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敏娟

人類有5種通用語言，金錢、戰(zhàn)爭、藝術、性和體育。

——薩馬蘭奇

薩馬蘭奇于2010年4月21日去世，當?shù)孛襟w稱他是西班牙近50年來最具國際影響力的人物。說到有影響力的西班牙人，畢加索的大名恐怕無人不知，這位20世紀西方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和薩馬蘭奇有著共同的回憶——巴塞羅那。

叛逆的藝術青年

西班牙巴塞羅那是舉世聞名的藝術之都。這個城市崇尚自由和創(chuàng)造，滋養(yǎng)天才和靈感，孕育了畢加索、米羅、達利等現(xiàn)代派藝術領袖，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前衛(wèi)藝術圣城，畢加索還在這里度過了人生最重要的9年。這樣的城市，也孕育了優(yōu)雅而充滿藝術氣質的薩馬蘭奇。

作為西班牙紡織業(yè)首富佛朗西斯科家的大兒子，薩馬蘭奇從小生活富足。后來他回憶自己的家時是如此表述的：“那幢房子簡直像《一千零一夜》里的宮殿，中世紀建筑結構、中國古式客廳，還有一個小書房，藏書非常豐富，其中介紹英國古典藝術家的專著，尤其令我如癡如醉?！痹谶@幢房子里，小薩馬蘭奇和5個兄弟姐妹幸福地生活著。孩子們每人都有自己的房間，還自己掌握開支。

父親對兒女們的生活沒有制定嚴格的要求，為的是讓他們從小就培養(yǎng)出自己的興趣愛好。在中學時，薩馬蘭奇興趣廣泛，多才多藝，熱衷各種體育運動，足球、拳擊、曲棍球都達到了準專業(yè)水準。他是學校足球隊的邊鋒，還是獲得巴塞羅那皇家音樂學院證書的小提琴手，最愛德彪西和柴可夫斯基的音樂。

18歲時，由于西班牙爆發(fā)內戰(zhàn)，學校全面停課，薩馬蘭奇第一次知道了這世界并不是美好得如同童話世界。正值青春期而又無所事事的他，選擇用叛逆來發(fā)泄心頭的無助和百無聊賴。薩馬蘭奇和一些紈绔子弟迷上了一項只有富人才能問津的運動——飆車。沒有盡頭的柏油路飛快地向自己撲來，茂盛的林木箭一般向后射去，駕著戈迪亞牌跑車飛馳的薩馬蘭奇，嘗到一種瘋狂的瀟灑和速度的魔力。迷狂、刺激、失重、征服的快感充盈著這個年輕人的心房。巴塞羅那至馬德里近700公里的路途，他3小時30分就能跑完全程。

某天，薩馬蘭奇駕駛跑車飛馳，從后視鏡里看到好友塞瓦洛斯追上來了，那輛性能良好的法拉利像一團紅云追上了他。塞瓦洛斯在掠過他的瞬間擺了擺手，甩過一個飛吻，又像被大風驅趕那樣向前飄去。這時，迎面來了一輛大卡車，司機萬萬沒有想到對面的法拉利能有這般神奇的速度，眨眼之間一團紅光撲面而來，卡車司機沒有來得及發(fā)出一聲驚叫，就生生撞了上去。

目睹了整個事故過程的薩馬蘭奇魂飛魄散，只見在一堆扭曲的金屬縫隙中，夾著好朋友塞瓦洛斯血肉模糊的尸體，而就在一分鐘前，塞瓦洛斯還送給他一個飛吻。鮮血從塞瓦洛斯?jié)u漸失去溫度的身體中流出來，像是在提醒他：“趕快離開這塊死亡跳板，快離開！”

從那以后，薩馬蘭奇放棄了這項死亡運動，開始出入于巴塞羅那各個名流組成的社交中心。追求時髦，成為他生活中的主要內容。

薩馬蘭奇從巴塞羅那研究生院畢業(yè)后，進入父親的紡織公司工作，顯示出他在商業(yè)上的驚人天賦。他最擅長的就是談判，別人談不成的生意，他卻能夠在短時間內談妥。他牢牢地掌握分寸，堅持一個永遠不變又永遠在變的原則——靈活。他善于在最合適的時間、最恰當?shù)牡攸c、最自然的場合，說出對方最想聽到的話，讓對方感到既沒有迎合之意，也沒有恭維之嫌，更沒有突兀之煩。當不需要說話時，他的眼睛則顯露出心靈的另一面，那雙眼睛真誠而又意味深長地直視著對方，沒有猶疑彷徨，只有熱情坦蕩。

他從屢試不爽的成功中生出一種自信，這種對于年輕人來說十分寶貴的自信，又給他增添了新的魅力。但他沒有滿足，而是運用在研究生院所學的商業(yè)知識，以旺盛的生命活力調動青春的思維，把目光拓展到薩馬蘭奇公司經(jīng)營范圍以外的成衣領域。從招聘設計師到購買原材料，薩馬蘭奇事必躬親。終于在3個月后，他的團隊設計出了一款質地考究、款式新穎的風衣。薩馬蘭奇親自為這款風衣取名為“TOP（頂尖）”。此后，持續(xù)一個月的西伯利亞寒流席卷了伊比利亞半島，巴塞羅那人紛紛搶購既可以保暖樣式又很時尚的TOP風衣。誰能想到，20多歲時的薩翁還是時尚前沿的弄潮兒。

和性感明星不得不說的事

矯健的身姿、殷實的家境，年輕時，人稱“胡安少爺”的薩馬蘭奇周圍總是圍著一群美女。他最喜歡的姑娘是卡門·德雷里奧、卡蒂婭·洛里茨、拉列·蒙蒂等。他與這些迷人的姑娘約會，一起跳舞、看電影、聽歌劇、逛夜總會。

薩馬蘭奇辦事從來都一絲不茍，連同姑娘們的接觸也是如此。如果同一個姑娘有較長時間的接觸，他就建立一張卡片，上面記錄著姑娘的生日、教名、愛好、約會次數(shù)、曾經(jīng)贈送過的禮物等。這樣的卡片，薩馬蘭奇在21歲時就有了40張。薩馬蘭奇尤其喜歡一頭金發(fā)的卡門·德雷里奧。在他的卡片中，從約會的次數(shù)看，卡門超過了其他所有姑娘。

對于這一點，薩馬蘭奇并不避諱。西班牙《論壇報》記者曾直截了當?shù)貑査_馬蘭奇：“請您告訴我，您是不是真的同50年代的性感明星卡門·德雷里奧有過關系？”“是的，我同卡門有過關系。我承認這件事，并且為此感到高興。我依然想念她。我同她還有件事……”薩馬蘭奇意猶未盡?！罢埬v下去。”記者緊追不舍。薩翁只好表示：“我不想把這件事公開。過去的青年時代是美好的，不過畢竟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p>

燈紅酒綠、左擁右抱的綺麗時光總會過去。歐洲大規(guī)模爆發(fā)的結核病讓薩馬蘭奇不得不停止風流的游戲。他和弟弟奧古斯托都染上了這可怕的疾病，奧古斯托不治身亡，薩馬蘭奇則逃過一劫。這時，已是34歲的薩馬蘭奇開始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樣的人。

瑪麗亞是風流公子薩馬蘭奇的真命天女。這位美麗的女子曾是巴塞羅那的社交名媛，會5種語言，擅長鋼琴、繪畫。當年，待字閨中的瑪麗亞已經(jīng)注意到了年輕有為的薩馬蘭奇。終于，薩馬蘭奇在得知瑪麗亞芳蹤后托人牽線，向她射出了“丘比特之箭”。瑪麗亞一直在期待這一天，兩人很快見面并一見鐘情。

23歲的瑪麗亞與35歲的薩馬蘭奇結合?；楹?，她常常親自為薩馬蘭奇烹制一日三餐。瑪麗亞認為，最理想的夏裝是白色上裝加灰色褲子，而一身米色西裝套服同樣很瀟灑?？梢宰⒁獾?，薩馬蘭奇在很多重要場合，都穿米色西裝套服。

1958年的一天，薩馬蘭奇在出差回家途中，飛機發(fā)動機出現(xiàn)了異常情況。如果飛機出事，他不能無聲無息地離開這個世界。此時，薩馬蘭奇唯一想到的是妻子瑪麗亞。他掏出紙筆，急促地寫道：“瑪麗亞，我親愛的，我愛你。任何力量都不可能把我們分開?！比缓笏却莻€災難時刻的到來。不知是薩馬蘭奇的信念還是鄰座神父的祈禱起了作用，飛機緊急降落在一片農(nóng)田中，薩馬蘭奇安然無恙。

一生歷經(jīng)大風大浪的薩翁總能逢兇化吉，他曾透露自己好運氣的秘密，那就是隨身攜帶來自夫人瑪麗亞家鄉(xiāng)的板栗。只要出門在外，薩翁就會習慣性地在口袋里放上一個栗子。巴塞羅那奧林匹克博物館設立了一個專柜，陳列著幾十個薩翁口袋里裝過的栗子。

2000年悉尼奧運會開幕式上，薩馬蘭奇說的第一個詞是西班牙語“你好”。只有躺在巴塞羅那病床上的瑪麗亞知道，這是一個80歲高齡、地位顯赫的老人在用自己所能選擇的最直接的方式向愛人問好?？上ё钌畛恋膼垡矝]能阻擋死神的步伐。在開幕式后往家趕的途中，薩馬蘭奇得知瑪麗亞已經(jīng)去世，她沒來得及讓薩馬蘭奇見她最后一面。包括西班牙王后索菲亞在內的800名貴賓參加了瑪麗亞的葬禮。葬禮上薩馬蘭奇眼里滿是淚水，他左手放在胸前——那里是最靠近心臟的位置，嘴里一直念叨：“她是好女人，我非常愛她，非常愛她……”

薩馬蘭奇和瑪麗亞有一對兒女：女兒瑪麗亞·特蕾莎是經(jīng)濟學博士，現(xiàn)任西班牙冰上運動總會會長；兒子小薩馬蘭奇是MBA和機械學碩士，同時又是國際現(xiàn)代五項聯(lián)合會的副主席。2001年國際奧委會莫斯科全會上，小薩馬蘭奇當選為國際奧委會委員。

在“畢加索”的注視下工作

1977年，薩馬蘭奇登上飛往莫斯科的班機，他將擔任重要職務——西班牙首任駐蘇聯(lián)大使。10月12日是西班牙國慶，按照慣例，薩馬蘭奇先在大使館舉行招待會，然后通過電視向蘇聯(lián)人民發(fā)表簡短的禮節(jié)性講話。不同于其他大使的做法，薩馬蘭奇是用俄語講的，他講了三分鐘，而且不看稿。這個舉動給蘇聯(lián)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并博得了他們的好感。

作為外交官，薩馬蘭奇善于斡旋。從某種程度上說，他不僅是西班牙大使，而且也是奧林匹克大使。他在莫斯科的很多活動目的都是為當選國際奧委會主席尋求支持，為此，他去過蘇聯(lián)的大部分地區(qū)。1980年，薩馬蘭奇當選為國際奧委會主席。在薩馬蘭奇擔任國際奧委會主席的21年間，如果不是出差在外或有其他事情，他一般都回巴塞羅那度周末。星期日下午4點05分，他在巴塞羅那登上飛機。一個半小時后，飛機降落在日內瓦克萬特蘭機場。一輛防彈梅塞德斯-奔馳轎車靜候在機場。這輛豪華汽車是梅塞德斯-奔馳公司借給國際奧委會使用的，每兩年更新一次，由經(jīng)驗豐富的司機駕駛。經(jīng)過40分鐘的坦途，薩馬蘭奇被送到國際奧委會總部洛桑。

薩馬蘭奇的辦公室不算大，一幅畢加索的真跡赫然懸掛在墻上。

薩馬蘭奇每天7點起床，先在房間里做一小時健身操。9點來到辦公室，閱讀秘書為他準備的全球各方面情況的簡報，然后開始一天的工作。他通常在早上的工作會議前，會見來自全世界的政府要員，每天不少于8個，每次會見時間不超過15分鐘。如果中午沒有宴請應酬，他就在總部的快餐廳吃飯。他午飯后繼續(xù)工作，晚飯在飯店的房間里吃，然后看會兒電視，讀點兒書，便休息了。薩馬蘭奇每天大約工作13個小時。

薩馬蘭奇是繼顧拜旦之后唯一常駐總部的國際奧委會主席。不過，他的住處并不在總部大樓里。如果那樣，就需要有一批服務人員，會增加國際奧委會的開支。他住在洛桑皇宮飯店的310房間，這樣只需要一名司機和一個服務員就夠了。310是三居室套間，右邊的房間是臥室，左邊的房間用來會客或吃飯。薩馬蘭奇出差在外時，飯店依然保留他的房間，不過不收房租。盡管薩馬蘭奇每年有半年時間出門在外，但也為飯店帶來了客源和可觀的收益。許多人聽說薩馬蘭奇在此有房間，紛紛前來投宿。到國際奧委會辦事的人必經(jīng)此地，也就在此留宿，其中不乏達官貴人。薩馬蘭奇也常在此飯店舉行宴會或招待會，后來皇宮飯店干脆在門口掛起了五環(huán)旗。

薩馬蘭奇擔任國際奧委會主席21年后，于2001年卸任。但他的工作量只是相對減少，因為他還擔任其他一些職務，幾乎每周都要出差。

2007年底，薩翁參加由卡西利亞斯和納達爾組織的慈善募捐活動時，心臟病突發(fā)而昏厥。他兒子在去醫(yī)院的路上說：“當80多歲高齡的老人像40歲壯年時那樣生活的時候，就會發(fā)生這樣的事?！?/p>

（阿 紫摘自《成都商報》2010年4月25日，戴曉明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