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芳

(南京理工大學 人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4)

新中國成立以后全能主義政治的兩種模式分析

黃春芳

(南京理工大學 人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4)

“全能主義”一詞由鄒讜教授最初提出以后,學界有不少學者對這一政治模型展開了各種討論和研究。結合全能主義政治的內涵、特征以及我國的歷史情況,筆者認為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的國家治理模式先后經歷了全能主義政治的兩種模式——斯大林模式和毛澤東模式。對兩種模式加以比較和分析之后,筆者發(fā)現(xiàn)前者主要具有中央集權的計劃經濟、重工業(yè)優(yōu)先發(fā)展以及官僚體制三個特點,后者主要的特點表現(xiàn)在群眾式民主、國家建設的群眾運動以及文化大革命三個方面。

全能主義政治;斯大林模式;毛澤東模式

一、全能主義政治及其特征

“全能主義”一詞最初由美國芝加哥大學政治學系教授鄒讜先生所提出,它是指“政治機構的權力可以隨時地無限制地侵入和控制社會每一個階層和每一個領域的指導思想,而全能主義政治指的是以這個指導思想為基礎的政治社會”[1]。為了更深刻地理解全能主義的內涵,必須劃分清楚其與極權主義的區(qū)別。按照鄒讜先生的說法,全能主義(totalism)與極權主義(totalitarianism)是不同的概念,前者是從國家與社會的關系來談的,即國家可以隨時進入社會的各個領域,而極權主義是從一種政治體制來談的,可以有中央極權,也可以有個人極權,是與分權政治相對應的。以古代中國為例,雖然是一個封建專制的極權社會,但皇權也不可能輕易進入社會的各個角落,因此不能稱為全能主義政治。根據鄒讜教授及其他學者的研究,全能主義政治主要具有以下幾個特征：(一)黨、國家的一體性和政治中心的一元性;(二)政治權力的無限性和政治執(zhí)行的高效性;(三)政治動員的廣泛性和政治參與的空泛性;(四)意識形態(tài)的工具性和國家對外的封閉性。[2]

二、新中國成立以后全能主義政治兩個發(fā)展階段

鄒讜教授強調全能主義政治是二十世紀中國政治的一個明顯特色,筆者認為全能主義政治在中國迎來高潮發(fā)生在新中國建立以后,并且根據不同階段的特征,可劃分為以下兩個時期：

(一)斯大林模式時期(1949年～1957年)

全能主義國家治理方式最早出現(xiàn)在前蘇聯(lián),在列寧時期開始孕育,正式形成于斯大林時期,該時期的一系列國家治理方法、特點統(tǒng)稱為斯大林模式。新中國成立之初,本著“一切向蘇聯(lián)老大哥學習”的原則,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無一例外地復制了蘇聯(lián)模式,因此,中國在該階段的政治發(fā)展體現(xiàn)出斯大林式的全能主義政治特征?！叭蟾脑臁蓖瓿珊?國家開始完全進入經濟生活,城市經濟開始按照計劃方式運轉,同時,由于國家確立“重工業(yè)優(yōu)先發(fā)展戰(zhàn)略”,國家也開始一步一步進入社會生活領域?！爸毓I(yè)優(yōu)先發(fā)展戰(zhàn)略”是在一個資源與資本極度稀缺的革命后國家實施的,同時這個國家處于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包圍圈之中,因此國家發(fā)展重工業(yè)需要的資源和資本只能通過強力和制度創(chuàng)新從社會中去汲取?！叭蟾脑臁焙?國家完成了對城市資源的控制,進而以國家計劃的形式保障重工業(yè)的優(yōu)先發(fā)展。

(二)毛澤東模式時期(1958年～1978年)

赫魯曉夫上臺后對斯大林模式進行了全盤否定,一時間人們的政治信念變得迷茫,在這樣的情況下,毛澤東及時作出了調整,不再照搬照抄前蘇聯(lián)的模式,開始了全能主義政治毛澤東模式。1958年,大躍進運動開始。國家首先在城市建立單位制,但城市的資源畢竟有限,為了大力發(fā)展重工業(yè),只能從農村中去汲取剩余資源。于是再進行制度創(chuàng)新,把國家與眾多農戶的博弈變成國家與少數(shù)大的以人民公社為單位的博弈,國家降低了監(jiān)督成本和談判成本。[3]最后,通過在人民公社內部建立三級結構、在城市單位建立黨委,并以斗爭文化、革命文化促進公社社員、單位成員間的互相監(jiān)督,使之不敢有私心,以集體利益為重,國家再一次加強了對公社和單位的控制。通過這三步,國家最終完成了對社會的絕對控制,城市單位和農村人民公社的形成成為全能主義政治開始走向高潮的標志。毛澤東毛澤東模式的最典型事件便是“文化大革命”。對斯大林的批判對毛澤東產生了很大影響,為了避免重蹈蘇聯(lián)的“覆轍”,毛澤東開始開展群眾式民主,鼓勵群眾對黨進行監(jiān)督,雖然由于各種原因,不僅沒有起到預期的積極效果,還最終促使的文化大革命的發(fā)生,但還是體現(xiàn)出毛澤東在實行全能主義政治時區(qū)別于斯大林模式的特點?！拔幕蟾锩北l(fā)標志著全能主義政治達到頂峰。

三、兩種模式之比較

作為全能主義政治的兩種模式,斯大林模式與毛澤東模式體現(xiàn)出不同的特點。在斯大林模式下,國家、社會、個人三者的統(tǒng)一被簡約為國家與個人的統(tǒng)一。政府不僅壟斷了政治權力、經濟權力,也幾乎包攬了一切社會事務,國家吞沒了社會,計劃排擠了市場,一個權力與職能范圍無限擴張的“萬能政府”成為國家的主要治理主體。[4]斯大林試圖以高度的“計劃性”來操控整個社會,以自上而下的行政命令來替代個體成員的自由選擇,從而構建一個嚴格的井井有條的“層級秩序”,以服務于國家的戰(zhàn)略目標并推動經濟的快速增長。具體而言,斯大林模式的主要特征有：

(一)中央集權的計劃經濟

斯大林時期的蘇聯(lián)主要采取中央集權的計劃經濟,在這種體制下,生產什么、怎樣生產和為誰生產都是由政府決定的。國家大部份資源由政府擁有,并且由政府指令來分配資源,不僅國營產業(yè)受政府控制,連私人企業(yè)也要受政府指示運作。國家操控著生產的供應、價格以至銷售渠道。在斯大林看來,蘇聯(lián)建立的公有制有兩種形式：一是以國有企業(yè)為代表的全民所有制,它被認為是社會主義公有制的最高形式;二是以集體農莊為代表的集體所有制,它是公有制的低級形式,應該盡快向全民所有制這一最高形式過渡,國有企業(yè)是社會主義公有制的最高形式。

(二)重工業(yè)優(yōu)先

斯大林模式的第二個特征是重工業(yè)優(yōu)先。從1927年到1941年蘇德戰(zhàn)爭爆發(fā)為止,斯大林提出要在短期內實現(xiàn)趕超發(fā)達國家的目標,于是按照每五年一計劃的方式,以高度集中的指令性計劃經濟模式發(fā)展經濟。1928年——1932年的第一個五年計劃主要推行農業(yè)集體化政策。隨后的第二個五年計劃則以犧牲農業(yè)為代價,大規(guī)模發(fā)展重工業(yè)。在這段時間內,蘇聯(lián)的工業(yè)總產值以驚人的速度增長, 1937年第二個五年計劃結束后,工業(yè)總產值達到了1928年的446%,平均每年增速為18%,其中鋼產量達到1770萬噸。1938年起第三個五年計劃則集中發(fā)展軍事工業(yè),到1941年6月,蘇聯(lián)的坦克總數(shù)高達2.4萬臺,火炮約11萬門,飛機1.8萬架,成為重工業(yè)和軍事大國。

(三)官僚體制

斯大林模式下形成了一個“官僚特權階層”,他們?yōu)榱司S護官僚統(tǒng)治集團的特權,官官相護,拉幫結伙,利用權力掠奪和侵吞國家和社會財富。他們保守僵化,只求穩(wěn)定,對黨的宗旨陽奉陰違,使黨和社會主義的威望喪失。這個階層壟斷了黨、政、軍、經濟、文化等各個領域的權力,扼殺了廣大人民群眾建設社會主義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

對照新中國的發(fā)展歷史,從1949年到1957年,也就是筆者所說的中國的“斯大林全能主義政治時期”,在國家治理和政治發(fā)展上也基本完全復制了蘇聯(lián)的模式,體現(xiàn)出以上三個特點。而根據筆者所述, 1958年以后,中國進入全能主義政治毛澤東模式,其主要特征有：

(一)群眾式民主

毛澤東在斯大林受到“專制”、“獨斷”等批評否定在之后,開展了“群眾式民主”,即依靠群眾自下而上地對自己的人民公仆進行有效監(jiān)督和管理的模式。群眾運動和以“大鳴大放大辯論大字報”為主干的“大民主”,是毛澤東探索出的一整套自下而上的管理干部模式。

(二)國家建設的群眾運動

1958年“大躍進”運動開始,在生產發(fā)展上追求高速度,以實現(xiàn)工農業(yè)生產高指標為目標,提出了名目繁多的全黨全民“大辦”、“特辦”的口號,例如全黨全民大煉鋼鐵,大辦鐵路,大辦萬頭豬場,大辦萬雞山等。中共八大二次會議后全國形成了全民大煉鋼鐵和人民公社化的高潮。由于鐵礦不足,全民不下田耕作上山采礦,把家里的鐵器丟到爐火中,而建造高爐的建筑材料不足,又把文物建筑拆了把磚塊拿去建爐,可見當時國家對人們的控制力之強。人民公社化更是把每一個人都置于國家之下,國家可以隨意進入每一個人的任何領域。

(三)文化大革命

“文化大革命”的發(fā)生標志著毛澤東模式的全能主義政治達到頂峰。在“文化大革命”中,學生不上課鬧革命,整天批斗,整個國家都進入了反右派政治斗爭的狀態(tài),生產、生活、教育等都擱置了。這種由國家發(fā)動、全民反右派的現(xiàn)象,正體現(xiàn)了毛澤東模式下國家對人民的控制力度之大,也體現(xiàn)了全能主義政治達到頂峰狀態(tài)的危機。這種頂峰的直接結果就是國家權力的過度擴張引發(fā)社會失序,進而由社會失序再次引發(fā)國家失序進入一個惡性循環(huán)怪圈。[1]

四、總 結

全能主義政治是二十世紀中國政治的一個顯著特色,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的全能主義政治實際上經歷了“斯大林模式時期”和“毛澤東模式時期”兩個階段,兩者雖然都具有全能主義政治的特點,但在具體的內容和特征上具有較大的差別,是全能主義政治的兩種典型模式。在這兩種治理模式下,中國可以說是在挫折中取得了一定的發(fā)展,同時也萌生了不少問題,只有對國家治理模式有了一個比較清晰和深刻的理解,才能對中國發(fā)展的歷史有更加深刻的認識,從學術的角度去深入解釋一些歷史問題。

[1] 鄒讜.二十世紀中國政治：從宏觀歷史與微觀行動的角度看[M].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1994.

[2] 郭堅剛,席曉勤.全能主義政治與后全能主義社會的國家構建[J].中共浙江省委黨校學報,2003(04)：15-20.

[3] 郭堅剛,席曉勤.全能主義政治在中國的興起、高潮及其未來[J].浙江學刊,2003(05)：157-159.

[4] 景維民,許源豐.俄羅斯國家治理模式的演進及其對中國的啟示[J].俄羅斯中亞東歐研究,2009(01)：4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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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511X(2011)0S-0009-02

2010-03-06

黃春芳(1987-),女,浙江慈溪人,南京理工大學人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行政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