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傳勝
(安徽財經大學思政部,安徽 蚌埠 233030)
黑格爾與正義
陳傳勝
(安徽財經大學思政部,安徽 蚌埠 233030)
黑格爾認為,理性即正義?,F實的正義不過是理性的正義的自我實現,正義的現實性存在于正義的必然性之中,人類正義的發(fā)展歷程決不是田園詩般令人快意的,人民群眾只是理性和正義自我實現的工具。黑格爾看不到人民群眾在正義的實現中的主體作用。
黑格爾;理性;惡;正義
黑格爾是德國古典哲學的集大成者。德國古典哲學的主要成就在于系統(tǒng)地探索了辯證思維的形式,這一探索從康德就開始了。科學的正義觀的產生,只有借助于辯證法才有可能,正如恩格斯指出的,“唯物主義歷史觀及其在現代的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階級斗爭上的特別應用,只有借助于辯證法才有可能?!盵1]黑格爾關于理性的自我運動、關于合理性與現實性以及關于惡是歷史發(fā)展的動力的表現形式的論述,包含了較為豐富的關于正義的思想。
黑格爾是唯心主義者,在他看來,他頭腦中的思想不是現實的事物和過程的或多或少抽象的反映,相反地,在他看來,事物及其發(fā)展只是在世界出現以前已經以某種方式存在著的 “觀念”的實現了的反映。在黑格爾那里,“絕對觀念——它所以是絕對的,只是因為他關于這個觀念絕對說不出什么來——‘外化’也就是轉化為自然界,然后在精神中,即在思維中和在歷史中,再返回到自身。”[2]理性即絕對觀念,現實即絕對觀念轉化為自然界,絕對觀念最后在人的思維中回到自身。
黑格爾認為,法國大革命就是理性按照正義的觀念構造現實的實踐。他對法國大革命報以由衷的贊美,因為,為法國大革命的到來啟發(fā)過人們的思想的一批思想家,“他們不承認任何外界的權威,不管這種權威是什么樣的。宗教、自然觀、社會、國家制度,一切都受到了最無情的批判;一切都必須在理性的法庭面前為自己的存在作辯護或者放棄存在的權利。思維著的知性成了衡量一切的唯一尺度?!盵1]法國大革命所展現出的革命熱情和思想的銳利鋒芒深深地震撼了黑格爾,他發(fā)出歡呼:這是世界“用頭立地”的時代!黑格爾滿懷激情地說:“正義思想、正義概念一下子就得到了承認,非正義的舊支柱不能對它作任何抵抗。因此,在正義思想的基礎上現在創(chuàng)立了憲法,今后一切都必須以此為根據。自從太陽照耀在天空而行星圍繞著太陽旋轉的時候起,還從來沒有看到人用頭立地,即用思想立地并按照思想去構造現實。阿那克薩哥拉第一個說,理性支配著世界;可是,直到現在人們才認識到,思想應當支配精神的現實。因此,這是一次壯麗的日出。一切能思維的生物都歡慶這個時代的來臨。這時到處籠罩著一種高尚的熱情,全世界都浸透了一種精神的熱忱,仿佛正是現在達到了神意和人世的和解?!盵3](譯文根據《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19-720頁,做了修訂)關于黑格爾的“用頭立地”的說法,恩格斯指出:“最初,這句話的意思是:人的頭腦以及通過頭腦的思維發(fā)現的原理,要求成為人類的一切活動和社會結合的基礎;后來這句話又有了更廣泛的含義:同這些原理相矛盾的現實,實際上從上到下都被顛倒了。以往的一切社會形式和國家形式、一切傳統(tǒng)觀念,都被當作不合理性的東西扔到垃圾堆里去了;到現在為止,世界所遵循的只是一些成見;過去的一切只值得憐憫和鄙視。只是現在陽光才照射出來,理性的王國才開始出現。從今以后,迷信、非正義、特權和壓迫,必將為永恒的真理,為永恒的正義,為基于自然的平等和不可剝奪的人權所取代?!盵1]因此,在黑格爾看來,正義就是理性和絕對精神的化身,正義必定要支配精神的現實。在正義思想的基礎上創(chuàng)立了憲法,以后的一切都要以此為依據。
正義的世界就是正義的理性的自我實現。正義的理性在精神的現實中不可阻擋地自我實現自己。黑格爾關于理性即正義的思想是深刻的,是對康德的“絕對命令”的批判和超越??档抡J為,“真正的公平就是善良意志,這種善良意志是無條件的絕對命令,是超乎經驗之外的。作為善良意志的社會公平只存在于彼岸世界,在現實生活中不存在真正的公平,所以人們只能容忍社會不公平的現狀?!盵4]恩格斯指出:“沒有一個人比恰恰是十足的唯心主義者黑格爾更尖銳地批評了康德的軟弱無力的‘絕對命令’(它之所以軟弱無力,是因為它要求不可能的東西,因而永遠達不到任何現實的東西)”,[2]總之,黑格爾的理性即正義的思想包含著深刻的和豐富的辯證法。
但是,黑格爾關于理性的自我運動的學說,漠視了人民群眾的歷史主動性,這是由他所處的時代的限制所決定的。黑格爾在《哲學全書》第1部《邏輯》中說:“理性何等強大,就何等狡猾。理性的狡猾總是在于它的間接活動,這種間接活動讓對象按照它們本身的性質互相影響,互相作用,它自己并不直接參與這個過程,而只是實現自己的目的?!盵5](轉引自《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09頁)在黑格爾看來,人民群眾只是理性和正義在自我實現過程中的消極的、無意識的工具,他看不到、也無意去正視人民群眾在推動歷史進步和改變自身命運中的主體作用。
黑格爾有一個著名的命題是:“凡是現實的都是合乎理性的,凡是合乎理性的都是現實的?!盵6](譯文根據《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5頁,做了修訂)在黑格爾看來,決不是一切現存的都無條件地也是現實的。在他看來,現實性這種屬性僅僅屬于那同時是必然的東西。黑格爾說:“現實性在其展開過程中表明為必然性”[6](譯文根據《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5頁,做了修訂),所以,他決不認為政府的任何一個措施都已經無條件地是現實的。但是必然的東西歸根到底會表明自己也是合乎理性的。根據黑格爾的意見,現實性決不是某種社會狀態(tài)或政治狀態(tài)在一切環(huán)境和一切時代所具有的屬性。恰恰相反,羅馬共和國是現實的,但是把它排斥掉的羅馬帝國也是現實的。法國的君主制在1789年已經變得如此不現實,即如此喪失了任何必然性,如此不合理性,以致必須由大革命來把它消滅。這樣,在發(fā)展進程中,以前一切現實的東西都會成為不現實的,都會喪失自己的必然性、自己存在的權利、自己的合理性和正義性,一種新的、富有生命力的現實的東西就會代替正在衰亡的現實的東西。
黑格爾關于合理性與現實性的命題,在加以唯物主義改造后,其理論意義是巨大的。這一命題,表面上是為帶有濃厚封建色彩的德國統(tǒng)治者服務,但是實際上,具有巨大的革命意義。這一命題,對于我們正確地認識不同時代的正義觀的變遷,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批判了吉爾巴特所謂的“天然正義”的觀點,這種觀點認為正義有著永恒不變的自然根據,存在著“天然正義”。馬克思指出:“在這里,同吉爾巴特一起說什么天然正義,這是荒謬的。生產當事人之間進行的交易的正義性在于:這種交易是從生產關系中作為自然結果產生出來的。這種經濟交易作為當事人的意志行為,作為他們的共同意志的表示,作為可以由國家強加給立約雙方的契約,表現在法律形式上,這些法律形式作為單純的形式,是不能決定這個內容本身的。這些形式只是表示這個內容。這個內容,只要與生產方式相適應,相一致,就是正義的;只要與生產方式相矛盾,就是非正義的。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基礎上,奴隸制是非正義的;在商品質量上弄虛作假也是非正義的?!盵7]因此,與特定的社會形態(tài)相適應的,必定是特定的公平正義觀,而不同時代的公平正義觀相區(qū)別的根據,存在于不同時代的不同的生產方式的變化之中。恩格斯在縱向地考察公平觀的歷史變遷時,也同樣指出的:“關于永恒公平的觀念不僅因時因地而變,甚至也因人而異,……‘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理解’?!薄跋ED人和羅馬人的公平認為奴隸制度是公平的;1789年資產者的公平要求廢除封建制度,因為據說它不公平?!盵1]人們只有基于物質生活生產方式的變化,來考察公平正義觀念在各個歷史時代的變化,才能找到規(guī)律,得到正確的結論。
黑格爾認為,惡是歷史發(fā)展的動力的表現形式。黑格爾指出:“有人以為,當他說人本性是善的這句話時,是說出了一種很偉大的思想;但是他忘記了,當人們說人本性是惡的這句話時,是說出了一種更偉大得多的思想?!盵6](譯文根據《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37頁,做了修訂)恩格斯指出:“在黑格爾那里,惡是歷史發(fā)展的動力的表現形式。這包含著雙重意思,一方面,每一種新的進步都必然表現為對某一神圣事物的褻瀆,表現為對陳舊的、日漸衰亡的、但為習慣所崇奉的秩序的叛逆,另一方面,自從階級對立產生以來,正是人的惡劣的情欲——貪欲和權勢欲成了歷史發(fā)展的杠桿,關于這方面,例如封建制度的和資產階級的歷史就是一個獨一無二的持續(xù)不斷的證明。”[2]黑格爾關于惡是歷史發(fā)展的動力的表現形式的思想,為我們描繪了一幅自從階級和階級對立出現以來人類數千年的歷史的畫卷,它表明,人類正義的發(fā)展歷程,決不是田園詩般令人快意的,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在真正的歷史上,征服、奴役、劫掠、殺戮,總之,暴力起著巨大的作用?!盵7]而在淺薄的資產階級學者看來,“正義和勞動自古以來就是唯一的致富手段?!盵7]
費爾巴哈的正義觀同黑格爾的博大精深的觀點比較起來,是膚淺的。費爾巴哈沒有想到要研究道德上的“惡”所起的歷史作用,他只有“愛”的宗教,在費爾巴哈那里,愛隨時隨地都是一個創(chuàng)造奇跡的神,可以幫助克服實際生活中的一切困難,而且這是在一個分裂為利益直接對立的階級的社會里。這樣一來,他的哲學中的最后一點革命性也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一個老調子:彼此相愛吧!不分性別、不分等級地互相擁抱吧!——大家都陶醉在和解中了![2]
費爾巴哈提出了他人追求幸福的平等權利這種要求,認為這種要求是絕對的,是適合于任何時代和任何情況的,對此,恩格斯指出:“但是這種要求從什么時候起被認為是適合的呢?在古代的奴隸和奴隸主之間,在中世紀的農奴和領主之間,難道談得上有追求幸福的平等權利嗎?被壓迫階級追求幸福的欲望不是被冷酷無情地‘依法’變成了統(tǒng)治階級的這種欲望的犧牲品嗎?——是的,這也是不道德的,但是現在平等權利被承認了。資產階級在反對封建制度的斗爭中和在發(fā)展資本主義生產的過程中不得不廢除一切等級的即個人的特權,而且起初在私法方面、后來逐漸在公法方面實施了個人在法律上的平等權利,從那時以來并且由于那個緣故,平等權利在口頭上是被承認了。但是,追求幸福的欲望只有極微小的一部分可以靠觀念上的權利來滿足,絕大部分卻要靠物質的手段來實現,而由于資本主義生產所關心的,是使絕大多數權利平等的人僅有最必需的東西來勉強維持生活,所以資本主義對多數人追求幸福的平等權利所給予的尊重,即使有,也未必比奴隸制或農奴制所給予的多一些?!盵2]所以,平等權利的要求在費爾巴哈那里是多么的蒼白。因為它是為一切時代、一切民族、一切情況而設計出來的;正因為如此,它在任何時候和任何地方都是不適用的,而在現實世界面前,是和康德的絕對命令一樣軟弱無力的。
黑格爾雖然指出了惡是歷史發(fā)展的動力的表現形式,但它并不能真正地了解惡,他把惡歸之于人民群眾的低俗情欲。黑格爾說:“似乎人民的代表、甚至人民自己一定最了解什么對他們最有利,似乎他們有實現這種最美好的東西的不可動搖的意志。就第一點而言事實正好相反,因為人民這個詞表示國家成員的特殊部分,所以人民就是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那一部分人。知道別人需要什么,尤其是知道自在自為的意志即理性需要什么,則是深刻的認識和判斷的結果,這恰巧不是人民的事情?!盵6]同時,黑格爾又對人民群眾的革命精神心懷恐懼:“作為單個人的多數人(人們往往喜歡稱之為‘人民’)的確是一種總體,但只是一種群體,只是一群無定形的東西。因此,他們的行動完全是自發(fā)的、無理性的、野蠻的、恐怖的?!盵6]他把偉大人物和人民群眾對立起來,人民群眾只能做理性和正義的工具,只有偉大人物才能在他的不自覺的行動中體現理性和正義。
[1]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黑格爾.歷史哲學[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9.
[4]夏文斌.走向正義之路:社會公平研究[M].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00.
[5]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6]黑格爾.法哲學原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2.
[7]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HEGEL AND JUSTICE
CHEN Chuan-sheng
(School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Theory,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Benbu Anhui 233030)
Hegel thought that reason is justice.the reality of justice is the self-realization of the reason of justice.The reality of justice exists in the inevitability of justice.The developmental process of justice is by no means idyllic Fiat's.The people are just the tool for self-realization of reason and justice.Hegel can not see the main role of people in the realization of justice.
Hegel; reason; evil; justice
B516.35
:A
:1672-2868(2011)01-0001-04
責任編輯:澍 斌
2010-11-30
陳傳勝(1966-),男,安徽蚌埠人。安徽財經大學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研究部副教授,法學博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