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艷
(東北大學藝術學院,遼寧沈陽 110819)
近年來,藝術與科學的關系成為國內外學術界的熱門話題。在國內,藝術與科學之間的“整合”、“融合”或是“同一”、“一致”等斷言與論述在有關著述中比比皆是。在涉及藝術與科學的有關研究和論著中,以視覺藝術(西方謂之“藝術”)也即“美術”概念為主的“藝術與科學”的關系較為深入和廣泛,相對而言,更為抽象的“音樂藝術”與科學之間的關系,則充斥著太多的含糊不清和缺乏理論深度的探討。特別是對一些著名科學家關于音樂與科學關系的斷言進行了簡單化和圖解性論述,以至于將音樂藝術牽強地等同于科學,最典型的即是對科學家愛因斯坦關于音樂與科學關系論述的簡單引用和闡釋。由此,引發(fā)筆者探究作為科學家愛因斯坦的音樂觀,并試圖在一定層面闡釋“音樂與科學的關系”。
近代物理學之父愛因斯坦,以相對論學說奠定了自己在人類科學發(fā)展史上的重要地位。這位偉大的科學家自幼學習樂器演奏,擅長演奏小提琴,鐘愛音樂并對音樂有著獨到的看法與觀點。愛因斯坦的音樂觀體現(xiàn)了他對音樂及其與科學關系的深刻感悟和認識,同時,也彰顯了強烈的個人傾向。在《關于音樂家的一封信》中,愛因斯坦直言不諱地闡述了自己喜歡的音樂家及其音樂風格,特別是對“音樂結構內在統(tǒng)一”的古典音樂的鐘愛[1]。這種音樂審美傾向,一方面源于西方固有音樂文化審美的影響,另一方面,也與作為科學家愛因斯坦的敏感的邏輯思維和理性創(chuàng)造思維有著密切關系。
崇尚理性與注重內在統(tǒng)一的結構是西方音樂發(fā)展的重要特點之一,愛因斯坦偏愛音樂的形式美,其原因首先在于這種根深蒂固的西方音樂文化浸染。西方音樂的歷史發(fā)展可追溯到古希臘、古羅馬時期,此后近千年的宗教統(tǒng)治“精心維護和培育”了西方音樂系統(tǒng)化發(fā)展的“種種要素”,隨著西方科學文化的“覺醒”式發(fā)展,自巴洛克與古典主義時期以來的音樂藝術尤為凸現(xiàn)對科學化和系統(tǒng)化的要求,如巴赫對十二平均律的應用,莫扎特對鋼琴協(xié)奏曲古典范式的確立,貝多芬對于古典交響曲在形式與內容上的高度完善等,而最能體現(xiàn)西方音樂辯證思維與邏輯結構的奏鳴曲體裁也正是在這一時期產生和發(fā)展,并且達到了其形式與內容的完美結合。愛因斯坦喜愛的音樂家——“亨德爾、巴赫、莫扎特、舒伯特以及意大利和英國的老作曲家”——大部分集中于這一時期,其中,愛因斯坦最為贊賞巴赫與莫扎特,“很難說巴赫和莫扎特哪個更能吸引我”[1]。盡管兩位音樂家所處的時代以及音樂創(chuàng)作截然不同,但他們的音樂共性之一,即同為音樂巨匠并對于音樂形式(內在的統(tǒng)一)有著近乎完美的創(chuàng)造和完善。被譽為歐洲音樂之父的巴赫將17世紀巴洛克音樂推向輝煌,利用已有音樂形式并將其完善而形成自己的音樂風格,對后來的歐洲音樂產生不可估量的深遠影響。其創(chuàng)作以復調音樂手法為主,音樂技巧異常完美,主題旋律富于創(chuàng)造性,巴赫注重作品中調性、和聲的邏輯關系,也為后來古典主義音樂曲式的調性布局原則奠定了重要基礎。莫扎特的音樂也在吸收典范和綜合不同風格基礎上形成自己的獨特個性,旋律優(yōu)美并最為完美地體現(xiàn)了18世紀維也納古典主義音樂特點:語言精煉,結構嚴謹、明晰、勻稱。
但是,愛因斯坦對古典音樂風格及其形式美的偏愛,有一個不能忽視的重要前提,即大多數人所認同的音樂的旋律性和抒情性。正因如此,對于古典主義音樂之集大成者的貝多芬,盡管他的音樂在內容與形式上高度統(tǒng)一,結構明晰,但由于“動機”主題發(fā)展和音樂風格的強烈戲劇性,并沒有被愛因斯坦列入自己喜歡的音樂家之列。這種對古典音樂形式美和音樂旋律的偏愛,也導致愛因斯坦對浪漫主義音樂及此后的西方音樂不遵循“古典音樂傳統(tǒng)形式”表示不滿。與古典主義音樂家相比,以舒伯特為代表的浪漫主義音樂家更注重感性因素和內心情感的表達,在拓展其音樂旋律性和抒情性的同時,音樂結構上開始突破古典主義時期形成的共性化模式而呈現(xiàn)出一定的個性化特征。愛因斯坦雖然欣賞舒伯特的旋律創(chuàng)造和情感表現(xiàn),但卻對其音樂作品“不符合古典音樂邏輯與形式”的審美典范而深感困惑,“舒伯特幾部篇幅較大的作品在結構上有一定的缺陷,這使我感到困惑不解”[1]。同樣是基于對古典音樂形式美的偏愛,使得愛因斯坦雖然不是完全排斥19世紀晚期浪漫主義音樂和20世紀現(xiàn)代音樂,但卻對這種音樂所表現(xiàn)出的弱化旋律主導因素與模糊音樂結構極為不滿,如他認為瓦格納的音樂作品在“結構方面有欠缺,是頹廢的標志”,而能激起他強烈熱情的印象主義代表人物德彪西的作品雖“音樂纖巧多彩(以和聲色彩為主導)”,同樣“在結構上有缺陷”[1]。
作為科學家,愛因斯坦敏感的邏輯思維和高度的理性創(chuàng)造思維,也是使他偏愛音樂形式結構的內在統(tǒng)一,偏愛西方音樂系統(tǒng)化發(fā)展過程中以古典音樂為代表的這種更具“共性風格”音樂的重要因素。對音樂的美學研究表明,音樂音響結構具有其內在的審美原則與特征,雖然音樂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是以感性為主導,但音樂創(chuàng)作須要遵循音樂音響結構的一般審美特征,由此,不能排除和忽視理性在音樂創(chuàng)造性中的作用,古典主義音樂尤為彰顯了音樂形式與結構的共性審美特征。雖然愛因斯坦說自己在欣賞音樂時“并不在音樂中尋求邏輯”,而“全憑直覺”,但這種直覺并非完全感性,而是從聽覺上感知了音樂的內在邏輯結構這樣的理性特征,所以愛因斯坦才會陷入與這一觀點相悖的二元論中:“如果我不能憑本能抓住一部作品的內在的統(tǒng)一(結構),那我就不會喜歡這部作品”[1]。
在滿足人類情感需要的重要前提下,音樂音響以其內在的邏輯與結構形式展現(xiàn)了一定的理性創(chuàng)造特點,并且在這一點上與以理性為主導的科學產生了共鳴,想必作為科學家的愛因斯坦對此體會至深。愛因斯坦常常談到古典音樂和自然科學的內在聯(lián)系,作為一個深諳音樂藝術并鐘愛音樂形式美的科學家,他當然比之常人更能體會音樂和數學的奇妙關系,而音樂形式美的表征之一也恰恰在于它融合了豐富的“數”的美。和聲學與曲式學最為充分地展示了西方音樂發(fā)展中的數學結構,音樂曲式上就存在最美妙的形式比例——黃金分割的形式美,音樂高潮的出現(xiàn)多和黃金分割點相接近,一般位于結構中點偏后的位置。根據數學家喬巴茲統(tǒng)計,莫扎特所有鋼琴奏鳴曲中有94%符合黃金分割比例[2]88。這令人驚訝的結果不是巧合,莫扎特在作曲時也并不總是靈感傾瀉如瀑,不是完全依靠作曲家的直覺和感性進行創(chuàng)造,這個音樂天才曾坦言在創(chuàng)作大型樂曲時,經常要考慮和計算曲式的整體結構。這可以用來解釋愛因斯坦為何在初步學習了曲式學等技術理論后,才“體會到了演奏莫扎特的作品帶來的歡樂,迸發(fā)出學拉小提琴的熱情”[2]88。正是通過練習莫扎特的奏鳴曲,愛因斯坦才深刻地體會了古典音樂以其嚴謹、明晰的結構所展現(xiàn)的形式美。同樣地,也可以理解為什么愛因斯坦在談論音樂創(chuàng)造和科學創(chuàng)造時會認為科學和音樂有著同樣的思維過程。顯然,愛因斯坦這一結論是有前提的,如前所述,他所謂“真正的音樂”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并且是以古典音樂為主導的狹義所指,并非人類全部的音樂。
理解愛因斯坦的音樂觀還有一個不能忽視的重要因素,即必須了解音樂作為人類文化所具有的廣博性特點與民族性差異,特別是中西音樂的差異。中西音樂有著相同的科學本質,在時空內容、表述方式等人文因素方面相近或相異,但是西方音樂的確較之東方音樂更為注重形式結構的邏輯統(tǒng)一。偉大的印度文學家泰戈爾與愛因斯坦曾經在討論東西方音樂時,深刻地指出了這一點:“分析東方音樂和西方音樂對我們的精神的影響是困難的。我深深地被西方音樂所感動——我覺得它是偉大的,它在結構上是宏偉的,在構成上是堂皇的。我們自己的音樂更多地是通過它的抒情意味而深深感動著我。歐洲音樂在品格上是史詩性的,它有很廣闊的背景,而且在結構上是哥特式的”[1]。
愛因斯坦喜愛巴洛克以及古典主義時期的音樂,這種“古典音樂”凸現(xiàn)西方音樂的形式美和旋律抒情性特征,注重音樂的內在統(tǒng)一??梢哉f,愛因斯坦的古典音樂觀帶有一定的“科學家思維模式”特點,這使得他能從理性與感性相結合的高度深刻體悟音樂的形式美,并獲得與科學創(chuàng)造相似的情感滿足。但是,不能忽略愛因斯坦的音樂審美也帶有個人傾向甚至是局限,他所喜愛的“古典音樂”只是西方乃至人類音樂豐富形式中的一部分,而他對20世紀音樂的認識也明顯過于保守。由此,在對科學與音樂藝術進行比較時,應該在充分理解愛因斯坦音樂觀的前提下對其引用和例證,不能一概而論,更不能以偏概全。
無論怎樣強調音樂與科學的關系,或是努力證明音樂與科學具有某些相似點,都不能忽視一個重要前提,即二者屬于人類智慧與文化體系中兩種完全不同甚至存在某種對立性的類型??茖W解釋活動具有實在性、數學化及可確證性特征,藝術解釋活動則具有再現(xiàn)性、表現(xiàn)性及人文性特征?,F(xiàn)代美學開拓者康德否認藝術的認識作用并明確地指出藝術與科學的不同,在其經典美學著作《判斷力批判》中提出“只有美的藝術沒有美的科學”[3]155。音樂被公認為所有藝術種類中最為抽象的一種,它與科學的聯(lián)系遠不如美術與科學的關系親密和更容易理解。了解音樂藝術的獨特審美特性,是理解音樂與科學之不同的重要前提之一。愛因斯坦在論及科學與音樂關系時,明確地指出了二者本質上的不同以及音樂藝術情感表現(xiàn)的審美特性。
愛因斯坦敏銳地指出,科學與藝術具有不同的表達方式和被理解特征:“如果用邏輯的語言來描繪所見所聞的身心感受,那么我們所從事的就是科學。如果傳達給我們的印象所假借的方式不能為理智所接受,而只能為直覺所領悟,那么我們所從事的就是藝術”[4]。這段話不僅概括了科學的邏輯性、認識性和可確證性特征,也深刻揭示了藝術的特殊性——非語義性特點,無法用語言邏輯符號來表現(xiàn)人類的情感體驗。就音樂藝術而言,它具有非語義性和滿足人類聽覺感性需要的無可替代性,所“假借的方式”——音樂語言(音符等)——不僅在諸藝術種類中最難被直觀理解而且只能通過人類聽覺實現(xiàn)其藝術表現(xiàn),音樂藝術既“不能為理智所接受”,并且“只能為直覺所領悟”。也就是說,欣賞音樂不須要經過有意識的思考或推理,它通過人類聽覺感知覺來滿足人類的聽覺感性需要。音樂是最具個性的藝術種類,不同于美術、文學等主要借助人類視覺并通過想象和思考來實現(xiàn)其被領悟的其他姊妹藝術,音樂必須借助于聽覺并能使人類獲得最直接的情感體驗。
盡管音樂也具有一定的教化功能,但審美功能與深刻、豐富的情感表現(xiàn)才是音樂最本質的特征。音樂是人類情感體驗的需要,荀子在兩千年前就已揭示了這一真理,“樂(yue)者,樂(le)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5]。愛因斯坦在談論喜歡何種風格的音樂時,也更傾向于歌唱性、抒情性特征較突出的旋律化音樂,如前所述,愛因斯坦明確表達了喜歡西方浪漫主義音樂奠基人舒伯特及其音樂遠甚于古典主義音樂集大成者貝多芬,因為前者“表達感情的能力很強,并且在旋律創(chuàng)作方面具有才華”,而后者的音樂“戲劇性過濃、個性過強”[1]。愛因斯坦這一喜好雖具有較強的個人特征,卻也從一個側面揭示了音樂具有多樣化風格及其表現(xiàn)人類情感的豐富性特征。就此而言,科學家按照“邏輯語言”描繪的“身心感受”(科學創(chuàng)造成果)與音樂家憑借“直覺所領悟”的“身心感受”(音樂作品)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對此,法國科學家、哲學家帕斯卡爾的認識或許更深刻:一切不能獲得實證的皆不存在,但敏感的心靈是存在的,理性的邏輯不是敏感的心靈感受世界的工具,這套邏輯對心靈沒有用處[6]。
將音樂以及文學、美術等藝術種類并列在一起與科學進行比較時,如果忽視音樂藝術的特性與價值,即容易得出簡單化甚至錯誤的結論。例如:《藝術與科學》一書第三章“音樂與科學”第一節(jié),其子標題1被定義為“科學和音樂有同樣的思維過程”,這一概括性標題顯然是對本節(jié)內容中所引用的愛因斯坦原話的“精煉”:“在科學思維中,永遠存在著音樂的因素,真正的音樂和科學要求同樣的思維過程”[7]。如此“斷章取義”的標題,忽略愛因斯坦原話語境及其古典音樂觀的狹義所指,不僅缺乏嚴密的科學論證,也容易產生誤導。如前所述,愛因斯坦的音樂觀雖有真知灼見但帶有強烈的個人傾向,不能將之全部視為對音樂的哲學角度的規(guī)律性認識,須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盡管科學和音樂都是一種人類智慧的創(chuàng)造,但這兩種智慧及其對創(chuàng)造者的要求是不同的。音樂與科學在本質上的不同也決定了藝術家與科學家的不同,黑格爾就曾指出:藝術須要運用天生的本領,而科學依靠的是普遍的思考能力[3]155??茖W家認識世界和創(chuàng)造科學成果必須依靠較強的邏輯性思考以及勤奮與努力,而音樂家對于敏感心靈的表達顯然更多地來自于天賦造就??茖W家與藝術家都以各自的方式表達對世界的探索和理解,科學深化的是人類的知識體系,而藝術則拓展人類理解自身和世界的新途徑與新視野。
科學與藝術是構成人類世界文明的兩大要素,同屬人類智慧與文明的成果,必然帶有相似屬性和必然聯(lián)系。盡管科學與音樂藝術有著本質的不同,但這與它們之間有一定的聯(lián)系甚至相通之處并不矛盾。曾獲諾貝爾獎的著名華裔科學家李政道博士這樣闡釋:科學與藝術是不可分割的,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誰也離不開誰。人們普遍認同音樂的感性與科學的理性表征,實際上,科學并非絕對理性,音樂也不完全源于感性??茖W家對某種科學思想和科學研究充滿著感情,藝術家也會帶有一定的理性來思考藝術和它的表現(xiàn)方式。愛因斯坦的音樂觀及其對于科學與音樂關系的認識,揭示了科學與音樂的相互聯(lián)系及某些共性特征,科學以感性之圍包裹其理性之核,而音樂則以理性之圍包裹其感性之核。
必須指出,愛因斯坦關于音樂與科學的同一性認識,是站在人類科學與文明成就的寬廣視野并基于科學與藝術都有自己的構成和解讀方式的前提下,指出音樂和科學具有一種精神層面與宏觀層面的共性,將它歸結于滿足人類情感和生活需要。藝術與科學集中體現(xiàn)了人類的創(chuàng)造性智慧,研究者對此比較認同,這也是藝術與科學最為相似的地方。愛因斯坦在有關音樂與科學的同一性論述中闡釋的也主要是它們的創(chuàng)造共性,強調這種創(chuàng)造所給予創(chuàng)造者的情感滿足。
“人們總想以最適當的方式來畫出一幅簡化的和易領悟的世界圖像。這就是畫家、詩人、思辨哲學家和自然科學家所做的,他們都按自己的方式去做,個人都把世界體系及其構成作為他的感情生活的支點,以便由此找到他在個人經驗的狹小范圍內所不能找到的寧靜和安定。”[8]愛因斯坦在這段話中指出的“最適當”并“按照自己的方式”來描繪世界圖像,應該理解為藝術創(chuàng)造與科學創(chuàng)造,而這兩種創(chuàng)造思維必然有著不同程度的理性特點,藝術家、哲學家與科學家們都通過這種創(chuàng)造來尋找他們感情生活的支點,都對自己的創(chuàng)造充滿感情。
下面這段愛因斯坦有關音樂與科學聯(lián)系的著名論斷則明確指出了二者的創(chuàng)造共性:“這個世界可以由音樂的音符組成,也可以由數學公式組成,我們試圖創(chuàng)造合理的世界圖像,使我們在那里就像感到在家里一樣,并且可以獲得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能達到的安定?!盵9]4
音樂和科學的目標以及它們最重要的功能確有相通之處,愛因斯坦在這里不僅闡釋了音樂和科學作為兩種不同符號體系的創(chuàng)造共性,并將其產生原因明確歸結為人類理解世界和情感生活的需要。數學公式可以與音樂符號相似,作為不同的符號體系但都是把握和理解世界的方式,作曲家試圖用音符創(chuàng)造自己的“世界圖像”,以一種抽象的方式解釋和描述世界,數學家則用數學公式創(chuàng)造合理的世界圖像,表達他對社會和自然界的認識和求解未知量。
但是,如前所述,音樂在表達情感上具有豐富細膩特點,這是其他藝術和科學所不能相比的。因此,對于音樂和科學所共有的創(chuàng)造性以及它們在滿足人類情感需要方面的相通,應該理解為人們內心深處激起的對自然界的和諧與秩序所產生的一種激情,可以心領神會,但不能就此將音樂的豐富情感表達與科學具有一定的感性完全等同?!皶斄杞^頂,一覽眾山小”,這種對于客觀世界的深刻認識與豐富感受,恐怕只有在對科學和藝術都有一定深度的認識和理解后,才能真正體會。愛因斯坦深諳科學與音樂的構成和解讀方式,他也更能從中感悟偏好它們給自己以及他人帶來的情感滿足。人類通過科學和音樂達到一種高尚的境界,同時通過科學與音樂中所蘊涵的情感和精神塑造一個高尚的人[9]5,這應該是科學家愛因斯坦所理解的音樂與科學同一性關系的真實內涵。對此,德國音樂巨匠貝多芬也表達了同樣深度的認識:只有藝術同科學結合在一起,才能把人提升到神明的境界。就此而言,把自己“封閉”于人類文明之外或者局限于人類文明的某一個領域,不能了解和感知豐富的藝術文明與科學文明,無論是對于科學家、藝術家還是一般民眾,都是一種欠缺。對藝術家與科學家而言,會因為不具備深邃的思想和廣博的視野而達不到真正“神明”的境界,難以成為真正的“大家”、“大師”;對一般民眾而言,沒有感知到豐富多彩的情感藝術和科學文明,想必也會因為簡單的思想和乏味的生活而與人生的豐富境界失之交臂。這或許才是理解科學與藝術不可分割的原因,以及為什么近年來倡導科學與藝術相結合的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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