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山
這一個秋日的夜晚,我忽然翻讀了朱海容先生編著的《吳歌王的歌》一書,記憶的口子被重新捅破,水,無處不在的水流出,泛起,跳蕩在腦海里……這時,我才明白我不能抽身退出,不能逃避,不能……不能躲開那散發(fā)泥土味的鄉(xiāng)野場景,那追蹤而來的聲音。
一條黃泥小路伸出小鎮(zhèn),躑躅在無休無止的延伸里……在它們和我們之間是江南收獲過后的農(nóng)田,有很多稻茬,可以聽見寒蛩和泥土被攪動的聲音,枝條劃水的聲音和農(nóng)夫們的呼喊……成群的孩子像起落的麻雀,他們走向河灘,走向夾在房屋之間的稻麥場。有時他們離開稻草垛,他們劃著水泥農(nóng)船穿過石橋……直至不再能看見他們,稻草垛寂寞地呆在夕陽下……又一次,旋律,遍野的歌唱,聆聽它們的一種滄桑感,我聽見它們進入屋子……風雨的季節(jié),窗戶開向田野,一個池塘,夜晚移動的影子,村巷,起起伏伏的灰藍色屋脊……吳歌的吟唱,纏人的白色霧氣,一溜小跑行走在田埂上的風……
已經(jīng)聽到了它們的聲音,聽到了……你不妨試著唱唱山歌。真的,而且應(yīng)該用吳儂軟語唱……我之所以要說到《吳歌王的歌》這本書,和“吳歌王”這個人,作為一個“歌唱者”,我不能把他們忘記(老實說,我在心底始終把他們引為我的同道)。
流傳于江浙滬一帶的吳歌,古吳梅里是它的發(fā)源地。在過去的年代,無錫各地處處有歌亭,時時有歌節(jié)(會)。吳歌是稻耕農(nóng)業(yè)的產(chǎn)物,農(nóng)民們在勞作之余,自編歌謠怡情悅性,解乏抒情,成為自我娛樂的一種文藝形式。雖然隨著近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的發(fā)展,這種古老的東西日漸式微,幾成絕響,但仍有它的傳人唱出新聲——我們應(yīng)該記得這些,這些,這些鄉(xiāng)土生活的歌唱,這些孜孜不倦的真正的藝術(shù)家。
正是它們(他們),為我們存留了這份天籟,為我們展示了“一片嶄新的東方陸地”(域外評論家語)。
于是,在這個春日,我又一次走進他們中間……又一次,旋律,遍野的歌唱,包圍了我,浸潤了我,使我狠命地嗅吸著鄉(xiāng)野氣息和土地的芬芳。
歌王阿福
錢阿福,一個在江南鄉(xiāng)野生活了86年的民間老藝人,其實他只是吳地一個普通的糕團師傅……他從學走路唱童謠算起,唱吳歌(當?shù)厮追Q“山歌”)唱了80個春秋,被譽為“吳歌王”……歌王阿福是在娘肚子里唱著山歌降生到這個世界的……太湖岸邊,古吳梅里,這里是江蘇無錫縣東亭鎮(zhèn)竹園村,地處江南水鄉(xiāng),古吳歌的傳唱源地……《二泉映月》的作者、聞名中外的民間音樂家阿炳(華彥鈞)和他同生一地,當?shù)匕傩赵鴳蚍Q“無錫東亭兩只鴨(阿)”:阿炳和阿?!藭r,面對著面,我聽著阿福老友、吳歌研究家朱海容老先生的講述,那些“民俗片斷”的畫面不斷疊現(xiàn)……畫面有水,和風的身影,歌聲隱隱……
《吳歌王的歌》這本書精選了阿福傳唱的吳歌長篇1部、中篇1部、中短歌謠83套,計338首。而阿福一生傳唱的歌謠在萬首以上,記錄和錄音下來的有7000多首(其中中長篇達22部)。
幾個場景
場景一:
他在唱歌,嘿嘿,他在唱歌……母親傻笑著連連說,他在唱歌……父親爬過身去,把耳朵貼緊妻子裸露的渾圓肚子,未及細聽也嘿嘿笑了……母親父親都是山歌老手,母親懷孩子10個月,她哼哼唧唧唱了10個月;當懷孩子8個月時,突然有一天,她俯下腦袋,把耳朵努力移近自己的肚子,她把自己嚇了一跳……他在唱歌?他在唱歌,是他在唱歌!——“嗚喂,嗚嗚喂,嗚嗚嗚喂!嗚嗚喂,嗚嗚喂……”父親把耳朵貼在母親肚子上,他也聽見了——“嗚喂,嗚嗚喂,嗚嗚嗚喂!嗚嗚喂,嗚嗚喂……”是妻子常哼唱的:“嗚喂,嗚嗚喂,嗚嗚嗚喂!阿福是個好寶貝!嗚嗚喂,嗚嗚喂……”——是他,是他!是自己的兒子在跟著唱——我的兒子會唱歌啦,我的兒子會唱歌啦,我的兒子會唱歌啦!
母親父親聽到了,隔壁鄰居聽到了,小村的人都聽到了……有人說像哭,有人說像笑,更多的人說像唱山歌……是的,唱山歌,小阿福在娘肚子里唱山歌——嗚喂,嗚嗚喂,嗚嗚嗚喂!嗚嗚喂,嗚嗚喂……
……歌聲在母親的胸廓低回,一瞬沿著顫抖的喉嚨沖出,這聲音環(huán)繞著她的胴體,又回到了她起伏的胸廓,緩緩進入深廣的腹部……聲音在母親的腹部回蕩,一聲聲跳躍,一聲聲響亮,傾聽者在哪里?它在尋找自己的傾聽者——就在這里,就在這里!就在自己的的血肉里……有了兒子的接力,這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跳躍,挾帶著風,挾帶著雨,隆隆的沖擊,頑皮的奔跑,母親的肚子就是一個開闊的世界,風雨傳送,山河綿延,鋪展漫無邊際的綠野,于是傳來了回聲……嗚喂,嗚嗚喂,嗚嗚嗚喂!嗚嗚喂,嗚嗚喂……歌王的第一聲歌唱,就應(yīng)該來自這樣的地方,來自母性的大自然。
雨露滴下,禾苗生長……小小的精靈,神秘的歌者,你聽到了很多,你看到了很多,你必是低低地哼唱了很多……
場景二:
(1978年春天。劫后復蘇的江南小鎮(zhèn)東亭……重新涌動的人流……打開門面板的店鋪……鱗次櫛比的地攤……
吳歌研究家朱海容蹲下身子,盯視著面前兩大筐瓜秧出神……他盯視了好一會兒,猛抬頭,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
朱海容:阿阿,阿?!悄?是你呀!
阿福:阿是老……老朱啊?
朱海容:(一把抓住阿福粗糙的大手。)你叫我好找啊,就差沒在腳桿子上綁大鑼挨村挨戶喚你了!
阿福:我也想你啊,夢中都在唱你啊!……
朱海容:好,好……真的是,你還在唱?
阿福:不不不,勿唱了,勿唱了……自說自話哼給自己聽聽的……
朱海容:好,好……我俚去吃杯茶,細細說說。
阿福:哎,哎……撞上知己話就多了……
(兩人進了身后的一爿小茶館……
轉(zhuǎn)暗。
河道,綠籬,村舍……有人在低矮屋子的門里進出,人影模糊,語聲低沉……
一天。)
阿福:老朱啊,想來想去我還是想唱!
朱海容:那好啊,我就等著你這句話,等著你開腔再唱第一聲……
阿福:今日山歌唱開場,
好像打開錦繡箱,
提一段(緞)來好一段,
壽星軸子畫(話)頭長。
朱海容:
……
阿福:肚里悶仔十多年,
今朝悶雷轟開了天,
礱糠搓繩開個頭,
連臺好戲在后邊。
朱海容:阿福唱了三晝夜,
真像大海開了壩,
我心里高興勝獲寶,
只恨手指勿聽話……(記錄得手指發(fā)麻。)
阿福又唱起了山歌,他的歌聲像開了閘的流水,波翻浪卷,嘩嘩啦啦,收也難收住了……在朱海容家里,他越唱越想唱,唱了還要唱,越唱勁頭越大,勁頭來了歇不下……一天,一夜,一天一夜,一天又一夜……整整唱了三天三夜,又加了一個半天……阿福唱了《沈七哥》,再唱《薛六郎》;唱了《小五姑娘》,接著唱《牽礱大山歌》,外帶《無錫情歌》、全套《啥個啥》……他興奮起來,他進入了狀態(tài),他的那個“金喉嚨”抖了起來,聽者就像嘗到了江南的甜瓜和蜜桃……記錄者朱海容后來回憶當年的情景,說阿福唱了三天三夜,絲毫沒有歇下的意思,我卻坐也坐不住了,筆在手中也不聽使喚了。
場景三:
……阿福是這里的第一等山歌手——阿福的山歌像涌泉,像流水——憋也憋不住,擋也擋不了。我在1986年無錫的一次文代會上,有幸聽過他唱歌,那時的阿福已經(jīng)年屆八十,他把山歌唱到了會場,說唱就唱,拉開喉嚨就唱,嗓子依然中氣很足,清脆甜糯……
“阿福唱山歌呀……”朱海容先生在采訪中還說起這樣兩件事:說在1983年農(nóng)歷四月初八,無錫東亭北鄉(xiāng)祁陀寺廟會,阿福在寺東高墩擺下對歌擂臺,以一句“今日山歌唱開場”開場,趕節(jié)場的村民提議給他湊錢,讓他為大家表演。但阿福就是不依,堅持要進行“對歌”——“你俚唱一只,我唱兩只”——于是,300多人輪戰(zhàn)阿福,一直唱到日落西山……1984年春天,在無錫北鄉(xiāng)和江陰交界處進行“斗山歌賽”,阿福以長歌《沈七哥》、《薛六郎》,以及他圓潤、洪亮的歌聲,完勝兩縣歌手……“歌王”名字從此唱響——
說到自己的師傅,阿福的徒弟唐建琴來了精神,她在一旁插話說:自從我拜師以后,阿福經(jīng)常來家傳歌看望,每次都是人未到,歌先到,山歌聲隔河就飄進了村巷——一聽到他的山歌聲,家人和鄰居就常常會大叫道,阿福來了,阿福來了……
吳歌研究家朱海容
我在聽朱海容先生講述吳歌王阿福,我亦是在聽朱海容先生講述他自己——
在無錫地區(qū),阿福是遠近聞名的吳歌大王,而說到吳歌王阿福,就一定要說到研究家朱海容。阿福等吳歌手的創(chuàng)作成就了朱海容的研究,而正是有了朱海容,大量的吳歌得到發(fā)掘、記錄、整理,得以讓世人眼睛看見,耳朵聽見——江南鄉(xiāng)野,那旋律,遍野的歌唱,那不能躲開的散發(fā)泥土味的場景,那追蹤而來的聲音——難怪有民間文藝家這樣評價阿福和朱海容,說阿福是國寶,而朱海容就是那個掘?qū)毴恕?/p>
和朱海容先生相識多年,這次訪談我們才得以面對面盡情說說吳歌。他從1978年至今,關(guān)于吳歌的專著出版了40余部之多,達數(shù)百萬字。關(guān)于吳歌的資料搜集、擁有更是驚人,我們在交談中說到籌建吳歌館,他說現(xiàn)在他手頭的關(guān)于吳歌的資料和實物等,足可以布置上十間展室。
朱海容先生出生在無錫東亭鎮(zhèn)附近的鴨城橋,他的父親名叫朱阿盤,也是當?shù)氐囊粋€山歌手。生在山歌之鄉(xiāng),耳濡目染,他從小就成了一個小山歌迷。以致參加工作后,交談、大會發(fā)言,話里常常會蹦出俗語諺語,山歌小調(diào)隨口。1951年朱老開始發(fā)表作品,進入新時期以來,他先后整理發(fā)表了《沈七哥》、《五姑娘房門半扇開》、《六郎娶小姨》(后稱《薛六郎》)、《小青青》、《三姓歌》等7部長篇敘事吳歌,特別是《沈七哥》、《薛六郎》的發(fā)掘整理出版,徹底打破了中國文學史“漢族無長篇敘事詩”的論斷。1980年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江南十大民間敘事詩》,朱老搜集整理的《沈七哥》、《薛六郎》、《小青青》等3部入選。
搜集、記錄、研究、整理,20余年朝夕晨昏,晚年的朱海容先生完全沉浸于太湖民間長篇敘事英雄史詩《華抱山》的搶救發(fā)掘中。他不顧年事已高,數(shù)百次下鄉(xiāng),采訪歌手、村民,為了核實一個史實,不惜幾十次踏勘訪問。1997年~1999年《華抱山》、《華抱山》第二集由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2005年7月《華抱山》第三集完稿,英雄史詩《華抱山》全集共2萬余行,即將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英雄史詩《華抱山》的發(fā)掘、整理、發(fā)表,震動了中韓日學術(shù)界,國際研討會100多名教授專家稱,《華抱山》為中國“四大史詩”之一,足以打破“漢族無英雄史詩”、“江南無英雄歌”的定論,補寫進中國文學史。
朱海容先生說到了自己最為得意的事情,我感覺他完全興奮了,語速也明顯加快,他的講述真成了一段段音潤味醇的吳歌說唱……又一次旋律遍野的歌唱,那追蹤而來的歌聲,浸潤了他,淹沒了他……我看見了,真切地看見了他眼角瑩瑩的淚光……
這些吳歌手
他們又唱起了山歌,歌聲像開閘的流水,波翻浪卷,嘩嘩啦啦……我見到了這些激情依然的吳歌手——無錫錫山區(qū)吳歌研討座談會上,如約而來的吳歌手有華祖榮、張浩生、唐建琴他們。一聽說參加久違的吳歌活動,我能看出他們臉上難掩的興奮——吳歌吳歌,幾十年心底的激情哦——
華祖榮肚里究竟藏了多少山歌,恐怕朱海容都難以估量,所以只能以“山歌精精”來稱呼他。
華祖榮十三四歲時,就把祖父肚里的中短山歌都掏空了,到了二十五六歲,不僅唱全了長船歌《沈七哥》、《小青青》,而且把長篇吳歌《華抱山》也傳唱了下來。這是他的大功績,雖然他幾十年來得過“優(yōu)秀民歌手”、“吳歌大賽特等獎”等諸多榮譽,但這次的榮譽更高了——英雄史詩《華抱山》的發(fā)掘發(fā)表,許多教授專家稱《華抱山》的主要唱述者華祖榮是國寶一級的人物。
我在這次訪問她時,聽她唱的是《沈七哥》選段——女歌手唐建琴的演唱,那韻味,那一招一式,都像在唱自己的家鄉(xiāng)戲錫劇,由此我更相信了,錫劇、評彈、昆曲等吳地戲曲就是古老吳歌發(fā)展而來,而后者更原始,更新鮮,原汁原味。
女歌手唐建琴被人稱為“無錫的劉三姐”,她生長在無錫山歌之鄉(xiāng)查橋鎮(zhèn)白丹山,小時候就喜歡聽山歌,自然而然地學唱,10歲左右就山歌不離口了。
她的回憶真切而動情,她說她在小學的時候,就跟著村里“山歌公公”學唱山歌。在鄉(xiāng)間唱山歌,唱著唱著,上河埠洗碗,碗給河水漂走了而不知覺;在灶上烘烤麥餅,唱著唱著,又把麥餅給烤焦了。唱山歌,夏夜乘涼要唱到半夜,而冬夜過年時在搖面店幫忙干活,則要唱到大天亮。拜歌王阿福為師那時,朱海容老師對她說,好好唱,爭取唱到北京去。那時她只是傻笑,心想唱山歌還能唱到北京。后來果然,她在鄉(xiāng)里唱,到處訪師記錄山歌,唱遍江浙滬,她終于唱到了北京,數(shù)次到北京演出,并參加全國青年創(chuàng)作會議。說到這里,唐建琴仍呵呵笑個不停。當問到這些年吳歌活動很少你有什么想法時,她說,還是想唱,畢竟唱了這么多年,就此歇下來,總覺心不甘。她說:“希望市里關(guān)于建立一個吳歌館的事情能早日落實下來,我們這些唱吳歌的人,都想有一個家啊?!?/p>
張浩生從很遠的胡埭那里轉(zhuǎn)了幾班公交車趕來,此前我在朱老家里已見過他的面,并聽他哼唱了一首牽礱山歌。那醇厚的味道,一連幾天我都在品咂著。
“……黃金谷子堆滿倉呀,哎嗨,三天三夜牽勿光呀,哎嗨……今夜牽礱大作場,老礱么扎起哎啊嗨正當央……老礱牽得呼呼響,礱口里珍珠哎啊嗨噴滿場……”他今天唱的仍是那首牽礱山歌,不過比起那次“小唱”來,今天可是“大唱”哦。
聽說1995年江浙滬吳歌大賽,老張就是憑這一曲牽礱山歌《礱口里珍珠噴滿場》一舉奪魁,榮獲“山歌大王”桂冠的。這次我聽到的正是這首金曲,“吳歌新王”一拉嗓子一開腔,一甩手一轉(zhuǎn)身,還是那樣意緒飽滿,激情無限,使人見識了氣宇軒昂的“王者”風采,聽得人渾身激靈,痛快淋漓。
吳歌吳歌,我聽到了你,聽到了——我有福哦,我的耳朵和心靈有福哦!
已經(jīng)聽到了它的聲音,吳歌的聲音……一段段音潤味醇的吳歌說唱,這一段段說唱漂浮起我聆聽的耳朵,于是,那一幅幅江南風俗畫在我頭頂盤旋起來……突然一個詞從我的腦海飛速掠過:激——情——激情!——阿?!俺礁琛钡膭蓬^始終像個小青年,他的“金喉嚨”山歌聲,聽來始終“是個小伙子”(荷蘭學者語);阿福常常是不請自唱,整天山歌樂樂——朱海容、華祖榮等人的“出于心性,激于真情”的吳歌研究、傳唱,幾十年不輟……如果他們年輕在上世紀80年代,他們也許就是嘶聲叫喊的搖滾歌手;倘若他們青春飛揚在現(xiàn)如今,指不定還是“嘻哈”一族呢。
工業(yè)文明的飛速發(fā)展,農(nóng)耕文化的日漸式微。近年來我注意到一些關(guān)于漢民族正在逐步消失自然歌舞的說法,我想,在這鍍金時代,在現(xiàn)代生活的多重擠壓下,當代人激情的消褪,是否和人們的精神危機有關(guān)。而這生活的“激情”,正是吳歌手們安身立命的雨露陽光,怦怦跳動的心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