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月,剛到德國不久的我準備參加德累斯頓音樂學院聲樂研究生的入學考試。當時我暫住在柏林,提早買好了去德累斯頓的火車票,是早晨6點整發(fā)車。德國的冬天?熏天亮得特別遲,早晨6點鐘還一片漆黑?;疖囌纠锪林鴰妆K黃色的燈,燈光幽暗。我5點半到達后找到站臺,車已經(jīng)??吭谲囌纠铮_認了此列車是6點整出發(fā)后,便拖著行李鉆了進去。因為是臥鋪,車內(nèi)又暖和,再加上前一晚緊張得基本沒合眼,很快便又進入了夢鄉(xiāng)。等我一覺醒來,車早已奔馳在一片銀白色的世界中,一看,早上八點了,算著還有1小時就到了,便邊哼著小曲,邊欣賞起窗外的雪景。
這時,一位穿著藏青色制服,頭發(fā)花白身材高大,挺著個啤酒肚的老列車員走進了我們這節(jié)車廂,中氣十足地操著柏林方言請旅客快醒醒,馬上開始檢票了(在德國?熏是上車后再檢票),他挪動著身體向我走來,我掏出車票,用蹩腳的德語問:“先生,還有多久能到德累斯頓?”“什么?德累斯頓?”他聽了后大喊,指著外面,“這是去羅斯托克的火車,不是去德累斯頓的,”怕我聽不懂,又重復道:“這不是去德累斯頓的!一個是南,一個是北,這是向北開……”(后來我才明白,德國的火車常常在發(fā)車前,從中間分成兩列,開往不同的兩個地方,一定要仔細看清火車頭上的標識)我一下就蒙了,手里拿著票還舉在那,腦子里一片空白,想這種事不會發(fā)生在我身上吧!考試的時間是上午10點整,現(xiàn)在已經(jīng)8點了,就是馬上往回趕也要再坐6個小時的車,中途還要再在柏林買票……我意識到這次考試是參加不了了,也意味著還要再等半年才能有機會參加,我不爭氣的眼淚嘩地淌了下來,第一次感覺到了在異國他鄉(xiāng)的無助,老列車員注意到我情緒的變化,問道:“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嗎?”我把我要參加德累斯頓音樂學院聲樂考試的情況告訴了他,他把我請進了乘務室,讓我別急,說:“我是列車長,我會盡力幫助你的。”他先撥了電話到德累斯頓音樂學院,洪亮的聲音蓋過列車的嘈雜聲:“我是德國鐵路!我是德國鐵路!你的學校有一位考生坐錯了車,現(xiàn)在我的車上,估計下午4點她能趕到……”接著又電告柏林火車站,說了很多我聽不懂的話,之后在我的火車票反面簽了一行潦草的字,跟我說:“到了羅斯托克后,拿著這張票直接坐車去德累斯頓,學校說了一定會等你的,別急!一切困難都會解決的?!碑敃r,我只是連聲說謝謝,不會用更多的詞匯來表達我此時的心情了。
有了他所簽的票,我得以暢通無阻地在下午4點準時到達了學校,學校的老師也都等待著我,這位坐錯列車的外國學生。
在我用放松的心情唱完三首歌曲后,我后來的專業(yè)老師依瑟·漢教授擁抱了我?熏并說,感謝那位老列車長,讓我今天聽到了如此美妙的音樂!
直到今天,我還能想起老列車長白色眉毛下那深邃而堅定的眼神,他說?押“一切困難都會解決的!”也正是這句話,使我在之后的學習生活中,每遇困難都有了戰(zhàn)勝它的信心?!?br/> (羅寧遠薦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