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偉敏

（常熟理工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常熟 215500）

中國共產黨自誕生之日起即與日本產生聯(lián)系，學界對此亦已關注多年。本文擬以中國期刊網(wǎng)論文為研究對象，以“建黨時期”、“抗戰(zhàn)時期”、“建國以后”為分野，以“中國共產黨與日本”研究中的“人物的對日態(tài)度”、“政黨的對日政策”，以及兩者的相互影響為視點，略作整理、評析。

一

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既是中華民族發(fā)展史上開天辟地的大事，也是既往研究特別關注的大事。以往研究者對中國共產黨建黨初期與日本關系的關注，就論述切入點而言有三：留日學生、青年毛澤東的日本觀以及中國共產黨的對日政策。

眾所周知，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始人中的“南陳（獨秀）北李（大釗）”以及三分之一的中共一大代表（李達、李漢俊、周佛海、董必武）都曾留學日本。以“留日學生與中國共產黨的創(chuàng)立”為視角，論者指出：留日學生是中國最早的和主要的馬克思主義傳播者，是批判反馬克思主義思潮、掃除建黨思想障礙的主力，是建黨活動中的基本組織者和骨干力量。在促進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工人運動相結合的過程中，留日學生發(fā)揮了突出作用。［1］52當然，“中國共產黨的產生與日本有密切的關系，但并不是說日本政府對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興起有什么恩賜。日本資產階級政府的本性決定了他們視馬克思主義和共產主義運動為洪水猛獸，自始至終采取的是鎮(zhèn)壓和防范的態(tài)度?！保?］71若要細究，新問題不難發(fā)現(xiàn)，當時日本的政界或媒體何時、如何獲知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態(tài)度如何？這些都是值得當代留日學生以日方相關資料展開論析的問題。

毛澤東在20世紀初表述的兩個問題為論者所留意：一是毛澤東年輕時就對日本懷著深深的敬佩之情；二是毛澤東清醒地意識到中日戰(zhàn)爭不可免。［3］因而，毛澤東既希望中國效仿日本，強大起來。同時也指明：日本“無論何人執(zhí)政，其對我政策不易?！敝袊坝曜陨硪员Ｗ訉O，止有磨勵以待日本。”［4］24許屹山的研究表明，青年毛澤東之日本觀經(jīng)歷了三個變化：贊美、欽佩日本的崛起及以日本先進人物為榜樣；堅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預言中日必戰(zhàn)，聯(lián)美制日，中國必勝。以毛澤東1920年秋在長沙成立共產主義小組為分水嶺，“此前，毛澤東的日本觀可以稱之為‘一個進步青年學生的日本觀’。此后，毛澤東的日本觀稱之為‘一個共產主義者的日本觀’”。［5］

近有文章認為：建黨初期，“作為侵略中國的帝國主義陣營的重要成員，日本當然成為中共反對的對象?！保?］那么，留日學生這一“群體”或毛澤東作為“個人”在建黨初期是否以他們各自的日本觀對當時中國共產黨對日政策的制定予以過影響？類似的問題在有關抗戰(zhàn)時期的討論中已被涉及。

二

“抗戰(zhàn)時期，中國共產黨不是全國范圍的執(zhí)政黨”［7］，但中國共產黨的主要領導人毛澤東是“以政治家、外交家特有的戰(zhàn)略眼光，總覽全局”［8］，其“獨立自主”的闡述，不為“一黨”或“一國”所局限。因而，毛澤東“以自力更生為主，同時不放棄一切可能爭取外援”的論斷，頗為這一視角的論者所青睞。秦曉波、田虹的研究，有著更多反映這一階段的論說：“瓦窯堡會議到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是毛澤東外交思想初步形成。”“毛澤東的這些論述使黨在外交理論和政策方面獲得了重大發(fā)展，標志著我們黨已走上按中國國情獨立自主地決定對外政策的道路?！薄翱谷諔?zhàn)爭是中國革命發(fā)展的重要時期，也是毛澤東思想形成科學體系形成并達到成熟的歷史時期?！闭撜哒J為最重要的成因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在政治上的成熟促進了外交政策的成熟?！保?］

與這些“全局”或“階段”相似的論析，在朱姝璇的《淺析抗日戰(zhàn)爭時期毛澤東的外交思想》一文中有機地融為一體。［10］即：第一，抗戰(zhàn)時期毛澤東外交思想的發(fā)展歷程分為萌芽階段（從九一八事變至全國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形成階段（從全國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至戰(zhàn)略反攻前夕）、成熟階段（從戰(zhàn)略反攻開始至抗日戰(zhàn)爭勝利）；第二，抗戰(zhàn)時期毛澤東外交思想之基本特點為：策略上的全面性（廣泛建立統(tǒng)一戰(zhàn)線）、立場上的堅定性（堅持獨立自主原則）、方法上的靈活性（把握分寸開展合作）；第三，抗戰(zhàn)時期毛澤東外交思想的主要內容為：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為核心，超越意識形態(tài)、大力發(fā)展國際合作為根本出發(fā)點，平等互利、積極開展民間外交為重要策略。

文章的兩個結論應予重視。一是抗戰(zhàn)時期，毛澤東領導中國共產黨堅持獨立自主原則，實行“既聯(lián)合又斗爭、以斗爭求團結”的策略，維護了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根本利益，取得了對外交往的主動權；二是面對當前變幻難測的國際形勢，深入研究和探討毛澤東抗戰(zhàn)時期的外交思想，對于開創(chuàng)新時期外交工作的新局面具有重要的指導和借鑒意義。趙英蘭、劉國輝的《論周恩來抗日外交觀》以為：周恩來在抗戰(zhàn)時期的對日外交思想，同樣延續(xù)到戰(zhàn)后，甚至影響到建國后。［11］

要之，作為一個政黨之領袖的毛澤東，其在抗戰(zhàn)時期形成的外交思想之影響有二：一是“對當時中國共產黨的對外政策產生了正確的指導作用，開創(chuàng)了中國共產黨對外關系的新局面”；二是“它所包含的一些指導原則對新中國的外交政策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奠定了我國獨立自主和平外交政策的基礎”。［12］

三

作為“中國共產黨對外交往九十年”的專題文章，宋志勇、吳遠在《南開學報》2011年第2期發(fā)表了論文《中國共產黨建黨九十年來的對日政策》。文章分兩大時期對中國共產黨的對日政策進行了整理：一是執(zhí)政前主要體現(xiàn)在政黨政策方面，即動員一切力量反對、抵抗日本對中國的侵略；二是新中國成立后成為執(zhí)政黨的對日政策，體現(xiàn)在政黨外交和政府外交兩個方面。［6］

需作留意的是，中國共產黨奪取政權后，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是以民間促政府的方式實現(xiàn)了對日邦交。毛澤東對此予以過重視，［13］周恩來曾為之進行過長期的實踐工作。［14］孔繁豐的《周恩來總理和池田大作的歷史性會見——兼論池田大作對建立和發(fā)展中日友好關系的貢獻》，由“政黨外交”的切點，論說了周恩來與池田大作的友誼以及池田大作在中日友好關系史上的作用與影響。［15］隨著中日兩國關系的正?；爸袊伯a黨與日本”的關系，也為“政府外交”體現(xiàn)。對此，既往研究有過整理。①參見：董振瑞、益蕾《回憶70年代末鄧小平訪問日本和會見大平正芳——王效賢訪談錄》，《黨的文獻》2007年第2期；何立波《鄧小平首訪日本始末》，《傳承》2008年第7期上；鐘放《胡錦濤主席訪日與當代中日關系》，《日本學論壇》2008年第3期。

在中國共產黨成為執(zhí)政黨之前的1949年6月，毛澤東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中論及19世紀40年代至20世紀初期中國人學習外國的情形時，有過這樣的敘說：“日本人向西方學習有成效，中國人也要向日本人學?！保?6］1470與之相比，1978年鄧小平在東京的日本記者俱樂部舉行的一次為世人矚目的記者招待會的表述，則更為明確：“要有正確的政策，就是要善于學習，要以現(xiàn)在國際先進的技術、先進的管理方法作為我們發(fā)展的起點。首先承認我們的落后，老老實實承認落后就有希望。再就是善于學習。這次到日本來，就是要向日本請教。我們向一切發(fā)達國家請教”。［17］43這既是中國共產黨，也是中國政府在改革開放之際的對外態(tài)度、對日態(tài)度的表述。

與“學習”不同，“感謝”引起了爭議。李東朗在《毛澤東關于日本侵略一個表述之真意》［18］中，就毛澤東所說的“感謝日本侵略”的含義闡述己見：必須了解毛澤東的語言特點、談話的全部內容、話意所指，才能了解毛澤東所說的“感謝”日本侵略及類似話的真實含義，否則會發(fā)生錯誤、產生誤解。對此，張振鹍以《“感謝”就是感謝——“毛澤東說要感謝日本侵略”評議》參與討論，他認為：八年抗戰(zhàn)中日本占領了大半個中國，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建立了抗日根據(jù)地，這也為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創(chuàng)造了條件，所以日本軍閥、壟斷資本干了件好事。再加上這八年間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軍隊發(fā)展到了一百二十萬”，毛澤東充分肯定日本“幫了我們的大忙”。解放戰(zhàn)爭勝利，南京國民政府被推翻，“毛澤東重溫這段歷史，對當年干了好事、幫了大忙的日本軍閥、日本皇軍表示感謝，自然是情理之中了?！保?9］125為爭議內容折射的是：抗日戰(zhàn)爭既使“中國共產黨在政治上成熟”，也使“中國共產黨在實力上壯大”，也就更加顯現(xiàn)“中國共產黨與日本”在歷史進程中的相互影響及其復雜性。

這種影響還在延續(xù)。因而，研究者們對中國共產黨幾代領導者為當代中日兩國關系的順利發(fā)展所作的努力，進行了回顧、評論。［20］蕭永宏認為：“鄧小平是新時期中日關系的開拓者，也是同一時期中日友好的堅定支持者?！睆纳蟼€世紀70年代中期開始，圍繞著中日世代友好這一主題，鄧小平先后就反霸、學習日本、中日經(jīng)濟合作以及80年代出現(xiàn)的諸如教科書、參拜靖國神社、光華寮、日本防務費增加等一系列問題進行了充分論述。“他對發(fā)展中日關系的一系列精湛見解，以及由此折射出的世界意識、理性精神和創(chuàng)新思維，永遠是推動我們努力發(fā)展中日關系的一筆重要的精神財富?！保?1］游博則認為：“江澤民對日外交思想是在冷戰(zhàn)后中日關系發(fā)展出現(xiàn)新情況、新變化的基礎上逐步形成發(fā)展起來的。其基本內容有四個方面：中日關系必須建立在以史為鑒、面向未來的基礎上；日本必須在臺灣問題上信守承諾，才能更好地發(fā)展中日關系；中日兩國應該大力拓展經(jīng)貿、文化和人員交流；中日兩國需要建立面向21世紀的致力于和平與發(fā)展的友好合作伙伴關系?！保?2］71

整理既存研究中的“中國共產黨與日本”，可得啟示三點。第一，青年毛澤東提出的日本“無論何人執(zhí)政，其對我政策不易”之論斷，依然可作當下解讀日本政府對華政策之基點。第二，鄧小平提出的“承認我們的落后，老老實實承認落后就有希望”之論斷，不僅是三十多年前中國對外態(tài)度、對日態(tài)度正確形成之前提，現(xiàn)在依然如此。第三，堅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與以先進的日本為榜樣在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者的日本觀、對日政策的形成過程中并不矛盾。以此為著眼點，“中國人對日態(tài)度”之相關研究，尚有諸多具體問題有待實事求是地解答、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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