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斗拖延下去,敵人就會被援兵接走”。“有了斗志才有戰(zhàn)術”……這些閃著智慧火花的語句均出自人民解放軍第十六軍首任軍長尹先炳之口。但尹先炳在1955年解放軍首次授銜時卻沒有被授予將軍軍銜,成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有職銜歷史中唯一一位沒有將軍軍銜的軍長。
在黑水河殲滅日軍士官訓練隊戰(zhàn)斗中嶄露軍事才能
尹先炳,1915年出生,湖北漢川縣人,1930年參加紅軍。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歷任紅四方面軍排長、連長、營長,一直默默無聞。到了1940年,尹先炳由八路軍總部特務團團長調冀西游擊總隊任副司令員,指揮部隊在黑水河殲滅日軍士官訓練隊中,才嶄露頭角。此后,尹先炳指揮了一個又一個重大戰(zhàn)役戰(zhàn)斗,名聲隨之大震。
1937年12月13日,冀西游擊總隊組建,歸八路軍一二九師建制。部隊組建后,尹先炳由八路軍總部特務團團長調任冀西游擊總隊副司令員,總隊司令員是楊秀峰。
1940年初。晉冀豫邊游擊縱隊司令員王樹聲和政委黃鎮(zhèn)來到冀西,宣布了一二九師師長劉伯承和政委鄧小平的命令,要求冀西游擊總隊在2月底3月初北上元氏,尋機殲擊日軍,粉碎日軍把華北變成其“兵站基地”的陰謀,保衛(wèi)抗日根據地。
王樹聲、黃鎮(zhèn)、楊秀峰、尹先炳等一起研究作戰(zhàn)行動方案。確定首先拔掉離南佐(日軍據點)較近的馬嶺的一個偽軍據點。
3月19日夜,尹先炳奉命率冀西游擊總隊前進指揮部和冀西游擊總隊主力第三、第六支隊對馬嶺偽軍據點進行強攻。但幾次強攻,都未能奏效。不得已,尹先炳把部隊撤到南北沙灘一帶待命。
3月21日,尹先炳正在冀西游擊總隊前進指揮部駐地南曠組織營以上干部開會總結馬嶺戰(zhàn)斗的經驗教訓。會議只進行了一半,日軍的炮彈就在會場上空呼嘯而過,打在南曠村背后的大山上。尹先炳心想:“鬼子來得好快喲,我們還沒拜訪他。他倒主動找上門來了,看來會議是開不下去了?!?br/> 尹先炳與冀西游擊總隊政治部副主任楊克冰交換了意見,又請示了王樹聲和黃鎮(zhèn)。王樹聲和黃鎮(zhèn)都同意尹先炳把會議先停下來。于是。尹先炳一邊宣布暫時休會,一邊命令三支隊一營二連連長范金標。立即帶幾名偵察員去偵察情況。
范金標很快就完成了任務?;貋硐蛞缺蟾妫骸叭諅诬娪?00多人,今天早晨從南佐出發(fā),在姚莊搶糧,沿姚莊至黑水河大道西進。有向根據地侵犯的企圖?!?br/> 黑水河一帶的地形十分險要。適合設伏,再加上部隊北上元氏的任務就是尋機殲敵,尹先炳很快下定了“正面頂住,兩翼包抄。截斷退路,殲滅敵人”的決心,并報請王樹聲、黃鎮(zhèn)同意后,迅速作出作戰(zhàn)部署。以元氏獨立營一個連和便衣若干名,前出到黑水河大溝以東佯動,戰(zhàn)斗打響后,邊打邊撤,用一切辦法驕縱和麻痹日軍,把日軍引進黑水河大溝;派第三支隊一個營(缺一個連)占領黑水河以西大山埡口,待日軍進入大溝以西時,從正面阻擊日軍;以第六支隊一個營占領溝南大山有利地形,發(fā)起攻擊后,由南向北出擊;以王樹聲帶來的晉冀豫邊游擊縱隊一個營占領溝北大山,發(fā)起攻擊后,由北向南出擊;同時,派一個營到姚莊以東地區(qū),向南佐、元氏方向警戒,保障主力側翼安全。其余部隊為預備隊,機動作戰(zhàn)。
部隊很快進入預定位置。半個小時后,在黑水河東南方向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尹先炳判斷元氏獨立營和日軍接上頭了。通過望遠鏡,尹先炳清楚地看到有100多個日軍,打著太陽旗,緊追元氏獨立營不舍。元氏獨立營若即若離,引著日軍向黑水河大溝包圍圈里鉆。
中午12時許,日軍先頭部隊已越過大山埡口,后尾部隊也已進入大溝入口處,日軍已完全進入尹先炳設計的包圍圈內。尹先炳興奮地發(fā)出了攻擊信號。
戰(zhàn)斗中,排長岳承廣抓住一個日軍。經審問,原來這股日軍是士官訓練隊成員,他們都是尉級軍官及即將提升為少尉的老兵。
盡管日軍士官訓練隊傷亡過半,但是他們很快就收拾殘兵,占領了溝兩離大山埡口不遠處的仙姑廟,等待援兵。
事后,尹先炳回憶說:“仙姑廟坐落在大溝以西,廟墻很高,全是青磚砌成,十分堅固。廟的正前方有一片毫無遮攔的開闊地,很難接近。敵人退守大廟后。就在大門口架起了兩挺機關槍,封鎖著我軍前進的道路。如果有重武器的話,放他幾炮,很快就會解決問題。但那時我們哪有重武器呢,就是步槍、彈藥也少得可憐。我親眼看到部隊組織的幾次沖擊,一次次都被打了回來?!?br/>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4點,部隊一直攻不下仙姑廟。怎么辦?尹先炳決定組織大家召開“諸葛亮會”。尹先炳說:“如果我們再不能消滅大廟里的敵人,戰(zhàn)斗拖延下去,敵人就會被援兵接走。他們不是一般的敵人,他們回去以后都是指揮官,必須一個不剩地消滅掉!”
很快,有一條“諸葛亮計策”出來了:“火攻。”
“好?!币缺獯擞嫞讶蝿战唤o了第三支隊一營二連和第六支隊一連去完成。
第三支隊二連和第六支隊一連的指戰(zhàn)員們登上仙姑廟側后,把一堆堆柴草點燃起來,實施火攻。霎時間,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很快大火燒到了仙姑廟。
此時,仙姑廟已非藏身之地,日軍只好沖到大門外作戰(zhàn)。到了仙姑廟外的日軍,根本不是八路軍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殲滅了。黑水河戰(zhàn)斗從上午10時左右開始,一直打到下午6時左有結束。清查戰(zhàn)果,斃日偽軍200余人,其中100多人是日軍。
日軍士官訓練隊的覆滅,顯露了尹先炳的軍事指揮才能。1940年6月,冀西游擊總隊與晉冀豫邊游擊縱隊第二團、贊皇獨立團等部隊合編為新編第十一旅,簡稱新十一旅。尹先炳升任旅長,黃振棠任政委,秦基偉任副旅長,下轄3個團,歸一二九師指揮。
1942年12月,活動在湖西地區(qū)的教導第四旅和湖西軍分區(qū)撥歸冀魯豫軍區(qū)建制,尹先炳調任湖西軍分區(qū)司令員。自此,尹先炳在湖西地區(qū)率領部隊對日軍堅持反“掃蕩”斗爭,直到1945年8月抗日戰(zhàn)爭勝利。
劉伯承教尹先炳怎樣用一個班同敵人的一個軍打仗
1945年10月7日,晉冀魯豫軍區(qū)抽調冀魯豫軍區(qū)的第九、第十、第十一軍分區(qū)的部隊,合編成第一縱隊,縱隊司令員楊得志,政委蘇振華,副司令員曾思玉。下轄第一、第二、第三旅。尹先炳任第二旅旅長,二旅政委是戴潤生。
尹先炳沒有想到,晉冀魯豫軍區(qū)司令員劉伯承第一次到二旅就“考倒”了自己。那天,劉伯承到一縱二旅看望部隊,尹先炳向劉伯承匯報部隊的現狀和在冀熱遼地區(qū)作戰(zhàn)情況后,劉伯承問了一個非常新鮮的問題:“你說一個班能不能同敵人的一個軍打?”
尹先炳被問住了,想不出怎樣才能回答好這樣的問題。尹先炳回憶說:“這是一個我平時從來沒有思考過的問題。我不由得緊張起來。只好等待劉司令員的答案?!?br/> 劉伯承笑了笑,用堅定的語氣說:“能!問題是要看這個班長有沒有斗志。我的這一個班,不是去打敵軍前鋒,更不是去打敵軍的本隊,但是可以專打掉隊落伍的三三兩兩的零星敵人,也可以利用打敵人的尾部和輜重,打了就走,不去硬拼。這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一席話,讓尹先炳受用終身。盡管一縱組建后,就接到命令,要進東北,后來因承德吃緊,沒去成;再后來說去保衛(wèi)延安,恰巧邯鄲再次吃緊,便派近的一縱去協助,延安也沒去成。尹先炳隨一縱圍著北平繞了一個大圈,始終牢記“有了斗志才有戰(zhàn)術”的信條,打了許多勝仗。
1945年10月25日,在崔曲戰(zhàn)場上,一縱一旅被國民黨軍第一O六師圍攻待援。一縱緊急召開會議,商量對策。二旅旅長尹先炳發(fā)言說:“不要怕敵人在崔曲、小提間突了個口子,敵人主力還在我們最后抗擊線以南,除一旅繼續(xù)正面作戰(zhàn)外,集中二、三旅側翼進攻三十軍和四十軍的接合部及他們的指揮部趙橫城、南橫城,斷一O六師的退路,一O六師回縮之時,即是我們轉守為攻之時!”
縱隊司令員楊得志贊同尹先炳的意見,決定當天夜里以二旅進攻趙橫城,三旅進攻張辛莊和南橫城。
是夜,在二旅、三旅按預先部署展開后,經過激烈戰(zhàn)斗,國民黨軍第一O六師果真開始回撤。一旅趁國民黨軍第一O六師回撤之時,向南反擊,最后割殲了國民黨軍的“精銳”一O六師,使一縱在平漢線以東、漳河以北、邯鄲以南的寬大正面上,阻擊了數倍國民黨軍的進攻,有效遲滯了國民黨軍的北進,完成了掩護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西路軍集結展開的任務。此戰(zhàn),尹先炳指揮二旅,因沒有及時接到回撤命令,一直南下追到吳村,把國民黨軍第三十軍的一個團擊潰,次日才接令返回。
1945年12月22日,曾思玉坐鎮(zhèn)二旅,尹先炳靠前指揮二旅解放了遵化。30日下午,先頭部隊進入了北平以北的古北口鎮(zhèn)。1946年元旦,尹先炳陪曾恩玉登上了古北口南嶺,經內長城前行553c0f0beb9f5a453cd950ab262d35d1c公里至南天門勘察地形,研究布防。4月,尹先炳指揮二旅參加了熱河戰(zhàn)役,在平泉鳳凰嶺作戰(zhàn),頂住國民黨軍第十三軍的四次大規(guī)模猛烈攻擊。殲國民黨軍1000多人。
1947年3月,一縱和七縱先后返回黃河北岸休整。3月15日,一縱和七縱進至濮陽、范縣時接到命令,“由于連續(xù)作戰(zhàn),部隊減員很多,為便于指揮,第一縱隊和第七縱隊合并為第一縱隊,第七縱隊番號撤銷”。3月16日,兩個縱隊合并儀式在范縣白衣閣小學操場舉行。合并后的一縱司令員由原七縱司令員楊勇擔任,一縱政委仍為蘇振華。尹先炳和戴潤生繼續(xù)任第二旅旅長、政委。一縱歸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指揮。
1948年5月9日,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改稱中原野戰(zhàn)軍,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第一縱隊也改稱中原野戰(zhàn)軍第一縱隊,縱隊司令員、政委未換人,尹先炳由二旅旅長升任縱隊副司令員。
軍長這一推,又是一百八十里
1949年2月19日,中原野戰(zhàn)軍第一縱隊和豫皖軍區(qū)獨立旅按中央軍委命令,組成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六軍,原一縱司令員楊勇、政委蘇振華分別升任第五兵團司令員、政委,十六軍軍長由原一縱副司令員尹先炳擔任,軍政委由王輝球擔任。十六軍下轄第四十六、第四十七、第四十八師,歸第五兵團建制。
尹先炳首任十六軍軍長后,受領的第一個任務是組織指揮部隊橫渡長江。4月初,尹先炳率十六軍到達長江北岸的安慶附近。
經過精心準備,十六軍在尹先炳、王輝球指揮下,于4月21日下午5時正式發(fā)起渡江作戰(zhàn)。30分鐘后,第一批渡江突擊隊南岸登陸成功,擊退守岸的國民黨軍,占領了灘頭陣地。
尹先炳乘坐第二批船到達南岸。由于在渡江前連續(xù)七天七夜沒有得到休息,尹先炳過江后不久就昏厥過去了,只得用擔架抬著他前進,整整抬了一天,到了東流才蘇醒過來。尹先炳聽了軍司令部的情況報告后,立即命令部隊向東至縣城插去。
尹先炳在組織部隊行軍時,有一個習慣:研究第二天的行軍里程時,總是用拇指和食指在軍用地圖上這么一拃,就基本確定下來了。這一柞,至少一百二三十里,有時會達到一百八十里。于是,軍里的參謀人員總是笑稱:“軍長這一柞,又是一百八十里?!?br/> 渡江以后,十六軍就是在尹先炳這么一柞一柞下向南追擊國民黨軍的。一路猛追猛打,一路所向披靡,一路收獲勝利。5月5日,尹先炳指揮十六軍進至浙江常山附近地區(qū),直逼浙贛線。5月6日,尹先炳率主力部隊攻打衢州,4個小時就殲滅了國民黨守軍2000多人。更加出彩的是,同日,十六軍四十六師政委范陽春奉尹先炳命令率一八三團,奔襲30公里攻擊江山縣城,創(chuàng)下政治干部率一個團打下一個縣城的戰(zhàn)績,殲國民黨軍5600多人。5月15日,十六軍先頭部隊已追至福建中部地區(qū)的南平。至此,十六軍共殲國民黨軍1.5萬余人,解放11座縣城。之后。尹先炳奉命收攏部隊,進駐江西玉山縣城休整。
1949年8月,十六軍接到向大西南進軍的命令。尹先炳和十六軍司令部參謀人員研究行程時。仍每天一柞。部隊從玉山縣開始,西“柞”到萍鄉(xiāng),參加完衡寶戰(zhàn)役后,轉“柞”到湖南寶慶,又“柞”到貴州,而后打貴陽,繼續(xù)西進畢節(jié)入川。到11月1日,十六軍進至洪江、黔陽地區(qū),完成了毛澤東、中央軍委賦予十六軍和兄弟部隊對“西南諸敵應采取大包圍、大迂回動作”的任務,切斷了國民黨軍南竄外逃的退路,實現了“大兜擊”的戰(zhàn)略意圖。
11月4日,十六軍在尹先炳指揮下,攻占天柱;7日,打下三穗;8日,解放鎮(zhèn)元;9日,進占施秉;lO日,抵達黃平;11日,渡過安江,控制爐山鎮(zhèn)、施洞口;12日,收復貴定;13日,拿下龍里;14日,取勝清鎮(zhèn);15日,占據貴筑。十六軍以破竹之勢,日克一城,共解放縣城、重鎮(zhèn)20多座。
11月20日,尹先炳命令部隊分三路行動,戰(zhàn)果更是豐盛:一路強渡鴨池河后,占領大定,活捉了國民黨軍第四十九軍參謀長饒啟堯少將,并解放羊場壩。一路渡赤水河,圍攻川南重鎮(zhèn)敘永,殲滅國民黨軍第六編練司令部和第七十二軍準備南逃的2500余名官兵?;钭絿顸h軍第六編練司令部副司令肖以黨中將。一路在文昌宮地區(qū)殲國民黨軍第七十二軍三十四師參謀長周白照以下1500余人。俘師長艾紹衍后,北渡長江,進至南溪地區(qū),殲國民黨軍第三四六師2000余人,隨后占領岷江東岸的任家壩、篦子街,殲國民黨軍第一O五團大部。最后,強渡岷江,攻占樂山,殲國民黨軍第七十二軍一三五師警衛(wèi)輜重營、山炮連700多人,乘勝搶占夾江、洪雅,俘國民黨軍第三軍副軍長沈開越。
12月30日,成都和平解放。至此,解放軍進軍大西南載入史冊。戰(zhàn)史上記載,十六軍共殲國民黨軍1.7萬余人。
1950年1月,十六軍奉命回師貴州,進駐遵義市。同月,第五兵團兼貴州軍區(qū)(1952年3月稱貴州軍區(qū)。第五兵團番號撤銷),尹先炳任第五兵團兼貴州軍區(qū)副司令員。司令員是楊勇,政委是蘇振華,參謀長是潘焱,政治部主任是王輝球。十六軍軍長由尹先炳兼任,軍政委由陳云開擔任。
劉伯承面授尹先炳:“不要五個指頭按跳蚤”
雖然尹先炳兼任第十六軍軍長,但尹先炳的工作重點已在貴州軍區(qū)這一頭。1950年1月12日,劉伯承通知尹先炳到重慶談話。
這是一次上任前的談話。劉伯承對尹先炳說:“你回貴州到軍區(qū)去,要以主要精力抓剿匪。有一點你要記住。剿匪也和打仗一樣,要集中兵力,不要五個指頭按跳蚤,五個指頭按五個跳蚤,結果是一個跳蚤也按不至?!?br/> 尹先炳一邊聽,一邊認真地記錄,劉伯承繼續(xù)說:“對貴州土匪,不能掉以輕心。國民黨在貴州辦了兩期游擊干部訓練班。蔣介石很重視貴州,曾兩次親自到達貴州。貴州土匪是有組織的,對此你要有充分的估計,不要麻痹大意。”
尹先炳點頭。接著,劉伯承語重心長地說:“貴州工農產品價格的剪刀差很突出,一斤鹽巴、一尺布都要用二三十斤大米作交換。貴州人民窮,少數民族多,土匪會利用這些特點來同我們斗爭。你們要把政治攻勢和軍事進剿很好地結合起來,盡可能地多爭取群眾,把那些土匪頭子孤立起來,進行重點打擊?!?br/> 談話整整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尹先炳從重慶回到貴州,馬上傳達劉伯承有關剿匪的談話內容。當時,部隊由大兵團作戰(zhàn)剛轉為地方部隊,再加上部隊接連取得淮海戰(zhàn)役、渡江作戰(zhàn)、成都戰(zhàn)役等一系列勝利。部隊流露出“幾百萬蔣介石的正規(guī)軍都被消滅了,貴州幾個毛匪,有什么了不起”、“幾個跳蚤,頂不起一床被窩”等輕匪思想。尹先炳也被這種情緒感染,心里還想,“貴州一個省駐著兩個軍(十六軍和十七軍)五個師,還有兵團直屬隊,集中兵力剿匪不成問題”。
輕匪思想帶來的后果是吃了苦頭。鄧小平找楊勇到重慶交代出任貴州省人民政府主席的有關問題后,楊勇和潘焱回貴州途中,在遵義南面的刀靶水處,遭到當地宋澤股匪的突然襲擊。幸好楊勇當時身邊帶著直屬部隊,果斷進行了還擊。將土匪打退,沒有造成嚴重后果。
楊勇等遭土匪襲擊事件,給存在輕匪思想的指戰(zhàn)員們敲響了一次警鐘。西南軍區(qū)立即召開全面部署剿匪工作會議。會議整整開了8天,強調了5個問題,并決定從四川抽調第一八六師,從云南抽調第四十五師到貴州協助剿匪。
尹先炳回憶說:“當時,貴州80多個縣,縣縣有駐軍,兵力過于分散,形不成拳頭,不免有五個指頭按跳蚤之狀。這次會議,使我們解放了思想,大膽調整部署,放棄了一些邊遠城鎮(zhèn)。加之一八六師、四十五師相繼來到貴州,給我們有力的支援,在徹底消滅貴州匪患上起了重要的作用?!?br/> 經過周密的調整部署,1950年6月,貴州軍區(qū)發(fā)起名為“甕安、余慶、湄潭鐵壁合圍戰(zhàn)役”的剿匪行動。整個行動由尹先炳指揮。兵分多路,對盤踞在甕、余、湄三角地區(qū)大大小小的股匪進行層層包圍。整個受剿地域,村村有兵,山山有人,埡口設崗,渡口布哨。這樣一來,土匪就沒有了藏身之處。經過22天的連續(xù)戰(zhàn)斗,殲滅了大匪首王福堂以下3172人,凈化了甕、余、湄三角地區(qū)。
緊接著,部隊在尹先炳指揮下,又先后發(fā)起了“石(阡)岑(鞏)合圍”、“長(順)紫(云)惠(水)合圍”等一系列合圍戰(zhàn)役。每次合圍,都消滅一批土匪,梳篦、凈化一個地區(qū)。
尹先炳回憶說:“那段時間里,我每天工作十分緊張。大量電報、電話、呈文要處理;要通過報話機了解戰(zhàn)況、匪情,下達通報、命令,傳達楊(勇)、蘇(振華)首長的指示等,常常工作到深夜。當時,我住在城基路一棟小樓上,一天到晚就沒有個休息的時候。在我的住室里,除電話機外,報話機就擺了五部。在與剿匪部隊進行聯絡時,為了保密起見,規(guī)定呼叫代號一律用生意人之間的稱呼。我在軍區(qū)是三號,各單位在報話機里都稱我為‘三老板’。由于家里整天都是喊我‘三老板’的聲音。我的孩子有事也叫我‘三老板’,弄得工作人員都哈哈大笑。”
1950年8月,貴州軍區(qū)召開第一屆黨員代表大會,尹先炳在會上作了《剿匪作戰(zhàn)中的戰(zhàn)術指導和戰(zhàn)斗方法的幾個問題》和《清剿與發(fā)動群眾的幾個具體問題》等剿匪工作報告。
1950年11月底,尹先炳奉命到南京軍事學院學習。
入朝作戰(zhàn)前,曾受毛澤東諄諄教導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1951年2月,中央軍委決定再次在國內組建新的志愿軍兵團入朝作戰(zhàn)。西南軍區(qū)和第五兵團上報方案,第十六軍留兩個團駐銅仁、畢節(jié),調第十七軍兩個團補入十六軍,組建中國人民志愿軍第十六軍入朝作戰(zhàn)。3月10日,十六軍分三路乘汽車北進,5月初進至石家莊、德州地區(qū),進行為期3個月的I臨戰(zhàn)訓練。
對于十六軍入朝作戰(zhàn),毛澤東極為重視。因為這支部隊是當時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唯一的一支合成軍,軍部是按照毛澤東的指示。以“陸??章摵现笓]所”的編成來建設的,而部隊的兩個主力師都增編配有一個炮兵團和一個坦克自行火炮團。所以,部隊入朝前,毛澤東兩次接見十六軍的領導。
第一次是在1951年6月,毛澤東接見了十六軍政委陳云開。軍長尹先炳因在南京軍事學院學習未能參加。毛澤東對陳云開說:“我看戰(zhàn)爭形勢對中朝方面有利,我們掌握了戰(zhàn)爭主動權,美帝國主義是一只紙老虎,外強中干,他們有原子彈也不怕,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在全世界人民的支援下,中朝人民有能力打敗它。再說,美國人打不下去了,就要停下來,我們需要有一個和平環(huán)境建設我們的國家,戰(zhàn)爭是美帝國主義強加給我們的,我們反對戰(zhàn)爭,但不害怕戰(zhàn)爭,它需要打多久,我們就能打多久,一直打到它認輸才停?!?br/> 接著,毛澤東用了很長時間講怎樣帶兵,怎樣打仗,特別強調做好思想工作,加強仇美教育。毛澤東說:“美國人是打‘鋼’,我們是打‘氣’,他們鋼多氣少?!?br/> 1951年9月。毛澤東第二次接見十六軍領導。當時,部隊即將開赴東北。準備入朝作戰(zhàn)。尹先炳也從南京軍事學院學習回來。尹先炳和陳云開同時受到毛澤東的接見。接見時,毛澤東講了爭取戰(zhàn)爭主動權問題:“敵人從我們正面打不動,就可能從空中或側后找出路。要提高警惕。工作也一樣,搶在時間前面就主動,裝備來一個師就改一個師,不要等來齊了再改……”
毛澤東的諄諄教導,深深地激勵著尹先炳和陳云開,他倆向毛澤東表示決心:“我們一定帶好部隊打好仗。不辜負主席和祖國人民的希望!”
1951年9月下旬,十六軍在尹先炳和陳云開指揮下,奉命進至吉林通化地區(qū)待機。11月25日,十六軍奉命回防遼東半島和鴨綠江。防止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從這里攻擊中國本土。為此,十六軍在遼東半島和鴨綠江畔堅守了一年護衛(wèi)任務。
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1952年12月,志愿軍指揮部判斷美軍可能在西海岸登陸,十六軍奉中央軍委命令入朝作戰(zhàn)。此時,十六軍已是齊裝滿員。裝備也接近現代化。原未改裝的十六軍一八六師歸沈陽軍區(qū)建制,將改裝后的第十一軍三十二師,從山東益都撥人十六軍建制。
很快,十六軍在尹先炳和陳云開指揮下,于1953年6月奉命趕到朝鮮西海岸接手第一線防務。此時,正好趕上楊勇指揮志愿軍第二十兵團在金城以南出擊。這為尹先炳提供了試試十六軍這個合成軍威力的機會。
但尹先炳也只能按照當時的戰(zhàn)術,搞些小打小鬧,玩點冷槍冷炮,小分隊偷襲等,最厲害的時候,也就是開幾輛坦克出去偷襲敵人的炮場、車場和坦克場。
然而,美軍卻嚇得夠戧,不明白對手怎么一下子變強大了,便趕緊把折騰得疲憊不堪的步兵第三師換下去,把步兵第二師和荷蘭營換上來。
其實,朝鮮戰(zhàn)場后期有一個有趣的現象:敵我雙方都轉入了戰(zhàn)略防御,并都同意進行停戰(zhàn)談判。可是,一邊談判,一邊又在戰(zhàn)場上較量,時間竟達兩年之久。尹先炳的“強大”,讓在板門店談判的美方大為不滿,稱中朝方對談判沒有誠意,把一個裝備好、訓練有素的老牌勁旅調到分界線中段來,不是想打大仗又是什么?!
但是,談判歸談判,打仗歸打仗,尹先炳不會因為美方的反對而停止作戰(zhàn)。1953年7月17日22時30分,尹先炳指揮部隊對剛調上來的美軍步兵第二師三十八團據守的527.7高地、488.8高地、西方山、斗流峰等進行“有序攻擊”。
所謂的“有序攻擊”。用尹先炳的話來講,就是“我是合成軍軍長。使用炮火當然要闊氣點”。
一瞬間,尹先炳使用的八二迫擊炮以上的火炮83門,來了個5分鐘的火力突襲,把敵方表面陣地上的明火力點悉數摧毀。10分鐘后,部隊如猛虎般一個沖鋒打上去,便把美軍步兵第三十八團三營一個連殲滅了。
美軍第二師組織了一個連來反撲,很快又被尹先炳指揮的部隊打了個落花流水。
尹先炳在前線盡管連連得手,但這樣小打小鬧,好武器、好裝備派不上用場,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便想來次大的,當一回“大地主”。于是,尹先炳與軍司令部研究了一個新的作戰(zhàn)方案。決定在防御正面,組織一次步、炮、坦克協同的大動作,將戰(zhàn)線向前推進20公里,直搗鐵原飛機場,攻下那個“聯合國軍”前沿指揮所。
然而,讓尹先炳心里不是滋味的是,正當他緊鑼密鼓地準備大干一場的時候,7月27日,傳來消息:交戰(zhàn)各方在《朝鮮停戰(zhàn)協定》上簽字了。
一場大戰(zhàn),說停就停下來了。持續(xù)3年多的朝鮮戰(zhàn)爭結束了。消息傳來的當天,正伏在桌子上審閱反擊作戰(zhàn)決心圖的尹先炳,把手中的紅藍鉛筆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說道:“美國佬,你怎么老是跟老子過不去??!”
尹先炳做“大地主”的夢沒有實現,只好奉命率十六軍駐守在朝鮮的中線大門上,警惕地守衛(wèi)在三八線的陣地上。
1954年3月,尹先炳離開朝鮮回國。
1955年10月,尹先炳榮獲二級八一勛章、二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1958年5月,尹先炳出任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學院院務部副部長,被授予大校軍銜。1983年2月10日,尹先炳因病在北京逝世,終年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