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懿
(徐州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兒童詩是兒童文學的重要體裁之一,也是小學語文課堂教學及課外閱讀的一種常見的文體形式。作為現(xiàn)代詩歌的一個分支,兒童詩具有詩歌的本質(zhì)屬性和內(nèi)在規(guī)律,因此,教師在指導閱讀和欣賞的過程中,應結(jié)合兒童詩的特點,采用有別于其他文體以及古典詩歌的鑒賞方法,讓學生在感受其音韻美、意象美、情感美的同時,真正理解、欣賞和喜愛兒童詩。
兒童詩是“詩”,必然具有詩歌和諧流暢的韻律和節(jié)奏,要求押韻,講究對仗,體現(xiàn)音樂性。詩歌存在的意義首先就在于其聲韻,這也是它與散文最本質(zhì)的區(qū)別。就如同歌曲需要演唱一樣,詩歌只有在朗誦中才能充分體現(xiàn)其詩韻、詩味。一個個音節(jié)就是流動的音符,聲音的抑揚頓挫就是曲調(diào)和節(jié)奏,在反復誦讀的過程中,詩歌的音樂之美作用于聽覺,傳達于心靈,學生由此理解了詩歌存在的意義和魅力,只有這樣,才能使他們進一步在情感上對詩歌這種文體給予接受與認同。
當然,在對兒童詩的朗誦上,單純由教師讀而學生被動地聽,與學生參與其中,獲得身臨其境的閱讀體驗,二者有很大的不同。因此,當教師作出閱讀示范或播放多媒體朗讀課件之后,讓學生放出聲音地反復誦讀,這是兒童詩教學和閱讀指導必不可少的一個步驟。此外,蒼白無力地讀出聲音與飽含激情地朗誦,其效果也有明顯的差異。讀得準確、流暢并非詩歌朗誦的要義所在,透過聲韻、節(jié)奏的外在形式表現(xiàn)詩歌的內(nèi)在情感,這才是朗誦的精髓,這就涉及對詩歌情感的把握問題。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僅對兒童詩進行字面的解釋是沒有太大意義的,只有讓學生在反復誦讀的過程中去深入體會詩歌的情感傾向,設身處地地去感受抒情主體的情感體驗,才能使他們真正實現(xiàn)感情的交融、共鳴,獲得更高層次的精神交流。
請看臺灣詩人謝武彰的兩首兒童詩。
陽光
陽光,在窗上爬著,/陽光,在花上笑著,/陽光,在溪上流著,/陽光,在媽媽的眼里亮著。
梳子
媽媽用梳子,/梳著我的頭發(fā);/我也用梳子,/梳著媽媽的頭發(fā);/風是樹的梳子,/梳著樹的頭發(fā);/船是海的梳子,/梳著海的頭發(fā)。
前者以陽光為媒介,流動著的自然和洋溢著的母愛交相輝映,相得益彰;后者以梳子為線索,將人倫之愛與自然之愛編織起來。兩首詩的思路雖然不同,前者由自然之愛過渡到母愛,后者由母愛推衍及自然之愛,但同樣都是由具體到抽象,表達了愛與美的主題,體現(xiàn)了對母親和自然萬物的無限眷戀。
再來看臺灣詩人林煥彰的《椰子樹》。
白天想摘太陽,摘不到;/晚上想摘月亮,也摘不到。/不過,他是從不灰心的,/每天都努力向上伸長,/所以節(jié)節(jié)升高。/我想,有一天,他想要的,都會得到。
椰子樹的生長本是植物的一種自然屬性。但在詩歌中,椰子樹被賦予了人的思想和感情,于是,原本客觀的生物本能變成了主觀的理想追求,而那“從不灰心”的堅毅執(zhí)著以及目標的高遠難及構成了詩歌最撼動人心的情感符號,令人為之動容。
又如臺灣兒童詩人林武憲的《鞋》。
我回家,把鞋脫下/姐姐回家,把鞋脫下/哥哥、爸爸回家/也都把鞋脫下/大大小小的鞋/是一家人/依偎在一起/說著一天的見聞//大大小小的鞋/就像大大小小的船/回到安靜的港灣/享受家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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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我們習以為常、司空見慣的生活場景過渡到被我們忽略了的、視而未見的全新角度,在鞋子一家人相依相偎的濃濃深情中,讀者回憶著家的親情,品味著家溫暖。
兒童詩中的情感本身是抽象的,而學生對于情感的把握也很難一步到位,必須有一個逐步深入的過程。因此,在兒童詩的閱讀指導上,教師應盡可能地創(chuàng)設情境,讓學生獲得感同身受的閱讀體驗。比如,可以用角色轉(zhuǎn)換的方式,讓學生成為《梳子》詩中的“我”、樹、海,成為《椰子樹》一詩中那棵從不灰心的椰子樹,或許學生就能夠從中更真切地體味詩歌的情感內(nèi)涵。
同時,對于詩歌中出現(xiàn)的某些最具情感張力的詞語——也就是所謂的“詩眼”——要仔細加以咀嚼品味。如林良的《蘑菇》:“蘑菇是/寂寞的小亭子,/只有雨天/青蛙才來躲雨。/晴天青蛙走了,/亭子里冷冷清清?!薄凹拍币辉~是全詩的詩眼,把握住這一點,學生也就能體會到詩歌在淺白的語言背后,是對友情和關愛的深切渴求與呼喚。
修辭手法的使用在兒童詩中十分普遍。通過對兒童詩修辭手法的分析,一方面讓學生透過某些修辭手法的運用所造成的音韻的和諧、句式的整齊,感受詩歌的外在形式之美,從而更加深入地理解和把握詩歌的文體特征;另一方面,通過對修辭手法的功能、效果的分析,也能夠讓學生更近距離地接觸詩歌所創(chuàng)設的情境,從而更真切細致地領會詩歌的情感內(nèi)涵,更深入地體味其特有的情致和韻味。
例如林煥彰的《日出》。
早晨,/太陽是一個娃娃,/一睡醒就不停地/踢著藍被子,/很久很久,/才慢慢慢慢地/露出一個/圓圓胖胖的/臉兒。
描寫日出的作品很多,如巴金的《海上日出》、徐志摩的《泰山日出》等等。而在這首兒童詩中,作者卻以兒童的視角,形象生動、新穎別致地展示出日出的整個過程。作者首先運用擬人手法,將太陽比擬為一個活潑可愛的娃娃,用娃娃起床的充滿趣味性的生活場景比喻日出的過程,以藍被子代指清晨湛藍明麗的天空。這種藝術化的處理,將抽象事物具體化,讓兒童借助自己所熟悉的、具體的生活畫面去感知抽象的、甚至略帶神秘感的自然現(xiàn)象,既直觀形象,又親切可感。
綠色浸染著郊野,/暖融融的陽光,/澆灑在路畔。//燕子拍打著柳絲,/掠過村莊,/銜起綠色的音符一串。//菜花叢中,/蜂兒翩翩起舞,/抖落幾片花瓣。/我伸出舌頭一舔,/呵,春天,/好甜。
這首詩歌運用通感的修辭手法,因此,當我們進行詩歌閱讀鑒賞時,必須調(diào)動全身的感覺器官,用眼睛去觀察綠色浸染的郊野、燕子撲打著柳絲、菜花叢中蜜蜂的舞蹈,及其抖落的點點花瓣;用身體去觸摸暖融融的陽光;用耳朵去捕捉燕子銜起的串串音符、蜜蜂的嗡嗡嬉鬧;用嘴巴去品味洋溢于空氣中的甜蜜蜜的春天。
意象是詩歌構成的符號,是創(chuàng)作主體通過藝術思維所創(chuàng)作的包融主體思緒意蘊的藝術形象,是客觀之物與主觀之情的交融。意象并不是單純的自然物象,而是融入了作者的主觀情思,并被賦予了特殊的內(nèi)涵。因此,通過分析和理解意象,再現(xiàn)詩歌意境,領會物象的特定內(nèi)涵和詩歌的感情線索,這也是兒童詩閱讀鑒賞的題中應有之義。
此處以管用和的《帆》為例。
拄著長長的拐杖,/穿著潔白的衣裳,/一個老人踩著波浪,/慢悠悠地走向遠方。
這是一首詠物詩,所詠之物為“帆”,而詩中卻引入了一個老人的意象,用“拄著長長的拐杖”、“慢悠悠”來摹寫老人的龍鐘老態(tài),用“穿著潔白的衣裳”來襯托老人的飄逸高雅,而“踩著波浪”、“走向遠方”的動態(tài)描寫又將讀者的視野由近及遠,引向無比廣闊的境界,同時又留下了無限的“空白”,逗人遐想。理解了“老人”與“帆”之間的內(nèi)在關聯(lián),那白帆遠去的自然物象也就變得親切、形象而又充滿了詩意。
再來看張繼樓的《小雪花》。
小雪花,/愛跳舞,/千朵萬朵蓋滿路,/飄到臉上癢酥酥,/飄到手心變成顆顆小珍珠。
“珍珠”是詩中的一個典型意象。在對這首詩歌進行閱讀鑒賞的時候,教師可以啟發(fā)學生嘗試著將“珍珠”變換成其他事物,比如“水珠”,通過“珍珠”——“水珠”二者的分析比較,讓學生明白,將融化成水滴的小雪花比作珍珠,一方面刻畫了水滴像珍珠一樣的外部形態(tài),另一方面也表現(xiàn)了小孩子對變成水滴的小雪花的珍惜愛憐之情。
在閱讀活動中,學生所接觸的兒童詩是經(jīng)過作家創(chuàng)作、業(yè)已定型了的文本,但這并不意味著學生只能被動地接受。在兒童詩的閱讀鑒賞過程中,教師應有意識地引導學生進入作品的“再創(chuàng)作”環(huán)節(jié),真正體現(xiàn)學生在文學鑒賞活動中的主體地位。
這里所說的“再創(chuàng)作”主要包括兩種形式:其一,學生在文學鑒賞的過程中充分發(fā)揮再造想象,重新建構作品中的形象,獲得屬于自己的獨有的審美體驗,也就是通常所說的“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其二,充分發(fā)揮學生的創(chuàng)造性想象,引導學生對原有文本進行改造或補充,從而參與作者最初的文本創(chuàng)作,或創(chuàng)造出新的文本形式。
關于以上第一種形式,如前文所舉管用和的《帆》中,那個“走向遠方”的老人,因何而去,去向何方的想象。再如徐魯《小小的月牙》:“小小的月牙,/像一只青色的小蝦,/在星星的草叢里,/它一邊掙扎,/一邊找尋著自己/深水里的家……”由“掙扎”一詞生發(fā)的想象和聯(lián)想。
至于第二種形式,如劉饒民的《海水》一詩:“海水海水我問你:/你為什么這樣咸?/海水笑著來回答:/因為漁人流了汗。//海水海水我問你:/你為什么這樣藍?/海水笑著來回答:/我的懷里抱著天?!苯處熆梢詫⒃姼璧淖詈笠痪潆[去,以填空造句的形式讓學生來補充。學生模仿詩歌第一節(jié)的句式,揣摩作者的思路,充分發(fā)揮想象力,并運用詩歌語言進行創(chuàng)作。然后教師公開原作的內(nèi)容:“我的懷里抱著天”,讓學生將自己的答案與之對照比較,看看哪種表述效果更好。再如,由謝武彰的《梳子》生發(fā)開去,讓學生模仿前面幾個排比句的句式,展開想象,可能學生會創(chuàng)造出“鳥是云的梳子,梳著云的頭發(fā)”,“蜜蜂是花的梳子,梳著花的頭發(fā)”,“田間嬉鬧的孩子是田野的梳子,梳著田野的頭發(fā)”諸如此類,或者更富創(chuàng)造力的句子。在這一過程中,學生不僅得到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語言表達能力的鍛煉,同時也能更深入地理解作品,領會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創(chuàng)作技巧,甚至還會因此而喜歡上詩歌,感覺詩歌創(chuàng)作其實并非是遙不可及的事情,繼而嘗試著自己創(chuàng)作詩歌。由此,兒童詩的鑒賞已突破了其自身的特定疆域,成為寫作訓練以及思維能力訓練的一種有益補充,文學鑒賞活動也會因此而變得更加充實,更具魅力,更能為學生所認同。
[1] 詩大序.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269.
[2] 陳銘.意與境[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