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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白云觀與晚清社會

2010-04-09 05:55:33付海晏
關(guān)鍵詞:道士

付海晏

(華中師范大學(xué)中國近代史研究所,湖北武漢430079)

北京白云觀與晚清社會

付海晏

(華中師范大學(xué)中國近代史研究所,湖北武漢430079)

晚清白云觀在宗教、政治、社會生活等各方面均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從宗教史的角度而言,晚清白云觀在拓展、高漲全真龍門聲勢方面頗有功績,白云觀的歷史與認同得到了強化,白云觀的傳戒步入正規(guī)與常態(tài)。從政治史的角度而言,白云觀尤其是高仁峒發(fā)揮了超越道教的作用,不折不扣是一個“政治中的神仙”。從社會生活的角度而言,方丈高仁峒既是雅士,又是俗人,而白云觀則是京城大眾重要的宗教生活以及游樂場所。

晚清;北京;白云觀;高仁峒

白云觀的歷史悠長,上可溯自唐代的天長觀,金元之際因邱處機之故而成為全真龍門祖庭。清初有賴于王常月的努力,白云觀以及全真龍門得以重振。迨至晚清,白云觀的聲勢更為顯赫。從既有資料來看,晚清白云觀在宗教、政治、社會生活等各方面均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正是如此,長期以來,白云觀吸引了眾多海內(nèi)外學(xué)者的關(guān)注,相關(guān)的研究成果也不斷問世,從不同方面拓展了近代白云觀史的研究①。在學(xué)習(xí)、繼承海內(nèi)外學(xué)界已有重要成果的基礎(chǔ)上,本文擬從宗教史、政治史、社會生活史等三個角度對晚清白云觀略作進一步的梳理。

一、白云觀與全真龍門聲勢之高漲

從宗教史的角度來看,白云觀以其在宮觀拓展、傳戒活動的常態(tài)化、顯赫信眾的扶持以及宗教認同的強化等方面的顯著成效昭示著晚清全真龍門高漲的聲勢。

廟宇或?qū)m觀在宗教史中無疑具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在最近的一項近現(xiàn)代中國城市道士與廟宇研究計劃中,主持者提出了一個頗有意思的問題:究竟道士與廟宇是近現(xiàn)代中國城市宗教中的兩個獨立的方面,還是他們有牢不可破的關(guān)聯(lián)?在本文看來,道士與宮觀都是宗教的重要內(nèi)容,二者之間不僅存在牢不可破的關(guān)系,而且互相促進。晚清白云觀的拓展以及住持道士頗有成效的勸募,全真龍門的聲勢才得以日漸高漲。

根據(jù)已有的觀志以及碑刻資料可知,作為長春真人邱處機的藏蛻之所,白云觀自建立以來就在全真道的歷史上占據(jù)了重要的地位。由于歲久傾圮,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燕王朱棣令中官董工重建前后兩殿、廊廡庫房及道侶藏修之室。宣德三年(1428)創(chuàng)建三清殿,正統(tǒng)五年(1440)建造玉皇閣、長春殿以及道舍缽堂,此后在正德年間屢有興修。然而到清初,白云觀的觀基仍是“隘窄”,康熙中,有王善人者,創(chuàng)建三清閣,“規(guī)模宏麗”③??滴跛氖迥?1706),白云觀再次有興修之舉,擴東西南北四至,重建玉皇殿、三清殿、長春殿、七真殿、靈宮殿、四圣殿、山門牌樓等④。乾隆二十一年(1756)丙子曾加修葺,“越三十年丙午,行春過此,顧念陊剝”,又發(fā)“內(nèi)帑八千六百余,完飾如舊”⑤。

嘉慶十二年(1807)在張本瑞傳戒后,“天建弟子”蔡永清與“彭蘧生太史,廖東生戶部,各出貲,于院中西偏,立純陽金殿,計金四千八百兩”⑥。在郭教仁住持白云觀時,蔡永清又“改立圜堂,修理戒堂,飯傳戒誦經(jīng),安單息靜,種種所需,莫不咸具”⑦。嘉慶年間,在蔡永清的努力下,常清觀成為下院:“山左濟寧州有常清觀者,今為白云下院,余洎同人亦曾致力于彼,是以定議,彼中住持,永遵白云規(guī)約,亦同道相維之意也?!雹?/p>

道光八年(1828),長白麟慶曾聞蔡子(尹志華指即為蔡永清)“近于防山間,得尹宗師太和宮址,擬筑白云下院”⑨。嘉慶二十四年(1819)已卯燕九節(jié),長白麟慶訪求十八宗廡不得,住持曰“廡相十八粟久失”。蔡氏云“嘗足跡半天下,相惟此存,毀不復(fù)相,曷先繪素存真,奉粟補缺”。⑩十年后,即道光八年(1828),長白麟慶與蔡氏、馬文、劉天成以及住持張合智重修宗廡,歷三月而成[11]。道光二十四年(1844)善信王洪禮捐資創(chuàng)建真君殿[12]。

光緒十三年(1887),在高仁峒的主持下,白云觀重修呂祖殿?!芭f有正殿三楹,內(nèi)有祖師法相……惟殿宇創(chuàng)自昔年,歷時既久,不無殘缺,嘗思稍加修葺,苦于獨力難成。幸地安門外帽兒護壇誥授二品命婦董母素霍拉氏,暨男舒明一門,好善樂于施舍。自光緒元年,接辦祖師圣會,每歲四月十四日圣誕之辰……十有余年,虔誠未嘗稍懈。去歲助善至觀,見殿宇滲漏,慨然發(fā)愿,增修捐金四百兩有奇。今春興工數(shù)十日,修飾完整,煥然一新,此本觀數(shù)十年有志未逮之事……”[13]在“董母素霍拉氏”家族的支持下,呂祖殿很快竣工,但是“一切彩畫尚缺”。光緒十五年(1889),受父親王海甫子江臨危之遺命,京西羅莊“耆公英舫,全公頤齋”二人出金將殿內(nèi)外添設(shè)彩畫,“并及東西兩廊殿前川堂八仙殿,榱題棟宇,煥然一新。復(fù)將相裝嚴,并獻殿中陳設(shè)”[14]。

晚清白云觀最重要的宮觀拓展,要屬光緒十六年(1890)云集山房的修建。為何要修建云集山房?高仁峒曾云原因為:“峒自入觀以來,猥司道紀,譯經(jīng)無所,申戒乏臺,每逢檀越賁臨,道侶集講,客院未閎,用斯積歉,歷有年矣?!盵15]在內(nèi)廷太監(jiān)劉素云等人的捐資下,高仁峒“拓觀后余地,中筑戒臺,游廊環(huán)翼,北構(gòu)開軒,以為眾信善諷經(jīng)祈厘、祝嘏筵壽之所。左右疊石為山,輟以亭沼,肅賓接眾,規(guī)模宏焉。惟念善慶既資福緣,清規(guī)尤宜恪守,倘或因其區(qū)宇稍展,視同公宴之地,甚至作劇開尊、滋瀆清凈,則殊有負初心矣?!盵16]是哪些人捐贈呢?劉素云助修園墻樓房銀一萬五千兩,董大老爺助修山子銀兩千兩,增景堂張宅山子作助修山子工料銀兩千兩,孫七老爺助修山子銀五百兩,張大老爺助修山子銀五百兩[17]。云集山房的成功修建,不僅使得白云觀有了必要的傳戒場所,更為重要的是它成了白云觀幽雅環(huán)境的象征,吸引了權(quán)貴、文人甚至是外國人來此游樂。清末日本人曾有觀察:“因后苑假山,溫室花卉宜游、宜觀,故外國人好來此參觀游覽。”[18]

與白云觀宮觀拓展相伴隨的是白云觀香火、觀產(chǎn)的增多。乾隆末,兩淮鹽政全德,“助產(chǎn)歲得息六百金,合志舊日所出,可千數(shù)百緡”[19]。九皇會是白云觀最重要的香會之一,“自道光九年到十四年,合集黎金千五百有奇,前因修葺齋堂;糜錢五百千正,置地東安縣郊河地一頃,價七百三十千正,每歲得租錢五十千正。”這些香火錢來自何方呢,碑刻表明是來自京城等地的62家商號,其中捐資最多的是源升號錢一百四十四千[20]。道光二十四年(1844)善信王洪禮創(chuàng)建真君殿后,“復(fù)捐錢五百二十二吊,置地八十七母[畝],歲收現(xiàn)租錢五十二吊二百文,作為真君殿永遠香火之資”[21]。

嘉慶年間,白云觀最大的施主乃是蔡永清,除前文所提到幫助拓展宮觀外,蔡氏還屢次為白云觀傳戒捐助。嘉慶十三年(1808),蔡氏“捐白金六千為傳戒費,以制錢千緡助莊田一區(qū)”。嘉慶十四年(1809),“入白金二千,又助梅廠莊園一區(qū),計地四十五頃。又存質(zhì)庫白金八千,權(quán)子母為本觀每歲傳戒經(jīng)費”[22]。正是在信眾的支持下,晚清白云觀逐漸積累了豐富的觀產(chǎn)。據(jù)光緒十二年(1886)的碑刻可知,僅白云觀的下院玉清觀就有“田產(chǎn)四十四頃七十八畝三分”[23]。

除了普通百姓外,京城其他宮觀的道士也多次捐資白云觀。阜城門內(nèi)南順街呂祖宮住持葉合仁“儉省白金五百二十四兩,典置香火地一頃二十三畝半……與法徒王教惠及徒孫楊永吉、陳永興等面議,愿將此地施與常住,其歷年所得租糧,永作皇經(jīng)壇每日香燭小食之費。并歷年正月九日玉皇誕辰;二月望日老君誕辰,兩次香供道場之需”[24]。光緒七年(1881)三月葉氏將地契送至白云觀。光緒十六年(1890)七月,在王教惠任呂祖宮住持后,又出積蓄缽金二百兩,“仍作皇經(jīng)壇及正二月兩次香供道場之資,俾伊光師之善念,可以傳緒久遠,世世不替也”[25]。

同是呂祖宮住持葉合仁,在光緒九年(1883)率徒王教惠等人“將積蓄缽金二百兩,并與常住,照料生息,以作每年七月十五日濟孤施食法船紙碼香供等項費用”。白云觀恐其日久遺失廢弛,故于光緒十年(1884)冬,“在京南固安縣地方,自置田地一頃,從中按價,撥出地一頃七十八畝,按錢租,每畝得制錢四百二十四文,每年共得租錢七十五千六百八十文,以作永遠功德之費。葉公前施地畝,永奉神明香燈。今又施銀兩,以濟十類孤魂,真可謂普結(jié)善緣”[26]。

從已知資料來看,晚清白云觀最大的捐資者,實乃劉素云也?!秳⑺卦频佬斜吩?

劉素云煉師法篆誠印,直隸東光人,自幼好善,儒道兼優(yōu),昄依在十九代方丈張耕云名下為徒,曾為本觀護壇化主。計自同治辛末(同治十年,1871),募捐五千余金為傳戒費,受戒者三百余人。期滿張師南歸,繼之者為豁一孟師,調(diào)度有方,諸臻妥善。孟師復(fù)逝,于是眾議舉高云溪為住持。云溪為素云同戒至契,幸蒙素云竭力護法,于壬年歲(光緒八年,1882)復(fù)募七千余金,為衣缽口糧傳戒費,受戒者四百余人。甲申歲(光緒十年,1884),又募捐九千余金,為傳戒費,受戒者五百余人,以至修屋建舍,刊版印經(jīng),種種不可枚舉。廟事當為家事,道侶視如手足,觀中各事無不興廢修整,是素云之功德,已足昭垂永久。茲又慮及燕九、九皇祖師兩圣誕、香供淡泊,敬約善士張誠明、張誠武以及內(nèi)觀信官助善者百余人,建立長春永久供會,起于光緒八年,每歲香供之費,約需三百余金。至丙戌歲(光緒十二年,1886),會中積蓄無多,素云恐失其傳,又自捐三千二百六十金,購買昌平州地方上澤田十五頃有奇,每歲收租三百三十金,交本觀為業(yè),以為永遠作為二會香供燈果之資,以垂永久。[27]

劉素云對白云觀的貢獻有多大?單純捐資而言,光緒八年、光緒十年兩次傳戒捐資一萬六千余兩,燕九、九皇圣誕除發(fā)起長春永久供會外,另捐三千二百六十兩。光緒十六年助修云集山房一萬五千兩。不加上其他的刊版印經(jīng)、重勒碑刻等費用,僅上合計三萬四千二百六十兩。劉訊教授總結(jié)劉素云在1871年至1890年間一生捐資寺廟銀四萬四千二百六十兩,其中白云觀的捐資就占了絕大部分[28]。

對于白云觀以及全真龍門而言,宮觀拓展、廟產(chǎn)、香火、捐資的增多是繁盛的物質(zhì)條件,它奠定了白云觀晚清頻繁傳戒、擴充龍門聲勢的可能。

對于白云觀的傳戒活動,眾多研究強調(diào)王常月改變?nèi)婷孛軅鹘錇楣_傳戒,于順治十三年(1656)在白云觀開壇傳戒,受戒弟子多達千余人。對此有學(xué)者曾有研究表示懷疑[29]。事實上,白云觀有記錄的大規(guī)模的傳戒始于嘉慶十二年(1807)。根據(jù)高萬桑的最新研究,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在1807-1908年間,張合皓傳戒1次,弟子108人;張教智傳戒11次,受戒弟子925人;鄭至祥傳戒3次,戒子246人;呂永震傳戒1次,戒子10人;張圓璿傳戒4次,戒子633名;孟永才傳戒3次,戒子 332名。在1881年繼任白云觀住持的高仁峒,在任內(nèi)傳戒4次,戒子高達1599名![30]劉厚祜根據(jù)所閱白云觀所藏資料曾統(tǒng)計自嘉慶十二年(1807)起,至1927年陳明霦最后一次傳戒,白云觀先后傳戒31次,受戒道士5702人[31]。高仁峒一人所戒徒眾竟略近民國以前有記錄數(shù)字的三分之一!即便是在全國全真叢林中,高仁峒以及白云觀的傳戒記錄也是最高的。

眾所周知,傳戒是一項耗費巨大的活動,為何晚清白云觀能實現(xiàn)傳戒的常態(tài)化,尤其是高仁峒為何有如此驚人的傳戒記錄呢?正是有蔡永清、劉素云富有信眾的捐贈,白云觀能維系傳戒活動。這些信眾中,不僅僅有普通的善信,如設(shè)立九皇會的京城62家商戶,呂祖宮住持葉合仁等,還有諸多官宦世家。通過碑文我們發(fā)現(xiàn)有完顏崇實家族,有重修呂祖殿的誥授二品命婦董母素霍拉氏家族[32]。

晚清全真龍門的繁盛還體現(xiàn)在霍山派的新創(chuàng)。我們在前文提到的劉素云不僅僅是白云觀的重要護法,他同時也是龍門霍山派的實際開創(chuàng)者。

劉素云,原名劉多生,法名劉誠印,道號素云,又號符合子,山東即墨人,明季遷至直隸東光縣。其履歷在《素云劉先師碑記》載:

師諱誠印,道號符合子,其先世山東即墨人,明季遷直隸東光縣……庚戌年以故游京師,遂家焉。嗣以才識見知于怡親王,因得名達天庭,詔入內(nèi)侍,賜名增祿,又字德印……戊辰因奉差至白云觀,適南陽張律師闡教觀中,一見相洽,殷勤展拜,執(zhí)弟子禮甚恭,此師皈依道教之始也……己丑年始授總管六宮事務(wù)之職嗣,即屢邀曠典,如園亭騎馬乘舟回寓、疾時加賜黃金藥品皆異數(shù)也。甲午恭遇萬壽慶典,恩賞三品頂戴,三代以師貴,師益矢寅畏敬慎,將事終始不渝。[33]

據(jù)《素云真人道行碑銘》的記載,劉素云在同治七年(1868)入白云觀,拜張圓璿為師,同治十年(1871),劉氏與高仁峒為同時受戒。由于對白云觀的多次捐資,劉氏受到其師張耕云的賞識。光緒初年劉素云開創(chuàng)了“龍門岔支霍山派”,尊張圓璿為該派第一代宗師,劉素云本人則為第二代宗師,從此,太監(jiān)有了自己的道派。霍山派的開創(chuàng),擴大了龍門的聲勢,更重要的是加強了劉素云、李蓮英等太監(jiān)與白云觀的密切聯(lián)系。王見川的精彩研究表明,由于劉素云的得寵,包括內(nèi)務(wù)府等不少清廷官員樂意與其交往。在劉氏的帶動下,諸多太監(jiān)加入白云觀成為信眾,在光緒十二年(1886)的《長春永久圣會內(nèi)廷會首》中,以劉素云、張誠五位引善總計62位內(nèi)廷權(quán)監(jiān)入會,其中就包括以道名“李樂元”入會的李蓮英[34]。

在本文看來,晚清白云觀以及全真龍門聲勢高漲的重要表現(xiàn)還體現(xiàn)于白云觀歷史認同的形塑方面,其中劉素云的重勒碑刻乃是重要的表現(xiàn)。

為何要重勒石碑呢?劉氏自言道:“白云常住,為長春祖師闡教之所。祖師生當于衰微之際,獨開法統(tǒng),力轉(zhuǎn)鴻鈞,偉烈豐功,實創(chuàng)玄門為未有。”可惜數(shù)百年來,“廟額數(shù)易,殿宇頻增,碑志森如林立……特惜世遠年湮,舊碑悉歸舊碑磨滅”[35]。孟豁一住持白云觀時慨然以重勒為自認,惜未遂愿即逝世。張圓璿繼任住持后,囑咐素云曰:“古人已往滄桑迭變,舉功德事業(yè),歲月所不能留者,悉以碑志載其真,而聽其湮沒可乎?汝性情春篤,樂善不倦,見義比為,他日能成孟公之志者,非汝而誰?”[36]正是在其師的勉勵下,光緒十二年(1886)劉素云在同高仁峒以及其門下弟子的商議后,擇最緊要之碑重勒。據(jù)小柳司氣太著《白云觀志》記載,劉素云捐資重勒了《白云觀重修碑(正德元年原建)》、《長春邱真人道行碑(正德元年原建)》、《白云觀重修碑(嘉靖年間原建)》、《重修白云觀碑記(康熙四十五年原建)》,新立《羅真人道行碑》、《重勒諸碑記》、《昆陽王真人道行碑》、《七真道行碑》等。除了劉素云勒建的碑刻外,晚清高仁峒等人也勒了相當數(shù)量的石碑。這些碑刻從白云觀的重修歷史、重要善信義舉、邱處機等神仙事跡等不同側(cè)面強化了白云觀的歷史認同,從而在白云觀以及全真龍門歷史上扮演著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

二、白云觀與晚清政治

早在雍正時期,白云觀道士與政治即發(fā)生了聯(lián)系,白云觀道士賈士芳自稱長于療病,后承蒙雍正帝之召見,豈料因治療中口誦經(jīng)咒,并用以手按摩之術(shù)?!罢Z言妄誕,竟有天地聽我主持。鬼神聽我驅(qū)使等語”,賈氏遂被下獄[37]。此后,乾隆帝雖有發(fā)內(nèi)帑重修白云觀并曾有詩留念。但是,只是在晚清,白云觀與政治的關(guān)系變得極為密切,甚至詭異。

晚清白云觀與清廷政治發(fā)生聯(lián)系,關(guān)鍵人物乃是劉素云?!端卦普嫒说佬斜憽份d:“南陽張真人傳戒白云觀中,公適因公至觀,遂執(zhí)弟子禮焉?!盵38]劉氏去白云觀所處理的公務(wù)實際上是料理慈禧太后之母“皇姥姥殯”事。據(jù)《太上律脈源流》記載:張圓璿“庚午(1870)再請傳戒,時值皇親照公府太夫人靈寄觀中,師為虔誦《血盆經(jīng)》。一藏百天之久,靡有怠容。蒙慈禧皇(太)后,恩賜紫袍玉冠,揖金助壇開大戒場,伯子公侯,接踵而來,請謁聲名,播于遠方”[39]。在高仁峒繼承了白云觀住持之后,由于與劉素云為同戒戚友的關(guān)系,高仁峒與慈禧以及李蓮英等宮廷太監(jiān)關(guān)系日益密切。野史、小說等各種史料對高仁峒勾結(jié)內(nèi)廷、賣官鬻爵、同俄人勾結(jié)等惡行屢有生動的描述[40]。

高仁峒如何交通宮禁呢,各種史料均強調(diào)了高氏與內(nèi)廷權(quán)監(jiān)的密切關(guān)系。《清稗類鈔》曾云高仁峒“與總管太監(jiān)李蓮英結(jié)異姓兄弟,進神仙之術(shù)于孝欽后。孝欽信之,命為總道教司”[41]?!侗逼铰眯兄改稀芬仓赋觥伴幓氯缋钸B英小德張輩,皆其朋黨”[42]。通過與劉誠印、李蓮英、崔玉貴等內(nèi)廷權(quán)監(jiān)長久的密切聯(lián)系,高仁峒甚至對慈禧均有較大的影響力。金梁曾記載高仁峒曾獻慈禧金丹駐顏:“高老道,白云觀主持也。與李蓮英有連,能通聲氣,奔走者爭集其門。高講修煉,謂有點金術(shù),問其秘,終不言?;蛟?‘此能富貴人,不較點金勝耶?’高嘗進金丹,時自詡曰:‘李總管獻何首烏,其功不小,然亦金丹力,故太后老而不衰,能駐顏且健步也?!盵43]

由于高仁峒與李蓮英等內(nèi)廷太監(jiān)結(jié)成朋黨,且又受到慈禧信任,因此“賣官鬻爵之事,時介紹之。于是達官貴人之妻妾子女,皆寄名為義女”[44]。高仁峒喜交游,除太監(jiān)外,高仁峒還同清廷權(quán)要關(guān)系要好?!缎∩菽︷^脞錄》稱由于高云溪為媒介,因此白云觀為晚清賣官鬻爵之地:“當時如榮祿、奕劻、載恬者,皆與之有舊。高亦出入邸中,恬不為怪,都中人為余言,高道士正月二十曰壽辰,凡王公百官以及優(yōu)伶隸卒,咸往慶祝,并有俄國商人,及太監(jiān)諸色人等甚伙,轂接肩摩,歲以為例。則是當曰權(quán)勢之煊赫,至今猶可想見矣?!盵45]

《北平旅行指南》曾提到由于朝中權(quán)貴、宮中內(nèi)侍,多寄名觀中為弟子,兼以高氏與李蓮英為朋黨,“于是外省官吏,奔走其門。真[爭]相結(jié)納,視為終南捷徑。高則暗操陟黜之權(quán),頤指如意,一時聲勢煊赫,門庭如市”[46]。民初著名小說家陸士諤在《清朝秘史》提到晚清擬改革內(nèi)閣官制,不料忽被推翻,改從州縣入手。為何有此反復(fù),原來是那些唯恐大權(quán)旁落的要員走了高道士的門路,使得慈禧改了主意。

虞公編著的《民國奇聞》有《白云觀道士》稱高仁峒在晚清時期聲勢暄赫,炙手可熱?!芭c朝貴通聲氣,督撫入京,且敬禮之,莫敢與抗”[47]?!抖奸T識小錄》記高道士一則史料生動地渲染了高仁峒的顯赫權(quán)勢:

白云觀(西便門外迤西路北)高道士,今已羽化,供職上清矣?;渖焦π袖?實以神仙中人兼政治中人者也。觀奉長春真人,正月十九日,真人誕辰,都中達官貴人、命婦閨媛,皆趨之。禮真人者,必拜高道士。言應(yīng)酬者,遂以是日為高道士生辰,拜時或答或否。答者必其交疏,或名位未至者也;若直受之而不報,則頂禮者以為榮……比來都客為述高道士事,乃知黃冠中其有此不可思議之人物也??驮?“往者吾就道士談,旋有一人來,與道士最稔者。道士謂之曰:‘昨有某君屬予為地道,欲得海關(guān)道?!嘀x之曰:‘且慢,今朝廷方征捐于官,海關(guān)缺肥,監(jiān)司秩貴,屬望奢,恐所得不足以應(yīng)上求,恁可犯不著也?!巳嗽?‘仆有友某君,以知縣分發(fā)山東,聞師父與中丞有舊,欲求一八行書栽培可乎?’道士欣然曰:‘此易耳,中丞新有書來,疏懶未及復(fù),復(fù)時附數(shù)語足矣?!沼龅朗坑谀铣蔷扑?。談次,道士語一人曰:‘某侍郎之女公子明日出閣,予幾忘之,適前日侍郎之夫人來談及,匆匆不及備奩物,即以篋中所藏某總管貽我緞二端,乃大內(nèi)物,總管所受上賜者,又以某總管贈我珍物二事,亦御賜品,備禮而已?!贝私钥褪龅朗垦浴48]

高仁峒的政治影響力不僅在國內(nèi),在對外關(guān)系方面他也發(fā)揮了不太光彩的作用。蔡鴻生教授多年前曾利用日人資料發(fā)現(xiàn)高仁峒曾允許華俄銀行理事璞科第在觀內(nèi)居住[49]?!陡訃冇洝芬蔡岬借笨频谝蚋呷梳冀榻B因得以認識李蓮英。葉恭綽曾回憶說:“前清與帝俄所訂喀西尼密約,世皆傳為李鴻章所為,其實李只系演出者,其編劇導(dǎo)演固由帝俄,而被動主體則為西太后;從中促進和穿插為李蓮英與璞科第,則世人知者不多也。李與璞科第之聯(lián)絡(luò),實由西郊白云觀高道士為媒介。璞科第乃一國際偵探,其與高因何結(jié)合,不得而知。”[50]

最近孔祥吉、村田雄二郎的研究證明了以上野史、筆記并非空穴來風(fēng),高仁峒確實是神仙中人兼政治中人。日人高尾亨的1907年的機密報告強調(diào)通過高仁峒,“可了解李蓮英以及宮中的諸種情況,以及二、三種政府各部門的內(nèi)部消息”。盡管高尾聲稱高仁峒不通時事,“所謂政界里面的消息,不可期正中要害,且其所言既無系統(tǒng),又欠缺要領(lǐng),內(nèi)容頗難判定。盡管如此,高仁峒的談?wù)?亦可作為參考”。談話的內(nèi)容要點“皇太后之近況”、“李蓮英之勢力”、“關(guān)于慶親王等之消息”和“高方丈之勢力”等各部分。在談到跟李蓮英的關(guān)系,高仁峒介紹李蓮英、劉素云等均為道教信徒,還詳細介紹了各大官員如何給李蓮英行賄的細節(jié)。報告證實,高仁峒深得慈禧信任,各中央以及地方大員均尋找機會接近高氏:

白云觀是中國道教之總本山。其方丈高仁峒,曾于團匪事變兩宮蒙難之際,經(jīng)李蓮英斡旋,在太后身邊伺候讀經(jīng)。太后由此皈依該方丈,年年賜該寺兩百兩之布施,又常有其他物品賞賜,可見白云觀與宮中之關(guān)系尤為密切。高方丈具備既可接近太后之身份,同時又與李蓮英關(guān)系密切。在北京的各中央大員,均在白云觀尋找機會接近該人。那桐、徐世昌、榮慶等時時以該處庭園廣闊清雅為名,在白云觀舉辦宴會,并以布施為名,向高方丈贈送數(shù)百金,以求其歡心。[51]

白云觀確與內(nèi)廷關(guān)系密切,有學(xué)者強調(diào)高仁峒同慈禧的勾結(jié)一直延續(xù)到他們?nèi)ナ?證據(jù)是清宮《海晏堂等處陳設(shè)木器賬》:光緒三十二年九月二十九日(1906年11月15日),白云觀進貢木根福壽三多盆景等擺設(shè)十件;光緒三十三年十月初一(1907年11月6日),進貢海晏堂陳設(shè),硬木福祿壽三星等九件[53]。

據(jù)高尾氏的觀察,高仁峒與璞科第的關(guān)系“仍一如從前。該公使通過高方丈,探聽宮中動向,然后又在暗中有所運動。”孔祥吉、村田雄二郎還提到日本對白云觀所作的情報工作,如以日本駐華內(nèi)田公使的名義,向白云觀提供維修殿宇的經(jīng)費一千兩,并由此換取到了高道士以及大內(nèi)太監(jiān)的歡心。高道士傳達李蓮英的感謝話說:“日本和他國不同,共奉儒佛之教,從而理應(yīng)對道教信仰甚篤。”對于日方介紹宮廷太監(jiān)的請求,高道士同意將李蓮英和崔玉貴介紹給日方,并說他與太監(jiān)的關(guān)系“全屬私交,與公事毫無所涉”。此外,日人還要求在白云觀里購置公使“別墅”,如同璞科第的“大俄國璞寓”,不料被高氏婉言謝絕。

三、雅士 VS俗人:高仁峒社會生活略議

在宗教史與政治史中,高仁峒是神仙中人兼政治中人,那么從社會生活史的角度來看,高仁峒既是雅士,又是俗人。

高仁峒是什么樣的出身?高仁峒在《云水集》中曾自敘身世:

予姓高氏,實生于濟寧,十五喪父,已厭塵情,又歷四載,益嘆浮生,行年十九,遂訪赤松。辭我老母,別我弟兄,掉頭東去。半夜揣行,如人接引,直上云夢,吳師座下,得接宗風(fēng),常加警覺,嚴定課程,返聽收視,開覺通靈,省棉節(jié)食,化怒息爭,藉得真趣。[53]

然而據(jù)《清稗類鈔》云高氏則是因失金而遁入道觀:

盡管入道緣由社會上略有非議,但是不可否認高仁峒在詩書畫方面還是頗有志趣、成績與文采的。高仁峒在光緒十一年(1885)左右刊印了《云水集》(上下冊),輯錄自己修道心得、偈語、詩歌等。從白云觀歷史來看,清代白云觀道士中除王常月外,僅高仁峒留有文集,甚是難得。給《云水集》作序的“青渠散人李湍遇”曾贊高仁峒系“孝友中人”。高仁峒雖是道士,但亦推崇三教融通。其曾作詩贊孔子:“大成至圣啟后承前,仰之彌高鐟之彌堅。心傳一貫道有真詮,萬世師表洵無間然。”[55]贊釋佛曰:“弗我弗人佛自有真,去來現(xiàn)在視此根因。晨鐘暮鼓警覺凡塵,清凈世界廣大精神?!盵56]在文集后記中,高氏還推重“大學(xué)言齊家治國平天下一以修身為本十六字心法”[57]。這些偈語詩文的文采如何,高氏曾提到一位來觀“先生”的感覺,后者稱“此集文字雖佳,言空言悟見解卻差”。高氏敬謝之特附文集后以備“同志者覽”[58]?!侗逼铰眯兄改稀诽岬剿皺C警善辨,且工繪事”[59]。在流傳至今的高仁峒贈“蓮舫弟臺大人雅屬”的對聯(lián)中,高氏“太史公文五岳高,小將軍書三山遠”的書法頗有功力,且這一對聯(lián)也頗為工整。高仁峒的徒弟陳明霦在《云溪道人吟》中贊其曰:“云成雨露滿長天,溪上新花意快然。道有三端德智體,人人學(xué)此勝登仙?!盵60]

在1900年義和團事變中,高仁峒勸募華俄銀行總領(lǐng)事璞科第等人籌集巨款,購置米粟于白云觀,在城區(qū)八處設(shè)粥廠施粥,“兼溥御寒冬衣之賜”[61]。光緒二十八年(1902),西便門內(nèi)外二十一村勒碑贊譽其功德:

高云溪方丈,以東州之賢裔,廣南華之真?zhèn)?主教數(shù)十年,善行不可枚舉。而庚子歲保衛(wèi)村鄰,籌募振濟,尤有令人謳思難忘者。當聯(lián)軍甫至,京外震驚,方丈坐鎮(zhèn)雍容,推誠聯(lián)絡(luò),卒化囂競為禮讓,民得安堵,又募勸華俄總領(lǐng)事、李大善士,橋梓設(shè)廠施粥,全活無算。近村老稚得免鏑溝壑之虞,此皆出方丈之賜也。都人士睹承平,不忘危難,特追述方丈之義,舉諸貞珉以垂永久。庶豐功盛德,益使聞風(fēng)興起焉爾。[62]

在晚清廟產(chǎn)興學(xué)的倡導(dǎo)中,高仁峒也有相應(yīng)之舉。光緒三十二年(1906)閏四月二十九日高仁峒請辦初級小學(xué)堂,特向?qū)W部稟請懇準立案。對此學(xué)部批到:“據(jù)稟已悉。該住持熱心興學(xué),深堪嘉尚。惟堂中教習(xí)監(jiān)學(xué)何人,應(yīng)開具姓名籍貫,注明擔(dān)任何項學(xué)科,并將所招學(xué)生名冊呈部備查,再行核辦?!盵63]對于預(yù)定五月二十四開學(xué)的白云觀道教學(xué)堂,《大公報》贊稱籌畫周備,所有辦法“頗稱完善,事當創(chuàng)始,該道士亦可謂煞費苦心矣”[64]。五月初八日,在白云觀住持高仁峒呈明學(xué)堂教習(xí)、學(xué)生姓名籍貫清冊請存案后,學(xué)部批稱:“據(jù)稟及所呈清冊名冊均悉所列學(xué)科尚屬完備,應(yīng)準立案。再候本部派員查視可也?!盵65]

在社會交往方面,高仁峒樂意與社會各色人物交往,對內(nèi)交往的不僅有內(nèi)宮太監(jiān),還有中央、地方大員。在對外方面,既有俄國人璞科第,還有日本使館秘書高尾等人。此外,作為一個“世外高人”,高仁峒還極樂意與士人交游,并常在白云觀內(nèi)設(shè)宴。翁同龢日記曾記載光緒十八年二月初七(1892年3月5日)豫錫之在白云觀請客,翁同龢應(yīng)約的情形:“詣白云觀豫錫之之約,蔭軒未到,到者五客:榮仲華、李蘭孫、譚文卿、祁子禾及余也。方丈高云溪,山東濟寧人,治蔬菜尚佳,亦俗人耳。有姚道人者,能畫,今往彰德?!盵66]豫錫之乃晚清名士豫師。蔭軒是徐桐,其他四人分別為榮祿、李鴻藻、譚鐘麟、祁世長,皆是清廷大員。正是如此,高仁峒不僅同意在觀內(nèi)設(shè)宴,他本人以及能畫的“姚道士”出面陪同。雖然高仁峒“治蔬菜尚佳”,但終究難脫翁同龢“俗人”的評價。高仁峒“俗”在哪里?翁同龢沒有明言。黃釗在《帝京雜詠》中也有表達過道士的俗氣:“但饒寡欲與清心,要語還征道行深,一事真人難免俗,白云觀主說燒金?!盵67]

本文猜測或是高仁峒的世俗言行舉止導(dǎo)致被翁同龢這一帝師視為俗人。前述日人高尾氏在同高仁峒的交談中,認為高仁峒“本人不通時事,所謂政界里面的消息,不可期正中要害,且其所言既無系統(tǒng),又欠缺要領(lǐng),內(nèi)容頗難判定?!盵68]本人以為高仁峒不通時事,見識不高,或可被視為俗人。但是,高仁峒被視為俗人重要的原因或是他的俗人的生活方式。

高仁峒曾作《戒酒》偈云:“酒沉迷性情亂,耗氣耗神耗壽。”[69]但是多則史料記載稱高仁峒喜到城內(nèi)某酒家聚會:“南城酒肆,即楊梅竹斜街萬福居。道士入城,每以是為居停。其肆東偏一院,境頗幽寂,凝神煉氣,或無妨焉。故客欲以杯酒結(jié)道士歡,及道士飲人以酒,悉于是肆。肆善治雞丁一品,其烹割術(shù)為道士秘授,肆人名之曰‘高雞丁’云。”[70]

根據(jù)除了飲酒吃肉破戒外,高仁峒或耽于女色,并為人所詬病。《白云觀道士之淫惡》一則野史,內(nèi)云:“凡達官貴人妻妾子女有姿色者,皆寄名為義女,得為所幸則大榮耀。有杭州某侍郎妻絕美,亦拜峒元為假父,為言于慈禧,侍郎遂得廣東學(xué)差,天下學(xué)差之最優(yōu)者也。此不過舉其一端耳。舉國若狂,毫無顧忌。觀中房闥數(shù)十間,衾枕奩具悉精美,皆以備朝貴妻女之來宿廟會神仙者,等閑且不得望見之也?!盵71]民國時期,賈文島在《白云觀紀游》中提到白云觀三清閣上有很多密室,晚清時期發(fā)生了諸多風(fēng)流韻事,每到新正,“閣上滿是北地胭脂,南朝金粉,髫影釵光,徘徊簪際”,達官貴人以及各王公的姬妾常有花樣演出,而高仁峒就是此中的無冕王。在游至火德殿附近,作者發(fā)現(xiàn)一密室,提到:“聽說此處便是仁峒道人的銷魂窟,當年許多王公的姬妾,秘密進出,曾鬧過幾椿風(fēng)流笑話,終因仁侗手腕靈活,沒有發(fā)生慘劇,但街頭巷尾,已都傳為美談?!盵72]在《北平旅行指南》中,作者介紹了高氏晚年耽于女色的確證:“高晚年酖于女色,狎一孀婦,藏春于宣內(nèi)某巷。熱中者,乃又趨奉于孀婦之門下,以冀代為吹噓,高病危時,猶奄臥于春帳粉被中,及舁之觀內(nèi),逾日氣絕?!盵73]

2017年共有468門課程入選國家精品在線開放課程(本科教育課程)。其中涵蓋《系統(tǒng)解剖學(xué)》《局部解剖學(xué)》《生物化學(xué)與分子生物學(xué)》《醫(yī)學(xué)生理學(xué)》《病理學(xué)》《藥理學(xué)》6門重要的醫(yī)學(xué)基礎(chǔ)課程。而同樣屬于重要的醫(yī)學(xué)基礎(chǔ)課程的《組織學(xué)與胚胎學(xué)》卻榜上無名,基于此,建設(shè)高質(zhì)量的《組織學(xué)與胚胎學(xué)》在線開放課程是組織學(xué)與胚胎學(xué)教學(xué)工作者的使命。

或是翁同龢了解高道士的如此行為,方有“俗人”的評論吧。

四、白云觀與晚清社會生活

康豹教授在梳理西方學(xué)界中國社區(qū)宗教成果時,強調(diào)宗教在地方社會以及城市中的重要性[74]。在回答近代城市為什么需要宗教這樣重大問題時,根據(jù)新發(fā)現(xiàn)的佚名日記,趙世瑜教授指出,除了扮演禮儀秩序的空間角色外,寺廟和宗教主要是滿足人們?nèi)粘5木裥枨蟮墓ぞ?。在民初的日常生活?寺廟是不可或缺的,但是不一定與信仰有關(guān)[75]。韓書瑞在 Peking Temples andCityLife(1940-1900)一書中精彩地展示了北京寺廟在城市日常生活中的重要作用,如寺廟成為城市民眾聚會或加強聯(lián)系的重要場所,就整個城市而言,以寺廟為基地的一些活動如廟會、娛樂、慈善、政治活動具有重要的影響力。本文將以白云觀為例,在已有研究的基礎(chǔ)上進一步展示寺廟在社會文化中的重要角色[76]。

根據(jù)明清以來的竹枝詞等豐富的地方資料,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作為全真祖庭的白云觀首先在宗教方面為道士以及城市民眾提供了信仰的場所;對城市民眾而言,除了宗教信仰的需要外,白云觀也是一個重要的社會活動空間,本身作為紀念邱處機的燕九節(jié)也從宗教節(jié)日擴大成為一個城市的大眾節(jié)日,在這個空間中,娛樂、廟會、交游等活動頻繁發(fā)生,城市中的各階層,從官員、士人到普通民眾,都曾在這個空間中積極地活躍著,正是如此白云觀成為北京明清社會文化中的典型之一。

為何自元代以來白云觀雖屢次頃坍,卻又能受到眷顧、不斷得以重建?最重要的因素或是白云觀以及全真道教的重要宗教影響力。正月十九之白云觀、元旦之廠甸、上元之觀燈同稱“上林盛舉”[77]?!把嗑殴?jié)”之稱始見元代熊夢祥著《析津志》:“正月一日至十九日,都城人謂之“燕九節(jié)”,傾城士女曳竹杖,俱往南城長春宮、白云觀,宮觀蕆揚法事燒香,縱情宴玩以為盛節(jié)”[78]。由于藏有邱處機的遺蛻,白云觀成為全真道教的祖庭,也正是由于有關(guān)邱處機的神話,正月十九,由丘處機的生日而演變成為“燕九節(jié)”。

燕九節(jié)首先是宗教慶典,正是由于邱長春會化身來觀的傳說,使得道士以及信奉道教的民眾紛紛聚集于白云觀,在明清時期尤為興盛。明清的文集以及竹枝詞生動地描述了道士以及信徒們在燕九節(jié)會神仙的概況。明代劉若愚《酌中志·飲食好尚紀略》曾稱正月十九日僧道輻輳,不論太監(jiān)還是權(quán)臣,凡好黃白之術(shù)者,均赴白云觀游覽欲圖能夠得到成仙的丹訣。清代的方文在《正月十九日龔孝升都憲社集觀燈》詩中寫道:“京師勝日夸燕九,遠近黃冠會白云?!泵駠跄昀铧S在《北平竹枝詞》中形象地刻畫了道士群集白云觀的景象:“道德一經(jīng)誰耐窮,白云觀在白云中。繽紛滿地黃冠影,若個青牛獨自東?!盵79]來會神仙的道士或本身居住在京城,也可能來自于全國各地,明代的一則史料曾稱是日“四方全真道人不期而集者不下數(shù)萬,狀貌詭異,衣冠瑰僻,分曹而談出世之業(yè)。中貴人多以是日散錢施齋?!盵80]道士們在這一天會神仙,也期盼能有緣成仙。孫雄在《燕京歲時雜詠》寫到“白云觀里會神仙,萬古長春額尚懸。三五黃冠廊下坐,私期鶴馭降喬住?”[81]

除了道士們會神仙,京城民眾也趨之若鶩。會神仙不僅是紀念邱長春以及宗教信仰,更有祛病延年的妙處。于鴻在《燕九竹枝詞》就曾寫道:“才過燈節(jié)未數(shù)天,白云觀里會神仙。夜內(nèi)必有真仙降,緣遇卻病竟延年”[82]。晚清丁立誠在《游燕九》的竹枝詞中亦云:“歲歲燕九真仙臨,有緣遇之凡骨換”[83]。為何能祛病延年呢?因為傳說真人會授以神仙秘方,如還魂丹:“白云觀里鬧無端,走馬何曾縛佛鞍。見說游仙來往熟,有誰拾得還魂丹?!盵84]

正是出于祛病延年的實際考慮,民眾期待能夠會到神仙。一首竹枝詞就表達了這種期待:“暫出西郊十里游,白云庵畔小勾留。年年燕九神仙會,知有真仙來降不?”[85]在未能遇到神仙的時候,感情則極為失落??咨腥螌懙?“春宵過了春燈滅,利有燕京燕九節(jié)。才走星橋又步云,真仙不遇心如結(jié)?!盵86]

是否有人遇到神仙呢?翻檢史料,發(fā)現(xiàn)清人俞蛟的《春明叢說·白云觀遇仙記》生動記載了康熙初年士子陳谷幸運地遇到了真的神仙,可惜由于自身白璧微瑕卻錯失良緣的故事?,F(xiàn)實中,民眾沒有遇到真的神仙,倒是遇到不少假真人??咨腥蔚闹裰υ~寫道一個乞丐被誤認為神仙的有趣案例:“金橋玉洞過凡塵,藏得乞兒疥癩身。絕粒三旬無處訴,被人指作邱長春。”由于根據(jù)傳說真人下凡,化身千般,不少也藉此謀利:“才過元宵未數(shù)天,白云觀里會神仙。沿途多少真人降,個個真人只要錢?!盵87]

怎樣在白云觀里會神仙?有史料提到“男女至觀焚香持齋徹夜達旦”[88]。有的為了等待神仙,則留宿觀中。由于會神仙的時候男女混雜,謔浪無忌,有人視為不善之風(fēng)俗。光緒十一年(1885),御史張廷燎奏請旨飭下地方官嚴查白云觀倡為神仙之說及夜間容納婦女:

查彰義門外迤西之白云觀,每年正月十五至二十日等日,興舉大會,男女雜沓,舉國若狂,首善之區(qū),已不應(yīng)有此惡俗。尤可異者,有會神仙之說。于十九日夜,婦女入觀,于欄房屈曲中暗坐一室,即見神仙。光天化日之中,豈有此怪誕不經(jīng)之事,傷風(fēng)敗俗,莫此為甚。若不亟行禁止,誠恐惡習(xí)相沿,日久愈難挽回。相應(yīng)請旨飭下該管地方官嚴行查禁。嗣后如再有倡為神仙之說及夜間容納婦女入觀者,從重懲辦。至京城內(nèi)外燒香賽會,有與此相類似,亦隨時查禁。庶足以端風(fēng)化而杜妖妄愚昧之見,是否有當,謹附片具陳,伏乞圣鑒。[89]

雖然清廷同意了張氏之奏請,令隨時查禁以端風(fēng)化而正人心[90]。但是婦女留觀的現(xiàn)象并未有所改觀。晚清時期,在高仁峒住持下,為方便朝廷權(quán)威的妻女之來宿會神仙,特在觀中數(shù)十房間準備精美寢具。前文述及民初游記中記載高仁峒的風(fēng)流笑話即是與會神仙密切相關(guān)。

盡管有關(guān)高仁峒的艷史并無確證。但是會神仙導(dǎo)致男女混雜有礙風(fēng)化的事并非空穴來風(fēng)。民國時期,有人歸納了迷信與不迷信的人兩類人會神仙中舉止。在正月十九日晚,迷信的和不迷信的男女,或富室妾姬、紈绔子弟,或下等地痞流氓,“率宿于觀中,徹夜不眠,有的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有的在各偏僻地點藏躲,期與神仙一晤?!庇行├系郎踔凉室饧倜吧裣?“以釣眾愚”。對于不迷信的男女,有觀察者稱他們抱著“醉翁不在酒”之意思,每每發(fā)生了風(fēng)流趣聞,成就了男女的好事[91]。盡管如此,直到民國時期,留宿廟內(nèi)會神仙,仍是民眾趨奉之舉。《首都雜詠》曾云:“白云觀里會神仙,綠衣紅男席地眠。我不求仙占吉利,窩風(fēng)橋下擲銅錢?!盵92]這首竹枝詞不僅提到了男女正月十九晚上席地而眠會神仙,他們可能并非真的想成仙,更多的則是期盼吉祥。作為求吉的另一有趣方式則是打金錢眼。雖然有人認為這不過是白云觀老道藉此斂財?shù)氖侄?民初一首竹枝詞感嘆民眾的愚昧:“堪笑愚民劇可憐,白云觀里打金錢。世間盡是虛浮物,十八何曾有神仙?!盵93]盡管如此,仍有不少百姓紛紛小試身手,因為根據(jù)白云觀道士的說法,若能打中,可博得一年之吉利。湯陶廠在《京市舊歷新年竹枝詞》寫到:“更有美人占幸運,爭舒玉臂打金錢?!盵94]此外,點星宿也是當時民眾樂意參與的活動,尤其是對未婚女子而言,更有深意。有人觀察到,女子在游觀中“自按芳齡,就所司歲深,虔誠進香。名曰點星宿。櫻口喃喃,殆皆祝早得如意郎君,拯登彼岸耳?;蜣熯灯湟?則含情微訴,欲得星宿作月老,雖為諂詞,亦殊動聽”[95]。

會神仙、打金錢眼等活動使得燕九節(jié)具備了厚重的道教特色,但是民眾積極地參與會神仙,使得燕九節(jié)成為北京最重要的娛樂節(jié)日之一,而白云觀在燕九節(jié)中也成為大眾逸樂的重要空間。

對于文人而言,寺廟不僅僅是一個宗教場所,同時也是重要的雅集空間。元代以來,白云觀作為京城重要的一處勝跡,不少文人雅士時常前往游樂、懷古,留下不少詩文[96]。一首竹枝詞寫到:“燕九嘉辰著典儀,崇樓杰閣有清規(guī)。棲霞羽士長春子,遺亭堪哦竹垞詩”[97]。在《燕九竹枝詞》序文中,作者在概述燕九的盛況后,提到士人看重燕九的重要客觀原因:由于京師初春嚴冷,只有燕九之游略有昔人晦日出行的遺意[98]。正是如此,陳健夫召集孔尚任、袁啟旭、蔣景祁、陸又嘉、王位坤等人在燕九節(jié)游覽白云觀,九人“開筵茅屋”各為竹枝詞十首。在孔尚任等人后,晚清民初文人在游覽中,也留下了不少有關(guān)白云觀的竹枝詞。在文人的記載中,在燕九節(jié)中,不僅“遠近道流皆于此日聚城西白云觀”,“游人紛沓,上自王公貴戚,下至輿隸販夫,無不畢集,庶幾一遇真仙焉”[99]。

資料顯示,白云觀的逸樂充斥著觀外觀內(nèi),娛樂的方式則是多姿多彩,參與的民眾更是形形色色。

清代,對于王孫公子、富商巨賈而言,走車走馬乃是一樣耗材顯臉的榮事,對普通觀者來看,也是好玩的樂事。晚清民國的不少史料、畫報都提到白云觀賽馬的盛景。晚清《克復(fù)學(xué)報》曾記載1911年初(辛亥正月)王公親貴在白云觀馳馬。民國時期的《閑話西郊》中就寫道:“白云觀西北角門外,有南北大道,昔為賽馬處?!盵100]晚清京城賽馬均有一定處所,元旦自燕九,即“在白云觀西北隅南北大道上”。所謂“賽馬”乃是“走車走馬”,而非普通的歐式賽馬。所謂走馬者,是豢養(yǎng)良駒,施以調(diào)教;走者,“非顛非跑,乃四蹄循序起落,一前左蹄,二后右蹄,三前前蹄,四后后蹄,周而復(fù)始,其疾如風(fēng),不顛不簸,細膩平穩(wěn),尤貴乎長距離始終不變步度也。走車則以騾駕輕車,御者斜跨車轅,揚鞭而馳,疾如電掣,雖曰賽車賽馬,并非相對比賽也。不過各自馳騁。觀眾遇穩(wěn)而快者,掠面而過,彩聲雷動,嘖嘖稱贊曰,此某府某邸也,車馬主任,面現(xiàn)德色,以是為榮耳”。據(jù)介紹,“先期,由操茶棚業(yè)者,合資平治道路,灑以清水,不使灰塵飛揚。又于大道兩側(cè),支搭席棚,售茶兼營酒食業(yè),賽馬日則萬人空巷,觀者如堵”[101]。

孔尚任等人的白云觀游樂正是伴隨著“走馬春郊”這一活動,宜興人蔣景祈就留有“金帆綠幘富平侯,擊毬走馬幽涼客”[102]。直到民國初年,走馬競賽在白云觀旁仍是極為熱鬧:“寺鄰更有白云觀,老僧語我僅里半。相戒徒步車眾屏,未抵寺門已喘汗。寺中游女多如鯽(時日觀中有神仙會,游女如云)。寺旁競馬尤繁賾(廟外競馬會,觀者如堵墻)。方外素號清凈場,喧鬧乃與五都敵。塵氛我已八斗恥,笑爾一石猶不止。免俗且未能,無怪營營滿朝市?!盵103]伴隨著富人的走馬,一些權(quán)貴富人以及白云觀在燕九節(jié)還特意施齋,救濟窮困。明燕九節(jié)時,“中貴人多以是日散錢施齋”[104]。清末湯陶廠的《京市舊歷新年竹枝詞》亦云:“王孫走馬著先鞭,富室施齋結(jié)善緣?!盵105]民國時期一位對白云觀廟會頗有研究的學(xué)者提到“在昔有不少富人等在此日散錢布施,動輒數(shù)萬”[106]。在廟會期間,白云觀也有發(fā)放大饅頭的慈善活動。正是有施齋以及游人眾多,不少乞丐也蜂擁而至,期盼有所收獲。陳健夫在竹枝詞中就寫道“鵠面鳩形大道邊,丐兒爭取列侯錢。攔街不避青驄馬,都道今年勝往年”[107]??咨腥蔚摹堆嗑胖裰υ~》亦曰:“秧歌忽被金吾禁,袖手游春真可惜。留得鳳陽舊乞婆,漫鑼緊鼓攔游客?!盵108]

除了觀者如堵的賽馬外,廟內(nèi)外的賽會活動仍是花樣百出。明代吳寬有竹枝詞曰:“京師勝日稱燕九,少年盡向城西走。白云觀前作大會,射箭擊毬人馬吼?!薄兜劬┚拔镉洝芬蔡岬绞湃盏幕顒佑小皬椛渥唏R”。在廟會中,吸引游人的另外重要娛樂還有唱戲??咨腥蔚闹裰υ~寫道:“七貴五侯勢莫當,挨肩都是羽林郎。他家吹唱般般有,立馬閑看扌州戲場?!盵109]陳健夫也描繪了戲場的生動:“鑼鼓喧闐滿缽堂,鶯彈花旦學(xué)邊妝。三弦不數(shù)江南曲,惟有啰啰獨擅場。”[110]在戲場中,有的唱秧歌,有的唱花鼓“秧歌初試內(nèi)家裝,小鼓花腔唱鳳陽”[111]。

在廟會中,兒童也趕來看熱鬧。在初春,趁著會神仙,小販來賣紙鳶。謝文翹的《都門新年詞》就寫道:“春秋巧制各爭妍,娉態(tài)殊形賣紙鳶。更擲金錢郊外路,白云古觀會神仙?!盵112]兒童買后,有的在廟外放風(fēng)箏,可惜因天公不作美而惱怒:“結(jié)伴兒童褲褶紅,手提線索罵天公。人人夸你春來早,欠我風(fēng)箏五丈風(fēng)。”[113]有小乞兒藏身橋洞被人誤認為真人下凡,也有兒童擠滿了酒鋪的案桌。

京城各大廟的廟會也與商品售賣密切相關(guān)。如東西廟,“東西兩廟按日開,男女老幼去又來。所售都是日用物,更有鮮花廠田栽”[114]。據(jù)觀察,民國時期在白云觀廟會上,商販在觀內(nèi)多設(shè)席棚,“賣食物與玩具者最多,以小漆佛為最有名,游者多樂購之,藉留游觀紀念”[115]。白云觀的廟會中,吃的喝的也都很豐富。官、商、小民各有選擇:“官吃東淶商吃泉,燒刀只賺小民錢。連秋黍貴無鄉(xiāng)販,醉漢不如庚午年?!盵116]還可喝茶吃元宵“紫云茶社斟甘露,八寶元宵效內(nèi)做。今日攜錢忍餓歸,便門不及前門路”[117]。廟會中,還有不少游客斗酒“拇陣狂呼燕趙客,醉中還說看長春”[118]。酒市中,有人“當壚爭買洞庭春”[119]。潘榮陛的《帝京歲時紀勝》生動地描寫了燕九節(jié)聲色俱備、動靜兼有的娛樂感:“車馬喧闐,游人絡(luò)繹?;蜉p裘緩帶簇雕鞍,較射錦城濠畔;或鳳管鶯簫敲玉版,高歌紫陌村頭。已而夕陽在山,人影散亂,歸許多爛醉之神仙矣。”[120]

正是白云觀悠久的歷史,尤其是會神仙的傳說,使得吸引了道士以及城市民眾蜂擁而至,形成了民眾廣泛參與的燕九節(jié)文化。在這過程中,白云觀不僅僅是單純的宗教場所,它也成為京城精英以及大眾娛樂的重要空間。

在這篇小文中,筆者嘗試從多維的角度探究白云觀在晚清社會中的復(fù)雜面相。從宗教史的角度而言,晚清白云觀在拓展、高漲全真龍門聲勢方面頗有功績,白云觀的傳戒步入正規(guī)與常態(tài),白云觀的歷史與宗教認同得到了強化。從政治史的角度而言,白云觀尤其是高仁峒發(fā)揮了超越道教的作用,不折不扣是一個“政治中的神仙”。從社會生活的角度而言,方丈高仁峒既是雅士,又是俗人,而白云觀則是京城大眾重要的宗教生活以及游樂場所。但從進一步精進白云觀乃至晚清社會史的角度而言,本文仍有諸多思考的空間,期待學(xué)界能有更多的成果出現(xiàn)。

注釋

①筆者的《安世霖的悲劇:1946年北平白云觀火燒住持案研究》(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所集刊》第62期,2008年12月)、《1930年代北平白云觀的住持危機》(待刊稿)兩文對有關(guān)研究成果有較為詳細的介紹。感謝高萬桑、王見川、劉迅教授惠贈他們的大著。

②劉迅:《政治中的神仙:高仁峒方丈與清末全真道在北京的眷顧和權(quán)利網(wǎng)絡(luò)及宮觀擴展》,見熊鐵基、麥子飛主編:《全真道與老莊學(xué)國際學(xué)術(shù)討論會論文集》(上冊),武漢:華中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

③⑥⑦⑧[19][22]蔡永清:《白云觀捐產(chǎn)碑記》,李養(yǎng)正編著:《新編北京白云觀志》,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年,第707頁。

④民國時期,白云觀監(jiān)院安世霖著有《白云觀志稿》,強調(diào)是王常月重修之力,并概述經(jīng)過。參見劉厚祜:《白云觀與道教》,《道協(xié)會刊》第6期(1980年)。在王常月署名的《重修白云觀碑記》中,落款時間為康熙四十五年八月,小柳司氣太、李養(yǎng)正均指出此碑或有問題,因為根據(jù)完顏崇實等撰《昆陽王真人道行碑》,王氏卒于康熙十九年。

⑤《乾隆御制重修碑記》,李養(yǎng)正編著:《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06頁。

⑨⑩[11]長白麟慶:《重修白云觀宗師廡記》,《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09頁。

[12][21]《真君殿香火偈》,《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10頁。

[13]高仁峒:《重修呂祖殿碑記》,《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21頁。

[14]高仁峒:《重修呂祖殿靈感碑記》,《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22頁。

[15][16][17]高仁峒:《白云觀拓修云集山房小引》,《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23頁。

[18]張宗平等譯:《清末北京志資料》,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4年,第31頁。民國初年,一位女生在游覽白云觀時,贊云集山房各景點“出風(fēng)入雅”、“得圣之清”、“均有佳趣”(閩侯林德育:《京師白云觀游記》,《婦女雜志》第3卷第4號,1917年)。

[20]張合智:《九皇會碑》,《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10頁。

[23]高仁峒:《玉清觀田產(chǎn)碑記》,《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17頁

[24][25]高仁峒:《四御殿皇壇香火記》,《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22頁。

[26]高仁峒:《中元濟孤勒石記》,《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13頁。

[27]《劉素云道行碑》,《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14頁。

[28]Xunliu.Visualized Perfection:Daoist Painting,Court Patronage,Female Piety and Monastic Expansion in LateQing(1862—1908),p87.為何劉素云如此多金?王見川教授指出系其向江寧織造索取交差回扣以及放高利貸等因。參見王見川:《清末的太監(jiān)、白云觀與義和團運動》,《漢人宗教、民間信仰與預(yù)言書的探索》,臺北:博揚文化,2008年,第219-220頁。

[29]尹志華:《北京白云觀藏〈龍門傳戒譜系〉初探》,《世界宗教研究》2009年第2期。

[30]Vincent Goossaert.The Taoists of Peking,1800—1949,ASocial History of Urban Clerics.Cambridge(Massachusetts) and London:Harvard University,p145.

[31]劉厚祜:《白云觀與道教》,《道協(xié)會刊》第6期(1980年)。

[32]劉迅教授曾注意到晚清官宦長期以來對白云觀的眷顧,參見Xunliu.Visualized Perfection:Daoist Painting,CourtPatronage,Female Pietyand Monastic Expansionin LateQing(1862—1908),pp.75-89.

[33]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第87冊),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129頁。《清稗類鈔》“孝欽后樂與硬劉談”生動介紹了慈禧對劉素云的寵信,參見《清稗類鈔》(第1冊.閹寺類),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第452頁。

[34]王見川:《清末的太監(jiān)、白云觀與義和團運動》,《漢人宗教、民間信仰與預(yù)言書的探索》,第221-224頁。另張雪松在《清代以來的太監(jiān)廟探析》一文中對霍山派的傳承略作了介紹(《清史研究》2009年第4期)。

[35][36]劉誠印:《重勒諸碑記》,《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718頁 ,第 718-719頁。

[37]《雍正朝實錄》(卷98,雍正八年九月),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309-310頁。

[38]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第87冊),第128頁。

[39]中國道教協(xié)會研究室編:《道教史資料》,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395頁。

[40]徐柯曾提到“京華僧道多交接王公,出入宮掖,以故聲價至高”(《清稗類鈔》第10冊,第4874頁)。除了高仁峒外,徐氏還提到了道光年間京城靈官廟女道士廣真“交通聲氣,賄結(jié)權(quán)要,朝士熱中干進者,日奔走其門,冀系援致通顯,或師事母事之,勿恤也”(《清稗類鈔》第10冊,第4875頁)。

[41][44][54]徐珂編:《清稗類鈔》(第10冊),第4874頁,第4874 頁 ,第 4974頁。

[42][46][59][73]馬芷癢著:《北平旅行指南》,張恨水審定,北京:新華書局,1938年,第9頁。

[43]金梁:《光宣小記》,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8年,第25頁。

[45]《清代野史》(第7輯),成都:巴蜀書社,1988年,第285頁。另《雪橋詩話》曾云高道士“頗通聲氣,西園諧價,多以白云觀為初桄焉”。瞿兌之據(jù)此有詩曰“車馬紛紛燕九節(jié),西園諧價覓黃冠?!眳⒁婗膬吨?《燕都覽古詩話》,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78頁。

[47]虞公編:《民國駭聞》,上海:襟霞圖書館,1919年,第19頁。

[48][70]蔣芷儕:《都門識小錄》,見胡寄塵編:《清季野史》,長沙:岳麓書社,1985年,第101-102頁,第102頁。

[49]蔡鴻生:《璞科第與白云觀高道士》,《近代史研究》1991年第1期。

[50]葉恭綽:《中俄密約與李蓮英》,《文史資料選輯》(第8輯),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85年。

[51][68]孔祥吉、村田雄二郎:《京師白云觀與晚清外交》,《社會科學(xué)研究》2009年第2期。

[53]轉(zhuǎn)引自林克光:《白云觀的后花園》,見林克光等主編《近代京華史跡》,北京: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1985年,第434頁。

[53][57][58]高仁峒:《云水集》(下冊),光緒十三年刻本,第1頁,第43頁,第43頁。感謝學(xué)友李在全博士的努力與幫助,筆者方可窺得此書全貌。高萬桑、劉迅兩位教授較早留意到《云水集》的重要性。

[55][56][69]高仁峒:《云水集》(上冊),第24頁,第24頁,第35頁。

[60]陳明霦:《白云集》,見《藏外道書》卷24,第15頁。

[61]《粥廠碑記》,《新編白云觀志》,第724頁。

[62]《云溪方丈功德記》,《新編白云觀志》,第725頁。

[63]《白云觀住持高仁峒請辦初級小學(xué)堂懇準立案稟批》,《學(xué)部官報》第2期,1906年9月18日,第42頁。

[64]“時事”,《大公報》1906年6月22日,第4版。

[65]《白云觀住持高仁峒呈明學(xué)堂教習(xí)學(xué)生姓名籍貫請存案稟批》,《學(xué)部官報》第2期,1906年9月18日,第44頁。

[66]翁同龢:《翁同龢日記》(第5冊),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第2505頁。劉迅、王見川、孔祥吉、村田雄二郎等先生注意到了翁同龢的重要評價。

[67][79][81][82][84][85][87][92][93][94][97][105][113][115]雷夢水等編:《中華竹枝詞》(第1冊),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79頁 ,第 317 頁 ,第 387 頁 ,第 397 頁 ,第 113-114 頁 ,第 17 頁 ,第 156 頁 ,第 403 頁 ,第 419 頁 ,第 405 頁 ,第 342 頁 ,第 405頁 ,第 223 頁 ,第 397 頁 。

[71]張祖翼:《清代野記》,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18頁。

[72]賈文島:《白云觀紀游》,《中外問題》1936年第14期。

[74]康豹:《西方學(xué)界研究中國社區(qū)宗教傳統(tǒng)的主要動態(tài)》,《文史哲》2009年第1期。

[75]趙世瑜:《民國初年一個京城旗人家庭的禮儀生活——一本佚名日記的讀后感》,《華中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2009年第5期。

[76]張紫晨的《白云觀傳說的演變及北京有關(guān)的風(fēng)俗》(《北京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1984年第5期)以及段天順的《竹枝詞與北京民俗》(《北京社會科學(xué)》1996年第3期)初步探討了白云觀與民俗之間的關(guān)系。

[77][95]陳蓮痕:《京華春夢錄》,上海:廣益書局,1925年,第29頁,第30頁。

[78]熊夢祥:《析津志輯佚》,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年 ,第 213 頁 。

[79][80][104]沈德符《萬歷野獲編》,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 ,第 901 頁 。

[83]丁立誠:《王風(fēng)百首》,見胡寄塵編《清季野史》,長沙:岳麓書社,1985年,第336頁。

[86][98][99][102][107][108][109][110][111][116][117][118][119]李養(yǎng)正:《新編北京白云觀志》,第671頁 ,第 670頁 ,第 670頁 ,第 674頁 ,第 672頁 ,第 671 頁 ,第 671 頁 ,第 672 頁 ,第 673 頁 ,第 671 頁 ,第671 頁 ,第 671 頁 ,第 672 頁 ,第 676 頁 。

[88]讓廉:《(京都風(fēng)俗志》,光緒二十五年,出版地點不詳 ,第 3 頁 。

[89]《御史張廷燎奏請旨飭下地方官嚴查白云觀倡為神仙之說及夜間容納婦女事》,國家清史工程錄副奏片,檔號3-5512-64。

[90]《德宗實錄》卷202,光緒十一年正月下,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874-875頁。

[91][106][114]王言一:《白云觀廟市記》,《宇宙風(fēng)》1936年第24期。

[96]李養(yǎng)正在《新編白云觀志》中就曾做了初步的梳理。

[100]白文貴:《閑話西郊》,出版地不詳,1943年,第18頁。

[101]白文貴:《閑話西郊》,出版地不詳,1943年,第19頁。晚清日人記載稱賽馬時并不賭錢,富家子弟有馬者隨意進馬道比賽,純粹是為博取觀眾贊賞,大露其臉。此外,也有婦女乘馬車比賽者,名為跑車,馬必肥,車必輕(參見《清末北京志資料》,第556頁)。

[103]吟癡:《庚戍重九日客都門殊苦岑闑走邀同鄉(xiāng)楊仲老彭達五游天寧寺白云觀諸名勝歸作長謌》,《娛閑錄:四川公報增刊》1914年第6期。

[120]潘榮陛、富察敦崇:《帝京歲時紀勝·燕京歲時記》,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12頁。

2009-09-30

責(zé)任編輯 梅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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