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夏日的夜晚,蛙聲片片,星綴滿天,月圓蒼穹。我與女友緩慢地在一大片水稻田邊散步。
“你聽過我唱歌嗎?”她冒出一句。
雖然我們交往的時(shí)間還不到一年,可我的的確確沒有聽到她哼過一句。其實(shí),在唱歌問題上,我也一樣是躲著。
我想起了我小時(shí)候是很喜歡唱歌的,但羞澀阻礙了我在眾人面前無所顧忌地表達(dá)。記得那時(shí)屋后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和棉花地。到了傍晚,大人們聚到大樹底下談天說地、家長里短的時(shí)候,我就溜到后門,坐在石坎上。望著剛拱出地面的棉花苗和尚未抽穗的水稻,我的嗓子眼就癢了起來,于是放開嗓子,跟著從電視上學(xué)來的一些歌曲唱了起來。當(dāng)時(shí),幼小的心靈充滿了奇妙的想法。我一直都相信,莊稼是有耳朵的,我相信那些莊稼肯定都聽到了我的歌聲。就這樣任歌聲嘹亮,任心情在歌聲中飛揚(yáng)。
后來,棉花長得比我高了,稻子也金黃了,我便不再唱了,身處如雪一樣的棉花的包圍之中,我感到一種壓抑,似乎有許多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窺著我。自然,嗓門也無法再那么敞開了??赡苁乔f稼都長大了吧,而我是不愿讓它們探知我的心思的。
隔著時(shí)間的煙塵,我看到那片熟悉的莊稼,幸福地豎著耳朵,在風(fēng)中,在一個(gè)害羞的小男孩的歌聲中翩翩起舞。
“你小時(shí)候一定很喜歡唱歌吧?”我反問了她一句。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也是?!蔽艺f,然后我們倆相視一笑。
當(dāng)初齊頭深的莊稼如今只不過沒膝而已,可我們已無法放開歌喉。是不是因?yàn)檫@一回長大的是我們自己,而不是莊稼?■
?。ㄍ蹙S奇薦自《日本新華僑報(b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