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瑤麗
(成都理工大學 《學報(社科版)》編輯部,成都 610059)
論漢代辭賦“詩源觀”的形成及其原因
許瑤麗
(成都理工大學 《學報(社科版)》編輯部,成都 610059)
漢代辭賦“詩源觀”的確立經(jīng)歷了在“諷諫”功能上比附于《詩》到用論《詩》的標準評論辭賦,再到“賦者,古詩之流也”的提出這樣一個歷程。究其原因,首先是漢代從帝王到士人的好賦風氣需要尋求一個合符儒家思想的理由;其次,漢代政治思想的大一統(tǒng),儒家正統(tǒng)思想的確立為辭賦提供了《詩》之“諷諫”論;最后,作賦者身份由言語侍從向儒家學者的轉(zhuǎn)變也使辭賦“詩源觀”的確立具有一種自覺性。在“詩源觀”確立的同時,更符合辭賦自身特點的娛情說也依然存在。然而從辭賦發(fā)展史來看,“詩源觀”并非客觀之論。
辭賦;詩源觀;形成;原因
中國文化有復古溯源的傳統(tǒng),而且“古”往往具有正面的意義。但對于“賦”,一方面大多都承認荀、宋的創(chuàng)體之功;另一方面又對宋玉頗多微辭,而寧愿把賦的起源追溯到“古詩”。正如王齊洲在《賦體起源和宋玉的文體創(chuàng)造》一文中指出的:“對一種文體構(gòu)成要素的可能來源和文體的實際起源是否可以同等對待的問題”[1]51漢人對此糾纏不清。不僅漢代如此,歷代學者也都對此都保持著適度的“糊涂”,故筆者擬在王齊洲先生所論基礎上,進一步說明“賦者,古詩之流也”這一觀念是如何形成的,并揭示此觀念形成背后的社會文化因素。
漢代對辭賦并不嚴格區(qū)分,賦概言之則總包賦、辭,分言之則賦、辭有別。因此本文在論述時亦按此原則處理。漢代最早對辭賦作出評論的是劉安,《漢書·淮南王安傳》載:“初安入朝獻所作《內(nèi)篇》,新出,上愛秘之,使為《離騷傳》,旦受詔,日食時上?!眲苍牟豢梢?今可見最早者乃司馬遷在《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中引劉安《離騷傳》評語:
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秶L》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蟬蛻于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這段評語首次將《離騷》與《詩》相比較,并指出《離騷》與《詩》在形態(tài)、精神上的一致性,而為歷代論者所樂道。劉安稱贊《離騷》的標準帶有顯著的儒家詩教色彩,“文約辭微”、“志潔行廉”可以說是典型的儒家文品、人品的范型。《漢書》載“淮南王安為人好書鼓琴,不喜弋獵狗馬馳騁,……招致賓客方術(shù)之士數(shù)千人,作為內(nèi)書二十一篇,外書甚眾。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黃白之術(shù) ,亦二十余萬言?!盵2](卷四十四)觀《淮南子》一書,亦多道家言,是知劉安非純正的儒者。推原劉安之評語,當有迎合武帝之意?!皶r武帝方好藝文,以安屬為諸父,辯博善為文辭,甚尊重之?!肢I頌德及《長安都國頌》,每宴見,談說得失及方技賦頌 ,昏暮然后罷?!盵2](卷四十四)因此劉安對于武帝之喜好是比較了解的,既為受詔而作,當然會揣摩主上之意以附和之。那么此處對屈原及《離騷》的評價實際很可能代表的是作為大漢天子劉徹的觀點。若此推論成立,由帝王暗示了的辭賦與《詩》之間的聯(lián)系會被進一步的開掘和推廣。
司馬遷在《史記》中大段引用劉安《離騷傳》,正說明司馬遷對這種觀念的接受。不僅如此,司馬遷甚至進一步將《詩》的“諷諫”功能用于對辭賦的評價。《史記》中論及辭賦的語段主要有如下一些: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屈原賈生列傳》)
“相如雖多虛辭濫說,然其要歸引之節(jié)儉,此與《詩》之諷諫何異?”(《司馬相如列傳》)
“《子虛》之事,《大人》賦說,靡麗多夸,然其指風諫,歸于無為。作司馬相如傳第五十七?!?《太史公自序》)
“作辭以諷諫,連類以爭義,《離騷》有之,作屈原貢生列傳第二十四?!?《太史公自序》)
司馬遷將劉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這一評論深化、縮小為“作辭以諷諫,連類以爭義”,忽略了劉安對“蓋自怨生”的創(chuàng)作動機的認識,而認為“諷諫”才是屈原創(chuàng)作《離騷》的根本目的。并據(jù)此批評宋玉、唐勒、景差等“終莫敢直諫”,是未能師承屈原的諫諍精神。而對于司馬相如之賦,司馬遷一方面肯定其與《詩》之諷諫精神一致,另一方面指責其賦“靡麗多夸”、“多虛辭濫說”,其批評與肯定的標準都是儒家的文藝觀點。從司馬遷對屈宋、司馬相如的批評,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他的一個邏輯理路,即《詩》之“諷諫”是一切文藝活動的終極價值,所有作者在創(chuàng)作時應該明確地抱著這樣的目標,觀《史記》中其它論及文藝活動的語段可以明顯地看出這一點:
“乃著書籍,以蜀父老為辭而已詰難之,以風天子,且因宣其使指,令百姓知天子之意?!?《司馬相如列傳》)
板柱節(jié)點應進行沖切承載力的抗震驗算,且應計入不平衡彎矩引起的沖切。為了防止強震作用下樓板脫落,穿過柱截面的板底兩個方向的鋼筋的受拉承載力應滿足該層樓板重力荷載代表值作用下的柱軸力設計值,一般來講,抗剪栓釘?shù)目箾_切效果優(yōu)于抗沖切鋼筋。
“故曰酒極則亂,樂極則悲,萬事盡然,言不可極,極之而衰,以諷諫焉?!?《滑稽列傳》)
“優(yōu)孟者,故楚之樂人也,長八尺,多辯,常以談笑諷諫?!?《滑稽列傳》)
淳于髡、優(yōu)孟的戲謔是以諷諫為目的的,司馬相如的《難蜀父老》、《喻巴蜀檄》則不僅能“以風天子”,而且能“令百姓知天子之意”,這實際是對《詩》之“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的生動解說。盡管班固批評司馬遷的《史記》“其是非頗謬于圣人”[2](卷六十二),但在對文藝的評價上,司馬遷所堅持的的確是典型的儒家藝文觀。
《漢書·司馬遷傳贊》云:“然自劉向、揚雄,博極群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zhì)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善,故謂之實錄?!盵2](卷六十二)揚雄不僅對司馬遷的史才、史識非常嘆服,而且對其衡文的標準也相當贊同,并提出“詩人之賦”這樣的審美理想。揚雄最著名的賦學評論是《法言·吾子》中的一段對話:
“或問吾子少而好賦,曰:然,童子雕蟲篆刻。俄而曰:壯夫不為也?;蛟唬嘿x可以諷乎?曰:諷則己,不己,吾恐不免于勸也?;蛟唬红F縠之組麗,曰:女工之蠧矣……或問景差、唐勒、宋玉、枚乘之賦也,益乎?曰:必也淫。淫則奈何?曰: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如孔氏之門用賦也,則賈誼升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 ?”(卷二)
揚雄的這段話包括了以下幾層意思:第一,作賦不過是“雕蟲篆刻”之類的末技,并不是什么值得用心的正事,這與司馬相如與盛覽談論為賦之道時的自得大相徑庭。第二,對自司馬遷以來的“作賦以諷”的價值產(chǎn)生懷疑,這不是純理論的思考,而是對前代以及自身作賦經(jīng)歷的深刻反思,“賦可以諷乎”這個問題是揚雄給自己提出的詰難。第三,揚雄認識到賦的風格與作者之間的關(guān)系,這是一個極敏銳的發(fā)現(xiàn)。像景差、唐勒、宋玉、枚乘等賦作者,由于其辭人的身份和微末的地位,因而很難守持“則”,故而把辭賦引向了“麗淫”的狀態(tài)。所以揚雄設想了一種理想的作者,即有“則”的“詩人”。他不僅僅用諷諫思想來改造辭賦,而且要用詩家的獨立、風議精神來振起賦家。第四,對儒家不用賦的原因思索,雖然揚雄沒有明確做出回答,但從整段對話我們還是不難發(fā)現(xiàn)他的未盡之辭。即使如賈誼、司馬相如被認為是堅持了《詩》之“諷諫”精神的賦家,他們實際發(fā)生的諷諫效果也是絕不理想的。賈誼身懷異才,卻抑郁而死;司馬相如上《大人賦》以諷武帝之好神仙,而武帝反有“仟仟若仙”之感。而如宋玉、枚乘輩則完全混同于俳優(yōu),而成為士人羞談的人物??组T之不用賦,是因為“賦”根本不是一種可行的“諷諫”手段,而且作賦本身隱含著喪失士人人格獨立性的危險,可能如枚、宋一般陷入迎合、取悅的境地,這與儒家“為王者師”的理想是相抵牾的。第五,“麗”是所有辭賦的共同特征,但“麗”又是一個不易把握的東西,稍不留心便有可能陷于“麗淫”,成為蠧害。
班固的辭賦批評主要反映在《漢書·藝文志·詩賦略》、《兩都賦序》、《離騷序》等作品中,現(xiàn)擇其與“詩源觀”有較緊密關(guān)系的部分列于下:
“傳曰:不歌而誦謂之賦,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言感物造端,材知深美,可與圖事,故以為列大夫也。古者諸侯卿大夫交接鄰國,以微言相感,當揖讓之時必稱詩以諭其志,蓋以別賢不肖而觀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學詩,無以言也。春秋之后,周道寢壞,聘問歌詠,不行于列國,學詩之士,逸在布衣,而賢人失志之賦作矣。大儒孫卿及楚臣屈原,離讒憂國,皆作賦以風,咸有惻隱古詩之義。其后宋玉、唐勒,漢興枚乘、司馬相如,下及揚子云,競為侈麗宏衍之詞,沒其風諭之義,是以揚子悔之曰: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如孔氏之門人用賦也,則賈誼登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漢書·藝文志·詩賦略》卷三十)
正如許多論者指出的,“登高能賦”、“不歌而誦”是賦的傳播方式,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文體定義,況且“不歌而誦”的文體并不限于“賦”一種文體?!皩W詩之士,逸在布衣,而賢人失志之賦作矣?!边@里有一系列的邏輯問題:為什么學詩之士,失志后不是以更具有抒情特質(zhì)的詩來表達,而要作賦?“賦”又是什么樣子?是由詩變來的嗎?如果是,怎么變化的?賦與詩又有什么區(qū)別?班固顯然無法解釋這些邏輯上的失鏈,所以在《詩賦略》中它并沒有明確提出“賦者,古詩之流也”的觀點,而是舉出屈原及荀子作為“賢人失志”的例子。殊不知,在時間上從“周道寢壞”到荀、屈已是數(shù)百年,這其間的復雜過程豈可一筆帶過?在“作賦以風”這一點上,班固繼承了司馬遷的觀點,同時班固還吸收了揚雄的論點,并將司馬相如與揚雄一起放入了“競為侈麗宏衍之詞,沒其風諭之義”者的行列。從這里可以看了班固不僅堅持了賦之諷諫的要求,而且較司馬遷、揚雄更為嚴格、苛刻。在《兩都賦序》中,班固寫道:
或曰:賦者,古詩之流也。昔成康沒而頌聲寢,王澤竭而詩不作。大漢初定,日不暇給,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禮官,考文章,內(nèi)設金馬石渠之署,外興樂府協(xié)律之事,以興廢繼絕,潤色鴻業(yè)?!恃哉Z侍從之臣若司馬相如、虞丘壽王、東方朔、枚皋、王褒、劉向之屬,朝夕論思,日月獻納。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寬、太常孔臧、太中夫夫董仲舒、宗正劉徳、太子太傅蕭望之等,時時間作?;蛞允阆虑槎ㄖS諭,或以宣上徳而盡忠孝。雍容揄揚,著于后嗣,抑亦雅頌之亞也。故孝成之世,論而錄之,蓋奏御者千有余篇,而后大漢之文章,炳焉與三代同風。(《文選·兩都賦序》卷一)
在這里,班固又玩了邏輯上的花樣,直接提出“賦者,古詩之流也”,但并不對此觀點進行邏輯證明,而是以大量的筆墨敘述漢代文治之盛。值得注意的是班固對賦的功能的重新界定:“或以抒下情而通諷諭,或以宣上徳而盡忠孝?!背叭怂鶚伺e的“諷諭”之外,潤色鴻業(yè)的功能被正式賦予辭賦,這既是對漢以來辭賦創(chuàng)作狀況的客觀總結(jié),也是為賦之“勸而不止”的一種自我開脫。而且“頌美”的功能被突出地強調(diào),“雍容揄揚,著于后嗣”實際就是指的“宣上德”之賦的特點,所以班固稱賦為“抑亦雅頌之亞也”,這種提法將賦與詩之“頌”對應,加強了賦詩之間的聯(lián)系。為了給漢代辭賦之盛找到了一個更官冕的評價,班固將大漢文章譽為“與三代同風”,并舉出孔子刪詩之事來證明漢賦興盛的合理性。這可以算是從宏觀的角度論證賦之詩源觀。最后班固聲明了作《兩都賦》的目的為“極眾人之所炫耀,折以今之法度”,其創(chuàng)作時已主動將“麗則”作為創(chuàng)作規(guī)范,故其文多議論、說理,劉勰稱“孟堅《兩都》,明絢以雅贍?!盵3](卷二)
今若屈原,露才揚已,競乎危國群小之間,以聞讒賊。然責數(shù)懷王,怨惡椒蘭,愁神苦思,強非其人,忿懟不容,沈江而死,亦貶絜狂狷景行之士。多稱昆侖,冥昏宓妃,虛無之語,皆非法度之政,經(jīng)議所載。謂之兼詩風雅而與日月爭光,過矣。然其文弘博麗雅,為辭賦宗,后世莫不斟酌其英華,則象其從容。自宋玉、唐勒、景差之徒,漢興枚乘、司馬相如、劉向、揚雄,騁極文辭,好而悲之,自謂不能及也,雖非明智之器,可謂妙才者也。(《楚辭章句》巻三《班孟堅序》)
上文出自班固《離騷序》,這是他以儒家文藝觀對辭賦進行的一次文藝批評。他以《詩》之“哀而不傷”“明哲保身”來規(guī)范辭賦中情感的表達,使之不失法度。批評屈原對國君的大不敬態(tài)度,對同志者也有失溫厚之道,而《離騷》文中的虛無之語則更非儒家經(jīng)義所載。在此批評標準下,屈原自然只能算是“辭賦妙才”,而閃耀在屈作中的愛國思想、獨立精神則蕩然無存了,班固有取于屈原的也不過是其辭藻英華,敘述從容罷了。很明顯,班固是在“詩者,古詩之流也”的理論前提下,全面采用儒家經(jīng)義、思想來權(quán)衡、揣度屈原及其《離騷》,賦之詩源觀進一步演化為全方位的詩教批評。其后王逸作《楚辭章句》批駁班固的觀點,重新樹立了屈原“進不隱謀,退不顧命”的忠貞品質(zhì)。但從本質(zhì)上看,班固與王逸在對辭賦與詩的關(guān)系問題上觀點是一致的,“賦者,古詩之流也”是二人立論的共同理論基礎。
自班固提出“賦者,古詩之流也”以后,賦之“詩源說”就逐漸成為最主流的看法,賦的批評也以《詩》為準則。摯虞《文章流別論》云:“古詩之賦以情義為主,以事類為佐。今之賦以事形為本,以義正為助?!员炒篌w而害政教,所以司馬遷割相如之浮說 ,揚雄疾辭人之賦麗以淫也?!盵4](卷五十六)劉勰《文心雕龍·詮賦》云:“賦也者,受命于詩人,拓宇于楚辭也?!盵3](卷二)白居易《賦賦》云 :“賦者 ,古詩之流也。始草創(chuàng)于荀宋 ,漸恢張于賈馬?!盵5](卷三十八)皆祖班固之說。
詩源說也使一部分賦作者,從“詩言志”精神中受到啟發(fā),并主動學習楚辭,開始在創(chuàng)作中融入抒情的成分,使賦逐漸從一味的夸飾浮華中走出來。王延壽《魯靈光殿賦》乃傳統(tǒng)的宮殿賦,但作者較少關(guān)注于魯靈光殿所具有的象征意義,而是更注重其真實狀況的描寫,較少虛飾夸張。正如其《序》云:“予客自南鄙,觀藝于魯,睹斯而眙曰:嗟乎!詩人之興,感物而作,故奚斯頌僖歌,其路寢而功績存乎辭,德音昭乎聲。物以賦顯,事以頌宣,匪賦匪頌,將何述焉 ,遂作賦。”[6](卷十一)作者遵循的是《詩》之“感物而作”,對魯靈光殿的贊美也是有感而發(fā)。較之司馬相如應需而作《上林賦》,枚皐、東方朔等應詔而為辭賦,王延壽此賦開啟了一種新的創(chuàng)作類型,啟發(fā)了賦向“感物而作”、發(fā)抒真情的方向發(fā)展。而“物以賦顯,事以頌宣,匪賦匪頌,將何述焉?!眲t表明了不同于“風”與“化”的創(chuàng)作目的,而是注意到了賦頌的記載與傳播的功能。
此外,東漢傅毅還在創(chuàng)作中大膽摒棄了“諷諫”論,其《舞賦序》借宋玉與襄王對話,指出“小大殊用,鄭雅異宜。弛張之度,圣哲所施。是以《樂》記千戚之容,《雅》美蹲蹲之舞,《禮》設三爵之制,《頌》有醉歸之歌。夫咸池六英,所以陳清廟,協(xié)神人也。鄭衛(wèi)之樂,所以娛密坐,接歡欣也。余日怡蕩,非以風民也 ,其何害哉?!盵6](卷十七)公然宣稱鄭聲亦有其所宜施用之場合,從而肯定了帝王“余日怡蕩”的合理性,這事實上是肯定了辭賦娛樂價值的合理性,賦的“諷諫”功能在創(chuàng)作中被擱置。傅毅這一觀點無疑是更符合漢代辭賦創(chuàng)作狀態(tài)的,在賦之“詩源說”盛行的當時,敢于如此標榜辭賦娛樂耳目的性質(zhì),實在是一種大膽的舉動,這也從一個側(cè)面說明了詩源說的虛弱。
“文變?nèi)竞跏狼?興廢系乎時序”,漢賦之興與漢代社會的好賦之風密不可分。漢代建國者來自楚地,昔高祖劉邦為《大風歌》,慷慨傷懷,謂沛父兄曰:“游子悲故鄉(xiāng),吾雖都關(guān)中,萬歲吾魂魄猶樂思沛。”[7](卷八)故漢帝好楚風其來有自。漢武繼位 ,頗好藝文,辭賦尤好之,司馬相如因獻《子虛》、《上林》而得位,朱買臣以誦楚辭為太中大夫。而漢初諸王如吳王濞、淮南王安、梁王更是招聚文士,造為辭賦。帝王不但喜聽誦辭賦,而且親自創(chuàng)作,《太平御覽》引《漢武故事》云:“(漢武帝)好詞賦,每所行幸及奇獸異物,輒命相如等賦之,上亦自作詩賦數(shù)百篇,下筆即成?!盵8](卷八十八)帝王的倡導使得整個社會好賦、作賦之風彌盛?!稏|觀漢記》云:“班固九歲能作賦頌,每隨巡狩輒獻賦頌”,直到東漢末的漢靈帝仍設鴻都門學以廣獻賦之路。辭賦甚至成了可以療救疾病的藥方,《漢書》載:“太子體不安,苦忽忽善忘,不樂,詔使褒(王褒)等皆之太子宮,虞侍太子,朝夕誦讀奇文 ,及所自造作 ,疾平。”[2](卷六十四下)班固《兩都賦序》云:“故言語侍從之臣若司馬相如、虞丘壽王、東方朔、枚皋、王褒、劉向之屬,朝夕論思,日月獻納。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寬、太??钻啊⑻蟹蚍蚨偈?、宗正劉徳、太子太傅蕭望之等,時時間作。或以抒下情而通諷諭,或以宣上徳而盡忠孝。雍容揄揚,著于后嗣,抑亦雅頌之亞也。故孝成之世,論而錄之,蓋奏御者千有余篇,而后大漢之文章,炳焉與三代同風?!盵6](卷一)辭賦成了整個政府各階層的共同愛好,不僅專職的言語侍從“日月獻納”,連公卿大夫們也“時時間作”,參與其中。更重要的是所有的辭賦創(chuàng)造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指向,即為帝王而作,故班固謂“奏御者千有余篇”,所以,為辭賦的存在尋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非常必要。
漢代建立之初,由于實行分封制,諸王時有叛亂,故“文帝采賈生之議,分齊趙;景帝用晁錯之計,削吳楚;武帝施主父之冊,下推恩之令,使諸侯王得分戸邑以封子弟 ,不行黜陟 ,而藩國自析?!盵2](卷十四)至武帝時,漢朝大一統(tǒng)的中央集權(quán)政治便逐步建立起來了。伴隨政治大一統(tǒng)步伐的是思想領域的統(tǒng)一,漢武帝采董仲舒之說“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漢初以來思想界黃老、刑名、儒家等思想共存的局面消失了?!妒酚洝と辶謧鳌吩唬骸凹敖裆霞次?趙綰、王臧之屬,明儒學而上亦向之。于是招方正賢良、文學之士,自是之后,言《詩》于魯則申培公,于齊則轅固生,于燕則韓太傅,言《尚書》自濟南伏生,言《禮》自魯高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于齊魯自胡母生,于趙自董仲舒。及竇太后崩,武安侯田蚡為丞相,絀黃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學儒者數(shù)百人,而公孫弘以春秋白衣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學士 ,靡然向風矣?!盵7](卷一百二十一)漢武帝時儒學之興由此可見矣。一個時代指導思想的建立,必然伴隨著其對各個具體領域的輻射。《史記·張湯傳》載:“是時上方向文學,湯決大獄,欲傅古義,乃請博士弟子治《尚書》、《春秋》,補廷尉史亭疑法,奏讞事必豫先為上分別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讞決法,廷尉,絜令揚主之明?!盵7](卷一百二十二),張湯為了投主所好 ,在決獄時附會儒家經(jīng)典的意旨,并時時注意揚主之明。這正是帝王與臣子在確立儒家思想統(tǒng)治地位中相互合作的一個典型,試想對于一代之文學的賦,豈可無人為之依經(jīng)立義。
儒家思想中本不乏文藝批評思想,如“興觀群怨”說、文質(zhì)彬彬之論、知人論世說等,比比皆是?!秶Z·周語上》載:“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詩,瞽獻典,史獻書,師箴,瞍賦,蒙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guī),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 ,是以事行而不悖?!盵9](卷一)在儒家思想者眼中,詩、書、賦、誦等藝文形式,只是王權(quán)政治的一個組成部分而已,其首要的功能是觀政輔政,而藝文的審美價值往往是第二位,或完全被忽略的。漢代魯、齊、韓三家解詩均尚“諷諫”之說,詩之諷諫功能對所有藝文都具有指導意義,武帝“內(nèi)設金馬石渠之署,外興樂府協(xié)律之事,以興廢繼絕,潤色鴻業(yè)。”[6](卷一)其藝術(shù)為政治服務的用意是非常明顯的。但同時,除漢末靈帝設鴻都門學,造為辭賦以外,辭賦在漢代并沒有在官方政治系統(tǒng)中占有什么重要位置,換句話說,在統(tǒng)治者眼中,辭賦并不真正具有高尚的價值。但是漢代幾乎全民參與的造賦運動必須找到一個合法的理由,這既是為帝王、卿相的愛好辭賦找理由,也是賦作者自己立身行事的需要。
漢初賦家多為藩王所招聚,習染縱橫游說之氣。枚乘、鄒陽、嚴忌、司馬相如都曾客游諸王,《子虛賦》即司馬相如為梁孝王所作。自武帝崇儒術(shù)、好藝文,天下學士,靡然風向,作賦者的身分由游士轉(zhuǎn)變?yōu)閷m廷言語侍從,司馬相如是這種轉(zhuǎn)變的代表人物。從《子虛賦》到《上林賦》,從美諸侯苑獵到美天子之狩證明了這種轉(zhuǎn)變的發(fā)生。
在言語侍從中間,又可分為如枚皋、東方朔之類以言語調(diào)笑為能之士,和以潤色鴻業(yè)、才高學優(yōu)如司馬相如、揚雄之輩。這種分化已然暗示了賦體未來的發(fā)展方向。相如雖以《子虛》、《上林》見知于武帝,但終其一身位不過郎官,《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載:“其進仕宦,未嘗有與公卿國家之事,稱病閑居,不慕官爵?!盵7](卷一百一十七)按司馬相如三度為郎 ,第一次還是“以貲為郎”,即出貲財買官為郎,是知其并非無意仕進,“未嘗與公卿國家之事”才是他閑居的真正原因。在武帝眼中,他仍不過是一介言語侍從,與枚皐、東方朔等并無不同。而枚皐、東方朔對自己類同俳優(yōu)的身份是有清醒認識的?!稘h書》云:“皋不通經(jīng)術(shù),詼笑類俳倡,為賦頌,好嫚戲,以故得媟黷貴幸,比東方朔、郭舍人等,而不得比嚴助等得尊官。”[2](卷五十一)不通經(jīng)術(shù)、以詼笑嫚戲取寵乎上的枚皋當然不可能獲得武帝的尊重,更不可能被委以重職。東方朔《答客難》對身類俳優(yōu)的狀態(tài)有清醒、沉痛的認識,他說:“今則不然,圣帝徳流,天下震懾,諸侯賓服,連四海之外以為帶,安于覆盂,天下均平,合為一家,動發(fā)舉事,猶運之掌,賢與不肖,何以異哉 ?”[2](卷六十五)大一統(tǒng)的政治格局限制了士人的發(fā)揚蹈厲,賢與不肖決于一人。不同于枚皋賦一味詼笑嫚戲,東方朔《答客難》時稱《詩》、《書》,表現(xiàn)出相當?shù)娜鍖W修養(yǎng)。但即使是這樣“修先王之術(shù),慕圣人之義,諷誦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記,著于竹帛,唇腐齒落。服膺而不可釋,好學樂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為智能海內(nèi)無雙,則可謂博聞辯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圣帝,曠日持久,積數(shù)十年,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zhí) ??!盵2](卷六十五)東方朔在牢騷之外 ,亦有一份清醒 ,除了“時異事異”的理由之外,東方朔亦看到了文士在大漢政權(quán)中的真實位置。“作賦以諷”不僅是文士給自己的一劑麻醉藥,而且是帝王耽于享樂的擋箭牌?!稘h書》載:“是時上頗好神仙,故褒對及之。上令褒與張子僑等并待詔,數(shù)從褒等放獵。所幸宮館,輒為歌頌,第其高下,以差賜帛。議者多以為淫靡不急,上曰:‘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辭賦大者與古詩同義,小者辯麗可喜,辟如女工有綺縠,音樂有鄭衛(wèi),今世俗猶皆以此虞說耳目,辭賦比之,尚有仁義風諭,鳥獸草木多聞之觀,賢于倡優(yōu)博奕遠矣。’”[2](卷六十四下)“仁義諷諭”、“鳥獸草木多聞之觀”不過是漢宣帝的借口,而真實意圖卻是把賦當作音樂中的“鄭衛(wèi)之聲”,其最大的價值在帝王眼里仍是娛樂,賦家仍不過是“倡優(yōu)博奕”罷了。王充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說:“孝武皇帝好仙,司馬長卿獻《大人賦》,上乃仟仟有凌云之氣。孝成皇帝好廣宮室,揚子云上《甘泉頌》,妙稱神怪,若曰非人力所能為,鬼神力乃可成,皇帝不覺,為之不止。長卿之賦,如言仙無實效;子云之頌,言奢有害。孝武豈有仟仟之氣者 ,孝成豈有不覺之惑哉 ?”[10](卷十四)
當然東方朔非淳儒,因此既不為儒者所重,亦不為君王所用,其處境可以算作賦家向儒者轉(zhuǎn)變過程中的一個過渡類型。在漢代眾多的賦家中,揚雄算是第一個純正的儒士,《漢書·揚雄傳》稱:“自有大度,非圣哲之書不好也。非其意,雖富貴不事也。”[2](卷八十七上)桓譚《新論》曰:“揚子云何人耶?答曰:才智開通,能入圣道,漢興以來未有此也?!盵8](卷四百三十二)揚雄也是對第一個對賦進行嚴厲批評和深刻反思的人。王齊洲指出:“漢賦作家在其創(chuàng)作實踐中越來越感受到這一文體諷諫功能的喪失,所謂‘勸百諷一’,其結(jié)果是‘不免于勸’,賦作家們也逐漸淪為‘言語侍從之臣’,與倡優(yōu)無異,這種文體的困惑和賦作家們的內(nèi)在焦慮促使他們重新思考辭賦的有關(guān)問題?!盵1]49如果說東方朔是以個體的騷怨來表達對賦家地位的不滿,那么揚雄則是站在整個賦家群體的位置上思考賦在漢代政治中的作用和地位。所以劉勰《時序篇》所云:“然中興之后,群才稍改前轍,華實所附,斟酌經(jīng)辭,蓋歷政講聚,故漸靡儒風者也?!盵3](卷九)我們看到 ,漢代的賦家由縱橫游說之士到言語侍臣,再到服膺儒術(shù)的經(jīng)生,正是這種身份的變化,使他們逐漸認識到只在形式上比附詩經(jīng),并不能真正使賦有補于政治教化,只有從賦作者自身修養(yǎng)上改變其俳優(yōu)身分才能實現(xiàn)賦的諷諭功能。故揚雄將賦分為“詩人之賦”與“辭人之賦”,試圖以詩人的諷諫精神代替辭人之賦對帝王需求的一味順應。但揚雄還是置身于漢代政治之外的,這可以從《解嘲》中看出,“向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策非甲科,行非孝亷,舉非方正,獨可抗疏,時道是非,髙得待詔 ,下觸聞罷 ,又安得青紫?!盵11](卷四)揚雄是現(xiàn)實政治的失意者,他不是以策試或孝廉等正統(tǒng)取士方式進入政治的,他依然是被漢成帝以言語侍從看待的人。而班固則作為政治活動的積極參與者和正統(tǒng)儒家的雙重身分,代表漢代政治與士人雙方利益,對賦的功能意義進行整合,在“諷諫”之外,增加了賦的“頌美”功能,使賦的“麗靡”具有了“美盛德之形容”的高尚用意。在班固的時代,大一統(tǒng)的政治與思想已相當穩(wěn)固,儒家士人成為政權(quán)、思想的積極維護者和建構(gòu)者,他們通過經(jīng)學與政權(quán)產(chǎn)生了深刻的同一感,同時經(jīng)學也向其它領域輻射,典型的例子就是班固無視邏輯論證中的諸多空白,大膽將賦指為“古詩之流”。這不僅是由于帝王好賦不已,而且也因為賦家多為儒者,獻納雙方都需要一個最天經(jīng)地義的理由。
很明顯,對于賦的功能,賦家與作為主要讀者的帝王在認識上表面上是一致的,但在實質(zhì)上,帝王把辭賦當作消遣娛樂,把賦家視同俳優(yōu)。而賦家卻希望借辭賦展示自己的才華見識,指望借賦能對政治產(chǎn)生影響。正是讀者與作者對賦功能認識上的偏離,使賦的“諷諫”論流于空談,而“賦者,古詩之流”的說法,最終不過是賦家一廂情愿的攀附而已。賦從起源上就根植下的“媚上取寵”的本性,使它在漢代大一統(tǒng)的政治思想格局下,更加的變本加厲,形成了無以復加的華麗外觀。
從比附《詩》的諷諫功能到直接將賦的起源回溯到《詩》,是漢代辭賦“詩源觀”形成的邏輯理路,而漢人的好賦之風、政治思想的大一統(tǒng)以及辭賦作者身份的轉(zhuǎn)變則是“詩源觀”形成的內(nèi)在原因。在辭賦“詩源觀”形成的過程中,一直都伴隨著對辭賦的批評與反思。從司馬遷的“虛辭濫說”、“靡麗多夸”,到揚雄的“童子雕蟲篆刻”、“辭人之賦麗以淫”,再到班固的“競為侈麗宏衍之詞,沒其風諭之義?!鞭o賦之“麗”一直都是眾矢之的,“麗”的價值總是從屬于“用”的。王充《論衡·定賢篇》曰:“以敏于賦頌為弘麗之文為賢乎?則夫司馬長卿、揚子云是也。文麗而務巨,言眇而趨深,然而不能處定是非,辯然否之實,雖文如錦繡,深如河漢,民不覺知是非之分,無益于彌為崇實之化?!盵10](卷二十七)“定是非”、“辯然否”作為衡量文章的標準是第一位的,而文之錦繡、眇深是無足重輕的。至漢末蔡邕則在進呈漢靈帝的《陳政要七事》中明確指出:“夫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理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涉經(jīng)術(shù),聽政余日,觀省篇章,聊以游意,當代博奕,非以為教化取士之本?!盵12](卷二)不但將賦的地位等同于“博奕”,而且明確指出辭賦非教化取士之本,不能用于“匡國理政”,這實際上否定了賦的諷諫功能,并進爾否定了班固的詩源說。如果撇開其功利性的偏頗,應該說這樣的認識是真正理性的認識,較之班固之論更切近實際。但在漢以至后來的正統(tǒng)認識中,這種觀點卻并不被采納,相反倒是班固的詩源說成為主流,這實際上是由歷代基本相似的政治思想文化環(huán)境所決定的。
以上對于漢代辭賦“詩源觀”形成過程及原因的分析表明,“賦者,古詩之流也”并非一個客觀的關(guān)于文學發(fā)展的論斷,而是基于特定政治、歷史境遇下的趨附之論。因此在探究辭賦的形成與發(fā)源時,過分的重視班固此說的價值是并不恰當?shù)?關(guān)于辭賦的起源的探討應該更加注重早期辭賦形成與發(fā)展的客觀環(huán)境,關(guān)于此點筆者《論“讀者期待”與先秦賦之繁寡情》[13]一文有詳細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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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許瑤麗.論“讀者期待”與先秦賦之繁采寡情[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哲社版),2009,(11):188-192.
On Formation and Reasons of Idea That Fu Is Derived from Shi Jing
XU Yao-li
(Chengd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Chengdu 610059,China)
The setup of idea that Fu is derived fromShi Jingexperienced a comp licated course that firstly Fu is thought to have the same function of advising as the poem has,then the criterion onShi Jingwas be used to remark Fu,at last the idea was be puts forward by BAN Gu clearly.The reasons for thismainly are follow ing three:firstly,both emperors and scholars enjoy Fu in Han Dynasty,w hich needs a reasonable p retext that acco rdsw ith the Confucianism,secondly the unification of politics and ideology in Han Dynasty and the setup of Confucianism p rovided the view of advising often used in remarkingShi Jing,finally the w riters of Fu changed their positions from attendants to Confucian,thus they wanted to give Fu lofty status.Meanwhile the idea that Fu is caused by the demandsof entertainment is still alive in Han Dynasty.However acco rding to the developing histo ry of Fu and Ci,the idea that Fu is derived fromShi Jingis no t an impersonal conclusion.
Fu;the idea that Fu is derived fromShi Jing;formation;reason
I206.2
A
1672-0539(2010)01-073-07
2009-11-10
許瑤麗(1975-),女,四川簡陽人,編輯,中國古典文獻學博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文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