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彬彬
(平頂山學院 文學院,河南 平頂山 467000)
惠特曼自然觀的人文意蘊
杜彬彬
(平頂山學院 文學院,河南 平頂山 467000)
惠特曼認為自然萬物是生命精神的象征,他借自然歌頌了性和肉體之美,肯定了與大自然相一致的人的欲望和感情;另外,在“回歸自然”的主題中,惠特曼將“靈與肉”的統(tǒng)一作為完美人性的象征,并認為這個統(tǒng)一需要肉體來達成,這一人文意蘊反映出了他對希臘文化精神的肯定,同時,這一人文意蘊對美國民族文化的構(gòu)建也有著重要意義。
惠特曼;自然觀;生命精神;靈與肉;人文意蘊
19世紀浪漫主義詩人創(chuàng)作的一個共性就是在大自然的主題中表現(xiàn)“自我”。無論是華茲華斯、柯勒律治,還是拜倫、雪萊,他們在歌頌自然的同時,都熱衷探討人的感情和精神問題??档抡J為:我們不是在尋求自然界的法則,而是“在存在于我們的感性和理智里的經(jīng)驗的可能性的條件中去尋求自然界”[1]92?;萏芈m然是19世紀浪漫主義自然詩人,但他對美國民族的人性思索卻是劃時代的,他認為“大自然不僅客觀地存在于它本身,而且至少同樣存在于注視著它、吸引著它和置身于它的人、靈性和時代的主觀反映中——它將時代和個人的獨特的信念忠實地送回”[2]1240。從這個角度講,惠特曼的自然觀也同樣體現(xiàn)著他獨特的人文關(guān)懷。
19世紀浪漫主義詩人華茲華斯可謂是在自然中思索人性的典范。華茲華斯把自然布置成一個基督教式的樂園,把人性的至高無上置于宗教式的超脫境界,并以此作為對現(xiàn)實文明人的批判和否定,他所說的人性自然狀態(tài)的伊甸園在世俗中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所以這種對人性終極意義上的宗教式單向思索使他所說的完美人性,成為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而惠特曼則不同,他從自然中看到的人性內(nèi)涵更多的是對世俗人性的肯定,并認為這是人的生命精神所在。
印度神秘主義認為宇宙萬物的靈魂和人的靈魂同樣具有不朽的神性,都折射著無限的生命價值,惠特曼曾受到過這種思想的影響,所以他認為宇宙萬物都不是無生命的,都蘊含著生機和活力。他在草木、山川、河流中,找到了“生命之泉水”,找到了不可征服的生命力的象征。對惠特曼來說,上帝或宇宙的本質(zhì)就是律動在宇宙間不可抗拒的、不可毀滅的生命洪流,它充盈宇宙萬物,不僅蘊含在各種生命體內(nèi),而且也浸潤了看似無生命的物質(zhì)。正是這種潛伏的生機構(gòu)成了宇宙萬物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并推動宇宙永恒地向前發(fā)展。惠特曼對自然的贊頌本身就包含著對生命的謳歌,這也是他歌頌自然的最終旨歸,因此《草葉集》才被說成是“為我的肉體”和“靈魂”寫下的詩。
《自己之歌》是《草葉集》的縮影,在詩中,詩人把自己當作人類的代表,唱出了對生命的頌歌。但作者卻并沒有從表面對“自我”進行直接抒情,而是時刻以自然為依托,挖掘“自我”的內(nèi)在意義,并拓展為對生命的禮贊,這使得他筆下的自然充滿了人性蘊涵。在這首詩中,詩人描寫的每個自然物都與其人性意義緊密相聯(lián),都籠罩著濃重的生命氣息。詩人在第二部分就說:“我愿意走到林邊的河岸上,去掉一切人為的虛飾,赤裸了全身/我瘋狂地渴望能這樣接觸到自己/……我的呼氣和吸氣,我的心的跳動,血液和空氣在/我的肺里的流動/嫩綠的樹葉和干黃的樹葉,海岸和海邊的黝黑/的巖石和放在倉房里面的谷草所吐的氣息/我吐出來散布在旋風里的文字的聲音/幾次輕吻,幾次擁抱,手臂的接觸/在柔軟的樹枝搖擺著的時候,枝頭清光和暗影的嬉戲。”[2]62―63在這里,詩人把自己的氣息同自然的“氣息”混合,自然被賦予了人性的靈光,成為了生命的寫照。詩中所表現(xiàn)的自然閃爍著生命的歡愉,抒發(fā)了作者對源于生命自然本性的向往。在詩的下文中,詩人把夜說成了“瘋狂的裸體的夏天的夜”,把自己說成是“洗濯過的白菖蒲的根芽、膽怯的水鷸、守衛(wèi)著雙生鳥卵的小巢”,是“那須發(fā)肌肉混合扭結(jié)在一處的干草”,是“楓樹的滴流著的液汁,成長著的麥稈”,這里面充滿了詩人對生命個體的歌頌。另外,這首詩里的海洋、太陽以及各種動物,都成了詩人尋找生命的底蘊、歌頌自我的象征,并且詩人愿意與它們“合為一體”,以彰顯自我。
在《自發(fā)的我》中,詩人更是以自然和人結(jié)合的方式來展現(xiàn)人的欲望和生命力。詩人在詩中毫不遮掩地描寫了兩只蜜蜂的交配:“那只嗡嗡著忙來忙去的長著茸毛的野蜂,它抓住那長得豐滿的雌蕊,以淫蕩而強有力的腿部弓身壓在她上面,恣意地擺布她,使勁地牢牢支撐自己,直到滿足了為止?!苯又?,這種對自然界動物性愛的描寫又過渡到了兩個青年男女的愛欲描寫:“那愈來愈興奮的年青男子,那愈來愈興奮的年青女人/那深夜走來的年青男人,那只想把一個將要支/配他的沖動壓下去的發(fā)燙的手……”[2]193在這里,惠特曼以自然界生物的原初動力來寫人的生命,充分體現(xiàn)了對人自然本性的贊美和肯定。當時的美國文人在英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下,認為人的自然性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甚至是遭貶斥的,這也是《草葉集》為什么在當時被人們戴上“不道德”帽子的原因。同樣,在我國近一個世紀里對惠特曼的評價也往往“突出他自由詩的藝術(shù)形式、豪放的氣勢和自由民主的思想,對他色情的一面或忽視或回避了,似乎對此還未作充分的揭示”[3]435。無論外界有怎樣的非議,人的自然性在惠特曼看來卻是合理、正常的,沒有什么丑惡和恥辱。他認為,美國詩人的問題就在于會不會在詩中歌頌自然萬物愛欲的正當性。
性愛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是不可回避的事實,無論我們以什么樣的形式去掩蓋它,它總是存在于我們的意識和潛意識之中。惠特曼稱性是“根本之根本,生命之生命”[4]19,其實,惠特曼也正是基于民主的需要才對人的肉體和性加以肯定的,因為“平等的題材必然會贊美人的身體,在惠特曼看來,那是描述人的價值的一個不可分割的題材”[5]105。在惠特曼眼里,“民主”已經(jīng)超越了社會學和政治學的意義,具有人文關(guān)懷的審美意蘊。
在《草葉集》中,惠特曼對生命的歌頌并沒有僅限于人的自然原始欲望,而在于最終說明和大自然相一致的人性的真、善、美。在《只不過是根和葉而已》中,詩人以根和葉起興,說明人們之間感情的真純、自然,他寫道:“這些只不過是根和葉而已/是從山野和池塘邊給男人和女人帶來的香味/愛情的石竹花和酢漿草,比葡萄藤纏繞得更緊的手指/太陽升起后從躲藏在樹葉中的鳴禽噴涌而來的歌聲/從活躍的岸邊吹來的陸地與愛情的微風,吹向活躍的/海上的你們,吹向你們水手們的微風/在霜花中成熟的漿果和三月的嫩枝,趁早獻給冬去春/來時在田野漫游的年青人的嫩枝/呈現(xiàn)在你們?nèi)魏稳搜矍昂蛢?nèi)心的愛的蓓蕾?!盵2]233詩人眼里的大自然到處充滿著愛,他所描寫的一系列充滿野性和生機的意象都洋溢著純凈、溫馨的自然之情,這也蘊含了詩人對人的本性的探究,因此惠特曼可以大膽抒發(fā)對“性和愛”的贊歌。
在西方文化語境中,“自然”一詞本來就有“內(nèi)在本性”或“其自身之內(nèi)的東西”[6]44的含義?;萏芈枳匀豢隙巳说淖匀粚傩苑矫娴挠透星?,這本身也是對自然的歌頌?;萏芈且赃@種方式突破了基督教禁欲主義的統(tǒng)治,并把人自身的原始欲望作為一種神性來表達,正如他所說:“我總的意圖就是要超越于一切人為的法規(guī)和助力之上去表達自我的永恒、具體、復合、累積和自然的性格?!盵2]1215這已完全不同于華茲華斯關(guān)于自然是人性伊甸園的觀點,也不同于將自然作為人類精神家園的大衛(wèi)·梭羅,而直接把人——這個物質(zhì)存在的鮮活個體提上日程,對人體欲望之美、肉體之美大加贊揚,“自然要反映那些健康的、永久的東西。性,在這種處理之下,必然會要求恢復它的天賦權(quán)利”[7]121。
這種對人的自然本性的歌頌,其實也是對原始生命力的肯定。詩人發(fā)自內(nèi)心地對自然唱出贊歌,也是為了在自然中感受其中蘊含的勃勃生機與鮮活的生命,這隱含了美國人內(nèi)心深處對自我的關(guān)注,也啟迪著美國民族對人性的重新認識。
華茲華斯用基督教來思考人性問題,他所說的人性完美更多的是指一種精神訴求。在基督教中,人的肉體是罪惡的,而靈魂則是圣潔的,所謂人的拯救,就是在圣靈的幫助下,通過靈魂的凈化把肉體從罪惡中解脫出來。人的肉體完全是被動的、被統(tǒng)轄的、被驅(qū)使的,而靈魂才是主導性的、決定人的存在的本質(zhì)因素[8]。不僅是華茲華斯,美國的其他詩人如布賴恩特、梭羅、愛默生等,把對人性之美的追求也放在了精神維度之上,對肉體則未表現(xiàn)出足夠的重視。對于惠特曼而言,他也提出人要“回歸自然”,他理想中的“人”是一個欣賞自然,能走進自然,并融于自然的個體。他歌頌人類的自然狀態(tài),同時贊美勞動人民樸實自然的天性以及他們的戶外生活。更為重要的是,惠特曼在“回歸自然”這一主題之下,通過對自然的描繪肯定了人的肉體之美和人的自然欲望,同時把“靈與肉”的統(tǒng)一作為人性之美的象征,從而揭示出與自然對應的人的主體性精神和價值,這使得惠特曼“回歸自然”的意義要顯得更為復雜和深遠。
在惠特曼看來,人和自然是合二為一的,他在《我倆,被愚弄了這么久》中表明了這個觀點:“我們便是自然,我們違離已久,但現(xiàn)在我們又回來了/我們變?yōu)橹参?、樹干、樹根、樹皮……我們是橡樹,我們在露天下并排生長/我們吃著嫩草,我們是野獸群中的兩個,如任何野獸一樣自然生長?!盵2]199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惠特曼認為人本來和大自然就是一致的,他歌頌的人其實是那種具有自然本性的人,是那種如同裸露在自然中的植物、動物一樣的人。因此,他肯定人的肉體和欲望,并認為這是與自然相通的?;萏芈鼘θ怏w之美情有獨鐘,他通過對大自然懷抱里人的身體的描寫,把人類帶回了天真無邪的原始狀態(tài)。在《我歌唱帶電的肉體》中也有這樣的句子,如“男人或女人的肉體的美是難以形容的,肉體本身是難以形容的”,“在游泳池中的裸體游泳者可以看見他在透明的碧綠的水光中游泳,或者仰面浮著,在蕩漾的水波中靜靜地游來游去……”惠特曼描寫的人的肉體是與自然和諧一致的,從這個角度來講,惠特曼所說的“回歸自然”比華茲華斯、梭羅有更為具體的客觀物質(zhì)性意義,那就是要通過自然萬物來發(fā)現(xiàn)人的肉體之美,因為這才是人的自然屬性和自然界生生不息原始動力的根基。
但惠特曼所說的“回歸自然”不僅指人的肉體欲望的回歸,他同時也重視人的靈魂的回歸。如前文所說,自然在惠特曼眼中,不僅是生命和欲望的象征,也是愛默生的超驗主義所認為的精神象征,是一個萬物有靈的泛神論自然,所以“回歸自然”在惠特曼看來,也具有確立自身“靈”的高尚這一層意思。他認為人的靈魂和肉體是平等的,“我曾說靈魂并不優(yōu)于肉體/我也說過肉體并不優(yōu)于靈魂”[2]180。人不僅是物質(zhì)的存在,更是一個理性智慧的動物。惠特曼強調(diào)靈魂,就是考慮到一個完整的人本身就是靈與肉的統(tǒng)一。但是惠特曼在表現(xiàn)“回歸自然”這一主題時,卻選擇了把人的肉體和欲望作為重點。他在《草葉集》的題詩里就說:“來吧,我的靈魂說/讓我們?yōu)槲业娜怏w寫下這樣的詩……”在《我歌唱帶電的肉體》里說:“當我看見我的靈魂在‘自然’中反映/當我通過了一層霧靄看見了‘一個人’,有著難以/形容的完善,明智和美麗/看見了低垂著的頭和交叉在胸前的兩手,我看見了‘女性’!”這個女性不僅是優(yōu)雅動人的天使,也呈現(xiàn)出了一種女性的身體之美。那么,為什么惠特曼在說明了“靈魂和肉體是平等的”之后,又偏重于肉體和欲望呢?其實惠特曼在表現(xiàn)“回歸自然”這一主題時,一直在尋求人的靈魂與肉體的統(tǒng)一,只是他并沒有單向地強調(diào)這個“統(tǒng)一”,而旨在說明這個“統(tǒng)一”需要通過肉體欲望來達成。肉體在先,靈魂在后,但兩者同等重要,他認為:如果生命和靈魂是神圣的,那么肉體就是神圣的,并且堅持以肉體的神圣性來反對偽善[9]16。
亞里斯多德認為:靈魂和肉體是不能分離的,但就發(fā)生的次序而言,軀體先于靈魂,并且靈魂的非理性部分先于理性部分而產(chǎn)生[10]47。惠特曼也認為肉體是靈魂存在的前提,靈魂包含在肉體中,他說:“有人要想看靈魂/看你自己的身體、面貌、人物、實體、野獸、樹林、奔流的河川、巖石和沙土吧?!盵2]52也就是說肉體和靈魂是統(tǒng)一的,看到了和自然物本性一致的人的肉體,也就看到了靈魂存在,所以他又說:“肉體包含著,同時也就是意義、要點,肉體包含著,同時也就是靈魂/無論你是誰,你的肉體或這肉體的任何一部分/都是多么地壯麗,多么地神圣!”[2]53惠特曼把靈魂看作人的一部分,是與肉體不可分割的,他描寫人的肉體和欲望,不是色情的描寫,而是為了說明靈魂的存在必須以肉體的存在為依據(jù)。英國的羅·布坎南這樣評論:“他以精神純潔和健康為主題的全部偉大作品中,完全屬于猥褻的不超過五十行,而且這五十行還埋藏在那些在最高尚的意義上反對單純?nèi)庥涂v情聲色的節(jié)段之中。”[7]81―82惠特曼肯定了靈魂和肉體的一致性,因此,“惠特曼贊美肉體,因為這樣做,他贊美了靈魂”[11]。
從美國文學史的角度來看,惠特曼把肉體和欲望作為與大自然相一致的首要因素,從而達成靈與肉的統(tǒng)一,這一人文意蘊具有重要的意義。19世紀上半葉,美國為擺脫英國文學的附屬地位,把建立與合眾國相適應的民族文學提上日程,當時人們對美國本土作家如華盛頓·歐文、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的作品非常喜歡,但他們在反映本民族文化方面卻未作充分表現(xiàn),所以愛默生就把本民族文學話語的建構(gòu)作為重點,“從激發(fā)人的個性和潛能出發(fā),主張‘自立創(chuàng)業(yè)’”[12]。但是愛默生所說人的個性和潛能主要指精神上的人的價值。愛默生所創(chuàng)立的超驗主義哲學認為:自然是精神的象征,精神和靈魂是人的本質(zhì),也是上帝之靈的體現(xiàn),人通過直覺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神性,并可以直接和上帝交流?!办`魂的重要性體現(xiàn)在每個個體身上就是指人的精神至上性”[13]。愛默生重視靈魂和精神對人的心智的啟發(fā)作用,他認為人通過自身可以與上帝交流,“每一個生靈都富有深刻的宗教含義,每一個人的靈魂都與上帝相連。通過各種感覺如本能、想象力和洞察力等,靈魂可以透過軀體,參與‘超靈’的生活,以達到與上帝的完美結(jié)合”[14]。這雖然打破了人與神的對立,肯定了人的能力和價值,但是愛默生這里所說人的價值,則主要是指人的“靈”或是精神。在精神上對人的價值進行肯定,梭羅已經(jīng)做得相當充分,但愛默生作為美國的“精神導師”,依然覺得“我們一直缺乏一位天才”,直到《草葉集》出現(xiàn),他才說:“我發(fā)現(xiàn)它是美國迄今做出的最不平凡的一個機智而明睿的貢獻。”由此可見,愛默生在提出解放思想的口號之后,最希望出現(xiàn)一位能平衡人的物質(zhì)意義和精神意義的作家。惠特曼的出現(xiàn),正滿足了愛默生的這一要求,他在給惠特曼的信里說:“我對你自由而勇敢的思想十分贊賞……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寫得無比精彩的無與倫比的東西,它們真正是恰到好處了?!盵7]1這其實也在一定層面上肯定了惠特曼對人的肉體欲望的贊頌和以此達成“靈與肉”統(tǒng)一的觀點?;萏芈匀挥^人文意蘊的文學史意義也由此而產(chǎn)生。
從文化的角度來看,惠特曼自然觀的人文意蘊無形中折射出了希臘文化的精神。英國畫家劉易斯稱惠特曼是一位“渾身散發(fā)著那種最廣博的希臘式熱情”[7]315的人。古希臘文化中的人都有著很強烈的自我意識,他們強調(diào)人的自由和獨立,肯定人原始欲望的合理性,這是古希臘文化的本質(zhì)特征[15]34。而希臘文化中的自然崇拜則首先是對人的自然形體的崇拜,利奇德指出:“古希臘文化的各個組成部分都植根于并最初起源于性愛?!盵16]6在這個基礎上,希臘文化在藝術(shù)上的反映,就以表現(xiàn)人的肉體美為一大特色。而希臘人對美的事物和現(xiàn)實生活的熱愛,又使他們重視人的精神。肉體和精神的和諧,使整個希臘文化呈現(xiàn)出一種田園詩般純靜悠揚的意境[7]50。
“靈與肉”的關(guān)系是文學的母題,它反映著人類生存狀態(tài)的合理性與適度,但在文學史上,靈與肉的關(guān)系更多地體現(xiàn)了沖突和分裂,要么偏重肉體,要么偏重靈魂?;萏芈粌H關(guān)注人的靈魂,更關(guān)注人的肉體和欲望,并肯定人的肉體和欲望對“靈與肉”統(tǒng)一的重要作用。在當時的情況下,要在文化上建立美國民族的自信力,首先要肯定本民族的物質(zhì)動力,其次要確立本民族的精神范式,這兩者完美的結(jié)合才能激發(fā)本民族的文化活性。惠特曼基于現(xiàn)實的需要,以希臘文化精神來平衡“靈與肉”的關(guān)系,體現(xiàn)出了一個民族對自我的肯定。美國人開拓邊疆的勇氣和樂觀主義精神也與此相契合,當時的作家約翰·布羅斯就這樣評論:“《草葉集》具有大自然的誘惑力和真實事物的美。我們不是到它那里去尋找慰藉和安寧。它總是留在艱難和壯麗的事業(yè)中。像航海、爬山或在陸地和海上面對危險和困難那樣,它培育著剛強的斗志和清醒、自信的偉大美德?!盵17]44歷史證明了約翰看法的正確性,惠特曼成了美國精神的代名詞,在這個意義上,米勒稱“《草葉集》是美國的史詩”是非常恰當?shù)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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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mane Meaning of Whitman’s Nature Thought
DU Bin-bin
(Pingdingshan University, Pingdingshan Henan 467000, China)
Whitman’s natural world is the symbol of life spirit, he praises sex and the beauty of the body though nature and confirms the man’s natural personality consistent with the intrinsic properties; In addition, in the theme of ‘Returning to nature’, Whitman regards the unity of “Body and Soul” as the symbol of perfect human, and that requires the unity through body. The human meaning reflects his affirmation of Greek culture, which is significant for American construction of the national culture.
Whitman; nature thought; life spirit; soul and body; humane meaning
I106.2
A
1006-5261(2011)04-0068-04
2011-03-11
杜彬彬(1980―),男,河南平頂山人,碩士,助教。
〔責任編輯 楊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