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樹青
(杭州圖書館 浙江杭州 310006)
2011年新年伊始,一則微博在網絡上廣泛流傳,“我無權拒絕他們入內,但您有權選擇離開”,杭州圖書館歡迎乞丐入內、對所有人群免費開放的“舊聞”成為媒體關注的熱點,甚至引發(fā)了一場關于公共圖書館的網絡大討論。央視著名新聞評論員白巖松在《新聞1+1》欄目中除了對以杭州圖書館為代表的國內部分公共圖書館平等、免費開放的做法表示贊賞之外,還希望中國所有的公共圖書館在“公共”的道路上可以做得更好、走得更遠,表達了把“公共”還給圖書館的愿望。
答案是肯定的。
一個時期以來,由于指導方針的緣故,公共圖書館無論是愿意還是不愿意都已把盈利創(chuàng)收作為了一種主要工作業(yè)績來追求,甚至提倡以館養(yǎng)館,客觀上阻礙了一些本來最應該成為公共圖書館服務對象的人群對圖書館的使用。部分理論工作者還發(fā)表了不少文章予以闡述、弘揚、推廣,以至使圖書館工作本身與其公共職能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導致了圖書館的社會服務功能越來越萎縮,與時代的發(fā)展格格不入,使得人們對圖書館的認識不僅停留在傳統(tǒng)的典、藏、閱,甚至還有倒退。圖書館是培訓機構?租書館?抑或是文化公司?以至于在一般市民的觀感中,圖書館受歡迎的程度還不如一個書店。這些都造成了圖書館作為一個行業(yè)不僅被邊緣和弱化,更是岌岌可危。在此情形下,本世紀初由《圖書館》雜志發(fā)起的恢復“公共圖書館精神”運動,希冀圖書館的公共精神能夠得到回歸,希望對一個時期以來公共圖書館的工作方式、運作模式、理念精神進行一次全面的反思,并實現有效轉型,回歸公共文化服務的主流。在這場大討論中,業(yè)界支持的人多,反對的人也多。而持反對意見的人中,有較大部分是出自于對“政府政策不到位”的自然反應。雖然最終大家對公共圖書館應恢復“公共”的認識基本趨向一致,但是在實際工作中,由于種種原因,公共圖書館的公共精神還是沒有得到很好的恢復和落實。而此次白巖松在央視上所表達的把“公共”還給圖書館的愿望,既可以將其看作是社會對圖書館公共職能回歸的一種呼喚,也可以視作是希望公共圖書館吹響公共精神回歸的集結號,應引起我們業(yè)界的深刻反思和響應。
其實,公共圖書館在新中國的歷史上也有過它的黃金時期,那時的圖書館職業(yè)還是得到社會的理解和尊重的。當時公共圖書館知識服務的性質是明確的,實行的服務也是免費的。雖然館藏數量和服務能力等原因,辦借書證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在以階級劃分的社會中,圖書館對各種人群的服務也存在著一定差別,但當時的圖書館還是向最廣泛的人群免費開放的,其“公共”的性質是客觀存在的,總體也是吻合當時的社會制度的。圖書館是一個生長的有機體,社會發(fā)展了,圖書館的工作方式、運行模式也需要不斷調整,以適應新的社會現實。比如我國以前的城市圖書館在名稱中都不強調“公共”,當時的社會實行的是全民國家所有制,沒有必要再特別說明其公共性。在當前市場經濟條件下,私營經濟不斷擴張,多元資金投入機制正在形成,政府主辦的城市圖書館是不是就有必要在名稱中表達出其“國辦公共”的性質,比如“杭州圖書館”可以叫做“杭州公共圖書館”,這與建國前在公共圖書館前都冠以“國立”的概念是一樣的。我個人認為,我們是否有必要發(fā)起一場恢復公共圖書館冠名的運動,以此來明確公共圖書館的“公共”性質,明確行業(yè)定性和工作定位。
恰逢其時,不久之前,文化部、財政部聯合下發(fā)了《關于推進全國美術館、公共圖書館、文化館(站)免費開放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這是一個鼓舞人心的文件,也是一個時期以來最具社會影響的文化政策,困擾業(yè)界很久的有關公共圖書館公共性質和公益性原則終于得到了國家政策的明確認定。有業(yè)界專家學者指出,“圖書館是一種保障知識自由和信息公平的社會設計,是一種典型的社會公共產品”,作為社會之公器的公共圖書館終于有了制度上的保障。在我國的公共圖書館已經沒有“公共”很久的情況下,《意見》的頒布是圖書館公共精神回歸的一個良好契機,理應得到我們的鼓與呼。
中共十七大提出了要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fā)展大繁榮,其目的在于激發(fā)全民族文化創(chuàng)造活力,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使社會文化生活更加豐富多彩,人民精神風貌更加昂揚向上。其實質就是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通過政府主辦的各級各類文化設施對公眾實行免費的、無差別的服務,使得公眾的信息獲得、知識交流、情感交融非常方便,不會因為財富、地域等原因得到限制。而這一切,恰恰是《意見》的核心思想和價值所在。
推動任何一項文化工程都需要有一個強有力的抓手和著力點,并以此來統(tǒng)籌和實現最終設計。我個人認為,就目前來說,把著力點放在各級各類公共圖書館是代價最低的。從現狀來看,現代中國再也沒有一個像公共圖書館這樣體系更完善、架構更立體、內容更豐富、手段更先進、歷史更悠久、積淀更深厚、理論更科學、人員更專業(yè)、聯系更廣泛的專業(yè)組織了,其服務不僅遍布城鄉(xiāng),而且可以實踐地區(qū)與地區(qū)、國家與國家、民族與民族之間的知識傳播和文化交流,為文化多樣性的實現提供了可能。我們可不可以這樣認為,發(fā)展公共文化事業(yè)就是要把公共圖書館建設當成重中之重來抓,將其納入到每一個城市的發(fā)展戰(zhàn)略中,成為一種真正的制度設計。
或許有人會提出不同看法,公共文化事業(yè)應該有多種經營、多種內容、多種形式。我不否認這樣的意見,發(fā)展公共文化確實應該諸館并重。但是,需要有一個著力點來統(tǒng)籌和有所側重。數百年來,圖書館一直有著深厚、持續(xù)、成體系的理論支撐,現代意義上的公共圖書館更是具備了開放、多元的文化態(tài)勢,在功能設計上已經從傳統(tǒng)意義上的典、藏、閱擴展到了包括公益性講座、展覽、沙龍、信息服務、教育培訓、文化演出等等多元化的服務方式,使得圖書館不再是一個“小閱讀”的概念,而是有了“大文化、大閱讀、大交流”的內涵。另一方面,通過現代通訊和數字技術的結合,公共圖書館已經實現了多時空、全媒體的服務,數字空間與物理空間的結合,使得圖書館變成了一個“觸手可及,無處不在”的文化空間。這樣的文化空間毫無疑問是任何行業(yè)都無法取代的。我們有理由認為,公共圖書館必須做大做強,在“公共”的性質上加大力度。
為此,《意見》的核心精神必須得到貫徹,各級各類公共圖書館應該毫不猶疑地排除干擾,爭取政策,早日實現“公共”的回歸。政府則必須從文化戰(zhàn)略的高度,從發(fā)展文化事業(yè)的高度來推動公共圖書館有錢辦事、有房辦事、有人辦事:“有錢”就是要解決各級各類公共圖書館辦公經費、購書經費、活動經費以及工作人員的福利待遇的問題;“有房”就是要建設一流的、體現地域特點的、表達地方文化特色的、開放的、智能的圖書館建筑;“有人”就是要為圖書館配足編制,完善人員架構,滿足現代圖書館服務對“人”的要求。只有這樣,公共圖書館才能健康有效地運行,“公共”也才能得到真正的回歸。
但愿,把“公共”還給圖書館,再也不僅僅是一種呼喚,而是一種“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