駛而過。
我走進了碼頭,審視著那些船只,嘴里叼著那雪茄的煙屁股,總希望能找到點兒什么。這艘游艇大概已經用了十年,但看起來依然完好無損,輪廓線條優(yōu)美流暢,配備有一對動力強大的內側發(fā)動機。船尾處用藍色的花式字體印著這艘游艇的名稱:普雷蒂·佩妮。
既然佩妮剛才已經上船查看過了,我想,我就是上船,肯定也不會有什么收獲的??晌蚁?,我還是上去看一眼為好。我走上船,對它進行了系統(tǒng)的檢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塊以泰倫斯·拉德的名字注冊的登記證。我想,如果佩妮繼承了這艘游艇,她根本用不著去更改名稱了。儲藏室里的一只紅色軍用小提箱裝了一個急救包和一支信號槍,根本沒有什么看似一大捆現(xiàn)金之類的東西。我猛地坐在了引航員的座椅上,不小心卻把我的下巴給擦破了。一幅裝有邊框的地圖掛在了駕駛方向盤上方和收發(fā)兩用無線電設備下方之間的位置。這是圣羅莎島當?shù)厝讼蛴慰投凳鄣囊环N紀念性的地圖。它的四邊被染成了棕褐色,看起來頗不自然,像是用羊皮紙印制的西部最尖端皮肯斯古堡的那種盜版卡通漫畫。這根本就不是我要尋找的導航圖!不過,這或許也反映了泰倫斯·拉德的船舶裝飾觀念。
我不知道,在這個碼頭我還有什么事可做的。所以,我鉆進普利茅斯車,踏上了回家的路。剛剛駛過那座大橋,我從后視鏡中看見了一輛黃色舊皮卡。我想,那天早上,我曾經看到它跟蹤過我。我當時還以為是自己多疑了,可這輛皮卡看起來確實非常熟悉。
我做了幾個試驗性的轉彎動作,那輛皮卡車也跟著緊咬不放。只是車子的距離不是很近,我還看不清駕車人的面孔。我猛踩了剎車系統(tǒng),在沒有發(fā)出任何信號的情況下突然來了一個右轉彎,然后左拐右拐駛進了一個居民區(qū)。我駛出了第九大街,讓人高興的是,我終于把他甩掉了。他大概與某樁案子有什么牽連,可我覺得這更有可能是我的一個債主準備要我割肉還債。
回到了家,我的電話留言機像是狹縫里的一棵圣誕樹朝我眨著眼睛,可我無心去打開錄音電話。我累了,沒有心思去管它,所以,我上床睡覺去了。
然而,我沒睡多久。我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想到也許有什么事發(fā)生在我的鼻子底下而我沒有發(fā)覺。最后,我起床了。我給自己煮了一壺咖啡,我一口氣喝下了兩杯,然后查看了一下電話應答機。所有六條留言都是圍繞著一個主題:留言上說,我應該去醫(yī)院。弗蘭克·摩根后背中彈了。
五
“那天,剛剛是黎明時分,”弗蘭克說道,“我家老太婆聽到了樓下有人敲門?!备ヌm克看起來糟透了,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說不定,他還可以因此打破某項世界紀錄呢。醫(yī)生告訴我,他們從弗蘭克的身上挖出9毫米的鉛塊,但子彈并沒有擊中任何要害部位。他們讓他側身躺在病床上。他的面色蒼白而憔悴。
“這么說,你要調查下去。”我問,“你當時沒有隨身帶手槍?”
“槍放在了床頭柜上?!备ヌm克答道,“可我家那只貓兒認為,我們應該在報童回來之前就給它喂食,所以,它一直在弄出某種響聲來。我原想,我去給它開一盒金槍魚肝罐頭,然后就可以回房睡覺了。問題是,我下樓之后,發(fā)現(xiàn)有人把那份信用社盜竊案的卷宗拿走了。當時,我用幾根橡皮筋把它捆起來了,放在了餐桌上,回來時,我一眼就發(fā)現(xiàn)它不見了。哎呀,這讓我一下子醒悟過來了。我轉身跑上樓,準備取那把槍。大概走出三步遠時,只聽到一聲槍響,我感覺我的背部中彈了。隨后,我仰面倒在了地毯上,我家老太婆歇斯底里地驚叫了起來。我昏了過去,后來在手術之后蘇醒了過來。”
“這可是有趣的故事?!?
“進了醫(yī)院,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護士撥通你的電話。只要亮一下警徽,你就會得到服務,哪怕你的光屁股從病號服里亮了出來。”
“你是怕我不來看望你吧?”
“呵呵,啥事都瞞不過你呀。”他緊鎖著眉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讓我感到一絲傷心。他說話的語氣頗為強硬,可是,他的精神狀況并不佳?!安还茉鯓?,”弗蘭克說道,“我要告訴你。如果說我被槍擊真的是因為我介入了那樁信用社的案子,那么,你可能就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br/> “除了超人害怕的‘綠色水晶’外,沒人能夠傷害到我?!?
“是的,哎呀……啊,喲!我想,我的麻醉藥快要到點了,康納,你快去叫護士吧?”
我按下按鈕,護士知道該帶什么過來。她直接將止痛藥注入流進弗蘭克左臂的管子。我看到他的疼痛馬上減輕了。這是一種強效麻醉藥,他很快就會陷入昏迷狀態(tài)。
“我要迷糊一會兒。”他有氣無力地說道GIfWO8Y0t9PhpxtqvyV1Og==,“你要注意周圍的動靜?!?br/> “看來,我得作出一些決策?!?br/> “你要……負責……”他的眼睛幾乎都睜不開了。
這時候,我突然想到,我剛才難以入眠是因為這個案子在困擾著我。“弗蘭克,為什么埃米爾中彈后還要去薩爾蒂酒吧?”
“薩爾蒂……埃米爾。”
“弗蘭克,聽著?!蔽屹N在他的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知道埃米爾會去哪兒?pzUnmaQuB54juOG5/4W2+w==他在找你嗎?”
“很抱歉,”護士說道,“他需要休息?!?br/>
六
現(xiàn)在,他的意圖已經非常明了了,可我并不欣賞。我想,弗蘭克與那家信用社的關系比我最初想象的還要密切。這倒并不是說,他會幫助盜匪搶劫這個地方。這我還不怎么相信。不過,也許他已經與埃米爾達成了一項交易。也許是為了保證那筆錢的安全,為了讓埃米爾遠離他的合作伙伴,他才利用西屋公司的案子將埃米爾送進了監(jiān)獄。也許,也許,也許!我可以說出一連串的“也許”。
回到家,我在門口遇到了一個造訪的客人。
佩妮·拉德已經登上了通向我家一樓公寓的兩級臺階。她還是穿著那件背心和短褲,她的皮膚在紅彤彤的太陽光下泛著古銅色。她將那副時髦的太陽鏡推到了鼻梢,通過墨鏡注視著我。
“我想,今天上午我們相處得并不怎么愉快?!彼f,“我想,也許你在調查跟我父親有關的什么案子吧。這也許不是一件壞事,說不定還可以洗清他的罪名。”
她這話是在給我下臺階,這讓我們彼此都好辦。我走上臺階?!澳氵@么說就對了。我只是想查出事件的真相。”
“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我從她的身邊走過,打開了我的公寓?!罢堖M,想喝點兒什么?”
她笑得很燦爛?!澳阌惺裁次揖秃仁裁??!?br/> 進屋后,我給我們倒了兩杯伏特加馬提尼酒。喝第一口時,她顯得有點兒費勁,喝第二口時便順暢了一些,喝第三口時就像是喝著媽媽的乳汁一樣。我把我的酒調得稍微淡了一點兒,然后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她談到她的父親。
“說到爸爸,歷歷往事就像是在昨天一樣,爸爸一直喜歡把我的小學藝術習作貼在冰箱上?!彼┥碓竭^廚房里的餐桌,從我以前記錄思路用的筆記本上撕下一張干凈的紙?!案卸鞴?jié)時,我給他畫了一只手形火雞。”她將一只古銅色的纖纖細手伸了過來,抓著我那毛茸茸的手,將它放在了那張紙的中心,然后用一支藍色的筆描出我那只手的輪廓。等我把手抽回后,她便畫完了一只火雞:手指當做火雞的尾巴,大拇指便成了火雞的頭和脖子。“當然,我在一年級的時候就擁有了全套的蠟筆。”
我朝她笑了笑。“我想,我的整個衣柜都裝滿了雪糕棒拼成的雕塑。要是你聽了我老爸的嘮叨,你會以為我就是列奧納多·達·芬奇。”
我意識到,她的手還放在我的手上。她知道我已經意識到了,可她依然把手放在那兒。她的手非常溫暖。過了一會兒,她慢慢地把手抽了回去,眼里充滿了期望。
“我一直想告訴你。我父親的游艇就叫普雷蒂·佩妮。我想,這游艇現(xiàn)在是我的了。”
“真的嗎?”我不露聲色地說道。
“我想去那兒看一看。”佩妮說道,“我無法想象它與這些事有什么瓜葛,可我心里老是想著這事。”說話之間,她心不在焉地將那火雞手繪圖突然翻轉過來,畫出了一個近乎完美的手形。
“太好了!”我說,“你剛才根本不用描?!?br/> 她笑了起來?!拔移鋵嵕褪敲璧?。那筆跡透過了紙的另一面。我只是在輪廓上畫了一下。”她把紙和筆推到了一邊,問道,“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去那只船上看一看呢?也許,你會發(fā)現(xiàn)一些我沒有看到的情況?!?br/> 我不想承認我曾經跟蹤過她,所以,我同意第二天下午在碼頭上與她見面。她給我說出了具體的方位,我點點頭,好像我是第一次去那兒似的。我告訴她,我還得去醫(yī)院探望一位朋友,四點鐘,我會在普雷蒂·佩妮游艇的甲板上與她碰頭。
隨后,她和我吻別了。她的吻讓我久久地回味。
七
我把自己打扮得像要乘船出海的樣子:平底帆布鞋,卡其短褲,綠色的馬球襯衫。
醫(yī)院的護士告訴我,弗蘭克剛剛又注射了一針止痛藥,他睡得很沉。我要護士提醒他,我來看過他。
隨后,我又辦了一些小差事,打發(fā)掉了幾個小時。我在普利茅斯車上裝滿了獎賞:在超市里,我買了半打墨西哥啤酒、幾個冷盤、黑麥面包和土豆沙拉。
在杰里的碼頭商店,我從租賃柜臺后一位滿臉皺紋的老水手身邊走過?!敖裉斓奶鞖獠诲e,很適合航海。你想租一只船下午出海,去釣魚或者去滑水?”
“不,謝謝。我準備去普雷蒂·佩妮號游艇?!?br/> 他的笑容中隱含著一絲不懷好意?!拔铱催^那只船,它確實是裝備精良?!?br/>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佩妮站在甲板上,穿著一件紅、白、藍相間的美國國旗一樣的比基尼泳裝。她的皮膚油光發(fā)亮。當我走近時,她開心地笑了起來,并在游艇上朝我揮著手。我們在甲板上吃了飯,然后轉到下面的小屋子繼續(xù)喝著啤酒。
我們先是輕輕地吻著,但很快我便脫掉了衣服,解開了她的比基尼泳裝。她的手在我的身上撫弄起來,手指在我的舊傷疤上來回摩挲著。今天的天氣很熱,船艙里沒有一絲兒微風,我們的汗水和她身上的防曬油混在了一起。之后,我們躺在了沾有防曬油的床單上。佩妮的呼吸很均勻,她已經恬然入睡了,像一個孩子似的蜷縮在我的身旁。
對我來說,這里簡直太熱了,我睡不著。我爬出了密閉的船艙,回到了引航臺的尾部,來到了船艙外。我坐在了船尾,盡情享受從海面上吹來的微風。我想到了約翰尼·埃米爾和他的那箱錢,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埃米爾已經說出了“普雷蒂·佩妮”。對此,弗蘭克非??隙?。如果說這筆錢不在這只游艇上,那么就會有別的什么東西藏在上面。也許是某種線索,某種可以告訴弗蘭克去哪兒尋找的線索!問題是為什么埃米爾要把這一信息告訴弗蘭克呢?算了,這問題我還是留待以后再去考慮吧。于是,我坐在那里想了又想,反復考慮著,然后瞇著眼睛看著駕駛轉盤上方的那張圣羅莎島紀念地圖。
太陽很快就要落山了,最后的幾縷霞光照耀著那地圖框中的玻璃。我想到了佩妮用筆在紙的另一面描出了我手的完美輪廓。然后,我慢慢站了起來,將那張地圖拿在了手中,我知道自己會找到什么。我發(fā)現(xiàn)這鏡框的背后已經被人拆過,而且沒有被完全復位。我慢慢地把它拆開,從鏡框里取出地圖,將它翻轉了過來,哈哈,果不其然!
約翰尼·埃米爾,謝謝你!
八
“你是說它一直就藏在這里?”佩妮拿著埃米爾的尋寶圖,心中充滿了一絲敬畏之情。埃米爾這家伙用圣羅莎島的紀念圖作為自己的尋寶圖。雖然他只是繪出了島的輪廓,但上面標注了方位、航道標志和里程——人們尋找藏匿贓物所需的一切信息。
“是的?!边@地圖就藏在她父親的游艇上,這一點我們都知道,可我并沒有說。找到這張地圖之后,原本以為她父親可能是無辜的任何想法已經蕩然無存了。要是她不想談論,我倒是求之不得。
我突然打開了普雷蒂·佩妮游艇的航行燈,讓它慢慢駛入航道。船艙內的發(fā)動機發(fā)出平穩(wěn)的突突聲,我將船頭轉向圣羅莎島。埃米爾的地圖清楚地表明,我們需要朝島嶼西部的最尖端航行——我認為,那個畫上圈的美元符號就表明那筆錢的藏匿位置。地圖上沒有任何X字母可以讓約翰尼·埃米爾來標明藏錢的地方。
佩妮僵硬地站在我的身邊,心中充滿著期盼。她的小手捏著我的手臂。每過一英里,她的手就捏得越緊。不久,我們繞過了那個標志航道交會點的浮標。我知道,我們快要到了。我將船駛近岸邊。當我們到達去年颶風后重建的那個碼頭時,我便將船靠了岸,把它拴在了靠近一個梯子的地方。
佩妮在她腰間捆了一個腰包。她說,這比錢包用起來更為方便。
“我想,你什么都不需要?!蔽艺f。
“一個女孩永遠也搞不懂?!?
我們爬上了碼頭,古老的皮肯斯城堡由地面上的燈光從底部向上照亮。在晴朗的夜空下,它看上去古老而又陰森可怖。要是公園管理員走過來,他肯定會把我們攆走,但此時此刻,這地方只有我們倆。
“大概就是這兒吧?”佩妮的聲音很低,充滿驚喜,“就在這兒?!?
“我們看一看?!蔽野训貓D拿到了月光下。埃米爾是個不錯的藝術家。我猜想,這地圖就是出自這個竊賊之手。他畫出了一排面對著海灣的大炮,那個美元符號就畫在了第三排。我們圍繞著古堡外面一路走著,一直走到了把守著島嶼和大陸之間進出口的一座炮位處。我們數(shù)到了三門炮,而佩妮低頭看著那漆黑的炮管。
“炮管已經用水泥封住了。”她說道。
“埃米爾不會將它藏在那兒?!蔽艺f,“警察們會找到的。”
“難道在下面?”
“也許吧?!蔽以谀情T大炮旁邊跪了下來。它架在了一座木制平臺上,這樣它可以朝防御堡壘的墻外開火。我用手沿著光滑的表面摸索著,但沒有發(fā)現(xiàn)木板已被強行撬開的痕跡。而前面的一層卻有點兒異樣,三塊板子比相鄰的那幾塊新一些,那些釘子也較新。難道它在那下面放了三年?它已經被牢牢地釘死了??偛恢劣谌ヒ苿幽情T大炮吧。
“我要用東西將它撬開?!?br/> “我去周圍找一找?!迸迥蓦x開了。五分鐘后,她拿著一把羊角錘回來了。
“你是從哪兒弄到的?”
“他們正在碼頭旁修廁所。那里停了一輛裝有工具箱的皮卡,我只得用石頭把掛鎖砸開?!?
“姑娘,真聰明!那兒有沒有撬杠?”
“就是這種撬杠,或是一把大號螺絲刀?!?br/> 我開始動手了。我只得用力猛擊那平臺的壁角,板條結合于此就是為了給那機械爪提供某種杠桿作用,之后的事便容易多了。等到我完成這一切時,我已經是滿身大汗,骯臟不堪了。
我只得趴在地上,伸手拽出了箱子。這只箱子其實就是一個金屬薄板制成的綠色手提箱,上面覆蓋了一層三年來積聚的臟東西和真菌,水已經滲入金屬薄板。我和佩妮站在它前面,屏住呼吸,在最后揭幕前的一瞬間緊張得汗水濕透了衣裳。
“康納,我們這下有錢啦!”在我的腦海深處,我意識到她的尋寶神經已進入高速運轉之中。眼下,她就是一個尋寶者,而不再是那個站出來要為老爸申冤雪恥的女兒。可此時此刻,我自己也深陷其中,罷了,別去想了。
我沒有弗蘭克的鑰匙,所以,我只得用錘子將鎖砸開了,然后猛地打開箱子。這筆錢整齊地堆放著,仍然還像在信用社時那樣捆著,嶄新的鈔票原封不動,二十元、五十元,還有百元面額的大鈔。鈔票所散發(fā)的那種油墨味向我們撲面而來。
這時候,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我們后面咆哮道:“我們最好還是別做任何突然的動作,好不好?”
佩妮發(fā)出了一聲驚叫,我慢慢轉過身。托尼·戴爾像幽靈一樣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的手里握著一把自動手槍。他的眼睛從我轉到了佩妮,然后又轉向那箱子錢。
“感謝你們找到了我的錢。”托尼說道,“我已經等了它很長時間了。”他用槍拍了拍他的空袖子,“我還為它吃了一顆子彈?!?br/>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澳阕蛱熨M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后面跟蹤我,是不是,托尼?”我終于想起在哪兒見過那輛黃色皮卡車了,是在薩爾蒂酒吧的停車場。
他的笑并不怎么友善?!八_姆森,你把我甩得一干二凈。我想,你不愧是干偵探的,警覺性很高呀,而佩妮就容易得多。我在碼頭上等了大概兩個小時,我才突然想到你們可能會駕船到什么地方,所以,在那個家伙打烊之前,我自己租了一只船。乘船跟蹤你們就容易得多了:我只需將我的航行燈關閉就行了,并與你們保持足夠的距離。這樣,你們就不會發(fā)現(xiàn)了。”
“現(xiàn)在,你想怎么樣?”
“現(xiàn)在,你和佩妮帶著這箱錢回到那只游艇上,我們離開這里。我不想惹出任何麻煩。我們回到了碼頭后,你們倆可以繼續(xù)做你們的有情人。只要讓我先走一步就行了?!?br/> 我們將那箱子錢抬到了普雷蒂·佩妮號游艇上。我開著船,托尼一直用槍對著我。我原想在他試圖越過舷梯時乘機抓住他,可這個碼頭并不怎么高,他毫不費勁就可以跳躍過去。于是,我駕駛著船進入航道,向杰里碼頭駛去。
在船上,托尼和佩妮坐在船尾的兩側,而我駕駛著游艇。
“托尼,我想你在那兒搞到的是一支9毫米手槍吧?”
“怎么啦?”
“沒什么。只是弗蘭克·摩根眼下在醫(yī)院里,因為他的背部中了一顆子彈。我只是想知道那彈道是否匹配?!?br/>
“非常遺憾?!蓖心嵴f道,“我想要的只是那些卷宗。要是那家伙只管躺在床上睡他的覺,他本來也就沒啥事?!?br/> “我應該向弗蘭克道一個歉?!蔽艺f道。航道浮標在我們的前方騰起,上面的紅燈隨著水流上下跳躍。我將船轉向它的右側,不過,船與浮標還隔著一段距離。我轉過身來,面對著托尼,繼續(xù)說著:“我當時并不知道埃米爾為什么會去薩爾蒂向一個警察說出他的秘密?,F(xiàn)在,我明白了,托尼。埃米爾本來是想在那里與你見面的,可他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意識模糊。他不知道和他說話的人是誰。弗蘭克想必早就懷疑你參與此案了,而且三年來一直在跟蹤著你。”
托尼笑了起來?!笆堑模覀內私M成了一個不怎么牢靠的團伙。我和約翰尼·埃米爾還有……”
佩妮手中的銀色自動手槍兩次噴出了火焰。托尼倒在了甲板上,扔下手槍,緊緊捂著他的腹部。我剛才和托尼說話時,我就看見佩妮在腰包里摸索著,要不是槍口在月光下閃耀出火花,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可眼下為時已晚。托尼躺在甲板上痛苦地呻吟著,隨后便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
佩妮又開了一槍。托尼抽搐了一下,死了。
“這下搞定了。”佩妮說道,“這筆錢是我們的了?!?
“這事還沒完?!蔽艺f道。
她用槍指著我的方向?!澳阏f什么?”
“你對著托尼的腹部開了兩槍,就像你開槍殺死埃米爾一樣?!?
“不。”
“是的。你、埃米爾還有托尼都參與了這起盜竊案。你有機會接觸到你父親的鑰匙和報警器的密碼。你參與了這起搶劫。這就是你父親自殺的原因。他是被冤枉的,可他不能,也不會為了保全自己而交出自己的女兒。埃米爾出獄后,他來找過你,你開槍殺了他。我完全沒有想到你竟然充當了這樣的角色。也許,你想踢開托尼,但埃米爾不同意。這沒什么關系嘛!一定是你開槍殺了那個家伙。”
“這簡直太可笑了。是托尼向那個警察開的槍,他還開槍殺了埃米爾?!?br/> “對不起,親愛的。那天晚上,當埃米爾跌跌撞撞進來時,托尼就在薩爾蒂酒吧。這是我親眼所見?!?br/> 我突然想到,我這人可能是有點兒自作聰明了。只見她咬緊牙關,舉著槍對準了我的腹部。她離我太遠,我無法采取有效行動。
這時候,游艇撞到了浮標,像一列失事的火車一樣顫抖起來,猛地向左轉舵,船身與浮標互相摩擦發(fā)出了刺耳的聲響。佩妮被扔向船緣,但她還是緊緊攥著那把手槍。不過,這也給我提供了機會,我乘機向她迅速靠攏。她試圖將槍再次對準我,但我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并使勁地擰了一下。槍掉進了水中。
隨后,她又掙扎了一番,但我的身體更為強壯,她很快便放棄了,順勢依偎在我的懷抱中?!翱导{,求你了。我們已經得到了這筆錢。我們可以離開這里,我們可以駕著這艘游艇去墨西哥。你還可以得到我?!闭f著,佩妮低頭瞄了一眼她那修長的身材,然后慢慢抬起頭,火辣辣地望著我的眼睛,生怕我沒有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佩妮將嘴唇湊了過來。片刻間,我屈服了。我用力吻了她。她的吻就像金錢,甜美而誘人,而太多的男人卻為此丟掉了性命。
“對不起,佩妮。我也沒有別的辦法。”說著,我拿起了無線電話。彭薩科拉警探將在碼頭迎候我們。
九
“你跟他們說了些什么?”弗蘭克坐了起來??雌饋?,他的傷勢好了一些,可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不開心。
我聳了聳肩?!拔腋嬖V他們,我?guī)湍銈善屏艘粯杜f案。他們收下了那筆錢,而且還為你申請了嘉獎。”
“好極了!說不定,他們還會給我頒發(fā)一枚獎章呢?!备ヌm克說道,“在他們把我貶得一文不值的時候,竟然還有獎章會別在我的警服上?!?br/> “是啊,喔,你說我當時要怎么做,開槍殺了她?弗蘭克,讓我說,算了吧?!?
他不由得哼了一聲,做了一個不屑一顧的大幅度揮手的動作,可這問題仍然懸而未決。
“嗨,等你出院了,我要請你去喝一杯?!贝送?,我再也找不到別的話可說了。隨后,我跟他道了別,離開了醫(yī)院。
我沒有想到,當弗蘭克聽說警方一大早就對佩妮的公寓進行搜查之后,他會顯得那么高興。那些信,她和埃米爾之間在過去兩年中所留下的一大沓往來信件。她每周要給埃米爾寫兩封信,詳細描繪了埃米爾被釋放之后他們將如何歡聚,只要告訴她那筆錢藏在哪兒,她將如何保管那筆錢。埃米爾這人比較聰明,沒有把藏錢的地方告訴她,只是他聰明得還不夠。當埃米爾最后獲釋出獄后,他發(fā)現(xiàn)佩妮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曬得一身古銅色皮膚、滿面笑容的佩妮了。
我鉆進了普利茅斯車,駕車直奔薩爾蒂酒吧,嘴里還叼了一支雪茄。我想去喝一杯伏特加馬提尼,也想看一看是否還有我認識的什么人留在那兒。
責任編輯/筱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