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定 董 暉 孫鴻仁(紹興文理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 浙江 紹興312000)
基于語料庫的《離婚》四種英譯本文化負(fù)載詞的誤譯對比研究
□楊堅定 董 暉 孫鴻仁(紹興文理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 浙江 紹興312000)
《離婚》 文化負(fù)載詞 英譯 語料庫
本文借助自建的專用漢英平行語料庫,就魯迅小說《離婚》四種英譯本對文化因素的移譯作了對比分析,重點探討譯者對文化負(fù)載詞的誤讀和誤譯。語料庫的建設(shè)將有力推動魯迅研究及魯迅作品英譯研究。
《離婚》是魯迅以現(xiàn)實生活為題材所寫的最后一篇小說,最初發(fā)表于1925年1月北京《語絲》周刊第54期,后編入于1926年出版的小說集《彷徨》。迄今為止《離婚》的英譯本主要有四種,按出版年為序,分別為埃德加·斯諾(1936)、王際真(1941)、楊憲益、戴乃迭(1981)和威廉·萊爾(1990)。汪寶榮和潘漢光曾對這四個英譯本進行了紹興方言詞翻譯的研究(2007)。本文借助自建的《離婚》漢英平行語料庫,對四個英譯本進行文化誤譯的對比研究。
《離婚》全文3064詞,含有74個文化負(fù)載詞(culture-loaded word)。這些詞匯的翻譯是否貼切會影響該小說的翻譯質(zhì)量。為此,我們創(chuàng)建了一文多譯的語料庫,以便客觀統(tǒng)計和分析譯者對文化負(fù)載詞的理解準(zhǔn)確度,分析誤譯的原因。
譯文的文化因素引起了西方學(xué)者的廣泛關(guān)注。自Bassnett和Lefevere(1992)提出“文化轉(zhuǎn)向”這一命題,翻譯研究有了新進展,形成了西方譯學(xué)領(lǐng)域的“文化學(xué)派”,譯者和譯學(xué)學(xué)者的文化意識得以不斷提高?!翱缥幕g”和“文化精通性”已成為譯界的常用術(shù)語。
我們對《離婚》原文和四個譯文作了文化信息標(biāo)注,包括稱謂、地名、風(fēng)俗,中國特有事物或概念與具有民族色彩或歷史文化背景的詞語,成語與俗語,宗教和地域文化,禮貌用語等文化負(fù)載詞等。在總計74例中,稱謂19例,地名1例,風(fēng)俗4例,中國特有事物或概念24例,成語、熟語、歇后語等19例,宗教文化1例,地域文化4例,禮貌用語2例。
王佐良曾說:“翻譯里最大的困難是什么呢?就是兩種文化的不同。在一種文化里頭有一些不言而喻的東西,在另一種文化里頭卻要費很大力氣加以解釋。對本族讀者不必解釋的事,對外國讀者得加以解釋”,“他(譯者)在尋找與原文相當(dāng)?shù)摹畬Φ仍~’的過程中,就要作一番比較,因為真正的對等應(yīng)該是在各自文化里的含義、作用、范圍、情感色彩、影響等等都相當(dāng)。這當(dāng)中,陷阱是不少的。僅僅望文生義會出毛病?!?/p>
借助于語料庫,我們進行了漢英(原文與四種譯文之間)、英英(四種譯文相互之間)比讀和分析,發(fā)現(xiàn)了54例(重復(fù)不計)誤譯或錯譯現(xiàn)象。
誤譯的原因,可分為三類:(一)語言因素誤譯8例;(二)文化因素誤譯43例;(三)其他因素造成的誤譯3例。以譯者區(qū)分,斯譯的三類誤譯依次為14例、2例和2例;王譯依次為11例、2例和0例;楊譯依次為9例、2例和1例;萊譯依次為9例、2例和0例。
上述數(shù)據(jù)提示:(一)文化因素的誤譯遠多于語言因素或其他因素所致誤譯。中西文化差異巨大,更因翻譯目的、讀者對象、譯者素質(zhì)、歷史背景等諸多因素的制約,上述譯本中對文化因素的誤讀誤譯時有可見;(二)隨著出版年代的推移,各譯本的誤譯總數(shù)和文化負(fù)載詞的誤譯數(shù)皆呈現(xiàn)下降趨勢,原因在于后期譯者有前期譯本可資借鑒,且外國譯者對漢語和中國文化理解也有深化;(三)誤譯總數(shù)和文化負(fù)載詞的誤譯數(shù)與譯者母語是否為漢語未見必然聯(lián)系。
根據(jù)對譯文的觀察,文化負(fù)載詞誤譯的程度可分為兩類,計43例:(一)譯文與原文意義背離,如把“魁星閣”譯成the Confucian Temple(萊譯),把“前艙”譯成rear cabin(斯譯)或bow(萊譯)等,計14例;(二)譯文與原文意思大致相符,但不貼切,如把“烏篷船”譯成boat(王譯),把“茶幾”譯成table(楊譯)等,計29例。以譯者區(qū)分誤譯(一)和誤譯(二),則發(fā)現(xiàn)斯譯分別有5例和9例;王譯有4例和7例;楊譯2例和7例;萊譯3例和6例。
數(shù)據(jù)表明,各譯者的誤譯(二)均明顯多于誤譯(一),可以認(rèn)為,誤譯大多源于譯者對文化負(fù)載詞理解得不準(zhǔn)確,而源于對相關(guān)的文化因素全然不知的情形則相對較少。因此,譯者在翻譯文化負(fù)載詞時,尚需在確保譯文的充分性和準(zhǔn)確性方面做出更大努力。
以下結(jié)合Toury的翻譯規(guī)范論,以服飾、飲食和地域文化為例,剖析各譯者對《離婚》中文化負(fù)載詞的誤譯。
例一:服飾文化
斜對面,挨八三坐著的一個胖子便從肚兜里掏出一柄打火刀,打著火線,給他按在煙斗上。
斯譯:A fatman sitting next to Pa San brought out a flint from his girdle and struck a light.
王譯:A fatman seated next to Pa-san and diagonally across from Mu-san took from his pocket a set of flintand steel.
楊譯:A fatman sitting opposite,next to Pa-san,rummaged in his girdle for a flint and struck a light.
萊譯:A fatman who sat diagonally across from father and daughter fished out a flint from inside his pocket and fired up a tiny bit of tinder.
“肚兜”是指貼身遮護胸腹的布片,有的有袋,用以貯物。斯氏和楊氏均譯成girdle。其實,girdle是一種腰帶(或緊身褡),并無貯存物品的用途。而王氏和萊氏均譯成pocket,則過于籠統(tǒng)和寬泛。兩種譯文的可接受性雖都較高,但充分性均很低,前一種譯文(girdle)的充分性更低。如譯成dudou(chest-and-belly covering),則在充分性方面會有很大提高。
例二:飲食文化
當(dāng)工人搬出年糕湯來時,愛姑不由得越加局促不安起來了,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
斯譯:These working people brought out portions of New Year cake and tea and offered it to them,……
王譯:By the time the New Year pudding soup was brought out,she became more uneasy than ever,……
楊譯:When a servant brought in soup containing sweet New Year cake,without knowing why,she felt evenmore uncomfortable and uneasy.
萊譯:By the time the servant brought out the New Year’s Broth,Ai-girl had begun to feel hemmed in and uneasy,……
“年糕”是指用粘性較大的米粉蒸熟制成的糕,與“年高”諧音,常用作過年應(yīng)節(jié)食品。顧名思義,“年糕湯”是用年糕加佐料制成的湯。在斯氏的話語世界里并無此物,他便用歸化譯法將其譯成New Year cake and tea,可接受性雖高,但譯文少了“湯”而多了“茶”,有點不倫不類;王氏譯成New Year pudding soup,“年糕湯”成了“布丁湯”,與斯氏譯法相仿;楊氏譯成soup containing sweet New Year cake,可接受性較高;萊氏譯成New Year’s Broth,可接受性尚可,只是這道點心的主料“年糕”則消失殆盡,充分性方面有很大缺憾。似乎可譯成soup containing New Year cake,which ismade of glutinous rice flour,如嫌此譯文過長,則可借助腳注或尾注等法。此外,原文的“工人”是指“傭人或幫工”,斯氏譯成working people,其充分性和可接受性均難如人意。
例三:地域文化
早望見門口一列地泊著四只烏篷船。
斯譯:Four dark-sailed boats stood at anchor in front of the big gate.
王譯:Therewere four boatsmoored in a row in front of the house.
楊譯:Four boats with black awnings weremoored in a row at the gate.
萊 譯 :Long before arriving,they had noticed four black-canopied boatsmoored at theWei family’s place.
烏篷船是紹興的獨特交通工具,因把篾篷漆成黑色而得名。四種譯文都具有較高的可接受性,但在充分性上卻不盡相同。楊譯和萊譯較好地兼顧了兩者;王譯則過于籠統(tǒng),充分性低;而斯譯則提供了錯誤的信息,“篷”變成了“帆”,其充分性較差。此類誤譯尚有其他,限于篇幅恕不羅列。
上述譯例提示:因來源語文化之弱勢,而目標(biāo)語文化之強勢,譯者普遍采用偏重可接受性的翻譯策略,四種譯文的可接受性皆高。但就該小說的英譯論,文化負(fù)載詞的誤譯主要體現(xiàn)為譯文充分性欠缺,而與可接受性的關(guān)系相對較小。為減少誤譯,譯者首先應(yīng)對詞所指的事物、現(xiàn)象等有準(zhǔn)確的理解,然后靈活運用各種翻譯策略移譯。當(dāng)然,譯文的可接受性無疑也是譯者需要關(guān)注的重要因素。
各種文化因數(shù)百年甚至數(shù)千年的積淀,皆有自身特點,故文化間融會溝通絕非易事。就《離婚》中文化負(fù)載詞論,四位譯者都有程度不同的誤讀和誤譯。
漢語典籍的雙語平行語料庫建設(shè)起步較晚。“魯迅小說漢英平行語料庫”的創(chuàng)建是在此領(lǐng)域邁出的扎實一步。本文正是借助于該語料庫衍生資源“《離婚》多譯本子庫”中的語料及賦碼標(biāo)注,重點探討了譯者對文化負(fù)載詞的誤讀和誤譯,雖掛一漏萬之處在所難免,仍希望借此推動基于語料庫的魯迅作品的英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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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楊堅定,孫鴻仁.魯迅小說漢英平行語料庫[DB/OL],http://corpus.usx.edu.cn/,2009-09-25.
(責(zé)任編輯:張晴)
E-mail:zqmz0601@163.com
楊堅定,紹興文理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教授,研究方向:語料庫語言學(xué),語篇分析;董暉,紹興文理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翻譯;孫鴻仁,紹興文理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教授,研究方向:語料庫語言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