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云
我們的靈魂在找尋故鄉(xiāng)的旅途上四處游走,日夜奔流,經(jīng)年不息。
“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智者動,仁者靜”。行者有智,行者無疆,靈魂的歸鄉(xiāng)之旅確像一條江河水,不停地流淌,回轉,歸并分流。這條活水可能是尼羅河,萊茵河,可能是闌滄江,怒江,蘇州河,抑或就是這條偏居滇西北、貫穿洱源的彌苴河。
我是循著彌苴河撲進西湖懷抱的。是的,是西湖,不是杭州的西湖,是大理洱源的西湖。
走進西湖的一周前,我剛從號稱“中國第一水鄉(xiāng)”的周莊游覽歸來?!八l(xiāng)”,與夢境或詩歌有關,牽引著智者和凡人的目光,溫情而旖旎。看過了南潯、木瀆、紹興、鳳凰,初遇周莊的我已驚喜無多。
江南水鄉(xiāng)的特質總是相似的。過度的開發(fā)、過熱的旅屐,水鄉(xiāng)的幽幽清夢已被過多的游人驚醒,打碎。以至于在周莊游程的后半部分,被人海和旅行社旗幟席卷的我,干脆和幾個朋友落座河邊的阿婆茶攤,打牌度日,不為那些攢動的人頭和嘈雜的聲響煩憂。
“小橋、流水、人家”是江南水鄉(xiāng)的招牌風貌,關于水鄉(xiāng),還有什么精當?shù)拿枘『土钊诵膬x的別樣藍本?
有人說,“連蕪為畦,植柳為岸,而結廬于中者,汀港相間,曲折成趣”。此人是明朝的徐宏祖,語出《徐霞客游記》之《西南游日記十六》,說的就是大理的西湖——“煙渚漁村”、“高原上的水鄉(xiāng)”。
洱源是大理的母親湖——洱海的發(fā)源地,而西湖就是洱源境內最重要的湖泊之一,在洱海流域中占有不尋常的地位。大理的西湖與杭州無關,更與西子無關,其名之緣起估計無從考證?;蛘撸纱嗑腿缧煜伎退?,“西山下有湖可游”,所指方位也,簡稱西湖。簡單,沒有臆想的深意,無須后人無謂探究,這符合大理西湖自然、靜美的氣質。
大理西湖是藏于繡閣的碧玉,鮮以示人。1638年2月,徐霞客在游記中寫到,從洱源到大理的大路在西湖的東邊,彌苴河的西岸,“若由陸路行,不復知此中有湖,并湖中有此景也”。三百多年過去了,現(xiàn)今公路的位置也大體如此。
大理西湖的“小名氣”是洱源人的福分,也是世人的福分。旅游是把雙刃劍,經(jīng)濟的需要與天然感的漸進性銷蝕之間存在著對峙。靈魂的歸鄉(xiāng)之旅艱難尋找的是原生態(tài),面對西湖,自私如我,本能地想隱瞞這份自然與靜謐。
西湖位于洱源縣右所鎮(zhèn)覆鐘山麓,湖面面積約3平方公里,七座小島散布其間,舟楫往來,以水為路。西湖的蘆葦蕩面積近千畝,給游客平添了幾分神秘,吱呀的槳聲不時驚起蘆葦叢中的三五白鷺和野鴨。
在周莊聽船家唱的是昆曲,在這里聽到的是龍頭三弦和白族調,年輕的導游,金花或阿鵬,也會“串燒”幾曲流行情歌。以跳孔雀舞聞名的楊麗萍其實不是傣族,而是正宗的白族,她的老家和藝術之根就在這里,洱源。正是楊麗萍,將蕩漾在西湖水面的錚錚三弦和白族情歌搬上了《云南映象》的舞臺,讓全國觀眾都見識了白族民間藝術的雋永與質樸。
湖西側的山峰叫鯉魚峰,又叫睡美人。從西湖畔走出去的楊麗萍,魔幻腰身,以手作舞,環(huán)佩叮咚,恰似西湖水域的“曲折成趣”和水天互映。
杭外曬湖的美在于環(huán)湖的人文景觀,還記得第一次到杭州,當?shù)氐呐笥哑炔患按貛胰タ蠢追逅?、劉莊,當然,還有蘇堤春曉、三潭印月,大理西湖的美在于湖本身,在于水的本真之美。
西湖的六村七島構成村內有湖、湖中有村的自然畫卷,葦岸青青,葳蕤連綿。梭羅說,湖是風景中最有表情的姿容,湖是“大地的眼睛”,那么,這些青青蘆葦便是西湖的睫毛一樣的鑲邊了,這樣恬靜的凝眸,讓泛舟的你和湖邊的你,測出自己的天性的深淺。
梭羅在《瓦爾登湖》中寫到:“我是它的圓石岸,飄拂而過的風/在我掌中的一握,是它的水,它的沙/而它的最深邃僻隱處/高高躺在我的思想中”。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瓦爾登湖,它可能是南湖、北湖、東湖、中湖,也可能是“西山下有湖可游”的西湖。旅游的真諦,是尋覓一片契合靈魂的寧靜小天地,逃不脫塵世,也要逃離喧囂。
行者何所求?為自己的靈魂找尋故鄉(xiāng),為此而四處游走。找不到傳說中的故鄉(xiāng),他也要追尋故鄉(xiāng)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