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林

“構(gòu)建和諧社會的性愛與婚戀”研討會綜述

高山林

構(gòu)建和諧社會是我國政府近年來大力倡導的理念，幸福家庭是和諧社會的根基，健康的性愛與婚戀則是構(gòu)成幸福家庭的基本要素。在深圳市社科聯(lián)大力支持下，由深圳市性別文化研究中心、深圳市計生協(xié)會與深圳市計劃生育服務中心共同舉辦的“構(gòu)建和諧社會的性愛與婚戀”研討會于2011年5月13日在深圳市計劃生育健康教育基地舉行。與會人員對當下深圳社會的一些問題進行了研討，并呼吁社會各界關心青少年、關心來深務工者與市民性愛與婚戀的生活質(zhì)量。

一、性愛與婚戀的新問題成為深圳社會的顯性問題

近年來深圳社會出現(xiàn)不少新動態(tài)，青少年學生、新生代農(nóng)民工、社區(qū)居民群體的性愛與婚戀問題成為一個顯性社會問題。

（一）青少年學生群體：視性愛為時尚，獵奇式早戀增多，傳統(tǒng)道德淡化。婚前性行為，不僅大學生不避諱，中學生亦毫不臉紅，視之時尚。深圳市計生協(xié)會陶林會長指出，對中學生的問卷調(diào)查顯示：男女學生戀愛選擇“進行感情交流的”已占一半（男生為50.4%，女生為50.9%）；“為追求時尚的”男生占15.3%，女生占18.6%；“為得到性滿足”的男生占8%，女生占2.7%，男生高于女生近3倍。深圳大學學生心理咨詢中心的周紅副教授分析：大學生的戀愛低齡化明顯，戀愛時間短，愛情速配，同時，不文明的戀愛行為增多，有的不談婚姻，交友僅為獲得一份有時間段的校園感情，畢業(yè)就分手——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jīng)擁有”；有的愛情功利化，只追求物質(zhì)條件如金錢、學歷、社會地位等，畢業(yè)時不必找工作，只要找到理想的老公就行。在調(diào)查大學生第一次性行為原因時發(fā)現(xiàn)：因雙方相愛的占45%；因當時氣氛不錯的占22%；應對方要求的占12%。后兩者均是情境產(chǎn)生的性行為，占3成以上。

（二）新生代農(nóng)民工群體：性開放程度偏高，出軌現(xiàn)象屢見不鮮。對勞務工群體的性觀念和性行為，陶林認為，該群體大多數(shù)青年愿在深圳完成婚戀過程，在調(diào)查問卷中，“未婚同居的”男性占83%、女性占69%；男性的性伴侶2.08個，女性1.38個。與此同時，處女（男）情結(jié)趨于淡化，“愿意與非處女（處男）處對象”的男性占44.9%、女性占31%；“不一定的”男性占36%、女性占41%；“不愿意與絕對不愿意的”男性占19.2%、女性占28.1%；在問及“首次性行為發(fā)生背景”中“兩情相悅”的男性為66.6%、女性為58.9%；“戀人誘導（自己不情愿）”，男性為10.1%，女性為20.3%；而女性回答“熟人誘導（自己不情愿）”為8.7%、“陌生人強迫”為9.5%，說明有近4成女性曾發(fā)生“非情愿”的性行為，有近1成受到“強迫”的性侵害。

深圳市性別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員鐘曉山指出：新生代農(nóng)民工不同于父輩的是，有文化，崇時尚；有夢想、求發(fā)展；擇友隨意，戀愛自由；不想回鄉(xiāng)，渴求扎根城市。然而他們在深圳婚戀性愛問題卻不少：一是遠離家鄉(xiāng)對象難覓，情感孤僻。由于行業(yè)性別比失衡，異性朋友難交；加班加點多，交友時間少；住集體宿舍，缺乏交友婚戀空間。這些不愿回鄉(xiāng)，在時空上又難以婚戀交友的務工者，女工想找有戶籍的，高不成低不就，男工又無處覓友，往往相互錯過了選擇機會，處于“性”饑渴或“性”麻木狀態(tài)，不僅易出軌，也難覓幸福。二是依戀城市，但受物質(zhì)條件限制又難以交友婚戀并安居樂業(yè)。由于不能與戶籍居民同享基本公共服務，城市房價與物價飛漲，而學歷及技能水平難迅速提高，不僅就業(yè)難，性愛與婚戀生活無從談起，不少人轉(zhuǎn)棲他鄉(xiāng)，招工難成為深圳經(jīng)濟發(fā)展的制約點。

（三）性愛與婚戀的不良心態(tài)影響其社區(qū)居民的幸福感。心理咨詢師、深圳市性別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員侯曉菲指出：當前深圳人婚戀觀念，處在思想最解放、行動最大膽的時期，傳統(tǒng)的文化和習俗已難尋覓，一些不良心態(tài)直接影響社區(qū)年輕居民婚戀的幸福感和家庭生活的質(zhì)量：一是“游戲”心理；二是“功利”心理；三是“沖動”心理；四是“放縱”心理；五是“叛逆”心理；六是“猜疑”心理；七是“控制”心理；八是“破壞”心理；十是“自卑”心理。

二、不容忽視的后果與隱患

與會專家學者認為：在沒有道德底線、沒有規(guī)則的狀態(tài)下進行的性愛與婚戀，留下不容忽視的后果與隱患。

（一）性饑渴與不孕不育問題異軍突起。部分打工一族的男性長期處于性饑渴狀態(tài)，一有機會便放縱，完事時又恐懼擔心，落下“性功能障礙”。而女性“不孕不育”問題更嚴重。陶林認為，由于結(jié)婚時間明顯延遲，婚前性行為卻提前，一些年輕女性在性伴侶增多，又沒有規(guī)范避孕方法，反復的人工流產(chǎn)，嚴重的生殖道感染，導致不孕不育癥成為當下的突出問題。

（二）性科診所應運而生。在勞務工集聚的關外，民間性科診所破土而出，廣告到處都是。這些診所資質(zhì)參差不齊。關注勞務工問題的深圳性別文化研究中心彭南林研究員談到：調(diào)查深圳梅林關外從瀅水山莊到萬科四季花城的公共汽車的路牌廣告發(fā)現(xiàn)，有關男科、女科的廣告占整個路牌廣告近50%，關外相關的流體廣告也大大超過關內(nèi)。她認為廣告是城市的信息、名片與形象，現(xiàn)象背后的問題值得媒體與政府關注。兩性關系中不負責性行為導致的人流中，有近70～80%的女性為此而付出健康甚至不孕的代價。深圳關外民間醫(yī)療機構(gòu)主要面向勞務工群體，從現(xiàn)象上看，充斥關外的性科診所的路牌廣告、流體廣告，折射出當下的社會現(xiàn)狀，即勞務工群體在性生活層面臨的困頓與窘境，情況堪憂。

（三）性無知與婚戀盲目危及家庭與社會。目前深圳的學生群體健康的性知識零碎、性行為盲從，性道德設防度低，而新生代農(nóng)民工群體更有過之而無不及，性知識匱乏，但性觀念卻盲目開放。彭南林認為，年輕人的戀情，大都是因差異性而激發(fā)，如個性、地位、相貌、金錢、學識、才能等，但婚姻更需要共同性，特別是信仰、習慣與價值觀等精神層面的共同性。初婚者幻想“心有靈犀一點通”，不去溝通，以為對方能自動理解，以為一個“愛”字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對婚姻的期待遠高于現(xiàn)實的存在，“閃婚”又“閃離”。婚姻當事人常因雙方精神層面缺少共鳴與交集，不能包容與接受，有了孩子不好輕易分手，有了問題便相互指責與埋怨不休，缺乏積極反省與角色調(diào)適，婚姻生活談不上質(zhì)量，也十分危及孩子的健康成長。當婚姻出現(xiàn)危機，有的甚至以結(jié)束生命的方式來懲罰對方。

三、問題背后的深層原因及反思

（一）對青少年學生缺少性啟蒙的教育。反思青少年的性愛教育，專家學者們指出，目前青少年獲得的性愛知識主要來源于影視、網(wǎng)絡、報刊等，零碎、龐雜、非系統(tǒng)，甚至摻夾不良信息。深圳信息技術(shù)學院的高麗敏博士認為：中國長期是一個禮教國家，禮教的傳統(tǒng)是基于秩序缺乏科學性，尤其是性啟蒙教育缺乏，一提到性，就認為是齷齪的，擺不上桌面的。無知與不負責任性行為不良后果多，性教育等到青春期再來為時已晚。

（二）對新生代農(nóng)民工群體政府缺少政策引導，媒體關注度不夠。彭南林指出，新生代農(nóng)民工群體性愛與婚戀中的深層原因，與戀愛與婚育錯亂失序及產(chǎn)業(yè)結(jié)構(gòu)帶來的人口結(jié)構(gòu)失衡不無關系。性、婚姻、家庭的問題已成為一個地區(qū)、一個民族的問題，當私人領域的問題公共化為社會問題時，政府需要反思，也需要有所作為，否則有可能成為城市管理的短板，影響和諧社會的構(gòu)建。彭南林還認為，這個群體是城市的居民，也是城市的建設者與創(chuàng)造者，城市文明生活不應將他們排斥在外，他們性愛與婚戀生活基本需求的滿足以及如何去滿足，關乎這個群體在這個城市生存的基礎與基本的生活質(zhì)量。這個群體的性愛與婚戀狀況的改善，需要媒體與社會的關注。

（三）性愛與婚戀的道德底線支撐乏力。南方都市報資深評論版編輯張凝教授指出，夫妻在一起共同生活，相愛的感情基礎、能夠彼此寬容的生活習慣、必要的素質(zhì)與修養(yǎng)，均不可或缺，但相對一致的價值觀作為婚姻基礎的重要性容易被忽略。由于性愛與婚戀的道德價值底線支撐乏力，共識破裂、底線崩塌，溝通困難、家庭破裂比比皆是。他認為，西方社會用科學民主與宗教兩個輪子走路，平衡社會問題。這一平衡機制在中國是缺失的——我們搬來了西方的一個輪子：生產(chǎn)方式以及經(jīng)濟組織方式，甚至包括其民主科學的思想體系，而西方另一個輪子的東西，我們既不想搬，事實上也不可能搬。

四、專家學者的建議

（一）關注青少年學生，實施“戀愛”和“人格”并行不悖的教育。針對青少年的性愛教育，高麗敏博士指出要早抓。從童幼性行為之早萌起家長就要正確引導而非一味回避。學校應將“性教育”列入“品格教育”之列，在學習“性知識”同時，也進行“人生觀”與“價值觀”的教育，讓“戀愛教育和人格教育并行不悖”。此外，應引進“寬泛的性教育和戀愛學習”，即“愛的教育”的思想，不僅要從小學習建立上下輩之間、朋友之間的健康關系，也要培養(yǎng)處理異性之間關系的觀念與能力。而父母之間親密的、健康的兩性關系，對孩子早期建立信任的“性依戀”有重要影響。

對大學生中的性愛教育，周紅認為，既要加強性知識、愛的態(tài)度與能力教育，也要加強性倫理的教育，目的是學會愛，懂得性，獲得合理、健康的情感。教育形式可多樣化：如課程、講座、心理咨詢工作坊。

高麗敏認為，對青少年的理性婚姻教育非常必要。理性婚姻有幾大要素：第一，要有物質(zhì)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基礎；第二，有類似的生活習慣和家庭背景；第三，身體和精神追求能相互吸引與需要；第四，對事物評判的價值理念大致接近；第五，在品性、性格，情感上認同或需要對方；第六，婚姻目的、理念等趨同（如是否生育及教育孩子等問題）；第七，要有學習、創(chuàng)新和保持各自新鮮度和吸引力的能力，使共同生活能充滿活力。教育中要讓青少年知道，愛就是關懷、責任、尊重、了解。

（二）關注新生代農(nóng)民工的性愛與婚戀，用人文關懷加強政策引導。會上，專家學者提議要開展“捍衛(wèi)女性做母親的權(quán)利”的公益性活動。陶林提出：生育能力是性教育的一個重要題目，當下性教育要關注不育癥：鼓勵男性要勇于負責、女性要捍衛(wèi)自己做母親的權(quán)利。彭南林指出，政府有關部門要關注并調(diào)研新生代農(nóng)民工群體的性生活健康狀況，制定政策并通過公益性廣告、培訓教育等活動對這個群體人員實行婚戀與生育指導，制定“為未來成為母親”的行動計劃。鐘曉山認為：加強對該群體綜合素質(zhì)培訓，如人際關系與交友；性愛與婚戀家庭；生命價值與安全避險知識；生理與心理健康等方面教育，助其樹立健康向上的生活目標與情操。同時，通過戶藉制度改革解決優(yōu)秀務工者安居樂業(yè)最需要的社會保障、住房改善、子女教育等問題，同享城市公共服務資源，過有體面尊嚴的生活；鼓勵工青婦等社會組織開展各種公益性交友聯(lián)誼活動，使之認識性愛與婚戀對人生影響的重要性，理性選擇婚姻。鼓勵企業(yè)加強社會責任感，為員工創(chuàng)造利于身心健康的生存發(fā)展環(huán)境。

（三）關注社區(qū)居民婚姻生活的質(zhì)量，重建性愛與婚戀的道德價值觀。張凝認為，健康的性愛與婚戀生活，需要依據(jù)中國文化精神重建道德底線。即“在我們的心底重新找到‘仁’，以仁浸潤禮，就是依據(jù)仁心重新規(guī)范禮，這個禮包括現(xiàn)在的各種法律、政治和社會的制度、道德規(guī)范?！迸砟狭终J為，婚姻是生活方式的選擇。一個人選擇婚姻就意味著責任的擔當，雙方的生活模式隨之會發(fā)生與前大不相同的變化?；橐鍪强简炏嗷ツ土Φ囊粓霰荣?，在理論上期望持久，現(xiàn)實中很易產(chǎn)生放棄念頭。對于已婚人士，彭南林認為，珍惜眼前擁有的是最聰明與最節(jié)省能量的做法。當婚姻出現(xiàn)裂縫時，首先需要的是修補與自我檢討：兩個人的言語、思維方式與生活習性是否相匹配？價值觀是否相互認同？心態(tài)上到底有何不相容的？外界介入是否合適？在相互尚能商談情況下要放下恩怨（尤其是有了孩子后，更需要理性地思考后果）尋找共識，一般不要讓雙方姻親卷入，溝通——溝通——再溝通才是最佳秘方。家庭是個講情而不是講理的地方，只有用情，才能解決那些是是非非的家庭糾紛，只有學會接受，才能相安無事。

對于那些“愛情至上”的人，彭南林認為，我們需要重新審視這一觀念。愛情是美好的，但與親情相比，它是動態(tài)的。與友情相比，它是狹窄的，與生命相比，它是短暫的。愛情只有建立在深厚友情之上，隨時日能轉(zhuǎn)化為不可破的親情，同時提升雙方生命質(zhì)量才能有益與牢固。將生命與愛情相比可發(fā)現(xiàn)：生命只有一次，愛情卻可以有多次——只要你自信，它絕不是唯一；生命一去不可返，愛情往往可來來回回，在一個人情感上不能掛住安頓時，也許是另一份情感的開始。生命比愛情更為寶貴是它的脆弱，是需要你自己的珍惜，而愛情只要它是屬于你的失去了還可以回來，而當你命脈都不在還何談愛情的回返！那些死都不惜的人，過不去的其實是自己。為愛情而自殺的人是自私的，忘了父母的養(yǎng)育恩與手足親情也是寶貴的。愛情的信用需要忠貞不渝，愛情的保鮮需要在欣賞中激發(fā)。人生得到這樣的愛情是幸福的，但愛情破產(chǎn)也是新生的開始——人生的情感能量可以轉(zhuǎn)換：一是負向轉(zhuǎn)換：破壞生命，傷害彼此，二是朝正向轉(zhuǎn)換，創(chuàng)造生命的奇跡與幸福向上的動力——幸福感是什么？它是一個人的正向能量（或情緒）減去負向能量（或情緒）所余的能量，是陽光照耀的心情。

深圳市社會科學院性別文化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