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剛 （淮南聯(lián)合大學，安徽 淮南 223322000011）

近來，索馬里海盜頻頻出現(xiàn)在新聞報道以及世界各國人民的視角中。據(jù)聯(lián)合國國際海事組織統(tǒng)計，2008年以來，索馬里附近海域已經(jīng)發(fā)生120多起海上搶劫行為，超過30艘船只遭劫，600多名船員遭綁架[1]。

索馬里海盜其主要活動于亞丁灣海域。亞丁灣 （Gulf of Aden）以也門的海港亞丁為名，它是指印度洋在也門和索馬里之間的一片水域，它通過曼德海峽與紅海相連，是從印度洋通過紅海和蘇伊士運河進入地中海及大西洋的海上咽喉，戰(zhàn)略地位十分重要。據(jù)統(tǒng)計，在海盜活動影響之前，平均每天通過的船只在50艘以上，全年通過蘇伊士運河的船只總共約有1.8萬艘，其中大部分船只都載有重要的貿(mào)易商品和物資。這一水域猖獗的海盜活動，給輸往歐洲和北美洲的波斯灣石油，和服務(wù)東西方貿(mào)易的海上運輸帶來了嚴重的影響。

同時，由于索馬里海盜以索要贖金為主要犯罪行為，有別于傳統(tǒng)的海盜行為，這就為海上保險業(yè)提出了一個難題。本文在分析目前索馬里海盜行為與海上保險現(xiàn)行做法的基礎(chǔ)上，討論了現(xiàn)行海上保險在索馬里海盜問題上的適用性，并提出一些建議。

1 索馬里海盜行為的特點

1.1 國際法規(guī)中的海盜行為定義

根據(jù) 《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第101條的規(guī)定海盜罪的定義是這樣的：

“下列行為中的任何行為構(gòu)成海盜行為：

（a）私人船舶或私人飛機的船員、機組成員或乘客為私人目的，對下列對象所從事的任何非法的暴力或扣留行為，或任何掠奪行為：

（1）在公海上對另一船舶或飛機上的人或財物；

（2）在任何國家管轄范圍以外的地方對船舶、飛機、人或財物。

（b）明知船舶或飛機成為海盜船舶或飛機的事實，而自愿參加其活動的任何行為：

（c） 教唆或故意便利 （a） 或 （b） 項所述行為的任何行為。” 實施上述的 （a） （b） （c） 行為也就構(gòu)成了國際法上的海盜罪。我們目前國內(nèi)學者常見的教材中基本上都是采用的這個定義[2]。

目前國際上所統(tǒng)計的海盜事件主要是依據(jù)國際海事局 （IMB）的定義而得，其規(guī)定凡是登上或者企圖登上任何停泊或行駛的船只，以暴力手段盜竊船上物資的行為都屬于海盜行為[3-4]。

從以上定義可以看出，國際法中對海盜行為的定義指的是出于私利，對其他船舶實施的搶奪財物等掠奪行為和傷害人員生命安全的暴力行為。傳統(tǒng)的海盜行為有：掠奪船員財物、物質(zhì)，掠奪貨物，變賣船舶等。傳統(tǒng)的海上保險也是針對這些海盜行為承保的。例如，我國的海上保險市場普遍使用中國人民保險公司 （以下簡稱 “人保”）制定的船舶和貨運保險條款。人保1986年船舶保險條款分為全損險和一切險，它們都承保海盜風險，具體條款規(guī)定如下：

“一、責任范圍

本保險承保由于下列原因所造成的被保險船舶的全損：

……

4.來自船外的暴力盜竊或海盜行為；

……”

1.2 索馬里海盜的海盜行為特點

索馬里海盜的行為同以往有些不同。這些海盜劫持船舶之后，并不對船舶或者貨物進行破壞或者偷盜，而是將它們保存完好，接著向船東索要大筆贖金。例如2009年1月9日，被索馬里海盜劫持的沙特超級油輪 “天狼星”號在支付了300萬美元贖金后被海盜釋放[5]；總部位于肯尼亞的東非海員援助組織2009年5月9日說，得到贖金的索馬里海盜當天釋放一艘今年4月劫持的英國貨船[6]。從這些案例可以看出，只要支付了贖金，便會將貨物和船舶完好返還。由于海盜會將船上的船員劫持做人質(zhì)，而贖金的金額要遠遠小于船貨的價值 （“天狼星”號載有200萬桶原油，價值高達1億美元[5]），船東出于保護人質(zhì)安全的目的，往往會考慮支付贖金給海盜，因此索馬里海盜并不對船貨進行處置或破壞，只要坐收贖金，即可獲利。

綜上所述，現(xiàn)行索馬里海盜的海盜行為表現(xiàn)為挾持人質(zhì)或者人質(zhì)與船舶，索要贖金為特點。這樣的海盜行為卻給海上航運保險提出了新的挑戰(zhàn)。

2 贖金的性質(zhì)及賠付方式

2.1 贖金的性質(zhì)

贖金其實是一種海盜行為的新的表現(xiàn)形式，它跟以往的海盜行為及其造成的損失是大有區(qū)別的。海盜對于被劫持的船舶和貨物并沒有毀壞或者變賣，因此不能算做單獨海損或者實際全損；海盜志在贖金，只要支付了贖金，船東就可以得到船只和貨物的控制權(quán)，所以也不能定為推定全損。筆者認為就贖金的實際作用來說，可以看做共同海損。

我國 《海商法》第193條規(guī)定：共同海損是指在同一海上航程中，當船、貨和其他財產(chǎn)遭遇共同危險時，為了共同安全，有意而合理地采取措施所直接造成的特殊犧牲、支付的特殊費用。

構(gòu)成共同海損的要件： （1）船舶、貨物和其他財產(chǎn)必須遭遇共同危險。 （2）采取的措施必須是有意的、合理的。 （3）犧牲和費用的支出必須是特殊的。 （4）措施必須要有效果。對于第 （1）要件，索馬里海盜劫持船貨，顯然是符合這一要件的。雖然這種危險有別于物理損失，船貨在被劫持期間都是完好的，但是如果不采取應(yīng)急措施，則將不可避免地給船貨帶來共同危險。對于第 （2）要件，交贖金這一措施是 “有意”的，應(yīng)該不存在爭議，存在爭議的是其是否 “合理”。在船、貨和人員被海盜劫持的情況下，從目前已發(fā)生的案例來看，除了交贖金很難有更好的措施保證人、船、貨全身而退，交贖金有其合理性。但是在有些國家這種行為是不合法的。而且隨著近幾十年來海盜活動的猖獗以及9.11事件的發(fā)生，如果海盜是一個公開的政治或恐怖組織，而船東所在國家的法律禁止對該類組織提供資金支持，那么支付贖金很可能被認定是非法行為，也就不能被認定為共損犧牲而得到補償[7]。而且從社會正義角度而言，向海盜交贖金，確實存在一定的問題，這些都有可能成為指責支付贖金措施不合理的理由。因此，從法律上認為交納贖金構(gòu)成共同海損還是有缺陷的。對于第 （3）要件，付贖金解除船貨共同危險的支出是既不同于因意外事故造成損失的單獨海損，也不同于在正常營運情況下所發(fā)生的合理損耗和開支。是在被海盜劫持這種特殊情況下的特別支出。對于第 （4）要件，就目前的已發(fā)生的索馬里海盜事件來看[5-6]，只要付出了贖金，船貨都可以安全脫離危險，所以付贖金在目前的形勢來看是一種有效的措施。

此外，由于被勒索的是船東，而不是貨主，貨主并未參與該施救活動，并且支付贖金性質(zhì)也不能等同于減少承保風險的施救行為，因此按照施救費用認定是不合理的，所以贖金不能算做是施救費用。綜上所述，雖然在合理性上有所爭議，但是整體看來，把贖金定性為共同海損是比較合適的。事實上，船東為了贖回被海盜扣押的船舶和貨物而支付的贖金可以作為共損犧牲向貨主和其他利益方要求分攤損失，或者作為保險損失要求保險公司賠償，這已經(jīng)成為被普遍接受的航運商業(yè)習慣[7]，只是此前此種事件的發(fā)生概率比較低并且索要的贖金的金額沒有現(xiàn)在索馬里海盜索要的金額巨大，所以沒有成為引起業(yè)界關(guān)注的一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2.2 贖金的分攤

共同海損最終應(yīng)當由各受益方按照各自分攤價值的比例分攤。但是海盜索要的贖金是一個總額，并不會具體規(guī)定船舶的贖金、貨物的贖金以及船員的贖金各為多少。贖金不被明確劃分出用途一定是常態(tài)，因為海盜只要最終收到了索要的贖金就算達到了目的，他們不太可能對贖金的用途作進一步的劃分。這造成了比例分攤中的最大的爭議和難點。一筆贖金不但解救了船舶和貨物，也解救了被劫持的船上人員。船舶和貨物作為有形的財產(chǎn)，其價值通常比較好確定，因此在計算贖金如何按比例來分攤就相對容易一些。然而，對于船員的人命價值幾何、多少贖金是用來解救船員等一系列問題，則要難回答得多。所以對于贖金的分攤問題，矛盾更多是出自于船、貨保險人和船東互保協(xié)會之間。當船舶被劫持后最危險的也最讓世人關(guān)注的是人員的安全，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迫使各方向海盜付出贖金做出妥協(xié)，因此人命不作為受益方參與共損分攤，船舶保險人和貨物保險人可能不會愿意接受。但是筆者認為，可以參照海難救助中救助報酬的相關(guān)制度來解決。在海難救助方面，對于人命的救助從來都是國際法賦予各方的義務(wù)，人們對于救助人命無權(quán)索要報酬。同樣，雖然贖金對救助人命起到了作用，但基于國際上普遍承認的救助人命義務(wù)的觀點，船、貨保險人不應(yīng)當再要求船東互保協(xié)會進行分擔。

總之，不僅將贖金作為共損費用本身存在一定的法律障礙，而且在各保險人分攤該費用方面也存在一定的法律難題。究其原因，海盜的行為從以前的掠奪財產(chǎn)后占為己有或銷贓轉(zhuǎn)為掠奪后索要贖金，這其實是一個新的法律問題，在現(xiàn)有的法律框架內(nèi)完全適用某種法律規(guī)定是很難的。

3 結(jié)束語

雖然現(xiàn)在很多國家都派遣軍艦在亞丁灣巡邏，軍方的一些行動對海盜有所遏制，但是索馬里海盜在近期內(nèi)不會消失。目前，海運保險費用已經(jīng)較2008年平均水平上漲了10倍以上[8]。雖然在倫敦勞氏保險市場和美國保險市場是可以買到 “贖金”險的，但費用太高。例如美國怡安保險經(jīng)紀公司旗下的怡安風險服務(wù)公司 （Aon Risk Services）表示，單程航行亞丁灣的船只的保費最高可達3萬美元 （保額為300萬美元）[9]。此外，在新的歷史形勢下，海盜行為若帶有恐怖主義因素，就會變?yōu)閼?zhàn)爭風險[10]。未來在向保險公司理賠贖金損失時，對海盜的定義和特征的審查會更加嚴格。因此，各國應(yīng)該密切合作，在積極打擊海盜行為的同時，對于海盜及海盜行為的定義、贖金的法律地位及其合法性問題，應(yīng)盡早達成共識。對于保險人應(yīng)當與其他利益方及其被保險人、船東互保協(xié)會等保持密切聯(lián)系，隨時了解事態(tài)發(fā)展，配合船方制定解救計劃，并在必要的時候提供協(xié)助。

[1] 王林.海盜陰影下的中國航運業(yè)[J].法律與生活，2009(3):20.

[2] 周忠海.海洋法與國家海洋安全[J].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9(2):60-67.

[3] 秦萍.海盜威脅緣何連連升級[J].中國船檢，2009(6):50-54.

[4] Michael Richardson.The Threats of Piracy and Maritime Terrorism in Southeast Asia[J].Maritime Studies,2004(11/12):19-25.

[5] 佚名.索馬里海盜獲贖金后乘船逃跑[DB/OL].(2009-01-10)[2009-09-26].http://news.163.com/09/0110/12/4VA2SK5K0001121M.html.

[6] 韓建軍.海盜贖金到手，釋放英國貨船[N/OL].羊城晚報，(2008-10-18)[2009-09-26].http://www.ycwb.com/ePaper/ycwb/html/2008-10/18/content_334459.htm.

[7] 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上海分會.贖金能否得到補償？[J].海事仲裁 （上海）通訊，2009(1):4.

[8] 李雪.索馬里海盜猖獗航運保險大漲[DB/OL].(2009-06-01)[2009-09-26].http://www.022net.com/2009/6-1/493129112789083.html.

[9] 楊林.怡安：海盜推漲綁架勒索保險費率[N].中國保險報，2009-04-10(5).

[10] Major Frederick Chew.Piracy,maritime terrorism and regional interests[C]//Wayne Bowen,Geddes Papers,Australian Command and Staff College,2005:73-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