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廢除已五十余年,但支撐科舉的八股精神依然不同程度地活在我們心中。語文教學中,八股的幽靈也不時游蕩,作文教學尤甚。本文擬指出作文教學的一些八股病,求教于大方之家。

一.作文教學的意義、目的:高考的敲門磚

我們常對學生說,作文是高考語文的重頭戲,必須重視:這就是我們對作文教學意義的認識。由此,我們告誡學生必須摸準高考作文的要求,平時加強訓練,爭取在高考中得高分甚或滿分:這就是我們對作文教學目的的認識。

批評:寫作是現(xiàn)代社會人人必備的一種能力,作文教學的目的就在于培養(yǎng)學生的這種日常必備的能力;這也是其意義所在。葉圣陶先生曾指出,凡只為應付考試而進行的學習,就是八股的學習。由此觀之,我們的作文教學觀念還存在嚴重的八股病。

二.作文練習:為練習而練習

為了讓學生盡快進入高考軌道,我們早早地要求學生寫所謂的“話題作文”,并且要按“高考標準”寫。學生不愿寫,我們就出題目下命令,規(guī)定必須在幾天內(nèi)寫完,或者在課堂上當堂完成。

批評:作文本應是學生的主動自發(fā)行為。學生在學習生活當中,總有些所見所聞所感所思,把這些寫下來就是練習作文。葉圣陶在《論寫作教學》一文中指出,必須養(yǎng)成學生“有所積蓄,須盡量用文字發(fā)表”的習慣,因為“在現(xiàn)代做人,寫作已經(jīng)同衣食一樣,是生活上不可缺少的一個項目”。因為作文是寫學生自己的“積蓄”,“定期命題作文就是不得已的方法”。即使命題,也應該鉆到學生的心里出題,使“學生所寫的必須是他們積蓄的”;并且“標準不宜太高”,否則“依樣葫蘆,臨時剽竊得來的,雖屬勝義精言,也要不得”。葉老的話值得我們?nèi)肌?/p>

三.作文的內(nèi)容:套話、空話、假話、糊話

因為命題不從學生實際出發(fā),學生“無話可說”;因為作文要按“高考標準”寫,學生更無話可說。這里的“無話”,指沒有自己的話,或認為自己的話不夠“檔次”。因為沒有自己的話,于是套話、空話盛行,鸚鵡學舌,盲目搬用,“大言不慚”,凌空虛蹈;假話也不惜現(xiàn)編(許多考生謊稱自己是孤兒、單親,真讓人替他們的父母寒心);糊話也不時現(xiàn)于筆下,上下脫節(jié)、前后矛盾,甚至滿篇糊言的情形并不少見。可嘆的是,除糊話外,“假大空”的話還常常得到我們的好評,以為“典型”“新穎”“境界高”等等。

批評:古人云,文如其人。寫作文不僅是寫作文,還是學做人的一種重要方式(魏書生老師把寫日記比作道德長跑,頗有道理)。葉圣陶多次強調(diào)作文應“求誠”,要讓學生寫心里話,寫想清楚了的心里話。只有如此,才能練出能應付實際生活的對自己對社會有用的真正的寫作能力。

四.作文的形式:為形式而形式

因為要達到“高考標準”,學生不但認為自己的話不夠檔次,還認為自己的文章形式也不夠檔次(當然,這是我們“教導”的結果),于是找來所謂的“高考滿分作文”,專挑“古怪”的文體文式來學,以求博得一個“新穎”之類的評價,掙一個高分。于是,不必對偶的也對偶,不必排比的也排比;不必題記的也題記,不必片斷的也片斷;不必病歷的也病歷,不必報告的也報告……不在思想感情等內(nèi)容上下功夫,專在“修辭”文體等形式上演雜技,寫作成了為形式而形式的形式主義寫作。

批評:文章的內(nèi)容與形式的關系是怎樣的?我們都明白:內(nèi)容決定形式,有什么樣的內(nèi)容就用什么樣的形式來表現(xiàn),形式足以表現(xiàn)內(nèi)容即可。高考標準里有“新穎”一條,其本義應是要求學生寫出屬于自己的有個性的內(nèi)容,并不是要求學生只在作文的形式上務新務巧。不在內(nèi)容上下功夫,專在形式上耍花招,不僅是作文的缺點,也是做人的缺陷。

五.作文批改:用“標準”打殺學生

我們批改學生的作文,常從“高考標準”出發(fā),“合”標準就好,不合就不好。但標準是怎樣一個標準,為什么要合這個標準,怎樣使學生達到合乎標準,這些方面我們考慮太少。我們忘了從學生實際出發(fā),總從標準出發(fā),做“大而無當”的評改,久而久之,“標準”就成了學生的緊箍咒,一念就讓學生頭疼,學生畏懼厭惡作文的情緒也由此產(chǎn)生。

批評:葉圣陶先生多次強調(diào),批改作文要從學生實際出發(fā),引導學生改正力所能改的毛病,每批改一次讓學生有一次實在的收獲,就達到了批改的目的。如果不從學生實際出發(fā),只從標準出發(fā)(尤其是學生作文的水平距“標準”尚遠的時候),這樣的批改就難有實效,只會讓學生茫然、泄氣,由畏懼作文進而厭惡作文,作文教學就進入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的怪圈。

以上就作文教學的不同方面指出了一些八股毛病。筆者以為,如不治好這些毛病,作文教學就難以健康,就難以培養(yǎng)出說真話寫真文的“真人”。怎樣治療這個病呢?我想起了魯迅先生的“作文秘訣”:“有真意,去粉飾,少做作,勿賣弄。”魯迅先生的話正中了我們的“時弊”:我們學生的作文太多“粉飾”,太多“做作”,太多“賣弄”,“真意”卻寫不好甚至不敢寫。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我們只把眼光盯著高考,遺忘了生活這片海洋。要治好這些毛病,我們必須把眼光從高考挪開,放眼整個生活,著意培養(yǎng)說真話寫真文的真人。我們應鼓勵并指導學生在生活中認真觀察、體味、思考,有所感悟就用恰當?shù)奈淖謱懴聛?寫后盡量修改。如此持之以恒,作文水平自會逐步提高。更重要的是,源于生活為了生活的寫作練就的是能夠應付生活多個方面的實用的寫作能力,而不是玩弄辭藻的花架子;培養(yǎng)的是說真話寫真文的真人,而不是說空話大話玩弄形式的“偽君子”。

劉志剛,教師,現(xiàn)居江西遂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