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星煜
《上海戲劇》6月號刊發(fā)了陳云發(fā)的《(西廂記)中的崔夫人形象談》與《<元雜劇選解>??庇懈小范?。前者系作者對崔夫人形象的藝術分析,觀點與前人均不同。這當然是見仁見智,很難說他的分析是精辟的卓見或故作驚人之筆,我相信是會引起討論的。而后者牽涉到元雜劇的版本與標目問題,屬于基本知識,乃是“硬件”。作者引述了不少關于元雜劇的論著,其中包括我主編的《元曲鑒賞辭典》和我任分科主編的《中國戲曲曲藝辭典》,因此,我覺得有必要作一番說明。
首先,“五四”以來有關元雜劇的全集、選集或論著甚多,一般以賞析為主,對版本、異名、異文都不多談,而是著重研究其思想性、藝術性至于考證性質的論著,版本、異名、異文的比較,乃是至關重要的問題,而且都要以第一手材料為主,否則就說不到點子上。
所謂第一手材料,是指元雜劇的原始版本,主要有《元刊雜劇三十種》、《脈望館鈔校古今雜劇》、《息機子元人雜劇選》、《元曲選》等版本。而中州古籍出版社的《全元曲》、河北教育出版社的《關漢卿全集校注》、中華書局的《元曲選》等等,都是第二、第三手材料,這些書對劇目、作者的表述不盡相同,卻也各有依據(jù),不能強求其統(tǒng)一,也就不值得引用。
作為辭典,在力求內容正確之外當然要盡可能詳盡,或是諸說并陳,以便讓讀者作進一步的思考,知道何去何從。但《中國戲曲曲藝辭典》是在改革開放之初應急需而出版的,內容十分簡單,對其中許多內容只提供最主要的一種說法。而《元曲鑒賞辭典》的目的在于鑒賞,自然沒有進行考證。稍后出版的齊森華、陳多、葉長海主編的《中國曲學大辭典》,篇幅浩繁,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以上兩種辭典的不足,但陳云發(fā)并未引用。
陳云發(fā)依據(jù)中州古籍出版社《全元曲》所轉引的《寒山堂曲譜》,定《白兔記》為劉唐卿之作,說服力也不強。元代鐘嗣成的《錄鬼簿》、明代朱權的《太和正音譜》著錄劉唐卿名下的作品,僅有《李三娘麻地捧印》,這個戲的題材固與《白兔記》相同,但無《白兔記》字樣。今存的佚曲有人認為是諸宮調而非雜劇,更何況元人雜劇題材、劇目相同者甚多,要下定論非詳加考證不可。
此文舉出《生死交范張雞黍》一劇中“僉破”或“僉判”之異文加以辨析,我覺得不舉亦可。因為這類異文大量存在,日本京都大學教授田中謙二生前帶領一大批中青年教授、副教授用十多年編印了《新校訂元刊雜劇三十種》,正好包括《范張雞黍》在內,其中列舉的異文不止“僉判”一處。我認為,陳云發(fā)的著作既是“選解”而非考證著作,可以不涉及這些問題。若要談這些問題,也應說明僅舉一例而已。
以上短文僅是《<元雜劇選解>??庇懈小返淖x后感,并非對《元雜劇選解》一書妄加評議。
陳云發(fā)在任《上海戲劇》編輯時,一再鼓勵、組織我為刊物寫稿,盛情高誼,難以忘懷,我十分感激。他在《元雜劇選解》中說我對他有所關注、幫助,則是客氣話。事實上,我們并未就此書的內容以及對《西廂記》之藝術分析進行過任何形式的討論,我不能掠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