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巖
1
北京布鞋店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店鋪,在和平路靠近樂松廣場的正西。左邊是省中醫(yī)藥大學(xué),右邊是通向北二環(huán)的轉(zhuǎn)盤道。生意好得不得了,原因相當(dāng)簡單,附近的人多,車流人流,來來往往穿梭個不停。
店面僅有兩扇門,大塊玻璃上安了兩根醒目、修長的黃銅把手。門的上方是塊黑漆的金字匾,五個字采用隸書的寫法,看不出功力,卻也不賴。推門進去給人的第一感覺是眼花繚亂。何以說眼花繚亂呢,換句話而言之,那就是滿屋子的商品,全都是布鞋,可謂琳瑯滿目。繡花鑲銀邊的有,圓口黑布面的也有,幾十種式樣適合很多年齡段的人穿,一句話,這個店鋪開得好。
店里有兩個女人,歲數(shù)小的是店主,歲數(shù)大的是營業(yè)員,店主叫小紅,營業(yè)員叫陳艷平。兩個人長得都不錯,模樣跟兩朵桃花似的,可與鞋架上那些鞋面上五顏六色的花瓣比美。俗話說一個女人一臺戲,那兩個女人呢,就能唱一臺好戲。小紅性格開朗、外向,很多跟她相識的人接觸過她之后,都不敢相信她能有這么一種性格,說這女孩真叫不簡單,父母早早就離異了,倒沒影響她的情緒,還那么樂觀向上。小紅只讀了一個普通的師范大學(xué),畢業(yè)后也沒有去找什么工作,跟已經(jīng)又娶了老婆的父親要了五萬塊錢,開了這間店鋪。拿她自己的話說,人活著就是圖個自在,沒有人約束多好。這話本身就是對自己生命軌跡的一種詮釋,諸如父母離婚,小鳥一樣的大學(xué)生活,畢業(yè)之后自己經(jīng)商,不都是沿著這個軌跡在行走嗎?五萬塊錢她揣在腰包里有兩個月的時間就下海了。她選擇了開布鞋店,去了幾所城市之后打定了主意,本錢少而商品又老少皆宜,更何況改革開放快三十年了,有百分之四十的農(nóng)民都從鄉(xiāng)下走進了城市,他們不住土坯房而住高樓大廈了,但他們的脾氣秉性不會變,還是喜好布衣素食,那么鞋子呢,就更是不離人的朝夕了。小紅做事跟她人的脾氣秉性一樣,嘁哧咔嚓,盤店面、裝修、進貨、辦執(zhí)照、雇服務(wù)員,一個月的時間搞定,一掛鞭炸響并震落店旁邊一些發(fā)黃的楊樹葉子后,買賣開張了。
九月二十九號的中午,在道里區(qū)紅旗勞務(wù)市場跟陳艷平簽下雇傭合同后,小紅帶著比她大七歲的女人回了店里,兩人草草地在附近的地攤上吃了一碗麻辣面,便甩袖子干活。十幾大包的商品歸類、登記和上架用了十幾個小時,夜深些了兩人才打理完,小紅說姐你餓了吧?陳艷平說都快餓死了。陳艷平的話把小紅說樂了,她洗了臉便拽著這個剛結(jié)識的鄉(xiāng)下大姐去了廣場的燒烤店,羊肉串加啤酒,兩人造了四十多塊錢,酒足飯飽,滿頭大汗,方回店里,在里間小倉庫那張雙人床上臨時歇下時,小紅在心里想,北京布鞋店從今天起,包括這個剛結(jié)識的樸素的鄉(xiāng)下大姐,就開始跟她共命運了。
2
店鋪剛開張時,把小紅緊張得夠嗆,她年紀(jì)輕又從來沒做過買賣,生怕把父親給她的那五萬塊錢賠進去,那可真就慘了。大三時她大膽地選擇了比她大十歲的男圖書管理員做了男朋友,這顯然是驚人之舉。同寢室的幾個女孩被她的戀愛行動弄得瞠目結(jié)舌,在跟她討論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在愛情的道路上邁出一步,或者有什么力量使她這么執(zhí)著時,小紅很平靜地說,我要的就是自由。她和那個男圖書管理員的戀愛簡單至極,小紅去校圖書館看書,從一廳走到二廳,再回到一廳,也沒有她要找的那本伍爾芙的《到燈塔去》,就在她心煩意亂想還要不要繼續(xù)找下去時,原本坐在門口的穿藍制服的男圖書管理員朝她走過來,并把手中的一本書遞到她手上。男圖書管理員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身材瘦削,眼神凝重,嘴角上有一絲很冷的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閃現(xiàn)了一下便消失了。小紅懵懂之中看見了他手上遞過來的書名,竟是那本她找了十幾分鐘沒有找到的《到燈塔去》。后來兩人坐到一起吃飯時,小紅問他是怎么知道她要找伍爾芙那本書的?男圖書管理員告訴她是看到了她手里捏著的紙片,紙片正是要尋的圖書目錄。
那個男圖書管理員叫大賀,是本城一所科技學(xué)院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當(dāng)然他畢業(yè)的時候小紅還在讀中學(xué)。工作后討了一房老婆在一家工廠的廣播室做廣播員,兩人一個能說,一個不言語,時間久了便出現(xiàn)了感情上的隔閡,結(jié)婚四年后徹底分手。大賀跟小紅的戀愛也經(jīng)歷了一些時間的磨煉,兩個人因為書而有了共同的興趣,還因為共同的寂寞而有了彼此間的互補,使小紅找到她愛上這個男圖書管理員的理由是,這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男人在與她交往中無微不至的關(guān)愛。大賀從一開始就把小紅當(dāng)成了自己的妹妹,他第一次婚姻的破裂導(dǎo)致了他對女人的不信任和厭倦。但是對妹妹則不同,打小時候起他就有一個比自己小七八歲的妹妹,文質(zhì)彬彬,溫柔善良,惹人愛憐,妹妹曾經(jīng)有過很好的童年和小學(xué)時光,后來在他討了老婆之后,他對妹妹的寵愛竟成為了老婆的妒恨之本。隨后不久的一次大病竟無情地奪走了小妹妹的生命,自打那個鮮活的生命像桃花一樣謝了之后,大賀竟有了萬念俱灰的念頭。直到小紅的出現(xiàn),使他才又像尋到了以往的那份兄妹之情,他曾在心里說,是上蒼又給他送回來一個妹妹。但使他沒想到的是兩人在交往過程中,感情竟升了溫,這個性格迥異的大學(xué)生不顧一切地愛上了他。
大賀問過小紅,你干嗎要愛我,我歲數(shù)比你大,工作和生活中的條件沒什么優(yōu)越可言,難道你是一時沖動嗎?小紅笑著跟他說,你的經(jīng)歷值得有人來愛,我的經(jīng)歷也需要你這樣的呵護,許是宿命吧。大賀跟小紅學(xué)會了吸煙,他說妹妹你吸煙的姿勢真美,尤其是彈煙灰的樣子,簡直是美極了。他說他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情形,男人跟女孩學(xué)吸煙。小紅則跟大賀學(xué)會了喝酒,更主要的是學(xué)會了醉。微醉的時候兩人就說些沒有主題的話。大醉的時候可以毫不掩飾的指責(zé)對方或其他的人,甚至于是罵人,痛痛快快地罵,爽朗而淋漓。爛醉如泥的時候,就抱到一起做男人女人間的事,覺得什么都無足輕重了。那時候小紅還是個大三的學(xué)生,她每周都會去大賀的單元樓里住一天,洗衣服、看書、燒飯、喝酒、做愛,她想這個比她大的男人跟她是有一種血緣關(guān)系的,兩人重疊在一起便是親情。
可店鋪開張后,小紅的時間便少了,她要帶著陳姐打理生意,要挖空心思賺錢,要在盡短的時間里賺錢實現(xiàn)她的一個愿望。
生意還真是不錯,開業(yè)半個月左右,就賣掉了銷售額的百分之三十多,用計算器核過后,前景還是可觀的。小紅高興了就允許陳姐住在她的店里,后面不是有個小間做倉庫嗎,正好放著一張大床,也省得陳艷平出去租房子了。在小紅的心里,能對別人好一分,能使她得到溫暖,別人也會有幸福感的,反過來她就會知恩圖報,也會對你好。
在勞務(wù)市場里小紅特意看過陳艷平的簡歷,這個相貌挺好的已婚鄉(xiāng)下婦女,家住郊縣一個叫川鎮(zhèn)的地方,學(xué)過珠算和縫紉機,初中文化,為人忠厚誠實。就這幾項的填寫便讓小紅打定主意了,她讓工作人員把陳艷平叫過來,朝她會心地一笑,便率先簽了雇傭合同。
小紅給陳艷平敲定了工資數(shù)額,又叮囑了幾條平時的注意事項,兩人便開始做生意了。在來買布鞋的人中有一個民工打扮的人,三十多歲,梳平頭,進鞋店就侃價,一雙平底薄式黑面布鞋進價才九元,他上來就給八元,還抓住了鞋子不放手。陳艷平說你叫啥呀哥們,這么狠的殺價,還讓我們活不了?平頭說你管咱叫啥呢,買東西講價天經(jīng)地義,誰愿意花錢買貴的呀。平頭說就八元錢賣他一雙,他立馬回工地給叫來一大幫人,都能買。陳艷平說九元錢進的貨,你叫俺們賠一元,咋想的呀?陳艷平怕平頭不信,從寫字桌里掏出一個黑皮賬本,翻到一頁指給他看,上面果真就有鞋的進價和數(shù)目。平頭說咱不看,那是你們自己寫上的,唬人呢。賣就賣不賣拉倒。小紅沒在店里,陳艷平做不了主,她說要價十一元,賣你十元。平頭說你九元錢進的,憑啥賣咱十元。陳艷平說鞋是自己背回來的呀,沒有運費呀。兩個人唇槍舌劍半天,只為了一元錢的差價。這期間來了兩男一女,很痛快的買走了兩雙布鞋,價格都是六七十元錢。陳艷平就努著嘴說你瞧人家這些買主,多爽快,哪有你這樣侃價的?平頭掏出煙口袋卷了根喇叭筒點上火邊吸邊說,咋能跟人家比,都是有錢的主。陳艷平說把煙掐了,店鋪里咋能吸煙呢,著火怎么辦?平頭狠狠地瞪了陳艷平一眼,把煙從門口扔了出去,說咱給你帶五個買鞋的人來,你進價賣咱一雙行不?陳艷平早煩了,順嘴就說行,帶了人來再說。結(jié)果平頭真就在晌午時分領(lǐng)到鞋店里六個人來,每人一雙平底黑布鞋,十元成交。平頭自然是交了九元,歡天喜地往外走時,平頭甩給陳艷平一句話。他說咱說話算話吧,還多給你帶了個人來。陳艷平氣呼呼的想,組團來跟俺侃價,要是都遇上你們這些民工,上哪掙錢去?
3
小紅的布鞋店開張兩個月后,動力稅務(wù)所的劉稅務(wù)便找上門來,微笑著遞上一份稅單,說月稅都清清楚楚地寫在上面呢。
小紅接了單子沒付錢,她說這個月沒賣出來呢,你把電話留下等湊齊了告訴你。
劉稅務(wù)也沒惱,說漂亮妹妹說話了,沒問題,哥就回所里等你電話了。劉稅務(wù)前腳走小紅后腳就撥電話給許剛,問劉蒼勁是不是你說的那個同學(xué)?許剛在電話里說正是,你提我了沒有?小紅說沒整清楚怕對不上號,沒提。許剛說那我給他打個電話,你中午有空沒有,咱一塊堆吃個飯,我請客。不是有句話說了嗎,人熟為寶,你的生意確確實實得人家罩著呢。小紅略一思忖竟同意了,說還是我來請,你約他吧。
在附近的一家餃子館里,小紅跟劉稅務(wù)又見面了,同來的還有許剛和另外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許剛給他們幾個人介紹,小紅才知道另外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是工商所的,也管著布鞋店這一片,此人姓錢。小紅的同學(xué)許剛在城建局工作,知道她跟圖書管理員的事情,曾經(jīng)在一次同學(xué)聚會時酒喝多了跟她掰扯過,說她簡直是發(fā)了牛角瘋,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小紅說你別瞎扯好不好,找老公就如同穿雙鞋,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你管的是哪門子閑事情。那天幾個人都沒少喝酒,不單劉稅務(wù)拍胸脯子打了保票說會適當(dāng)減少布鞋店的稅款,連工商所的老錢也說沒問題,只要有他在,工商方面的事情也好辦。小紅當(dāng)時就看出老錢是色眼迷離,卻不好說什么,付了酒菜錢后便急流勇退了。
果不其然,沒兩天工商所的老錢在傍晚時給她打來電話說來客人了讓她陪陪酒,權(quán)當(dāng)給個面子。小紅想拒絕,老錢說了飯店的名稱后給他快速的扔了個炸彈。老錢說別害怕啊不讓你買單的。就是老錢這么一句話,小紅想真就得去,要不該留話柄了,這老東西還挺鬼精。晚上去了之后,她發(fā)現(xiàn)老錢請的客人只有兩個人,她和另外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女人有些妖里妖氣,臉上沒少撲粉,兩人一打照面香氣就熱浪一般撞過來。老錢早就點了酒菜,給她們倆做介紹說,開藥店的周靜,開布鞋店的小紅。小紅以為還有別的客人沒到場,可一瓶啤酒下肚后也沒見別人來,起第二瓶時,那個叫周靜的女人突然接個電話走了,嘴上說真是太抱歉了,事忙完了興許會回來。小紅的臉色就落下了,說不喝了,這算啥呀,你請客客人卻走了,剩下咱倆孤男寡女的還喝個啥勁頭。老錢也不高興了,說她走她的,本來是她請客的,死皮賴臉的打電話,卻辦不講究的事。兩人又喝了一會兒,老錢竟趁倒酒的功夫把手抓在了小紅的胳膊上,被她奮力甩脫了??衫襄X竟借著酒勁說他喜歡小紅這個人。小紅這回真生氣了,將玻璃杯子里的酒倒在桌子上說,太荒唐了吧,挨得上邊嗎,剛認(rèn)識幾天呀。小紅走了就把老錢得罪了,第二天便有個愣頭愣腦的青年小伙子到布鞋店里收費,說是錢所長打發(fā)他來的,差點沒把小紅的鼻子氣歪,她付錢后跟那個小伙子說,回去跟你們錢所長說,姑奶奶既然能開起這個店,就不會虧欠了你們的苛捐雜稅。
那天晚上小紅去了男圖書管理員的家,兩人在床上做完那件事后,小紅竟使勁地捏了男友大賀的下身一下,疼得大賀在床上邊滾邊問她干嗎?小紅嘴上說愛死我了,心里卻罵道,老錢你個死男人,不會是啥好東西。
4
到北京布鞋店來買鞋的人里有個叫李海的出租車司機,在第一次買了一雙圓口布鞋后要走時小紅問他去哪里。李海說哪里都行,為拉活轉(zhuǎn)悠唄。小紅說那你拉上我去趟火車站的貨運處吧,取幾件貨。兩人便去提了貨,往回走時路過任家橋走沙土路,因為剛下過雨路有些泥濘,加上斜刺里竄出一輛農(nóng)用四輪車,李海開的出租車就栽進了路旁邊的水溝里。雖說是有驚無險,人沒傷毫發(fā),但剛?cè)〉哪菐准泤s甩到了水溝里。貨是用紙盒箱打的包裝,沾水就濕,而且濕得很快,里面的布鞋便也泡了湯。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把那幾紙盒箱子貨撈上來再拉回店里,已是兩個小時后的事了。小紅問出租車司機李海事情咋解決,李海說還能咋解決,翻車又不是因為我,大不了你的運費我不要了唄。小紅便急眼了,她說我給你舉個例子,咱倆搭伙一塊出門去買東西,我把錢放到你包里保管,可半途上你的錢被小偷竊去了,你難道會不包賠我的錢嗎,它畢竟是保管在你的身上啊。出租車司機李海聽后說明明是兩檔子事嗎。小紅說怎么能說是兩檔子事呢,分明責(zé)任在你嗎,如果你要是真想耍賴,那咱倆就去附近的派出所經(jīng)官解決吧。出租車司機李海想了半天方說,還是不去派出所,小事情一旦經(jīng)了官麻煩。小紅就說,那這樣吧,運費免掉,你再拿五百塊錢賠我損失,這事就算拉倒。出租車司機李海撓著頭皮說,五百塊太多了吧,你地主婆呀?小紅說只少不多,我那可是上萬塊錢的貨呀,你也看到了里面全都是布鞋,被水泡過之后說不定要出污漬或者變型的。沒辦法出租車司機李海答應(yīng)了,他說行倒是行,但我身上沒帶那么多錢呀。小紅說這錢呢我也不讓你拿現(xiàn)金了,全都放你那兒,一點點往回扣。李海說怎么個扣法呀?小紅說從今天開始我發(fā)貨時就用你的車去拉,打計價器攏賬,你看中不?出租車司機雖說不是太情愿,但心里明鏡似的理虧在他,要是經(jīng)了派出所指不定賠多少錢呢,就答應(yīng)了。
小紅把李海的駕駛證留了復(fù)印件,再留了他的電話號碼,便讓他拉活去了。自己跟陳艷平大姐趕緊折騰那些被水泡了的布鞋。這是她進的第二批貨,有兩箱是中高檔面料,好在沒有被水浸過,浸過的只是那些普通的布鞋。這樣損失就少一些。做生意也真不容易啊,啥情況都得碰到,啥情況碰到了都得自己處理。小紅在心里嘆著氣,手腳卻不能停的干活。
5
陳艷平在北京布鞋店打工這段日子還是比較舒適的。她剛從鄉(xiāng)下來城里時,簡直就跟只無頭蒼蠅似的,東撞一下西撞一下,沒焦頭爛額,卻也弄得個身心疲憊。在她看來,城市太大了,大得使人眼花繚亂,可城市再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地。找個工作真是很難,她先是在一家飯館里洗碗,每月才六百元錢,干了不到半個月那家飯館就被查封了,原因是防火設(shè)施不齊全。要是光查封也好,飯館卻開不成了,老板跟檢查人員打起來動了刀子,出了傷害案,飯館也就得關(guān)門一段時間了。陳艷平?jīng)]能拿到錢,也就是那半個月的工錢,但她也對自己進行了寬慰,怎么說也解決了她這半月時間的住宿和吃飯問題。后來她還干過洗衣店小工、裝修大樓的油漆工、最終去了撫順街的一家泡腳房。在對她所做的服務(wù)工作熟悉了一段時間之后,她就上崗了。所謂的泡腳,就是醫(yī)用的一種按摩方式,把客人的腳放進一盆摻了中草藥的熱水中,十分鐘后再按摩腳的各個穴位。程序很簡單,每位客人做四十五分鐘,她就能拿到十二元錢。陳艷平在那家泡腳房做了整整兩個月,賺了三千多塊錢,其中也挨過店主的罵和客人的白眼,但錢卻拿到手了。但是三千多塊錢哪到哪呀,那對她的用途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泡腳的過程中她結(jié)識了一個老鄉(xiāng),兩個人談得來,那老鄉(xiāng)就帶她去了她租住的房子,是附近一個街口處的一幢樓房中的一居室。屋子被老鄉(xiāng)布置的挺溫馨,也干凈。陳艷平問她在泡腳房干不也管吃管住嗎,干嗎要浪費租房子呢?老鄉(xiāng)曖昧地朝她笑了一下說,你想知道嗎?陳艷平說當(dāng)然了,要不問你干嗎?老鄉(xiāng)便跟她說了事情原委。原來她這個小老鄉(xiāng)除了做泡腳房的按摩員外,還兼做著另一樣工作,那就是接客。老鄉(xiāng)說得很委婉,但明確的意思她懂,就是陪客人做夫妻間那件事,當(dāng)然錢賺的多。
陳艷平當(dāng)時跟她那個老鄉(xiāng)說那可是做難為情的事呀??衫相l(xiāng)卻說像咱倆這把年紀(jì),又都是結(jié)過婚的過來人,還講啥難為情不難為情的,賺錢養(yǎng)家是再重要不過了。
陳艷平一連想了兩天,才打定主意,跟著老鄉(xiāng)做段時間試試。兩人講好了,平時還在泡腳房里做按摩,有生意了就去老鄉(xiāng)的出租屋里,每次賺得的二百元就分三份分成,一份三十元歸泡腳房老板,屬中介費。一份二十元歸老鄉(xiāng),屬房間費。剩余的一百五十元歸自己,屬特殊服務(wù)費。也就二十多天,陳艷平就賺了將近四千塊錢,為什么這么多呢,其中有每天服務(wù)兩三回的??僧吘共皇敲髁恋氖挛?誕生的快夭折的也快。真是好景不長呀,干滿一個月之后沒幾天,警察就光顧了陳艷平老鄉(xiāng)的那個出租屋。陳艷平算是運氣,沒有被抓現(xiàn)行,但她老鄉(xiāng)卻被捉了,聽到信后的陳艷平馬上收拾東西逃離了那家泡腳房。
后來陳艷平就到了勞務(wù)市場找其他的活干,終于等來了小紅的布鞋店雇人,才有了這份輕閑也安生的工作。
陳艷平打小的時候起就很羨慕售貨員的工作,她去鄉(xiāng)里的供銷社幫母親買油鹽醬醋或針頭線腦時,總會在柜臺邊多呆上一會兒,不錯眼珠地盯著那些個女售貨員看。那時候她覺得那是世上最幸福的工作。
到北京布鞋店當(dāng)售貨員圓了她兒時的一個夢想,也使她動蕩的一顆心暫時安穩(wěn)了下來。
6
小紅跟圖書管理員的愛情始終都沒有走上正軌,雖說兩人在一起同居了近兩年的時間,但仍舊沒有走到坐下來談婚論嫁的程度。幾天前,為孩子的撫養(yǎng)費問題,圖書管理員大賀又跟他前妻鬧別扭,前妻堅持要比原定的數(shù)目漲兩百元,可圖書管理員卻不肯,說要是原來可以,但現(xiàn)在不行了,因為他戀愛了。戀愛是要花費很多錢的,哪有閑錢貼補你呢,再說他給孩子的撫養(yǎng)費已經(jīng)夠他花的了。圖書管理員的前妻哭著喊著說孩子得病了你知道不?你個沒心沒肺的男人,即便是你戀愛了,也得管管你兒子呀,那可是你的骨肉呀。兩人最后由吵到罵,直至動了手,雙方都鬧了個撕破臉皮。
小紅知道這件事后,背著圖書管理員去了那女人家,給圖書管理員的孩子扔下一千二百塊錢,說是大賀讓她來的。那女人說你就是大賀的媳婦嗎?小紅說差不多吧,也許再有半年時間你的話便會應(yīng)驗的。小紅背包走到院子里時,她聽到那女人在屋里聲音激動地說,挺好個女孩呀,可惜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又一個周末小紅到圖書管理員的家里過夜,圖書管理員臉上始終有著陰云。小紅問他咋了,圖書管理員說你不該插手我們家的事情。小紅說怎么說是插手你家的事情呢,你把我當(dāng)什么,難道那孩子不是你的骨肉嗎。小紅氣憤的摔門而去,她坐車往店鋪返時,心里委屈極了。她想世上的男人怎么都這么淺薄呢,沒有正義和善舉,心地又窄小。她覺得自己一生的依靠沒有了,至少是暫時離開了自己。
那天晚上,小紅賭氣從圖書管理員家里出來,冒雨打車回到了布鞋店。因為走的匆忙,竟把鑰匙忘在了圖書管理員家的茶幾上,時值深夜,她只好敲店鋪的門,可任憑她怎么敲,里面也沒有人應(yīng)聲。小紅心里這個氣呀,想今天怎么就這么倒霉,半夜三更的自己倒成了無家可歸之人,想回自己的那間小房子里去住,思量之后覺得路途遠,就只好又硬著頭皮去了圖書管理員那兒。小紅敲開門,把圖書管理員大賀歡喜壞了,說正擔(dān)心你呢,還算懂事,自己回來了。小紅也沒脫鞋就進了客廳,噔噔走到茶幾前抓起那串鑰匙,又返身沖出了門。小紅下樓梯時聽到圖書管理員拿腳踢門板的聲音,“咚”的一聲很響,那響聲在深夜里一下子就傳到小紅的耳朵里了,小紅只覺得委屈更重了,她眼眶里立馬就涌出了淚水。
再次打車回到自己的布鞋店,拿鑰匙開門進去,打亮燈里間的床上卻死睡著陳艷平。小紅的火氣就上來了,對著睡眼蒙眬剛醒轉(zhuǎn)過來的陳艷平就數(shù)落起來,你怎么就睡那么死呢?害得自己打車來回跑。陳艷平膽怯地說你敲過門嗎?咱咋就沒聽見呢,真是對不起呀,對不起。小紅甩掉鞋,快速地脫去衣服,鉆進陳艷平剛剛為她鋪好的被筒里,蒙被睡了。
7
在跟圖書管理員冷戰(zhàn)的一段時間里,布鞋店的生意卻好。小紅跟售貨員陳艷平議起這事時覺得蠻寬慰。陳艷平跟她開玩笑說,你這是應(yīng)了一句至理名言。小紅說啥名言,整得神秘兮兮的。陳艷平說情場失意,商場得意唄。小紅哈哈笑著說,凈瞎整,你是張冠李戴了,人家那句話是這么說的,情場得意,賭場失意。
鞋店開業(yè)快半年時間了,錢賺了不少,可小紅發(fā)覺那個工商所的老錢卻不來找茬了。她就覺得怪,問陳艷平咋回事。陳艷平說她也不知道,以前來過幾次,四處挑毛病,突然間就不來了,興許調(diào)換崗位了吧。小紅說真得打聽一下,要是調(diào)換崗位那是再好不過了,那種男人素質(zhì)太差了,足足是一個見色忘義之徒。小紅是沖著陳艷平說這句解恨話的,她說完之后發(fā)現(xiàn)陳艷平的臉有些紅了,就問她是感冒了嗎?陳艷平說有點,天入了秋有涼意了,晚上睡覺蹬被子很容易感冒的。
小紅說你每天晚上別總是打掃衛(wèi)生、整理貨架的,早點睡,白天工作起來也有精神頭。
這陣子小紅跟圖書管理員依舊是冷戰(zhàn)著,圖書管理員來找過她兩回,約她出去吃飯,都被拒絕了。小紅并不是真生他的氣,只是耍性子跟他鬧而已。那次跟圖書管理員吵嘴后,小紅又跟他商量說那個孩子跟他媽不適合,因她了解到圖書管理員的前妻患了一種很難治的肺病,已經(jīng)沒精力和心情照顧小孩,還是當(dāng)父親的接過來吧,她買賣不忙時也能幫他照管的。沒想到圖書管理員堅決不同意,他的理由是孩子的撫養(yǎng)問題已經(jīng)由法院做出判決,那就不能改,再說他也沒精力去管。小紅說要是換成你妹妹呢?圖書管理員火了,大聲嚷著說我妹妹已經(jīng)死了,別提她了,氣得小紅又抹了回眼淚。
就著這個話題,小紅也跟陳艷平說了圖書管理員孩子的事,陳艷平的看法竟跟小紅的不同。陳艷平說你男朋友的做法不可謂不對,有些時候心腸太軟了是要吃虧的,比如說你把孩子接過來,一天兩天行,一月倆月行,那么時間久了怎么辦呢,你還能有那么多精力嗎?而且你又不是個閑人,你還要工作忙生意的呀。
小紅沒說什么,她也不知道陳艷平說的話在理不,倒是覺得她年紀(jì)比自己長一些,許是在婚姻和生活上能有些經(jīng)驗。
小紅想圖書管理員也不容易,他對前妻已經(jīng)沒有愛了,孩子也離開他好幾個年頭了,可能是都失了感情。小紅轉(zhuǎn)念又想,可再怎么著也是他的骨肉呀,咋就這么無情呢,男人果真是那種依托不住的云霓嗎?這讓她想起了一句話,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信男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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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艷平利用中午吃飯的時間鎖了店門,匆匆忙忙地跑到附近的一個小郵局往家里寄了一筆錢,里面有她這個月的工資,也有利用晚上偷偷出去給客人做按摩掙的小費,數(shù)額是兩千塊。她順路給自己買了個盒飯,跑回店鋪繼續(xù)開門營業(yè)。沒有顧客上門時她就坐下來吃飯,來城里近七個月的時間了,憑著自己的辛苦也賺了近萬塊錢,一筆一筆的寄回去,也算是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
陳艷平把剛剛到郵局匯款拿回來的那張收據(jù)放進她手提箱的夾層里,已經(jīng)有六張了,有時候晚上夜深自己沒活計時她會拿出來看,那些被她撫平的小紙片就是她的慰藉呢。小紅這兩天去北京進貨了,她也輕松了不少,可以利用晚上的時間再去那家泡腳房子給客人做按摩,為的是多賺點錢。打那次被查后泡腳房的老板花錢找人很快就將事情擺平,又開張了??焐挝鐣r,工商所的老錢給她打來電話,約晚上見面的事。陳艷平?jīng)]加思索就答應(yīng)了,因為她的老板小紅出差沒在家,這就給他們創(chuàng)造了約會的機會。陳艷平跟工商所的老錢搭到一起是偶然性的,老錢竟也是那家泡腳房的顧客,去消費時恰好遇到了陳艷平。老錢說,“咦”怎么會是你,你不是那家鞋店的售貨員嗎?陳艷平紅著臉點了點頭。老錢便笑了,說真有意思呀,世界小得真是不能再小了,轉(zhuǎn)個圈子便能碰上。對了妹子,你不在鞋店干了嗎?陳艷平怕老錢亂講,就索性撒了個謊,說不干啦,掙不了幾個錢。老錢說不干就對了,那個小丫頭片子忒不懂事理,我還沒找到機會收拾她呢。老錢是情場上的老手,他看出來陳艷平是鄉(xiāng)下來的,又模樣俊俏,便說稍停一會兒,他起身去手包里摸出一張錢來,塞到陳艷平的手中說,好好伺候大哥,虧不了妹子你。陳艷平推脫了一下也就收下了。這樣子按摩途中老錢便對陳艷平動了手,先是撫摸,后來又抱住做了那件事。事后老錢又給了她一張錢,兩人互留了電話,算是搭到了一起。
再后來,都是陳艷平給老錢發(fā)短信約會,也就是她去那家泡腳房子時,約老錢也去,兩人明里做正規(guī)的按摩,暗里卻摟到一起。有時老錢也把陳艷平帶到旅館里,幾次之后,陳艷平跟老錢說她說不在鞋店里干是撒了謊的,并求老錢不要再去找小紅的麻煩,小紅對她挺好,自己不是還在人家店里住呢,老錢才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讓手下的人去鞋店里攪和。
這天晚上,陳艷平把老錢約到了店里,他們可以大著膽子做那件事,因為小紅出差進貨去了。老錢沒到九點就來了,他帶了包鹵肉和一些泡椒鳳爪來,還有一瓶酒,跟陳艷平說你陪哥喝點,我今天就住你這兒了。陳艷平說快半夜了還喝啥,又不是沒吃飯。老錢說都深秋了,夜里涼著呢,喝點酒一來暖和,二來做那事硬氣。陳艷平說凈胡掰,你們男人那東西是越喝越軟,耽誤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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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錢來北京布鞋店里跟陳艷平過夜這天正好是陰歷的九月初七,再過兩天就是重陽節(jié)了。兩個人喝過酒之后要死要活地做了一回夫妻間的事,然后陳艷平就把老錢趕走了,她說鞋店早早就得開門,鞋店又臨街,萬一你明天起晚了,出門時被人撞見,就不好了。老錢說不走,就想摟你的熱身子睡一宿。陳艷平說萬一小紅明天坐早車回來咋辦,有兩次她就是早上五點多鐘回的店鋪。這樣老錢才被嚇住,穿好衣服離開了鞋店,老錢從鞋店出來時是午夜十一點多鐘,他在店門口剛好就碰到一輛出租車,揮手?jǐn)r下把他送回了革新街舊巷的家門前。
稍晚些時,那個農(nóng)民工平頭帶著扳手和螺絲刀子撬開了布鞋店的門,他在手電筒的光照下翻弄尋找一雙鑲花邊的粉色女式布鞋時,碰翻了擺在鞋架上的一只花瓶,花瓶是白瓷的,掉到地板磚上后碎裂了?;ㄆ克榱训穆曇舭言诶镩g睡覺的陳艷平驚醒,她迷迷糊糊的出來,順手拉亮了燈繩。農(nóng)民工平頭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雪亮的燈光下他看見了披散著頭發(fā)的女人陳艷平。
農(nóng)民工平頭喝了太多的酒,下午的時候工地老板給他們每人放了一星期的假,原因是工地缺料暫時停工,還給他們發(fā)了一個月的工錢,讓他們回家看看。這些人高興了,快一年沒回家了,就興奮了,出去聚餐,喝了太多的酒。酒后的農(nóng)民工平頭沒有去逛夜市,而是選擇了到布鞋店里偷竊。他很長時間就相中了店里的一雙女式鑲花邊的布鞋,他想要是自己的女人穿上一定好看,但那雙鞋他是看了價錢的,整整一百塊錢,一百塊錢能買兩袋化肥,兩袋化肥撒到自家田里又能種出多少糧食來。他舍不得買,只好偷,仗著酒膽來撬了鞋店的門,沒想到鞋還沒找到卻被看店的女人發(fā)現(xiàn)了,而且這個女人又是個模樣俊俏的女人,還衣衫不整,還一臉的媚態(tài),他的欲望就被激發(fā)了出來。
陳艷平被農(nóng)民工平頭扭住胳膊強暴的時候,由于用力過猛,弄疼了陳艷平,清醒過來的陳艷平說,咱認(rèn)得你,你就是附近工地那個帶人來買鞋的民工。
陳艷平的一句話,招來了殺身之禍。做完后的農(nóng)民工平頭惡從膽邊生,他揮起那把鋒利的螺絲刀子捅向了陳艷平的喉嚨處。
早晨五點半鐘,小紅便下了火車,她坐上電話里約好的李海的出租車直接回布鞋店。路上李海問她店里晚上有人住嗎?小紅說當(dāng)然有,她雇的那個服務(wù)員一直住在里間屋呢。李海想說什么卻沒說,他把小紅送到門口便回家交班去了。
小紅推門進去,看到了地上一片狼藉的布鞋和碎裂的瓷瓶片,以及里屋橫陳在床上的陳艷平的裸尸,她嚇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案子很快就破了,農(nóng)民工平頭殺了鞋店的女人,再找到那雙鑲花邊的布鞋逃回到工地后,躺倒就睡了,酒喝得太多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別人都起床了他還沒醒來。一個工友便發(fā)現(xiàn)了他身上的血跡。聞訊趕來的派出所民警從他床下的手提包里翻出了那雙布鞋和那把螺絲刀子。他們把小紅叫到派出所辨認(rèn)了那雙鞋,再提審醒了酒的農(nóng)民工平頭,事情就真相大白了。從派出所回店里的路上,出租車司機李海跟小紅說了出事那天夜里碰到一個男人從鞋店里出去的事。小紅說那男人是誰?李海說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住哪兒。小紅說這事得問問清楚,后來就又了解到了陳艷平跟老錢的事,以及陳艷平做按摩女的事,小紅在整理陳艷平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那幾張匯單收據(jù),她按上面的地址打電話查到了收款人,竟是一個女人。
那女人說她是陳艷平的小姑子,陳寄錢是給她婆婆治病。小紅說這么說陳艷平是你嫂子,那你哥他在哪兒?那女人說俺哥在外面蹲監(jiān)獄呢,兩年前開拖拉機撞死了人。
小紅的心一陣刀攪,兩只眼睛也模糊起來。
10
一周后,小紅找到了工商所的老錢,跟他說人死了,死得也慘,活著的時候是你的相好,你出點錢吧,她家里太困難了。老錢哭喪著臉說,哪算得上相好啊,她只是個按摩女而已。小紅說你放狗屁呀,按摩女咋了,按摩女她也是人,你他媽的抱著人家身子折騰時想啥了。你出一萬,我也拿一萬,夠治她婆婆的病了,咱就完事,要不然我把你的事跟派出所說一下,嫖娼也得罰一萬吧,還丟砢磣,你自己琢磨吧。
小紅從老錢那兒拿到錢后,又去找了圖書管理員,跟他說了事情經(jīng)過,圖書管理員說你做的對,那個女售貨員不容易,咱是得幫幫她。圖書管理員從抽屜里找出一個存折,說上面有些錢,你自己取吧,用多少就取多少。
小紅取了一萬塊,加上手頭上的一些積蓄,再加上老錢那一萬,湊了兩萬五千塊錢,坐車去了鄉(xiāng)下,她手上有陳艷平匯錢的地址。小紅臨走時在鞋店的門上貼了一則店鋪轉(zhuǎn)讓信息,并留了電話號碼。她想這間鋪子里出了人命,是不能再做買賣了。
責(zé)任編輯 劉建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