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平
(淮陰師范學院 文學院, 江蘇 淮安 223300)
新補《全唐詩》39首與已有唐詩輯補成果辨誤
趙維平
(淮陰師范學院 文學院, 江蘇 淮安 223300)
《全唐詩》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眾多學者的增補訂正,至1999年中華書局推出簡體橫排全十五冊《全唐詩》(增訂本),可謂臨界完善。但仍有繼續(xù)完善的可能和必要,本文即在《全唐詩》所有輯補成果之外,增補新見詩39首,并且對《全唐詩》及其輯補成果的若干明顯錯誤做出了辨正。
全唐詩;增補;辨誤
《全唐詩》問世以來的輯補成果,主要集中在中華書局1999年簡體橫排本《全唐詩》的十三至十五冊,后來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增訂注釋全唐詩》增補新詩約兩千首,此外一些學者以論文形式輯補唐詩成就也不可低估。但仍有繼續(xù)增補訂正的必要和可能,本文即在《全唐詩》所有輯補成果之外,增補新見詩39首。
1、《全唐詩》無雪竇禪師詩,本文增補其《真跡詩》其一:“有無盡是兩頭語,諸祖因不立言詮。末代兒孫列戶牖,—花五葉失真?zhèn)??!逼涠骸坝兰坞m問曹溪路,畢竟惟聞自己禪。桹器警拔誠難遇,鑿透高原始及泉?!背鲎运稳酥苊堋对茻熯^眼錄》(四庫全書本。本文凡頁下不加注者皆同此)卷二,詩題本文作者擬。據(jù)《姑蘇志》卷二十九和《山東通志》卷三十有關(guān)記述,雪竇禪師俗名李重顯,自幼出家,在翠峰禪寺為僧。該寺系唐將軍席溫舍宅建,天寶間僧智洪開山,雪竇禪師承其衣缽。
2、增補無名氏《都堂南門帖詩》:“自從大駕去奔西,貴落深坑賤出泥。邑號盡封元諒母,郡君變作士和妻。扶犁黑手翻持笏,食肉朱唇卻吃齏。唯有一般平不得,南山依舊與天齊?!贝嗽娨姟惰b誡錄》卷一《金統(tǒng)事》,唐僖宗金統(tǒng)元年某文官題在都堂南門,為晚唐詩無疑。
3、從《青瑣高議別集》卷四《王榭》增補唐詩5首,為《全唐詩》及其輯補者所無:
王榭《謝烏衣國王宴請詩》
基業(yè)祖來興大舶,萬里梯航慣為客。
今年歲運頓衰零,中道偶然羅此厄。
巨風迅急若追兵,千疊云陰如墨色。
魚龍吹浪灑面腥,全舟靈葬魚龍宅。
陰火連空紫焰飛,直疑浪與天相拍。
鯨目光連半海紅,鰲頭波涌掀天白。
桅檣倒折海底開,聲若雷霆以分別。
隨我神助不沉淪,一板漂來此岸側(cè)。
君恩雖重賜宴頻,無奈旅人自凄惻。
引領(lǐng)鄉(xiāng)原涕淚零,恨不此身生羽翼。
烏衣國女《別王榭詩》
從來懼會惟憂少,自古恩情到底稀。
此夕孤幃千載恨,夢魂應逐北風飛。
烏衣國王《別王榭詩》
昔向南溟浮大舶,漂流偶作吾鄉(xiāng)客。
從茲相見不復期,萬里風煙云水隔。
王榭《返鄉(xiāng)與烏衣國女詩》
誤到華胥國里來,玉人終日重憐才。
云軒飄去無消息,淚灑臨風幾百回。
烏衣國女《答王榭詩》
昔日相逢真數(shù)合,而今睽遠是生離。
來春縱有相思字,三月天南無燕飛。
按詩歌出處,“唐王榭,金陵人。家巨富,祖以航海為業(yè)”[1]。本欲之大食,卻遇險飄落烏衣國,被當?shù)厝思沂樟魹樾觯笤跒跻聡跷有陋毶矸祷靥瞥?。按《全唐詩補遺》和《續(xù)補遺》的慣例,烏衣國女、烏衣國王的三首詩可入“友邦”之作。
4、《全唐詩》無申徒有涯詩,本文增補其《高吟》:“仲尼非不賢,為世所不容。嗤嗤同舟子,不識人中龍。溪雪戴落梅,寒聲激長松??駚淼鍑[,一壺隱塵蹤。”出自《吳郡志》卷46引《樹萱錄》。此詩雖曾為《宋詩紀事》所收,但《通志》卷六十六有“《樹萱錄》一卷……唐王方慶撰”[2]之說,《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樹萱錄一卷”條下也有“序……又云‘普圣圜丘之明年’,普圣者,僖宗由普王踐位也”[3]之論,說明《樹萱錄》為唐書,《高吟》為唐詩無疑。
5、《全唐詩》無蔡少霞詩,本文增補其《蒼龍溪新宮銘》:“良常西麓,源澤東澨。新宮宏宏,崇軒。雕珉盤礎(chǔ),鏤檀竦棨。壁瓦鱗差,瑤階肪截。閣凝瑞霧,樓橫祥霓。騶虞巡徼,昌明捧闑。珠樹規(guī)連,玉泉矩泄。靈飆遐集,圣日俯晰。太上游儲,無極便闕。百神守護,諸真班列。仙翁鵠駕,道師冰潔。飲玉成漿,饌瓊為屑。桂旗不動,蘭屋互設(shè)。妙樂競臻,流鈴間發(fā)。天籟虛徐,風簫泠徹。鳳歌諧律,鶴舞會節(jié)。三變玄云,九成絳闕。易遷虛語,童初浪說。如毀乾坤,自有日月?!背鲎蕴迫搜τ萌酢都愑洝分恫躺傧肌罚傧級糁刑孀详栒嫒松叫渥算?,醒來“急命紙筆,登即紀錄”,作者只能是做夢者自己。
6、《全唐詩》無花蕊真詩,本文增補其《四時回文詩四絕》。其一:“花艷吐枝紅傍雨,柳細垂綠□迎風。霞生遠漢東升日,月落閑窗北近松?!逼涠骸皼錾蹰w虛檐冷,齒嚼冰絲雪藕寒。香散榴花紅灼灼,露傾荷葉翠團團?!逼淙骸疤J覆岸深秋水碧,木凋霜凜曉天蒼。孤眠夜永愁空館,獨立朝長望遠鄉(xiāng)?!逼渌模骸疤靿櫻┗ū鶟M戶,雨飛風冽凍凝成。鮮鮮蕊綻梅容瘦,滴滴香傾酒味清?!?/p>
7、《全唐詩》無舒大才詩,本文增補《和花蕊真四時回文詩四絕》。其一:“花吐嫩紅初著雨,絮飄輕白細惟風。霞舒錦練光凝嶺,月上圓盤影掛松?!逼涠骸皼鲲L扇透朝肌冷,驟雨盆傾夜帳寒。香棟出飛新燕小,翠池盈貼嫩荷團?!逼淙骸疤J岸宿鳩秋寂寂,桂庭飛蝶晚蒼蒼。孤燈剪盡捱長夜,獨枕愁思夢遠鄉(xiāng)。”其四:“天冷夜清霜滿野,月寒風凜雪迷城。鮮紅燭影深閨靜,淡白梅香暗閣清?!?/p>
以上兩組詩出自《艷異編續(xù)編》卷一《花蕊夫人》。女主人公“姓花,成都人。蕊真,小字也”[4]543-544。故事發(fā)生在唐高宗麟德二年,與五代的花蕊夫人無關(guān)。舒大才和女神四詩后,博得了對方的芳心。
8、《全唐詩》無文茂詩,本文增補其與晁采詩6首。
晁采,字試鶯,大歷年間才女。文茂為晁采鄰居書生。(1)《春日寄晁采》其一:“美人心共石頭堅,翹首佳期空黯然。安得千金遺侍者,一燒鵲腦繡房前?!逼涠骸皶詠矸霾$R臺前,無力梳頭任髻偏。消瘦渾如江上柳,東風日日起不眠。”其三:“旭日曈曈破曉霾,遙知妝罷下芳階。那能飛作梧花鳳,一集佳人白玉釵?!逼渌模骸肮聼舨艤缫讶?,窗雨無聲雞又鳴。此夜相思不成夢,空懷一夢到天明?!?2)《得佳人鬢發(fā)再寄詩》:“幾上金猊靜不焚,匡床愁臥對斜曛。犀梳金鏡人何處,半枕蘭香空綠云?!?3)《答晁采秋日再寄》:“忽見西風起洞房,盧家何處郁金香。文君未奔先成渴,顓頊初逢已自傷。懷夢欲尋愁落葉,忘憂將種恐飛霜。惟應分付青天月,共聽床頭漏聲長?!盵4]577-578出自王世貞《艷異編續(xù)編》卷四《晁采外傳》,該文寫唐大歷年間文茂、晁采的悲歡離合,穿插詩歌多首,其中女主人公晁采二十余首全入《全唐詩》卷八〇〇,文茂之詩也應補入。
9、《全唐詩》無張琮詩,本文增補其《祭為朱粲所殺者》:“身徇國難,死不忘忠。烈烈貞魂,實為鬼雄?!背鲎浴短綇V記》卷三二八《張琮》,故事發(fā)生在唐高宗永徽初年,詩題本文作者擬。
10、《全唐詩》注文中有唐詩,應獨立分列。如卷八〇二顏令賓《臨終召客》詩下注中的無名氏《顏令賓挽歌》四首,其一:“昨日尋仙子,轜車忽在門。人生須到此,天道竟難論??椭两赃B袂,誰來為鼓盆。不堪襟袖上,猶印舊眉痕?!逼涠骸皻埓悍霾★?,此夕最堪傷。夢幻一朝畢,風花幾日狂。孤鸞徒照鏡,獨燕懶歸梁。厚意那能展,含酸奠一觴。”其三:“浪意何堪念,多情亦可悲。駿奔皆露膽,麇至盡齊眉?;▔嬘虚_日,月沈無出期。寧言掩丘后,宿草便離離?!逼渌模骸把俸瞿侨绱耍蔡疑?。捧心還動我,掩面復何人。岱岳誰為道,逝川寧問津。臨喪應有主,宋玉在西鄰。”四詩既見于《說郛》卷八七上《顏令賓》,也見于《全唐詩》卷八〇二顏令賓《臨終招客》詩后注。作者為顏令賓所邀新第郎君及舉人。
1、《全唐詩》卷七三二收楊奇鯤《途中詩》一首,陳尚君《全唐詩續(xù)拾》卷三三增補其《上洞山頌》一首,本文從《永樂大典》卷七八四增補其《雜調(diào)》五首。其一:“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逼涠骸翱召n羅衣不賜恩,一燻香后一銷魂。雖然舞袖何曾舞,長對春風裛淚痕?!逼淙骸把巯胄乃級衾矬@,無人知我此時情。不如池上鴛鴦鳥,雙宿雙飛過一生?!逼渌模骸苞L啼露冷酒初醒,罨畫樓西曉角鳴。翠羽帳中人夢覺,寶釵斜墜枕函聲?!逼湮澹骸皟尚牟徽Z暗知情,燈下裁縫月下行。行到階前知未睡,夜深聞放剪刀聲?!盵5]按出處,此詩作于唐僖宗期間。
2、《全唐詩》卷七三、七四收蘇颋詩,陳尚君《全唐詩續(xù)拾》輯補了《大唐封東岳朝覲頌附詩》,本文增補《易庾信〈枯樹賦〉韻贈蘇瑰》:“昔年移柳,依依漢陰。今看搖落,凄愴江潯。樹猶如此,人何以任?!背鲎浴短綇V記》卷一六九《裴談》,詩題本文作者擬。此詩為避裴談諱而改動原韻語的三個韻腳,實為蘇颋對桓溫六句韻語的再創(chuàng)作。
3、《全唐詩》卷七六〇、八七〇收蔣貽恭詩10首,陳尚君等各家于蔣氏詩無所增補。本文從《鑒誡錄》卷四《蜀門諷》增補其詩四首。(1)《蜀有鄭秀才云從詠人祀圣君詩》:“禍福從來豈自由,任情淫祀也堪愁。拜時何用頻偷眼,未必泥人解點頭?!?2)《行軍司馬向仆射瓚詠乘煙觀蔣煉師,蔣甚偉非婦人之狀》:“怪得蹣跚不上升,白云蹋綻紫云崩。龍腰鳳背猶嫌軟,須問麻姑借大鵬?!?3)《令狐秘書嶠匪唯善禮兼有卒才小小篇章亦多譏調(diào)因明慶節(jié)散后贈左右西街命服僧玄詩》:“卻羨僧門與道門,元年今日紫衣新。可憐州縣祈禳事,盡向荷衣老卻身?!?4)《詠有年官健》:“六十休論少壯時,尉遲功業(yè)擬奚為。髙聲念佛尋街者,盡是勾停老健兒?!薄惰b誡錄》乃五代后蜀何光遠撰,成書與唐為近?!妒耖T諷》錄蔣貽恭詩12首,與《全唐詩》重者8首(《全唐詩》卷七六〇的《題張道隱太山祠畫龍》和卷八七〇的《詠王給事》除外)。
(一)《全唐詩》有些缺憾較明顯。一是一詩二主問題較多見,有的可以斷定其著作權(quán)歸屬。如卷四九七姚合《使兩浙贈羅隱》與卷七三四羅袞《贈羅隱》詩文內(nèi)容相同:“平日時風好涕流,讒書雖盛一名休。寰區(qū)嘆屈瞻天問,夷貊聞詩過海求。向夕便思青瑣拜,近年尋伴赤松游。何當世祖從人望,早以公臺命卓侯?!惫P者認為此詩是羅袞的。證據(jù)一:《全唐詩》卷六六五收羅隱《答宗人袞》:“昆侖水色九般流,飲即神仙憩即休。敢恨守株曾失意,始知緣木更難求。鸰原謾欲均馀力,鶴發(fā)那堪問舊游。遙望北辰當上國,羨君歸棹五諸侯?!迸c羅袞《贈羅隱》不僅內(nèi)容呼應,而且韻腳相同。證據(jù)二:《唐摭言》卷十《海敘不遇》載:“羅隱,梁開平中累征夕郎,不起。羅袞以小天倅大秋姚公使兩浙,袞以詩贈隱曰:‘平日時風好涕流……’隱答曰:‘昆侖水色九般流……’”[6]說得很明白,羅袞得知姚合使兩浙,寫詩囑咐羅隱借此良機出山做官。
二是存在割裂同一首詩為兩個殘句的現(xiàn)象。如卷七四六收陳陶殘句“一鼎雄雌金液火,十年寒暑鹿麑裘”和“寄語東流任斑鬢,向隅終守鐵梭飛”。據(jù)《北夢瑣言》卷五,二者是陳陶完整的失題絕句:“一鼎雄雌金液火,十年寒暑鹿霓衣。寄與東流任斑鬢,向隅終守鐵梭飛。”應合殘為整、合而為一。
(二)輯補訂正成果不盡完美。
1、《全唐詩續(xù)拾》卷57《南岳魏夫人傳》所引諸詩,皆從《云笈七簽》卷九十六輯入。根據(jù)是諸詩出處《南岳魏夫人傳》的作者項宗是唐人。筆者認為諸詩的斷代要由作者魏夫人的生活年代而定,宜將諸詩列入先唐詩,具體說是晉詩。理由一:《太平廣記》卷五十八《魏夫人》明言:“魏夫人者,任城人也,晉司徒劇陽文康公舒之女,名華存,字賢安?!盵7]魏舒《晉書》卷四十一有傳:“魏舒,字陽元,任城樊人也……太熙元年薨,時年八十二。帝甚傷悼,赗賻優(yōu)厚,謚曰康?!盵8]與杜光庭所述一致??芍悍蛉耸菚x臣魏舒之女,而非唐人。理由二:諸詩之一《雙禮珠彈云璈而答歌一章》,也見于五代《墉城集仙錄》卷二《三元馮夫人》。此詩出處明言:“三元夫人者,姓馮名雙禮珠,乃上清高真也。亦主監(jiān)盟初仙及證度得道,當為真人元君者也。以晉穆帝聃永和五年己酉,夫人與西王母、南極元君、九微元君、紫陽左仙公石路成、太極高仙伯延蓋童子、西城總真王方平、太虛真人南岳赤松子、桐柏真人右弼王王子喬,會于小有清虛上宮絳房之內(nèi),宴南岳紫虛元君魏夫人華存。設(shè)以神肴,奏以鈞樂,九靈合節(jié),八音玲璨,王母起舞,乃擊節(jié)而歌,歌畢,夫人自彈云璈而答歌曰……”[9]詩產(chǎn)生背景在晉代,而非唐代。
2、《全唐詩》卷八〇二收劉采春詩《啰唝曲六首》,趙繼紅《〈全唐詩〉補逸及考訂三題》輯補了《望夫歌》。筆者發(fā)現(xiàn)所補《望夫歌》在《云溪友議》卷下《艷陽詞》中恰為《啰唝曲七首》其六。因而不宜新擬詩題,宜稱《啰唝曲七首》其六。
(一)《全唐詩》原有仙神鬼怪詩的訂正。陳貽焮《增訂注釋全唐詩》對《全唐詩》所收仙神鬼怪詩的缺憾,進行了力所能及的彌補。但仍有沒能發(fā)現(xiàn)并解決的問題:
一是有張冠李戴的詩?!度圃姟肪戆肆虐选痘夭ㄔ~》列于楊廷玉名下。按《朝野僉載》卷二:
周長安年初,前遂州長江縣丞夏文榮,時人以為判冥事。張鷟時為御史出為處州司倉,替歸,往問焉。榮以杖畫地作“柳”字曰:“君當為此州?!敝梁蟀肽瓿菟荆蟾牡轮萜讲?,榮刻時日晷漏無差。又蘇州嘉興令楊廷玉,則天之表侄也,貪狠無厭。著詞曰:“回波爾時廷玉,打獠取錢未足。其姑既見作天子,傍人不得棖觸?!盵10]
此為《回波詞》的本事。以夏文榮為敘事著眼點,以杖畫地指點張鷟和著詞譏諷楊廷玉的,皆為夏文榮。詩的內(nèi)容也為夏文榮口氣,而非楊廷玉口吻。應將《回波詞》列于夏文榮名下。
二是有的詩題下小序可撰而未撰。卷八六一伊用昌《留題閣皂觀》、《湖南闖齋吟》二詩本事皆出《詩話總龜》卷四十四,后者題下有小序而前者無。其實前者小序在《詩話總龜》中和后者一樣現(xiàn)成:“伊用昌游江浙間,散誕放逸,不拘細謹。善飲,毎醉行歌市中,其言皆物外汗漫之辭,似不可曉,亦能為詩。”[11]633同樣,卷八六六峽中白衣《贈馬植》,可據(jù)《本事詩·征異第五》所載“馬相植罷安南都護,與時宰不通。又除黔南,殊不得意。維舟峽中古寺,寺前長堤,堤畔林朩,夜月甚明,見人白衣緩步堤上吟……歷歷可聽,吟者數(shù)四,遣人邀問,即已失之。后自黔南入為大理卿,遷刑部侍郎判鹽鐵,遂作相”[11]243,其詩提煉一小序。
三是個別詩人詩題與詩文內(nèi)容不吻合。《全唐詩》仙神鬼怪詩的編排,同一出處(往往是一個志怪故事)的詩在同一作者名下以若干詩題列出。但情節(jié)復雜、含詩數(shù)量眾多的志怪故事,詩題往往缺乏斟酌,與內(nèi)容失合。如卷八六二嵩岳諸仙《嫁女詩》共12首,出自《太平廣記》卷五十《嵩岳嫁女》。前9首內(nèi)容與嫁女無關(guān),應獨立為嵩岳諸仙《聚會詩》;后3首則另編為嵩山諸仙《催妝詩》。卷八六六王氏婦《與李章武贈答詩》七首,附《李助為章武賦》一首,詩題與內(nèi)容也不吻合。應根據(jù)作者分列三組:王氏婦《答李章武》、《贈別李章武》、《再贈李章武》;李章武《贈王氏婦鴛鴦綺》、《答王氏婦》、《再答王氏婦》、《懷王氏婦》;李助《為李章武賦》。
(二)后人輯補成果訂正。陳尚君1992年版《全唐詩續(xù)拾》輯補成果有較多不完美之處,1999排入簡體橫排《全唐詩》時做了修訂,但仍有缺陷。
1、個別注解不確切。如《續(xù)拾》卷五十七《柳歸舜聞君山鸚鵡所唱歌詩》之第二首首句“昔請司馬相如”,陳尚君注曰:“此句疑衍‘司’字?!卑础对娫捒傹敗肪硭氖撸嚓P(guān)處作“阿嬌深宮唱曰:‘昔請馬相如,為作長門賦。徒使費千金,君王終不顧?!盵12]陳注中“疑”字是多余的。
2、個別詩歌出處取二手資料,字句失準。如《續(xù)拾》卷五十七《于則夢汧陽神紫相公謝供茶詩》,陳先生取自《說郛》卷六一所引《清異錄》,與《清異錄》卷下《紫相公》中詩有異文:
進士于則謁外親于汧陽,未至十余里,飯于野店旁。有紫荊樹,村民祠以為神,呼曰紫相公,則烹茶,因以一杯置相公前,策馬徑去。是夜夢峨冠紫衣人來見,自陳:“余則紫相公,主一方菜蔬之屬,隸有天平吏掌豐辣,判官主儉,然皆嗜茶。而奉祠者鮮以是品為供。蚤蒙厚飲,可謂非常之惠?!币蚩谡假浽娫唬骸敖稻葡壬L韻高,攪銀公子更清豪。碎牙粉骨功成后,小碾當銜馬腳槽。”蓋則是日以小分須銀匙打茶,故目為攪銀公子。則家業(yè)蔬圃中祠之,年年獲收。[13]
《清異錄》作者為五代末陶榖,最與唐近。實際上《于則夢汧陽神紫相公謝供茶詩》的第三句應是“碎牙粉骨功成后”,而不是“碎身粉骨功成后”,當以原始資料為準。
3、把個別宋詩當作唐詩補入。陳尚君《全唐詩續(xù)拾》卷五十七《九嶷邢仙翁詩》:“虛皇天詔下仙家,不久星潢借客槎。壁上風云三尺劍,床前龍虎一爐砂。行乘海嶼千年鶴,坐折壺宮四序花。為愛《陰符》問元義,更隨彩仗入煙霞?!盵14]出自《三洞群仙錄》卷一六所引《談選》。《三洞群仙錄》的作者陳葆光與《玉照新志》的作者同為宋人,筆者在《玉照新志》卷六一發(fā)現(xiàn)了包括“虛皇天詔下仙家”那首在內(nèi)的組詩,即熙寧年間邢仙翁與李彥高最后分別時所贈天篆古文“詩列其題云《詩贈晚學李君》”[15]十二首,加上邢仙翁臨別贈李彥高《外有絕》:“日轉(zhuǎn)蓬窗影漸移,羅浮舊隱到多時。瀛洲伴侶無消息,風撼巖前紫桂枝。”這十三首都以邢仙老《詩贈晚學李君十三首》輯入《全宋詩》第三冊卷一二七1847頁。本人認為,邢仙翁唐末隱居九嶷山,至北宋熙寧年間即使尚健在,也只能算宋人。《全唐詩續(xù)拾》卷五十七把《九嶷邢仙翁詩》補入唐五代詩,是不妥當?shù)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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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258[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346.
[10] 四庫全書:子1035[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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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四庫全書:子1047[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929.
[14] 全唐詩:第十五冊[M].北京:中華書局,1999:1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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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海寧
I2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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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8444(2010)06-0805-05
2010-06-11
趙維平(1956-),男,河南獲嘉人,教授,主要從事唐宋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