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慧［南陽理工學(xué)院文法學(xué)院， 河南 南陽 473004］

汪曾祺的《大淖記事》，在20世紀(jì)80年代一經(jīng)發(fā)表，就引起了眾多讀者的關(guān)注與喜愛。小說令人難忘的是作者描繪的“如水、如詩、如畫”的仙境般的大淖美景，以及生活在這里遠(yuǎn)離政治、遠(yuǎn)離名利、遠(yuǎn)離私欲、平靜自如、快樂如云的人們。但是，重讀《大淖記事》我卻分明從這仙境般的“世外桃源”里，看到了一群“苦人”的形象，看到了一群“苦人”困頓悲苦的生活。汪曾祺為何要寫一群“苦人”的快樂？“苦人”緣何而樂？這不禁引起了我深深的思索。

一、健康自然、浪漫美麗的“世外桃源”

小說一開始就為我們建構(gòu)了一個純樸未琢、未受世俗污染的奇異的理想世界：一片大水隔開了城市與鄉(xiāng)下，這里的權(quán)力控制較為薄弱，道德束縛形同虛設(shè)，“人的一切生活方式都順乎人的自然本性，自由自在，原始純樸，不受任何清規(guī)戒律的束縛，正所謂‘饑來便食，困來便眠’”①。這里的風(fēng)物人情無不煥發(fā)著美的光輝——景色是優(yōu)美的，人物是優(yōu)美的，就連勞動場景也充滿了浪漫的美感。這里四季分明，交織著紫紅色、灰綠色、雪白、黑漆、松花黃等多種明媚、繚亂的顏色。這里有“毛茸茸、挨挨擠擠、啾啾亂叫的小雞小鴨”，有“坐在樹樁上負(fù)曝閑談的”人們，有漿坊，“漿過的衣服，穿在身上會沙沙作響”，還有鮮貨行、魚行、草行，有“田疇麥垅，牛棚水車”，還有人家的墻上貼著的“黑黃色的牛屎粑粑”……這里的姑娘、媳婦們都梳著一個油光水滑的發(fā)髻，插一個柳球，一叢艾葉，一朵梔子花。這里的生命健康自然，七八個小家伙在碼頭上齊齊站成一排，把一泡泡騷尿嘩嘩地撒到水里，看誰尿得最遠(yuǎn)。大淖東頭的女人們，也像男人一樣挑擔(dān)子掙錢，走起路來一陣風(fēng)，坐下來兩條腿叉得很開。她們也用男人罵人的話罵人，打起號子來也是“好大娘個歪歪子咧”。她們甚至敢在大白天脫了衣服撲通撲通跳到河里洗澡。這里的習(xí)俗也不同尋常，“這里人家的婚嫁極少明媒正娶……媳婦，多是自己跑來的；姑娘，一般是自己找人。他們在男女關(guān)系上是比較隨便的。姑娘在家生私孩子；一個媳婦，在丈夫之外，再‘靠’一個，不是稀奇事。這里的女人和男人好，還是惱，只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情愿。有的姑娘、媳婦相與了一個男人，自然也跟他要錢買花戴，但是有的不但不要他們的錢，反而把錢給他花，叫做‘倒貼’”?？傊?，“這里的一切和街里不一樣”，“這里的顏色、聲音、氣味和街里不一樣。這里的人也不一樣。他們的生活，他們的風(fēng)俗，他們的是非標(biāo)準(zhǔn)、倫理道德觀念和街里的穿長衣念過‘子曰’的人完全不同”。

這里的勞動場景浪漫美麗，“一二十人走成一串，步子走得很勻，很快。一擔(dān)稻子一百五十斤，中途不歇肩。一路不停地打著號子，換肩時一齊換肩，打頭的一個，手往扁擔(dān)上一搭，一二十副擔(dān)子就同時由右肩轉(zhuǎn)到左肩上來了”；一二十個頭戴花草裝飾的姑娘媳婦，“挑著一擔(dān)擔(dān)紫紅的荸薺、碧綠的菱角、雪白的連枝藕，走成一長串，風(fēng)擺柳似的嚓嚓地走過，好看得很”。

如果我們僅僅作為一個局外人，一個旁觀者，一個帶著悠閑的心情來欣賞這里的風(fēng)景畫的觀賞者，看到作者為我們描寫的風(fēng)物，無疑是一種美的享受。但是當(dāng)我們走入畫中，去進(jìn)一步了解這些人物、親近這些人物、感同身受地去體會他們的生活時，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人物生活的艱辛、悲苦，簡直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里生活著一群社會最底層的人，一群“苦人”！

二、貧窮困頓，辛苦勞作的“苦人”生活

生活在大淖這個“世外桃源”世界里的有“兩叢人家”。一叢是由輪船公司往西邊的，以興華幫的錫匠為代表的做小生意的，他們居住的是租借來的“低矮的瓦屋”，“做的都是小本生意，賺錢不大”，勞動卻非常辛苦，“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們像一些候鳥，來去都有定時。來時，向相熟的人家租一間半間屋子，住上一陣，有的住得長一些，有的短一些，到生意做完，就走了”。我們不難體會他們?yōu)榱松睿瑸榱损B(yǎng)家糊口，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的辛酸。俗語言：“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一個無親朋故舊的外鄉(xiāng)人，總免不了會受地痞惡霸欺負(fù)，天長日久，就養(yǎng)成了“對人很和氣，凡事忍讓”的習(xí)慣。但是只一味地忍讓還是不行，除了地痞惡霸，還有強(qiáng)權(quán)（比如水上保安隊），還有土匪，“這一帶土匪很多”。因此，若想做好小生意，平穩(wěn)艱難度日，還得有防身的本領(lǐng)。“老錫匠會打拳，別的錫匠也跟著練武”，生活讓他們深深地體會到“出門在外，會幾手拳腳不吃虧”。除此之外，還得團(tuán)結(jié)，相互幫襯，“扶持疾病，互通有無”，結(jié)成幫會，依靠集體的力量才能生存下去。錫匠們上街游行，逼迫縣政府出頭，將劉號長驅(qū)逐出境，為十一子拿出養(yǎng)傷的藥錢就是佐證。

生活在“世外桃源”中的另一叢人家，是輪船公司東頭的挑夫們?！斑@里的人，世代相傳，都是挑夫。男人、女人、大人、孩子，都靠肩膀吃飯”，甚至“十三四歲的孩子就開始挑了”。十三四歲這個花一樣的年齡，不是正應(yīng)該坐在窗明幾凈的教室里讀書嗎？如果不是生活的逼迫，有哪一個父母會忍心讓自己的寶貝，在身體還未長成的小小年紀(jì)，就用柔弱稚嫩的肩膀“像大人一樣的掙錢了”？！而那些更小的“尚未挑擔(dān)掙錢的孩子”，也不能無憂無慮地玩耍，也得早早地替父母擔(dān)起生活的艱辛，“一人一把竹筢，到處去摟”燒火做飯的柴草，而因此這些孩子還“得到一個稍帶侮辱性的稱呼，叫做‘筢草鬼子’”。盡管這些大人孩子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辛苦勞作，生活還是貧窮到“家無隔宿之糧，都是當(dāng)天買，當(dāng)天吃，吃的都是脫粟的糙米”。

小說中塑造的男女主人公：小錫匠十一子和黃巧云，更是這些苦人的代表。十一子“是個獨(dú)子，沒有兄弟姐妹”，家里只有一個守寡的老娘，老娘在家給人做針線，眼睛越來越不好，他很擔(dān)心有一天娘會瞎。不得已，小小年紀(jì)的十一子，就只能挑起家庭的全部重?fù)?dān)，隨錫匠們離開家鄉(xiāng)，離開娘親，出外謀生。巧云的命運(yùn)更是苦到了極點(diǎn)，像花一樣美麗的十七歲的巧云，幾乎嘗遍了人生的所有苦難?！扒稍迫龤q那年”，母親拋棄了巧云和父親黃海蛟跟別人跑了。母親走的時候，“把黃海蛟的衣裳都漿洗了一遍，巧云的小衣裳也收拾在一起，燜了一鍋飯”，走了。黃海蛟，一個靠肩膀掙錢養(yǎng)家的挑夫，一個大男人，“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即使他再疼愛女兒，怎么能有細(xì)心和時間把女兒照顧周到？不難想象，一個三歲的小女孩，突然沒了娘親之后，心理、精神和生活上所受的煎熬！

即便這樣，如果生活就這么過下去，有父親的疼愛，巧云的生活還不算太差。但是命運(yùn)之神并沒有太多吝惜這朵美麗的花，在巧云十七歲時，命運(yùn)又讓她經(jīng)受了更大的考驗——父親黃海蛟在“挑重?fù)?dān)上高跳時”，摔斷了腰，半癱了，從此不僅不能再“用自己的肩膀為女兒掙幾件新衣裳，買兩枝花，卻只能由女兒用一雙手養(yǎng)活自己了”。本來，“長成一朵花”的巧云，人見人愛，炕房的老大、漿坊的老二、鮮貨行的老三，都想迎娶巧云這朵花，聰明漂亮的小錫匠十一子更是對巧云情有獨(dú)鐘，但是面對“全部家產(chǎn)只有三間草屋”又拖著個殘廢爹的窮家，“老大、老二、老三”都望而卻步，而巧云和十一子，“一家要招一個養(yǎng)老女婿，一家要接一個當(dāng)家媳婦”，雖相互愛慕，“可是配不成對”，“只是像一片薄薄的云，飄過來，飄過去，下不成雨”。這種尷尬的境地，不知給青春的巧云內(nèi)心帶來多大的折磨。而命運(yùn)并沒讓巧云有喘息之機(jī)，接踵而至的是更大的摧殘：巧云遭到了強(qiáng)權(quán)惡勢力（劉號長）的強(qiáng)暴，失去了女人最珍貴的童貞。在她的心靈還在流血之時，她的心上人十一子又被劉號長打成重傷，差點(diǎn)失去了性命。此時，柔弱的、涉世未深的巧云所面對的，一個是殘廢的失去勞動能力的再也無力保護(hù)她的爹，一個是重傷臥床的心上人十一子。巧云很無助“把屋里存著的漁網(wǎng)和蘆席都拿到街上賣了”，買藥給十一子治傷。家里有三張嘴，兩個男的不能掙錢，但要吃飯，盡管一時有“挑夫、錫匠、姑娘、媳婦”這些大淖人的接濟(jì)幫助，但是“日子長了，怎么過呢”？柔弱的十七歲的巧云怎能經(jīng)受住生活如此一重又一重的巨大打擊呢？

三、快樂如云，灑脫不羈的生活態(tài)度

透過大淖那美麗的幻境，我們才真切地看到，生活在世外桃源中的大淖人確實是一群只能靠雙手一年到頭終日辛苦勞作才能勉強(qiáng)糊口度日的苦人。

但是生活在桃源中的這些苦人們，雖生活艱苦，精神卻非?？鞓?，包括巧云和十一子在內(nèi)，從來沒有為生活的困頓、勞動的辛苦、命運(yùn)的擊打悲苦、流淚過，相反，他們的眼神是明亮的，腳步是輕快的，笑聲是爽朗的，勞動的身姿是昂揚(yáng)的，整天無憂無慮。他們懂得在簡單、清苦中去享受生活、熱愛生活。

西頭的錫匠們，能把防身的打拳練武，當(dāng)成是一種消遣，沒事便把白蠟桿、三節(jié)棍“搬到外面場地上打?qū)骸保龅疥幪煜掠?，不能出街，他們便唱“小開口”，自得其樂，“附近的姑娘媳婦們都擠過來看”。東頭的挑夫們更是把清苦的生活當(dāng)成一種享受，“一到飯時，就看見這些茅草房子的門口蹲著一些男子漢，捧著一個藍(lán)花大海碗，碗里是骨堆堆的一碗紫紅紫紅的米飯，一邊堆著青菜小魚、臭豆腐、腌辣椒，大口大口地在吞食”。他們更大的樂子，是逢年過節(jié)在一起賭錢，“打錢，滾錢”，“這種古老的博法使挑夫們得到極大的快樂，旁觀的閑人也不時大聲喝彩，為他們助興”。姑娘媳婦們不僅生得頎長俊俏，愛美的天性還使他們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濃黑的頭發(fā)梳得油光水滑，發(fā)髻上大紅頭繩的發(fā)根長到二寸，老遠(yuǎn)就看到通紅的一截，發(fā)髻上總要插上柳球、艾葉、梔子花等，那種純樸的、天然的、清新之美撲面而來，其中的水靈、清脆、甜美、歡快，使人油生羨慕之情。

至此，我們不禁要問，這些“苦人”緣何而樂？面對生活中的諸種悲苦，他們怎么能樂得起來？

四、“世外桃源”的“苦人”之樂

汪曾祺在小說中極盡渲染之勢，為讀者描繪了一個浪漫的、詩化的、夢想的大淖氛圍，又描繪了生活在這如畫美景中的一群“苦人”生活的自在自得，其用意是十分明顯的。

其實汪曾祺是一個清醒的現(xiàn)實主義者，他一生坎坷，歷處時代大變遷的風(fēng)頭浪尖，“時而昆明，時而上海，北京的困頓苦悶，張家口的潛心受難勞其筋骨，‘文革’中的惶恐不安受寵若驚如臨深淵”②，生命中遭遇了過量的苦難，也隨遇而安。他以一個作家的敏銳視角參透了人生玄機(jī)，看盡了滾滾紅塵，他在《我是一個中國人》中曾吟道：“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頓覺眼前生意滿，須知世上苦人多?！雹弁粼魃钌铙w悟到人生之苦是與生俱來的。人生來就是一場悲劇。從出生開始，人就一步步走向死亡。在短暫的人生歷程中充滿各種艱辛，很少有人能一帆風(fēng)順，許多人要經(jīng)歷失敗，許多人要經(jīng)歷不幸的遭遇，生活的瑣事、家庭的糾紛、疾病的纏身，等等，就如發(fā)生在巧云身上的重重苦難，與社會的制度、政治等外在因素幾乎無關(guān)。正如不同時代、不同年齡、不同社會地位、經(jīng)濟(jì)水準(zhǔn)的人，都會有向人間告別的時候，偉大的成吉思汗臨死時向眾人嘆息道：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戰(zhàn)勝不了我，但只有死亡卻讓我無可奈何！人生來要經(jīng)歷苦難，這是生命的本然，即便是生活在“世外桃源”中的巧云、十一子們，也依然逃避不了。而關(guān)鍵問題是拿什么心態(tài)來面對人生，面對人生中的諸多苦難。

讀罷《大淖記事》，掩卷沉思，讓讀者難以忘懷的是大淖的美：四季分明如畫般的美景、風(fēng)神俊朗如畫般的人物、浪漫美麗的勞動場景、歡樂祥和的生活氣息、灑脫不羈的生活態(tài)度。而這里生活的貧窮和苦難，如果不是反復(fù)從文字表象下去尋找、咀嚼，你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小錫匠十一子，不僅形象好看，“唇紅齒白，濃眉大眼”，“青鞋凈襪，全身衣服整齊合體”，而且行動敏捷，“走起路來，高抬腳，輕著地，麻溜利索”，渾身充滿了朝氣，是那么陽光、那么歡快，如果不是后面文中有交代，你怎么也想不到這么一個英俊、瀟灑、快樂的可愛大男孩出身的悲苦、家庭的貧寒、生活的重?fù)?dān)。巧云給讀者的感覺簡直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美貌少女：有父親的寵愛，可以不用和其他女孩一樣去辛苦地挑鮮貨，有周圍小伙子的愛慕，有帥小伙十一子的鐘情，巧云的生活簡直是一片陽光燦爛。即使在小說的結(jié)尾，當(dāng)巧云經(jīng)歷了生活的一重又一重的重大打擊之后，你看到的巧云依然是那么美麗、那么富有朝氣。經(jīng)過生活的擊打磨練，這時的巧云不僅美，而且更成熟了，是更高層次的美。

廢名說：“人生的意義本來不在于它的故事，在于渲染這故事的手法?！保ā稑颉罚┩粼髟趧?chuàng)作上深受以沈從文、廢名為代表的京派作家的影響，寫作中對“渲染這故事的手法”十分注重。《大淖記事》給讀者這種美與歡快的強(qiáng)烈感受，就是作者巧妙的“渲染手法”使然：對生活中的丑惡及困苦的輕描淡寫與對美好、樂觀、歡快生活的大肆鋪排。而這種寫作方式恰恰表現(xiàn)了汪曾祺對待生活的明確態(tài)度。在作者看來，苦難是人生的常態(tài)，是本色。對生活中的苦難與艱辛，無需大驚小怪，因此無需在文中濃墨重彩地渲染。作者每涉生活中的苦難與丑惡，總是輕輕幾筆，粗略交代，總是千方百計地將清麗的文字潑灑在生活的絢爛上，將讀者的注意力引導(dǎo)到大淖的美麗、大淖的瀟灑、大淖的自由如云上。小說中，大淖的人們和作者一樣，早就對苦難習(xí)以為常，已經(jīng)把生命歷程中遭遇的一切當(dāng)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甚至“這里的土匪”也可以當(dāng)成大淖的風(fēng)景來看，即使在巧云被劉號長強(qiáng)奸，她也沒有淌眼淚，“更沒有想到跳到淖里淹死”，因為她想，“人生在世，總有這么一遭”。面對苦難，這是一種多么超脫、優(yōu)雅的心態(tài)，一種多么順從而又智慧的選擇！這才是面對生活的應(yīng)有態(tài)度，這也是大淖人的快樂之因。

汪曾祺說：“把生活中真實的東西、美好的東西、人的美、人的詩意告訴人們，使人們的心靈得到滋潤，增強(qiáng)對生活的信心、信念?！雹苓@是他寫作的最大目的。讀罷《大淖記事》你會深深感悟到，生活在“桃源里”的大淖人，遠(yuǎn)離塵世的喧囂、紛爭，純樸自然，自由自在，亦逃避不了生活的困頓、勞動的艱辛、生命的磨難，何況是生活在紛繁的大千世界中蕓蕓眾生的我們。然而只要你以優(yōu)雅的超脫心態(tài)藐視困難，淡看苦難，以無所畏懼之心來面對苦難，戰(zhàn)勝苦難，就能嘗到生活的快樂，就能像大淖人一樣快樂如云，自在自得。這大概是汪曾祺寫作《大淖記事》的良苦用心。

① 陳思和.中國當(dāng)代文學(xué)史教程[M].上海：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1999：248.

② 雷雨.感受汪曾祺——讀《汪曾祺傳》[J].雨花，1998，（01）.

③ 汪曾祺.汪曾祺文集·文論卷[C].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3：238.

④ 汪曾祺.晚翠文談[C].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