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萬敬　小　禾

■講述人:鄭萬敬 整理:小禾

幸運:我被選中參與開國大典直播工作

1949年2月,15歲的我在河南許昌市一所中學初中畢業(yè)了。當時,和國內(nèi)各地一樣,許昌剛解放不久,百廢待興。我和同學們都期待著用自己的知識為國家的建設貢獻一份力量。

正在這時,我得到一個消息,中國廣播事業(yè)管理局派人來許昌選拔人才,他們對學員的選拔標準是:出身好、根子正、在校表現(xiàn)好。我對能在神秘而充滿吸引力的廣播電臺工作心向往之,便積極報了名。很快,我在400名報名的畢業(yè)生中脫穎而出,成為11名幸運兒中的一位。

接到錄取通知后不久,我們便到鄭州一所中學集中報到,每名學員都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沒有領(lǐng)章、帽徽的軍裝,隨后坐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

到達北京后,我們會合來自全國各地的200多名學員,參觀了向往已久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兩天后,我們這批學員被送到了北京西南部的良鄉(xiāng)縣(今屬北京房山區(qū)),當時,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二臺的發(fā)射臺就在那里,這是當時中國發(fā)射功率最大的一個發(fā)射臺。

在這里,我們開始系統(tǒng)地學習電臺技術(shù)知識。因為我表現(xiàn)突出,被推選為班主席(相當于班長)。大家平時學習都非?？炭?任課教師大都是參與過創(chuàng)建延安新華廣播電臺的老前輩。

平時,我們通過報紙和廣播,已了解到中央準備在10月1日這天,舉行隆重的開國典禮,作為一名新的廣播人,我們都期待著能親自參與這見證歷史的重大時刻。

很快,幸運之神降臨到我的頭上。1949年9月30日下午,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機要室主任毛之動同志來到班里,拍著我的肩膀說:“小鄭,趕緊準備一下,明天你被抽去參加天安門國慶活動。你這小鬼可真幸福呀,明天你有可能見到許多中央首長和外國友人!”聽了毛主任的話,我高興得跳了起來。

當天晚上,我激動得久久無法入睡。當時,我們在良鄉(xiāng)學習的這批學員有200多名,只有20人被選派參加開國大典實況轉(zhuǎn)播工作。我暗暗下了決心,一定不辜負領(lǐng)導的信任,為開國大典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自豪:我見證了共和國成立那激動人心的時刻

1949年10月1日凌晨5時,我和被選中參與開國大典直播的學員們來到了天安門廣場,我被抽調(diào)到臨時設置在天安門城樓東側(cè)的機房,從事值機員工作。進入機房工作的一共6人,臨時機房只有十多平米,和主席臺同一層,而且與主席臺相距僅有4米遠。

當時,我們的轉(zhuǎn)播設備還相當簡陋,技術(shù)上有不少難題。其中之一,是只有一個喇叭的普通擴音器,音量相當小,而參加“開國大典”的群眾將有30萬人,顯然不能適應需要。為了使整個天安門廣場都能清楚地聽到天安門城樓上主席臺的聲音,并且傳播到全國,1940年曾參與創(chuàng)建延安新華廣播電臺的軍委三局九隊隊長傅英豪想了一個辦法,設計、制作了一種大型擴音器,把9只喇叭焊接在一塊金屬板上,形成強大的音量,大家把它稱為“九頭鳥”。在天安門廣場架設了幾個這樣的“九頭鳥”,從而解決了擴音器的問題。

為了防備直播時毛主席使用的話筒出現(xiàn)故障,大家也頗費了一番心思。機房設置在主席臺一側(cè),就是為了方便維修快速排除故障。當時,毛主席講話時用的話筒一組有6個,全部是動圈話筒,擺放那么多的話筒,主要是作備份使用,因為當時話筒的質(zhì)量沒有保障,萬一有幾個話筒壞了,剩余的話筒也能夠正常工作。

事后,我才得知,為了使全國人民能共享節(jié)日的歡樂,北京新華廣播電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前身)的領(lǐng)導和技術(shù)人員為此忙碌了一個多月。1949年10月1日清晨,北京新華廣播電臺發(fā)出預告:“北京新華廣播電臺及全國各地人民廣播電臺,決定全部轉(zhuǎn)播今天下午3點鐘舉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慶祝大會實況”,同一天的報紙上也刊登了這一消息。

10月1日上午8點,人民解放軍受閱部隊到達指定地點。上午10點,30萬群眾陸續(xù)從四面八方匯集到了天安門廣場,廣場上人山人海,到處都是熱烈的歡呼聲、嘹亮的歌聲。我的心情也始終不平靜,等待那莊嚴而神圣時刻的到來。

下午一點半,楊兆麟、梅益、李伍、胡若木、丁一嵐、齊越等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領(lǐng)導及播音員提前一個多小時來到天安門城樓的西側(cè),為這一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實況廣播工作進行最后的準備。

2點左右,負責慶典籌備工作的周恩來總理也提前來到天安門城樓,檢查各項準備工作,包括實況廣播工作?？吹娇偫砟呛吞@而又不失嚴肅的面孔,我的心激動得都快跳出來了。

2點45分,毛主席和參加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一次會議的各位委員健步登上了天安門城樓,我激動得熱淚盈眶,高興得差點蹦起來振臂高呼“毛主席萬歲!”看到我滿臉興奮的神情,負責機房設備安全運轉(zhuǎn)的黃世義總工程師及時提醒我說:“小鄭,冷靜點,照顧好機器,別出差錯,調(diào)整好音質(zhì)音量?！?/p>

黃總工程師的話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的責任。我很快收攏激動的心情,冷靜地坐在值機臺上一動不動,兩眼緊盯著衡量音量大小,音質(zhì)、音色好壞的3個儀表針。

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到來了!下午3點整,中央人民政府秘書長林伯渠宣布慶典開始。當毛主席莊嚴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的聲音傳來時,我雙手緊緊抓住調(diào)整聲音的旋鈕,把指針調(diào)整到最佳位置,保障毛主席的聲音以最佳的音響效果輸出。

隨后,毛主席那充滿激情的、十分洪亮的湖南鄉(xiāng)音,回蕩在天安門廣場上空,傳遍了神州大地,傳遍了全世界。話音甫落,廣場上再次歡聲雷動,情緒激昂。

接著,毛主席按動電鈕,在代國歌《義勇軍進行曲》的雄壯旋律中,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旗——五星紅旗冉冉升起。全場肅立,經(jīng)歷這激動人心的一刻。廣場上,54門禮炮齊鳴28響,象征著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中國各族人民艱苦奮斗的28年歷程。

下午3點35分,朱德總司令乘車檢閱陸、海、空三軍將士。閱兵過后,等候在東長安街和東單一帶的群眾游行隊伍,揮舞著各色鮮花和彩旗,浩浩蕩蕩,歡呼著、跳躍著通過天安門廣場。天安門廣場上的30萬名群眾,像潮水一般涌到金水橋邊。正陽門外,一陣轟響,五顏六色的禮花飛向夜空。

天安門城樓上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音員以簡潔、明快的語言,把那一幕幕激動人心的場面,報告給了全國及全世界的聽眾。

一直到了晚上9點20分,按照原定程序,播音員報了結(jié)束語,整個實況廣播持續(xù)了六個半小時。雖然在機房里值守了十幾個小時,但我一點也不覺得累,我為自己能參與新中國這么重大而輝煌的歷史時刻而感到驕傲與自豪。

感慨:沒有新中國,哪有我的今天

現(xiàn)在想來,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我把當年那張珍貴的開國大典“出席證”給弄丟了。

當時進天安門城樓有嚴格的規(guī)定,沒有證件根本進不去。組織上給我發(fā)放的是一張紅色的“出席證”,證件有煙盒大小,證件的背面印有說明和圖案。開國大典當天,天安門城樓區(qū)域的證件分外區(qū)、中區(qū)和內(nèi)區(qū)3種,我持的是內(nèi)區(qū)證件。這個珍貴的“出席證”一直被我珍藏著,后來我調(diào)到許昌工作后,這個具有紀念意義的珍貴證件卻莫名丟失,給我留下了終生遺憾。

直播任務結(jié)束后,我又回到了位于良鄉(xiāng)的學校。我暗暗下定決心,要當一名廣播系統(tǒng)的“紅色工程師”。1952年畢業(yè)后,我以優(yōu)異的成績留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機要總控室工作。1963年,由于工作變動,我調(diào)回了家鄉(xiāng)河南許昌市,改行到人民銀行當上了一名經(jīng)濟師。

如今,我已年逾古稀,正在舒適安逸的生活中安度晚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把自己經(jīng)歷過的歷史記錄下來,多給后代留下些東西,讓后代永遠熱愛黨,熱愛人民,熱愛我們偉大的祖國。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