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敘
火車與我比庸俗,半道上加水,賣快餐。
看夠?qū)γ娴呐?,我還要再去看你
你要做好迎接我的準備。
但是,我對你有愧疚——
來的我只有半個,還有半個丟失在了鐵路邊的道班房旁!
——王小白《是誰這么熱愛俗世事物》
一
王小白是半個詩人兼半個經(jīng)營電器的商人。
王小白高中畢業(yè)在家,寫詩,然后隨大流做電器業(yè)務,做了兩年,到了復旦大學作家班讀書,出來后再接著寫詩,再做電器業(yè)務。后來是做著電器業(yè)務的時候同時寫詩,寫詩的時候同時做著電器業(yè)務。王小自在蘇州與杭州共待了五年,蘇州三年,杭州兩年。他從杭州歸來時,找到了我,說,我想想還是回來做點事,可是事好像已經(jīng)不再像過去那么好做了,但是還是想做點與文化有關的事。我說,蘇州杭州不好嘛,怎么想到要回到這么個小地方來啊。王小白對我說了他在這兩個地方的感受。蘇州過于潮濕,杭州過于溫情。我不知道他為什么對這兩個地方會有這種不爽的感受。但是,在我感覺中,王小白已經(jīng)是五年之后的王小白,也就是說,他再也回不到五年之前的那個王小白了。不知怎么的,我總是隱隱感到他身上有種很深的蘇杭印記。
回來之后的王小白待著不做事,其實他壓根就是一副不再想做事的樣子。王小白三十五歲,回來時還單身一人。我感覺他是一個放浪形骸的人。他說是在蘇州杭州做的是電器商務,但是看上去卻根本不是做電器商務的人,倒是像是一個積極參與文化及詩歌事務的人。他的大學中文作家班學歷對做電器業(yè)務沒一點好處,他也對我說過他在蘇杭時,只是做了一點點的業(yè)務,但是這一點點的業(yè)務已經(jīng)足夠他在那邊花天酒地的花銷了。因此他也很滿足于這一點點的業(yè)務。當然,他也確實在這兩地參與了許多的文學活動,因為他也寫詩,他那時倒是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寫詩上,雖然他的詩只是寫得一般。他在蘇杭時,與我也一直有著聯(lián)系,我也因此知道他的一些情況。
那么他回來到底要做什么事呢?這至少對我來說還是個謎。
過了幾天,有一個活動,是幾個與文化有點瓜葛的人的活動,但并不是文化主題的活動,只僅僅是出去走走而已。這次去的地方是泰順縣的廊橋。那個地方叫泗溪鎮(zhèn)。一共五男三女。對這種活動,我是沒有任何野心的,就是看看而已。我是在泰順待過許多年的人,我對那里很熟悉,因此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趣,只是領著這么一撥人去看看廊橋。三個女人分別是來自機關的呂藍、從事繪畫的夏銀白、寫詩的黃蓮蓮,她們?nèi)齻€是本地相互關系最密切的三個女性。五個男人除了我與王小白,其余的三人是做電器的王碼漢、寫小說的張開聯(lián)、寫詩的陳舊。五個男人平時都是松散型的關系,遠不如三個女性之間的相互關系。
王小白在這個活動中成了八個人的中心人物,一是他能說會道;二是他肯花錢,三是他往往能夠直達羞恥深處。而且很快地就有了一個對應的女人跟在了他的屁股后面,這個女人是呂藍。呂藍平時在機關時間待長了,有點內(nèi)向,但是一出來。就可以看出她是很高興的。本來王小白是要給呂藍談詩的,但是呂藍說,我不懂詩你不要給我談詩。這樣王小白就不再在公開場合談詩,而且還要揶揄一下詩歌。王小白說,詩是什么,詩只不過是意淫的產(chǎn)物罷了,因此寫詩的人往往都酸相十足。王小白這樣一說,黃蓮蓮就不高興了,說,你算老幾,怎么也輪不到你王小白來糟踐詩歌。黃蓮蓮越是這樣說,王小白越是高興。黃蓮蓮是本地唯一一個參加過詩刊青春詩會的人。王小白說,在蘇州時,我把自己的詩稿貼到廁所的墻壁上,就算是發(fā)表了。呂藍說,你這樣還怎么會去做電器商務呢,真是不可想象。王小白一聽呂藍說出這種無知的話來,又是一陣高興,說,做電器難道比寫詩難?只要談業(yè)務時不說瘟話,不說自己是詩人,業(yè)務做起來是根本不難的。呂藍說,看你也沒賺多少錢,人卻這么地橫。王小白說,是啊是啊,我會多賺錢嘛,我是不去多賺錢的,但是我比一般的人有錢得多,這對我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王小白的實在與放浪并行,使得呂藍很快地對王小白的感覺就上升了。
我們?nèi)サ牡谝蛔鶚蚴窍獤|橋。看旅游資料介紹,這是泰順最精致的廊橋。橋那邊是泰順第二中學,我對他們說,看到了吧,這是我的母校泗溪中學??吹搅诉@個中學,他們幾乎都表示出了揶揄的神態(tài)。于是我指著廊橋下面也就是中學旁邊的流水對他們說,我覺得這是我所知道的最好的中學了,你們看這流水,這廊橋。我這樣一說,又挑動了王小白的神經(jīng)。王小白說.你不就是要對我們說出美的事物嘛,不就是要對我們進行美的教育嘛,其實你是很可笑的,你看,環(huán)境的好差與中學毫不相關,師資最重要啊。黃蓮蓮這時站到了我的一邊,說,你還是個詩人,竟然這樣世俗功利。王小白就是喜歡有人攻擊他,黃蓮蓮這樣一說,王小白又開始了長篇講話演說。而呂藍則很入神地聽王小白說話,看呂藍的神情,我知道,呂藍已經(jīng)不可救藥了。
夜里就住在泗溪鎮(zhèn)的一個旅館里。王小白一個人一個房間,呂藍也一個人一個房間。這種安排好像早就已經(jīng)設定了也理所當然似的。開始時,大家都嘲笑政府機關,在嘲笑政府機關的同時也附帶地嘲笑了在機關里工作的呂藍。王小白最直接,把機關說成是女人性器,然后再生發(fā)開去,再按生理構造逐一命名機關里的擔有職務的官員。呂藍被說得面紅耳赤。我知道,王小白就是要這種淺薄和庸俗。王小白用這種淺薄與庸俗打擊一切來自美的嚴肅的事物,同時也打擊來自政府機關的虛偽的尊嚴。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夏銀白,冷不丁地說了句話,她說,王小白,你從蘇州杭州回來,倒好像是身體留在了蘇杭,只是生殖器回來了。夏銀白的這話,說得大家大笑不止。王小白仍然很高興,也很高興夏銀白這樣說他。我看出王小白還真是不怕俗,他看來是要庸俗到底了。而機關來的呂藍卻對王小白的感覺很好。整個場面只有黃蓮蓮不怎么高興,黃蓮蓮寫詩,寫的是純粹的抒情詩,出了好幾本詩集,全國各地的詩人都收到過她贈送的詩集。她很不喜歡王小白的這種做派與對正統(tǒng)事物的解構態(tài)度。黃蓮蓮說,我參加過很多的詩會,見過的場面也很多,什么人沒見過啊,你王小白在那種場合里的話只不過是一碟小菜而已。這時,張開聯(lián)與陳舊分別成了黃蓮蓮與王小白的支持者,張開聯(lián)支持黃蓮蓮,陳舊支持王小白。這樣一來,陣營開始有點分化的樣子。另外還有王碼漢也站在了黃蓮蓮的一邊。
夜里我醒來的時候大約一點多了,旁邊的房間還有他們的談笑聲。但是聲音中沒有王小白。我被吵得睡不著,就起來。他們說,王小白與呂藍去溪邊了。有人提議說我們也去溪邊吧。這樣大家真的半夜三更往溪邊走。大家到了溪邊時,只聽得溪水嘩嘩響,但是根本沒看到王小白與呂藍的人影。這樣,大家已經(jīng)很明白了,王小白領呂藍去了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這是一個未知的時間空白。大家分別對這進行了想象,這想象無非是往最庸俗里進行。在夜里,溪水的流水聲更加深了我們的想象。也許在這么一個地方,這種想象是必然會出現(xiàn)的。這是俗人的事。而且我也一樣地想象著王小白
與呂藍所會發(fā)生的事,我的想象也照樣跳不出庸俗的范疇。而且這對大家來說,想象空間也還有點大,一個機關女人與一個接近混混兒的王小白,分明是兩種類型的人,結合在一起會是什么樣的一種情景呢?黃蓮蓮對這想象顯得尤其的興奮,說,你們看吧,王小白是這么的無恥啊。
這一夜,大家基本都在對王小白作著各式各樣的分析,最后是黃蓮蓮的分析最無恥。我倒想,黃蓮蓮的內(nèi)心許是比王小白更加的無恥。我想,是不是黃蓮蓮其實也喜歡上了王小白?
二
廊橋回來之后,大家各自做事,好長時間再沒遇見王小白。
我有一個飯局,是接待北京來的一個朋友。我叫來了王小白一起吃飯。王小白又叫來了黃蓮蓮。這樣的飯局吃起來就比較有意思了。桌上,王小白又一個勁地講黃段子。同時還講了他在杭州時的一件事。北京朋友則講了一個“而已”的段子。這個段子,惹得大家笑噴了飯。并且分明蓋過了王小白說的所有的段子。這樣一來,接著的時間就只聽得飯桌上滿桌的“而已”亂飛。這吃飯慢慢成了一個比賽無恥的飯局。黃蓮蓮坐在桌前,不再有什么話說,只是好奇地聽著一個比一個無恥的段子。桌子上,大家越來越無羞恥。
就在這時,王小白突然地沉默了。而且很快地起身走掉。而黃蓮蓮則興致盎然。后來黃蓮蓮感嘆地說,無恥也有無恥的藝術啊。
第二天,我問王小白,昨晚吃飯你后來突然走掉,我是不解的,我一直覺得你不是那種人。你是不是突然之間有種強烈的羞恥感?王小白說,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無恥了,想不到還有比我更無恥的。我想不到王小白會對飯局上的過程這么看重,也這么計較,并因為是別人比他更加的過分,而給他這么一個打擊。這對王小白顯然是好事,至少說明他還是一個很在乎別人對他的印象與評價的人,盡管那次飯局上并沒有人對他進行過直接的評價。另一方面,是不是王小白的無恥并不是真無恥,只是裝出一副無恥的樣子?
王小白說,你知道呂藍嗎?
我說,我并不知道呂藍,你是不是與她已經(jīng)有過什么了?
王小白說,你以及你們總是這么來想象我,你們只能更讓人羞恥。
我說,你不要這么說,你這次出去你自己知道你有多么的無恥,這無恥其實已經(jīng)超越了與呂藍的上床,比上床更無恥。
王小白聽我這么說他,不說話,沉默了好長時間。
后來王小白說,你以前是不是都是這么想象的,想象我在蘇州杭州時都是這么的一種生活狀態(tài),人際狀態(tài)?
王小白說,我確實是在蘇州開始墮落的。我在蘇州時,是有過和許多女人的交往。你知道么,與其他大城市相比,蘇州也是一個小地方的感覺。我在金雞湖邊租有一套別墅,在蘇州這三年來我交往過幾個女人,這些女人并不是風月場上的女人,但是過后我的感覺總是很不好。
我說,你不要把自己的事往一個地方上扯。蘇州的拙政園、留園,確有著腐朽之美,但也不至于會讓你如此墮落。
王小白說,觀前街你知道嗎,我有很長時間在那條街上做著電器業(yè)務。
我說,你是不是又要把自己的事往這條街上扯?
王小白說,你要是自己在蘇州生活三年,你就不會再說什么了。
我說,王小白啊,蘇州這么個好地方,算是被你糟蹋了。
我這樣說了之后,我知道王小白根本不以為然。其實我的庸俗沒在王小白之下,兩個這樣的人一起討論這件事,顯得確實有些可笑。不知怎么的,我突然的想到王小白回來,是否已經(jīng)找到或正在找一個可以對比自我的坐標,而這個坐標無疑就是呂藍。對,就是呂藍。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可以解析前次飯局上王小白的突然離去就是因為有呂藍的無形中存在,哪怕呂藍根本就不在場。
王小白讓我去他家里,看他從蘇州帶回來的一些東西。這些東西有:幾本書籍,幾幅蘇繡,一大疊合同副本,電器手冊目錄,手提電腦里的無數(shù)的蘇州照片,幾個拍自蘇州的視頻,一本他自己制作的電子詩集。幾本書是《死在蘇州》《下落不明的蘇繡》《女人,園林》《蘇州,性器》《蘇州,有著我的黑暗》《蘇州考》《美食家》。這些書,除了陸文夫的《美食家》,其余的我都沒看過,也沒聽說過。他的電腦里的照片有多個女人的艷照,但僅限于姿態(tài)的放浪嫵媚,并不是陳冠西的那種艷照。幾段視頻則是他所租住的不同的房子、金雞湖畔的別墅,以及幾個女人的日常生活片斷。我想讓他說說自己在蘇州那段時間的具體生活情景,但是王小白沒說。只是讓我自己去猜想他的那一段的生活。
他的電子詩集里有一首詩《蘇州》:
你是一個俗人
有著庸俗的園林、河道。
蘇繡是工藝品中的兩面派-
被裝飾的身體,太庸懶了!
吳語的一半
擾亂了多少年的色情。
桃花塢與觀前街
蘇州的兩只眼睛
一只在回想從前,一只已經(jīng)看到了我
——一個外鄉(xiāng)浪子
出沒在你的大街小巷里
在吳語里加強著自己的庸俗與燦爛
我在王小白的這首詩里看到了他內(nèi)心的糾結。我試圖解釋它,但我最終沒有解釋。我只是說,想不到你在蘇州時期還寫下了這么一首詩。王小白說,我寫了很多,這個電子詩集中的詩基本都是寫的蘇州深度感受與浮華生活。我相信王小白說的話,在詩的寫作上,他可以說是認真的。但是我對他在蘇州三年時間里的所謂經(jīng)商卻抱有強烈的懷疑。我對王小白說,你在蘇州三年時間里的經(jīng)商成功嗎?在我感覺中你在那三年里的經(jīng)商是很不成功的。王小白知道我對他在蘇州三年時間里所做的經(jīng)商之事的不屑。
王小白說,你這三年里都在做什么?我想你在這三年里做的事并不比我做得好或更有意義些。我說,是的,我在這些年里在文聯(lián)做的事是太一般了,但是你不應該拿我與你比,把我做你的對比參照坐標。王小白說,我不與你比,我只是說出你的庸俗的狀態(tài)而已,當然,我在那些年里比你更加庸俗。王小白說出這種話,說明他的那些年的生活確實是庸俗的生活,所以他會把整個蘇州都感受成為一座庸俗的城市。桃花塢這些很詩化的地方,都成了王小白的情色儲存所。王小白還讓我看另一些他在蘇州時寫的詩。但是我回避了,我不想太直接地知道他那時的狀況。我想,就讓我慢慢走進他的在蘇州杭州的五年吧。還有呂藍與王小白的事應該開始了吧。
這樣一想,我就忍不住問王小白,呂藍現(xiàn)在與你的關系已經(jīng)很密切了吧。
王小白說,沒有,我不想與她太密切,我知道你們都在想我已經(jīng)與她上床了,但是沒有。
王小白這樣說,我隱隱有點明白過來,也許王小白是把與呂藍的交往作為一種新形式來做。
三
夏銀白來我這里時,說到了呂藍的變化。夏銀白說,事情怎么會那么奇怪呢,呂藍這些天來在機關的狀態(tài)很不好。夏銀白與呂藍是本地最要好的女伴。夏銀白竟然也對呂藍的近期變化吃驚,這說明呂藍的變化確實是超出了她的生活常規(guī)。而這變化毫無疑問是因王小白引起的。我想到了王小白說的不想與呂藍太密切的話。這也許正是夏銀白說的呂藍的變化的動因。我想到了—個很下作的惡俗的想法,王小白會不
會玩呂藍呢,就王小白的這種做派,完全有可能玩呂藍,只不過用欲擒故縱的老套套而已。
現(xiàn)在的問題是,王小白根本不再做事,只是到處走。他又重新去了一趟蘇州。他說是那里還有些電器業(yè)務得延續(xù)著做。我想那是他去蘇州的借口。我?guī)缀蹩梢钥隙ㄋ谀抢镞€有情人,他要延續(xù)的是與蘇州情人的關系。我想起他寫蘇州的詩,“在吳語里加強著自己的庸俗與燦爛”。我想這是不是就是王小白的自我寫照呢?當庸俗推動著王小白的蘇州生活,肯定有著與別處不一般的生活狀態(tài)。當然,王小自在蘇州的時候,我并不了解他的生活做事狀態(tài)。但是因我與他關系的密切,他總是會常與我說些有關蘇州的人與事,而說得較多的是他與蘇州女人的交往。他的這些事對于我有時是費解的,有時卻很準確地猜測出他的逐一進行的過程。
夏銀白說,最近我都在畫人物油畫,我正想著把呂藍的生活狀態(tài)搬上畫面。
我說,呂藍的生活太平淡了吧,這種生活怎么能入題材呢?
夏銀白說,我有發(fā)現(xiàn)的,我肯定能夠發(fā)現(xiàn)她深處的東西。
既然夏銀白這樣說,我也就相信她確是能夠把握這種題材的,只是她到底要畫呂藍的什么呢?夏銀白有著很好的氣質(zhì),但平時只是才華平平而已,她以前所畫的都是些靜物風景?,F(xiàn)在她所說的最近畫人物油畫,我想也許她也正用此來尋找自己的不同點。而對她來說,是不是呂藍正是這種能給她帶來變化的人物呢?無論如何,呂藍正漸漸地成為了這一時間里幾個人同時關注的人物。一個呂藍,一個機關女人的呂藍,顯然已經(jīng)開始在王小白與夏銀白的生活中顯現(xiàn)影響了。
這時,我想,我能不能也與呂藍交往一下呢,也許從呂藍那兒我會慢慢地了解到王小白的一些根本變化。
我對夏銀白說,你今后要是與呂藍一起喝茶什么的也叫上我吧。
夏銀白有點不解,說,我覺得我與呂藍之間的交往你不應該插入。
我知道夏銀白是有點誤解我了。我解釋說你放心,我不是要與呂藍發(fā)生什么,我只是想了解你們之間的一些交往細節(jié)。
夏銀白對我的這種解釋不置可否,也沒拒絕也沒答應,我想,這應是算默許了。‘并且我讓夏銀白不要對王小白說,夏銀白表示了原則上同意。因為夏銀白也知道王小白與呂藍的交往正在往深處走。
夏銀白走了之后,我又想了下呂藍,想不出個所以然,因?qū)λ私獾貌欢啵豢赡苡袑λ呐袛?。但是,我從此可以和夏銀白一起與她開始接觸。
夏銀白走了沒多久,我接到了張開聯(lián)的一個電話,說陳舊正在他那里,問我要不要過去一塊聊天。
這樣我去了張開聯(lián)那里。去的時候想不到夏銀白也在那里,夏銀白是從我這里走后直接去張開聯(lián)那里的。我一看陳舊有點落拓的樣子,問他,你是打算過跟王小白一樣的生活嗎?陳舊說,屁話,王小白那算什么生活,他那是自以為是的生活,甚至還沾不上生活的邊。我說,那你的生活是什么樣的生活,更浪漫,還是更現(xiàn)實?陳舊說,當然更現(xiàn)實,你想,我生活在這個地方,不現(xiàn)實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對陳舊嘴里說出現(xiàn)實這兩個字,我心里覺得很好笑。其實,用陳舊自己的話說陳舊一點也不會錯一那算什么生活,只是自以為是的生活而已。而陳舊一直以來也確實是這樣的一種甚至也算不上生活的生活狀態(tài)。因為陳舊沒有什么收入,也沒有女人與他交往,詩也寫得平庸。
四個人聊著,話題還是引到了王小白與呂藍的身上。
張開聯(lián)說,王小白與呂藍的故事我想已經(jīng)有內(nèi)容出來了,但是在這之前我根本想不到呂藍會與王小白這么一個無恥的人交往。
陳舊不同意張開聯(lián)對王小白無恥的說法,說,我倒覺得王小白挺真的,呂藍也許正看上這一點。陳舊顯然是在為詩人辯護,因為陳舊自己也寫詩,他其實是為寫詩的人辯護。這一點,夏銀白也不同意張開聯(lián)對王小白的說法。夏銀白說,無恥在嘴上的倒不一定是真無恥。我想,夏銀白的潛臺詞是其他很多的人其實比王小白更加的無恥。這樣幾個人一起的聊天無形之中拔高著王小白,當然,這樣一來也同時拔高了呂藍。
后來,幾個人更多地說著呂藍。
夏銀白說,呂藍以前也有一個男友,也帶來給我見過幾次,也是機關男,只是在另一個市的機關做事,我后來曾經(jīng)對呂藍說,你不應該找這么一個男友,沒有氣質(zhì)還平庸得很;但是你們猜呂藍怎么說?呂藍說他的性很好,那時我才知道,其實呂藍還是一個有些簡單的女人。
張開聯(lián)說,我是贊同呂藍的,一個女人還是簡單點好,對性的在乎我看就很真實。張開聯(lián)問夏銀白,你呢,對性在乎嗎?
夏銀白對張開聯(lián)的話不以為然,說,性是女人所要的也是所必需的,但是我更看重的是生活本身的多彩豐富。
對夏銀白的看法,陳舊表示了不同意。陳舊說,我想?yún)嗡{并不是你說的簡單的女人,她肯定是一個在人際中有所指向的女人,她其實就是直指王小白的女人,也許她以前指向中所等待的人正是王小白這樣的人,只不過是王小自來了,填進了她的指向中了而已。
我對他們的話并不感興趣,我只是在想,王小白與呂藍之間到底已經(jīng)交往到何種程度。而且我的思維還溢出了對王小白與呂藍的想象邊界,指向黃蓮蓮。我想,黃蓮蓮其實是一個很感性的女人,她的適當?shù)奶搨渭訌娏怂男愿?,她是最適合上床的女人。
我的思維的跑馬與心不在焉的神態(tài)使張開聯(lián)、夏銀白、陳舊他們?nèi)撕懿粷M。張開聯(lián)說,我把你叫來就是要你說說王小白呂藍的,但你卻這么不在乎。
我對張開聯(lián)表示了我的歉意。我說,我心里跑馬了,真的跑馬了,但是你們現(xiàn)在在王小白與呂藍還沒多少進展的時候這么熱烈地說這事有著過多意淫的成分,等王小白與呂藍的事有進一步進展的時候我會比你們更深程度地關注他倆的。
我話雖這么說,但是我可能是比在座的任何一個都要關注王小白與呂藍的事。因為我與王小白的關系遠遠超過了他們?nèi)齻€。與此同時,也感覺到了這個事情的荒謬,因為這么多人本應是與他倆關系無關的,卻這么地異乎尋常地在乎與關注這件事。
我離開張開聯(lián)的住處時,還在想,黃蓮蓮應該出現(xiàn)在他們兩人之間。
四
夏銀白請呂藍喝茶時真的把我也叫了去,這說明夏銀白是重視我的要求的,也說明夏銀白對我介入分析王小白呂藍的事是感興趣的。她還叫來了黃蓮蓮。來的時候夏銀白要我說說自己對茶館的感覺;因為她從未與我一起在茶館喝過茶。我說,茶館是女人的性器,排檔城則是男人的陽具。我的話一出,黃蓮蓮就高聲反對并表示不屑一顧。說,你是比王小白更庸俗的人,虧你還在文化單位做事。黃蓮蓮一開口說話就出現(xiàn)王小白這個名字,這說明王小自已經(jīng)具有影響他人的效果了。
對我剛才的話,可以看得出夏銀白的認同。夏銀白說,這倒是有點貼切,我的感覺也確是這樣的。
呂藍則坐著不怎么說話,當黃蓮蓮高聲說出王小白并把王小白作為庸俗典范時,呂藍也是很平靜。
這一次我們分析的是王小自在蘇州杭州時的生活狀態(tài)。
這話題是夏銀白挑起的。夏銀白從前段時
間王小白自己所描述的杭州生活的片斷來進行想象。
夏銀白說,王小白說2005年在杭州時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開服裝店,層次不高,但是感覺很好,他們在湖濱每年四萬租了一套房子,但只那樣生活了半年時間。
我說,就這么簡單嗎,應該有著更多的細節(jié)才是。
夏銀白說,他就大致說了這么點。
黃蓮蓮說,王小白會是那么簡單的人嗎,肯定不是,他的生活與杭州這么一個南宋遺都肯定會是對等的,這半年應是他的第一個杭州生活片斷。
夏銀白說,我也相信是這樣,但是我覺得杭州對王小白而言肯定沒有蘇州對他重要,可是我也僅是一種直覺,因為他自己不說出,我們誰也沒有更多的判斷依據(jù)。
呂藍說,你們啊,都說得過于復雜了,我看王小白并不是你們所想象的那么復雜。
呂藍一說話,大家更來了興趣,黃蓮蓮說,呂藍呂藍,你是一個好女人,但是我就是想不出,你怎么會喜歡上王小白這樣的男人?你呂藍能看得透王小白嗎?肯定還看不透他,但是他肯定已經(jīng)差不多看透了你。
呂藍說,話倒是這么說,我其實很害怕看透一個人,一個女人看透了男人你不覺得自己可怕嗎?反正我是覺得可怕的,所以我不愿看透男人。
夏銀白說,我仍在想象王小白的那段杭州時期的第一個半年生活,對他來說這肯定是那兩年杭州生活的序幕,但這個序幕卻并不精彩,你想,與一個開服裝店的女人同居,這就可想而知了。
而我更多地還停留在王小白蘇州生活時段,因為他對我說得最多的就是蘇州生活。盡管他從不對我說出那段生活的細節(jié)部分。我覺得王小白的蘇州生活是聲色犬馬的,蘇州是一個比杭州可以有更多的生活的地方,王小白與蘇州這個地方是對等的,也就是說,王小白付出的部分正是蘇州能夠給予他的部分。而杭州則就不一定了,也許王小白付出的是一,得到的只是零點一。這是杭州與蘇州的最大的不同,盡管兩個城市是中國歷來最典型的江南城市代表。當然,我知道,我的這種判斷只是對王小白而言,而另一些人,與杭州的關系則也有可能付出一得到的卻是三或四乃至更多的十或百,都有可能,但是對王小白而言,這種超值的得到只能在蘇州而不是在杭州。至于更多的理性判斷我也不可能做得出來。我的這種分析僅僅是自己的一種直覺而已。但我是相信這種直覺的。
現(xiàn)在,我又重新返回到庸俗的性器說上來,這是我的庸俗的事物分析觀。我說,蘇州是三十五歲女人的性器,成熟而略帶嫵媚,同時樂于讓色情長久地駐足其中。而杭州則不一樣,是四十五歲女人的性器,只留存了色情的尾巴,它更需要的是權力與生活,以及虛偽的榮耀。
我這樣一說,她們?nèi)硕急硎玖瞬煌?。因為她們感到的這種無中生有的分析不僅太庸俗,而且還很離譜。我看她們不喜歡這樣的分析,心里也有點后悔,我這種庸俗的深刻看來得不到三個女人中的任何一個的認可。
但是,過了許久時間,大約一個多小時,從夏銀白的神態(tài)來看,我發(fā)現(xiàn)夏銀白還是有點從我的庸俗的分析觀中得到了啟示。也許,夏銀白也覺得我的分析有某些可取之處。夏銀白說,你剛才的分析庸俗是庸俗了點,但也不是毫無道理,至少杭州是這樣的,我看夏銀白至少同意了我的一半的觀點。我再次強調(diào)說,不但杭州是這樣的,蘇州也確是這樣的,我的直覺是有道理的。
這時,黃蓮蓮也轉過彎來表示至少同意我的部分觀點。她也好像被我的觀點滲透了。只有呂藍對我的話完全不以為然。呂藍說,你以為自己有種庸俗的深刻是嗎,但你怎么庸俗得過王小白呢?
聽了呂藍的話,我知道呂藍是已經(jīng)完全認可了王小白的這種比我更加庸俗的做派的了。這是我比較高興的,因為我在此之前一直覺得呂藍是不會這么徹底認同王小白的庸俗的,以為呂藍只是喜歡王小白的行為與不拘小節(jié)。想不到,今天呂藍說出了這種話出來了。這說明呂藍確是完全進入了王小白的語言乃至生活的語境之中了。這對呂藍來說,會不會是一個質(zhì)的飛躍呢?我在對自己在對呂藍的判斷中使用“飛躍”這一詞感到了可笑。也許我是過早對呂藍下了一個簡單的定量分析。
我問呂藍,呂藍,最近你與王小白接觸得多嗎,廊橋回來之后,有過幾次?
呂藍說,你不要像研究者一樣對我與王小白進行追蹤分析了,我知道你是想有更深的了解的,但是你怎么會真正了解得到呢?
對呂藍的這種說法,我也表示了很不以為然。但是我也同時覺得呂藍的說法也是比較準確的。王小白確是這樣的。呂藍此時接到了王小白的電話。這個電話是王小白約呂藍晚上吃飯,這是一種俗套的約會方式,我想,請女人吃飯,王小白是沒有什么創(chuàng)意的,而呂藍也許正好喜歡這種沒有創(chuàng)意的約會方式。我說,吃飯、聊天、吃飯,然后上床,這也許就是千古不變的男人約會女人的最實在的方式。
夏銀白對我的這種說法表示出了最大的蔑視與鄙夷。夏銀白說你太庸俗了,你既然有這么一種男女觀,你還要對男人女人之間的交往給予過多的關注就是很可笑的。要么說你是變態(tài)的也不為過。
夏銀白這樣一說,黃蓮蓮與呂藍也同意夏銀白對我的攻擊,因為她們的理由是我把男女之間的交往往庸俗最大化上扯。
看來在女人面前是不能把復雜的事情簡單化的,而應該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我遺憾的是一整個下午,關于王小白與呂藍的事情也僅僅只露出冰山一角,而我又是一個不是很有耐心的關注者。我只得借今天的與她們以及王小白本人的繼續(xù)交往中進行更深的了解。
五
過了幾天,王小白來我這里。
王小白終于跟我說了一件事,盡管這件事他以前也曾跟我提起過,但那都是一帶而過地提到,每當我主動深究要想問清楚某一件事時,他都會很快地滑過不再提起。這件事我也幾近于忘記得干凈。但是,王小白還是再次提起了這件事。
蘇州,王小白說,蘇州是我的—個心結啊。
我知道,王小白對蘇州確是比對杭州有著更具深度的感受。
王小白說,你知道嗎,我到了蘇州的第二年,與一個也是寫詩的朋友很要好。有段時間,我倆幾乎是同吃同住,同往一個地方吃喝玩樂。
我說,這不好,這種狀態(tài)下的朋友是處不長的。
王小白說,最重要的是我與他喜歡上了同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是居家女人,喜歡文學,但不是寫作的那種,只是坐著聽我倆胡侃,她喜歡讀詩,聽音樂,看電影,泡吧。她是很性感的女人,要命的是她同時喜歡我們兩個。
我說,故事就這樣開始了吧,兩男一女,我想象不出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這都是一種庸俗的男女故事,最后以惡斗結束。
王小白說,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也奇怪的是我倆竟然一直很要好,并沒有劍拔弩張地對峙。
我說,這個故事就是這樣也照樣庸俗。
王小白說,問題是還帶出了另一個女人,這另一個女人是這個女人的朋友,她倒是寫詩的。而且她是對我倆都很愛也很惡,卻沒有與任何人上過床,但是我已經(jīng)不再會感到奇怪。不過我一直對她進行探究,卻不知所以然。而她卻是一個更多性感的女人,她的性需求肯定是很
我說,黃蓮蓮你不要單單說夏銀白庸俗,其實夏銀白這樣沒什么不好,夏銀白要畫得出來更能夠說明夏銀白是對的。
夏銀白對我這樣的說話很高興,夏銀白說,是的,我是庸俗的畫家,我不可能是凡·高也不可能是高更,而且高更在那時也許也是庸俗的。
黃蓮蓮說,你是三流的畫家吧,甘心做三流也就沒話說了。
夏銀白也很高興黃蓮蓮說這話,三流就三流,三流就三流吧。
后來話題還是回到了呂藍上面。
張開聯(lián)對呂藍的分析遇到了死結,因為張開聯(lián)對呂藍過去的單純很在乎,并且把呂藍的變化起因歸結于前次的去泰順廊橋的那次活動。因此夏銀白后來說張開聯(lián)的那句話對張開聯(lián)還是比較合適的。夏銀白說,張開聯(lián),我怎么感覺你可笑呢?我知道夏銀白說張開聯(lián)的可笑是指張開聯(lián)的所謂保衛(wèi)呂藍運動。夏銀白的分析是張開聯(lián)對呂藍根本就不了解,卻在進行所謂保衛(wèi)呂藍運動。但是張開聯(lián)不為夏銀白所左右。他確實是進行著所謂保衛(wèi)呂藍運動。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讓黃蓮蓮找呂藍來喝茶,然后對呂藍進行勸導。他并且也動員我加入保衛(wèi)呂藍運動之中。黃蓮蓮竟然也真的被他說服請呂藍到茶館喝茶。那次我也是去了茶館。同在茶館喝茶的還有夏銀白。盡管夏銀白說張開聯(lián)可笑,但張開聯(lián)自己并不覺得這件事可笑。
呂藍確實還是比較單純,她根本不知道張開聯(lián)正在進行的所謂保衛(wèi)呂藍運動。茶館里的人中只有呂藍自己被蒙在鼓里。
張開聯(lián)首先對呂藍進行了勸導性的演說。張開聯(lián)是從貶低揶揄王小白入手的。
張開聯(lián)說,我看過王小白的詩,看過他許多的詩,他的詩好嗎?其實一點都不好,要意象沒意象,要意境沒意境,語言毫無靈氣可言,我以為詩與詩人的個人品性密切相關,你們看,王小白這種品性,能寫得出好詩嗎?王小白是注定寫不出好詩的,他的內(nèi)心的品質(zhì)是什么,是一潭發(fā)黑的死水,里面充滿了雜亂的病菌。
張開聯(lián)一直這樣對王小白進行了自以為是的剖析。但是,夏銀白與黃蓮蓮都覺得張開聯(lián)的說法沒有力量,不可能由此打倒王小白,反倒而讓王小白形象更加地明朗起來,這形象就是不拘小節(jié),不做作虛偽,真實可信。
夏銀白說,你張開聯(lián)寫小說,你寫出什么驚世之作了嗎?沒有。你的內(nèi)心品性與王小白相比,高在了哪里呢?也沒有。我卻感覺王小白的品性并不差,他至少是我們這個小團體喜歡的人,他的做派是他自己的事,他沒有影響了你我,當然他是已經(jīng)影響了呂藍,但是呂藍的選擇是呂藍的自由,你為什么干涉呂藍呢?我是不贊同你的話的。
這過程中倒是呂藍一直不說話,任憑張開聯(lián)對王小白進行攻擊與揶揄。張開聯(lián)并沒有對夏銀白的話計較。張開聯(lián)接著是對呂藍的勸導。張開聯(lián)說,呂藍,我知道你的成長環(huán)境一直很單一,你對復雜的外部環(huán)境的判斷肯定也是單一的,其實說穿了就是簡單,一個過于簡單的女人在現(xiàn)在這種環(huán)境下是危險的,并且你與王小白的反差太大了,這種品質(zhì)的反差大得我不可想象。
呂藍仍然很淡地坐著喝著茶,并沒有因張開聯(lián)的勸導所動。
我在這之前一直沒說話,我是不贊同張開聯(lián)的做法的,雖然我也被他拉來喝茶,成為這個所謂保衛(wèi)呂藍運動陣營中的一員,但是我還是要干脆把這事說穿。我對張開聯(lián)說,張開聯(lián),你不是說發(fā)起保衛(wèi)呂藍運動嗎?其實一開始就說明了你的這種行為的可笑。你調(diào)查呂藍的過去成長環(huán)境,你以為呂藍是一個一成不變的女人啊,呂藍你自己說,是這樣的嗎,我想肯定不是這樣的。
這時,呂藍說話了。呂藍說,我知道張開聯(lián)的好意,但是我不同意張開聯(lián)的說法,我寧愿我是淺薄的,也不想做作與深沉,我是一個女人,我不是一張白紙,也不會是一個純潔的女孩。呂藍把這番話說得像一份宣言。我知道這話肯定對張開聯(lián)的所謂保衛(wèi)呂藍運動是一個大打擊,至少說明了張開聯(lián)的這個做法包括說法是可笑的。張開聯(lián)保衛(wèi)的呂藍不買你的賬,反而站到對方的立場上,這讓我們都松了一口氣。也因此說明了張開聯(lián)一開始就是不著調(diào)的,張開聯(lián)是不看對象,不選時機,也不善于煽情,到頭來只能以這種沮喪的方式收場。
不過大家對王小白的興趣一點也沒減少,王小白還是這個下午繼續(xù)的話題。
這時,張開聯(lián)已經(jīng)明顯地失去了話語制高點。他靠在一邊的沙發(fā)上一聲不吭地聽著別人的說話。我估計剛才呂藍的一番話對他的打擊確實是致命的。我把對王小白最近的分析說了出來。我說,王小白離開杭州已經(jīng)多長時間了?已經(jīng)五個月了。這五個月來,王小白還是經(jīng)常向我提起蘇州杭州,這說明王小白還沒真正離開這兩個地方。他最近的一些行為也說明了這個。
夏銀白似乎對我的話開始感興趣,她問我,王小白是一個對商業(yè)不精明、對詩歌不執(zhí)著的人,我想象不出他在蘇州杭州兩地的具體生活。她轉過頭去問呂藍,呂藍,你了解他的這段生活嗎?
呂藍搖了搖頭,說,他對我說起過那段時間的部分生活,但僅僅是部分生活,不過這部分生活他說得很真實,他說過自己在蘇州時,對一個女人的情感,而這情感卻被性打敗了,那女人的性欲很弱,遠不如王小自強烈,但是她卻把性看得強大無比,最后的分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黃蓮蓮說,呂藍啊,你終于說出了你與王小白之間的這一個交談。我是一直對你有著太多的想象,包括對你與王小白之間的交往的想象。
聽黃蓮蓮這么說,呂藍也沒有表示出多大的反應,只是覺得大家竟然對自己與王小白的關系的發(fā)展這樣地關注,覺得有點不太正常,呂藍就閉上嘴,不想再說什么。
七
與幾個人的茶館聚會之后,我接到王小白打電話來,他說自己這幾天在杭州辦事情。我問他辦的什么事情,他說還是老樣子,辦的是電器業(yè)務,簽一個電器業(yè)務的協(xié)議。我說,杭州對你來說不錯吧,但是我一直感覺你對蘇州比對杭州的感受要深許多。我這樣說是有根據(jù)的,因為以前王小白對我說得最多的是蘇州而當他說到杭州時,竟是閃爍其詞。我這樣的對他在兩地的直覺也僅僅是根據(jù)他對我提起兩地的頻率來推測的。我的推測也許不準確。
我希望王小白能談談電器之外的事。但是我想知道的也正是他不想講的,至少他此時不想講。但是我還是想他能夠講一點,至少能夠讓我知道他的部分杭州生活。之后,我給他打了好幾次電話,我是想從中能夠多少知道些他在杭州的行蹤。
我就這幾次的電話進行了交叉綜合分析。他在幾次電話中都無意講到了蔣村楓林苑。一次他講自己在那兒與另一個朋友吃飯,而飯吃得并不舒暢。另一次他講自己到達那里已經(jīng)很晚了。還有一次,他講在楓林苑邊上的新時代裝飾城閑逛。此后,他又在另幾個電話里提到西溪濕地。并且在其中提到了一個人的名字,這是一個女人,名叫娜麗。當我向王小白問娜麗的具體情況時,王小白避開娜麗說起了其他的事。
打了這許多個電話以后,我感覺自己像個間諜似的,竟然想從中分析出王小白的這些天來在杭州的行為。當然,我也感到了自己這種內(nèi)心陰暗有鬼的可笑的行為。但是王小白在蔣村與娜麗在我的心里已經(jīng)留下了較深的印象。
到了夜里,我再次給王小白打電話,我很直接地對王小白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正在與娜麗一起,我知道你到杭州好幾天來都與她在一起,我在想,娜麗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她肯定與你以前說過的開服裝店的女人有大區(qū)別,她也許幫助了你的電器業(yè)務,但是我能想象她是一個有魅力的女人,她的純杭州背景會讓你想起蘇州時期。
王小白說,你胡扯什么!你的想象有著很可笑的成分,我知道你對我這么窮追不舍是為了探究我內(nèi)心的隱秘所在。但是我的內(nèi)心有什么隱秘啊,我是生活庸俗的一個人,不可能是你所想象的那樣。
我知道王小白這樣說是為了能夠平靜地在杭州生活幾天。他已經(jīng)厭煩我的電話。因為這些天我總是在半夜里把電話打到他那里。后來他干脆十點以后一律關機,十點以前因為他有業(yè)務要做因此是不會關機的?;蚩吹轿业奶柎a就摁斷。但是我還是通過在杭州的其他朋友通過另一些渠道去了解王小自在杭州這段時間里的生活。我覺得自己既然已經(jīng)開了這個頭就要把這事進行下去,而且我答應過夏銀白與黃蓮蓮以及張開聯(lián),要把王小自在杭州的那兩年時間里的生活弄清個大概。但是我能夠弄得清大概嗎?
這些天夏銀白已經(jīng)著手畫呂藍的肖像。她的繪畫進行比較快,幾天時間,夏銀白就完成了這幅繪畫的三分之一。夏銀白把我叫到她的畫室,看她的這幅還未完成的繪畫。但是我看不出個所以然,我只得聽夏銀白說她自己對這繪畫的想法。夏銀白說,你不知道呂藍最近的變化吧,我以為呂藍的變化與王小白是有關的。我說,也許你們女人敏感,對別人的變化看得更細微些。夏銀白說,是的,呂藍與以前有了很大的不一樣,我能感覺到她的內(nèi)心的波動與起伏,呂藍說過她特別能接受王小白的庸俗,她也是那么喜歡王小白的羞恥。
我說,那么說,呂藍已經(jīng)是一個很復雜的女人了?
夏銀白說,也不一定是如你所說的復雜,也許你的復雜與我所理解的復雜是兩回事。
我說,這是你說得復雜了,是你把呂藍理解成了一個謎。
夏銀白說,我是從繪畫出發(fā)理解她的。
我知道夏銀白所說的從繪畫出發(fā)的角度是指呂藍的前后的變化以及對面前事物接受的矛盾程度,以及所表現(xiàn)出的內(nèi)心的動蕩與不安。我也仿佛覺得,夏銀白這幅油畫的外部還存在著一個虛無的王小白。而王小白現(xiàn)在正在杭州,卻與另一個女人在一起,而夏銀白是不知道的,呂藍更不知道。因為她倆不知道,因此我在想現(xiàn)在應不應該把王小自在杭州的具體情況透露給她們呢?無論如何,王小白的杭州兩年生活與蘇州三年生活,是王小白最重要的生活與身體空間組成部分,而且這兩地的過去的時間還在影響著王小白現(xiàn)在的生活。
王小白在杭州的生活這些天述在繼續(xù)。我止不住要與他—起回憶他在杭州兩年的生活的欲望,我簡直要代替他去虛構與回憶。比如王小白對性的迷戀及拒訴。我想象王小白在那一段時間里,由于蘇州的影響始終在他的身體里回蕩著,他不可能對杭州生活有著太多的投入。王小白曾經(jīng)對我說起一次他在杭州做黃了一筆電器業(yè)務,并且這筆業(yè)務的失敗與那個開服裝店的女人有關。王小白說,那次帶著她一起見—個電業(yè)局的局長,卻想不到電業(yè)局長并不喜歡在談業(yè)務時有女人在場,當然也許她的裝束有問題,反正這次業(yè)務因了她而泡湯。
我也能想象,既然電業(yè)局長也看不上這女人,那說明她確實只是一般的層次,姿色及性感指數(shù)都不會高。但是,王小白對她卻是那么地投入。這說明王小自在杭州時期僅是一般意義上的生活,與他在蘇州的生活確是有大區(qū)別。而王小白在杭州可能比在蘇州時更加注重性。他與開服裝店女人的同居就說明了這一點。但是我的推測并沒有得到王小白自己的認可,而且我也與張開聯(lián)說過這樣的推測,張開聯(lián)也似乎并不這樣認為。張開聯(lián)說,你想想,王小白不是一個善良之輩,他的惡也同時會表現(xiàn)在性上面。我說,怎么見得?張開聯(lián)說,我總是覺得他在杭州時的性之惡肯定在蘇州之上。張開聯(lián)這樣一說,我倒有點同意他的分析,杭州與蘇州的區(qū)別也許就在這一點上。也就是說,王小白把性的惡釋放在杭州而不是蘇州,在蘇州他的性應是甜腥的、平和的、腐朽的。而到杭州之后,則把一種極端的性展現(xiàn)出來了。我也以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王小白在杭州的兩年時間。
我仍然不停地追問他在杭州時的第一個女人即開服裝店的女人。終于在一天的凌晨兩點,王小白打電話給我,說起了這個女人。王小白說,你知道的,我在那段時間里真的感覺到自己的變態(tài),我可以整夜整夜不睡,瘋狂地與她做愛,有次兩人做得嘔吐,但是我還是很饑渴的感覺,同樣她的欲望也很強,她對我的迎合那么強烈。有次我回來得遲了,看到她蜷縮在床上,狠命地用性具插自己。唉,你知道嘛,那些日子里,我是有意對蘇州生活的反叛,我在蘇州真的是太和風細雨了。我說,這么說,你們兩個都有著性惡的強烈傾向。王小白說,可以這么說。然后就不再說什么,掛掉了電話。
果然如張開聯(lián)說的那樣,王小白的杭州生活幾乎與他的電器業(yè)務沒有什么關系,他只是在其他朋友的幫助下找到各個區(qū)的電業(yè)局或有的國有企業(yè)偶爾訂下些業(yè)務而已?!闹饕罹褪钳偪竦赝度诵陨钪?。
第二天,我去了夏銀白那里,我對夏銀白說了王小白兩年前剛到杭州時的情形。夏銀白并不吃驚,說,我想,你也肯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性惡是王小白的一個生活方面,但是我覺得他還會有著另一面,這一面,他肯定不會與你說的,我覺得他會有更深層的黑暗。
聽了夏銀白的分析,我覺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我說,你畫呂藍,畫中是否也有著王小白的黑暗成分?
夏銀白說,是的,我的畫已經(jīng)越來越復雜了,我是一時半會兒完成不了了。
我說,呂藍就那么難畫嗎?
夏銀白說,是的,越來越難畫。
我想,夏銀白也是著了魔了。
八
王小白從杭州回來,卻閉口不談這些天在杭州的事,而對蘇州的話題卻是經(jīng)常說起。
現(xiàn)在至少在我的心里,有著兩個王小白,一個是蘇州的王小白,一個是杭州的王小白。我覺得對這兩個王小白越來越清晰起來。但是,問題是我對站在我面前的這個現(xiàn)在的王小白的感覺卻又覺得是有點兒不可捉摸。也許是我過于注重那兩個王小白而忽略了這一個王小白。
王小自回來沒幾天,拉我去了一個地方。是附近的一個不怎么好玩的別人很少去的名不經(jīng)傳的風景區(qū)。我們到達時,呂藍與黃蓮蓮早已經(jīng)在那里等待了。一看到呂藍與黃蓮蓮,我似乎明白王小白的心思了。再一次地出來,拉了我與黃蓮蓮一起,是想我與黃蓮蓮也發(fā)展一下嗎,但是我與黃蓮蓮是不可能有發(fā)展的。這樣一想,我就知道我倆只是來做王小白與呂藍的陪襯了。但是,他王小白與呂藍來為什么還要拉著我與黃蓮蓮一起來?這又似乎說明他與呂藍的關系并沒有其他人想象的程度。
我想這是上次廊橋行的下集,但是這次人數(shù)更少,而可能性則應該會更多。我自然與黃蓮蓮在一起的時間多些。這樣我的感覺并不好。而且我預感王小白與呂藍的這次出來,并
不會如別人所想象的那樣會發(fā)生什么大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這樣,這就越來越說明了王小白與呂藍是與在蘇杭時期是有大區(qū)別的。
黃蓮蓮感覺到了我的心里所想,說,你是不是有些失望了,我知道你是感到了王小白與呂藍之間的事情并不是我們原來所想象的那樣是嗎?
我說,我肯定是比你早感覺到,但是我還是缺乏對王小白的真正的判斷。
黃蓮蓮說,你不要這么執(zhí)著地對王小白進行虛妄的猜測,他活的這么實在,而你卻在對他進行著不著邊際的猜測。
黃蓮蓮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我對王小白的猜測也不是今天才開始,我一直讀著他的詩,也試圖從他的詩中了解他的本身。但是我了解的那一個王小白與這一個王小白的距離還是那么的大。我知道我是因為陷在他的蘇州與杭州的生活之中。但是對王小白的深入就必須深入他的那兩地的生活,我一直以為那是他的生活的本真狀態(tài)。
我想不到的是,王小白還竟然真的與呂藍探討起來了詩歌的問題。王小白與呂藍的探討詩歌是從里爾克的那首《秋日私語》開始的。我與黃蓮蓮找到王小白的時候,他倆正在很深入地探討著這首詩,王小白邊朗誦邊解讀著這首詩。呂藍也很專心地聽著王小白的解讀。我知道,這么一首詩,只要是有較好文學素養(yǎng)的人尤其是女人肯定會著迷的。試想,“誰這時沒有房屋,就不必建筑,/誰這時孤獨,就永遠孤獨,/就醒著,讀著,寫著長信,/在林蔭道上來回/不安地游蕩,當著落葉紛飛。”這種純粹的詩句,誰能夠不被打動?王小白選擇這首詩解讀,他是太知道文學女人的內(nèi)心了。我也因此覺得王小白這樣并不地道,因為他這樣做恰恰是隱藏了自己的真實心境。只不過他這樣來迷惑呂藍而已。
當王小白一個人的時候,我覺得我要對他說出我對他的這種判斷。我對他說,我知道你自己的詩歌風格根本不是這樣,你一直反崇高,文化解構,你這么庸俗的人卻去對呂藍講這首偉大的詩歌,你對呂藍并不真實。而且你的這種做法太虛假,而且顯得可恥。
王小白聽了我的話,笑了起來,說,你是對我在乎嗎?你對我太在乎了,我自已都不對自己在乎,你卻對我這么在乎。因此你是可笑的。
王小白說,我是落俗了吧,我對呂藍不應該與對其他女人一樣,這也真的是我的真實想法。
而黃蓮蓮對此很吃驚,這樣整個地推翻了黃蓮蓮以往建立起來的對王小白的判斷。黃蓮蓮說,我相信一個人對里爾克的詩的感覺,我也非常尊重你對里爾克的詩的闡釋,我覺得這才是回到了一個詩人的立場上來了。
對于黃蓮蓮的這番說法,王小白卻并不買賬。王小白說,黃蓮蓮啊,你是過度感覺我對里爾克的詩的做法了,我可能只是對呂藍這樣,卻不會對其他人這樣做。王小白又轉過頭去問呂藍,你說呢?
想不到呂藍竟然也很認同王小白的這種說法。呂藍說,我已經(jīng)足夠感激王小白了,我確實喜歡里爾克的這首《秋日私語》。我以前沒讀過它,今天我已經(jīng)讀了而且會牢牢地記在心里。
好了,這樣一來,在呂藍心里,王小白與原先的王小白已經(jīng)有著很大的不一樣了。況且原先呂藍已經(jīng)接受了那個庸俗的王小白,現(xiàn)在她再接受了這個推薦里爾克的王小白。這樣的雙重標準肯定已經(jīng)在呂藍心里建立起來了。
我來到了黃蓮蓮的房間里,我對黃蓮蓮說,你看到了吧,這個王小白比那個庸俗的王小白更加惡心,我是一直不喜歡這種過分虛假的東西的。
黃蓮蓮說,你的堅持顯得很可笑,一個人為什么不可以有兩種品格,我以為這是很正常的,詩人中這樣的人是不少的。
就這樣,我與黃蓮蓮就兩個王小白爭論了很長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
九
王小白開始了寫詩。他的詩仍然很俗。他說自己要寫出庸俗之詩。但是我對他的這種寫法抱有真實的懷疑。一是我以為像他這樣的人,不應該真正去寫詩,就是寫了,也是寫不出真正的詩歌,哪怕是他所說的庸俗之詩。而且他所說的庸俗之詩,并不是那么好寫的詩,我的感覺中起碼是一種新的高難度的寫作。
我還同時想到了他的詩也許正如夏銀白的那幅呂藍的繪畫一樣,應該屬于同一種的形式構成。只不過一個是畫一個是詩而已。
這段時間,張開聯(lián)一直對我說王小白的壞話。張開聯(lián)說,王小自在蘇州杭州期間的生活,那么的放蕩不羈,他竟然還回來,這說明王小白是有著很虛假的低品質(zhì),他只會敗壞你的生活,你不應該與他這么密切。
我并不認同張開聯(lián)對王小白的評價,更不認同王小白會對我的生活構成敗壞的說法。我說,你是寫的三流小說,所以你對一個人的判斷會這么的無知和武斷。
張開聯(lián)聽了我的話,大發(fā)雷霆,說,媽的你還是人嗎,你這個狗生的,我好心勸你,你還這么說我!
我并不生氣,我只是對張開聯(lián)說,張開聯(lián),你其實比王小白庸俗一百倍!
張開聯(lián)再也沒話說,氣得臉色發(fā)青,很快地離開了我的住處。
我雖然罵了張開聯(lián),但是,我還是真的不知如何判斷現(xiàn)在這段時間的王小白。
夏銀白來的時候,自然帶來了呂藍的一些新動態(tài),夏銀白所掌握的呂藍的新動態(tài),是她的一個有點驕傲的與我交往的資本。我雖然覺得夏銀白這樣有點可笑,但是我也還是喜歡她能對我多說說呂藍的事,我也對夏銀白說了那次與王小白、呂藍、黃蓮蓮一起出去的過程。
夏銀白說,我終于知道呂藍的最隱秘的事了。
我說,是呂藍自己對你說的嗎?
夏銀白說,是的。
我說,只要是呂藍自己說出的,就不算是隱秘的事。
夏銀白不同意我的說法。夏銀白說,呂藍的事情的發(fā)展是與我的繪畫進程同步的,我的繪畫已經(jīng)快完成了,呂藍的事情發(fā)展也近尾聲了。
我聽夏銀白這樣說,心想,也許夏銀白的說法是可取的,這樣只是說明我是越來越不了解呂藍。
我現(xiàn)在要知道的是呂藍的事情的具體發(fā)展情況。
夏銀白說,呂藍與王小白的事情好像并不是我們所想象的那樣。
我對夏銀白所說這話很不以為然,這樣說了等于沒說。
我說,我要了解的是呂藍是否已經(jīng)與王小白有過性生活沒有。
夏銀白聽我這么直接地問到性生活的問題,首先對我表示了鄙夷。夏銀白說,你為什么這么庸俗,我覺得你比王小白還庸俗,庸俗得多!
我不在乎夏銀白對我的庸俗的評價,但是我也知道我怎么能跟王小白比庸俗呢?王小白的庸俗,是真庸俗,是貨真價實的庸俗。王小白可以在我面前很大方地談論自己與女人的性生活,以及談論其中的細節(jié)。比如王小白談蘇州金雞湖生活時,就談到了具體的性生活。比如他談到了女人的性姿勢,濕度,過程之中的話語。末了,他還要用到一個庸俗無此的比喻——好的性生活相當于一次快樂無比的挖耳朵。因此,我自認為是比不過王小白的庸俗的,也就是說,我的庸俗與王小白的庸俗還是有很大的距離的。
夏銀白說,呂藍說到了這段時間的經(jīng)期的紊亂,身上皮膚的變化。
我說,你的繪畫有了相當好的題材了,這些對你是很有用的吧。
夏銀白說,我不會這么功利,這樣的話我的繪畫也會是庸俗無比的。
我說,那你還畫呂藍,不就要運用眼前的她作為你的繪畫題材嗎?
夏銀白不同意我對她的說法。夏銀白說,我只是想到呂藍跟這么庸俗的王小白上床,真是不可思議。
我說,夏銀白啊,這只說明你的繪畫還沒真正進入到呂藍的內(nèi)部,我是不懂你的繪畫,但是我覺得你還是應該進入?yún)嗡{的內(nèi)部才會畫得出這個時代的情色真諦,就如畢加索。
夏銀白說,你說得玄了,為什么只能是情色,我的繪畫只是靠我自己的直覺:
我狠狠心說,你的才華平平的,你的直覺就不可靠。
夏銀白聽了我這樣說,愣了一下,放低了聲音,說,你的真的這么認為嗎?
我說,是的,我是說實話。
夏銀白更加的黯然下去,不再說什么。
我知道我的這句實話對夏銀白的打擊太大了,說了之后,我有點后悔,但是后悔也沒用了。
夏銀白打電話叫來了呂藍。
呂藍來時,看了夏銀白的這幅繪畫。呂藍有些認同夏銀白的畫自己的這幅繪畫。呂藍說,你畫得是越來越深入了。
這時,我也看了夏銀白的這幅繪畫,我是覺得這幅繪畫真的有著情色的暗示,我也這么對夏銀白說了自己的感受。
呂藍聽了我的話,并沒有認同也沒有反駁。她只是坐在那里,讓夏銀白不斷地往畫布上修改著畫面上的細節(jié)與色彩。
看著呂藍,我雖然覺得好笑,但是我笑不出來,當她們成為藝術并為著藝術時,它就讓我笑不出來。
但是夏銀白已經(jīng)看出了我的揶揄神情。夏銀白說,你不要這樣。
我現(xiàn)在不管夏銀白了,我只盯著呂藍,我問呂藍,王小白在蘇州杭州的生活你知道嗎?你是肯定不知道的,但是你不知道王小白的過去卻與王小白共枕同眠,你是盲目地躍進了情感陷阱。
呂藍根本不同意我的話。呂藍說,別以為你與王小白的關系密切就來阻止我與王小白的關系發(fā)展,既然我自己都不在乎王小白的蘇州杭州生活,你卻這么在乎我與王小白的關系,這只說明了你的可笑。
呂藍的淺薄在我意料之中,女人也許多數(shù)是這樣的。但是呂藍在夏銀白的繪畫中并不是我感覺的淺薄的形象。我甚至在這幅繪畫中,看到了王小白投射在女人身上的影子,而我也把這種觀畫的感覺對夏銀白說了。
夏銀白聽了我的觀畫感覺,非常興奮,說,你說對了,我就是要畫出這種效果,這是我畫這幅畫所要達到的品質(zhì)。
呂藍聽了我的話,也表示出了她心里的驚訝。這驚訝是我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來的。
就這幅畫,我還說了一句話,我說,但是我怎么總是感覺到王小白的庸俗品質(zhì)也已經(jīng)同時投射在這幅繪畫里了?
夏銀白這次不同意我的觀察判斷了。夏銀白說,你還是不懂畫的人,你是只看到其一沒看到其二。
我說,那其二是什么?
夏銀白說,是呂藍,呂藍是這幅畫的真實指向。
我說,反正我是透過呂藍來看到王小白的庸俗品質(zhì)。
夏銀白說,你不要這樣咬住王小白和庸俗不放。
我說,我與他是好朋友,但我對王小白還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也許這其二就是呂藍了。
呂藍已經(jīng)不耐煩我再次說到她自己,呂藍說,你又拿我說事!
夏銀白說,呂藍,你別理睬他,他追尋的永遠只是王小白的影子。
也許夏銀白說的是對的。
十
王小白把剛寫出的一大組詩拿給我看。
王小白說,我已經(jīng)重新受到了里爾克的影響。
我瞄了一眼,就坦白地對王小白說,你的這種詩,我不看。你如果真的寫出了你自己所說、的庸俗之詩,我倒喜歡看。但是現(xiàn)在你這種詩我是不看的。
王小白說,為什么不愿看我現(xiàn)在的詩?
我說,我感覺你這組詩不是你的真實的內(nèi)心狀況。
王小白無奈地說,你既然不愿看,那就算了。
王小白說了后就回去了。
我不愿看是因為我感覺他的這種詩僅是他的內(nèi)心的一個極小的方面,還帶有極大的虛假成份,遠遠不是他的內(nèi)心的真實狀況。我越來越不看重他現(xiàn)在的詩歌寫作。我感覺現(xiàn)在只有呂藍才是他的內(nèi)心的真實狀況投射,其實呂藍就是他的一首正在寫著的內(nèi)心與肉體的雙重詩歌。黃蓮蓮來我這里,我也這樣說起對王小白的感受與判斷。黃蓮蓮對我的說法表示了懷疑。黃蓮蓮說,王小白是一個本來就寫詩的人,他既然寫下了這一組新的詩,就說明他寫的是真實的內(nèi)心狀況,而不是你所說的那樣。但是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我堅持認為王小白寫下的這些詩僅僅是他的內(nèi)心的一個極小的方面,遠遠不是他的內(nèi)心的真實狀況的觀點。
反過來。我更希望能讀到他在蘇州杭州時期的全部詩作,我覺得那些詩至少是他所說的庸俗之詩的寫作前奏。而他現(xiàn)在卻完全截斷了這種本真的寫作,來寫仿里爾克的詩。
說實話,我現(xiàn)在更加注意的是王小白過去的生活。尤其對他的杭州生活還仍然是知之甚少,就越是想深入了解他的那段時間的生活細節(jié)。
王小白這段時間還做了一單電器業(yè)務。按他的說法是介入商務、介入社會,不能憑空地生活在沙灘上。
王小白談的這筆業(yè)務并不大,五十萬,利潤只二萬五千多點。這筆業(yè)務只是他的杭州商務的延續(xù),買主也是杭州那邊。這至少說明了他原先回來不做事的說法是立不住腳的。也說明了王小白回來之后仍然一直在暗中有著一種努力,這努力就是還是要做些電器商務。而這商務的利潤卻是這么小,也就是僅保證了王小白的一點吃飯錢,盡管王小白在以前賺了不少錢也還夠他這幾年的開銷的。但是這小筆電器商務卻給王小白帶來了不錯的好感覺。
王小白賺了這點錢后叫上我與張開聯(lián)、陳舊等人一起喝了次酒。我們都在酒桌上說著他與呂藍的事。
我對王小白說,夏銀白還畫了幅呂藍的油畫你知道吧?
王小白說,呂藍已經(jīng)對我說起過這事,夏銀白畫呂藍會畫得好,因為她對呂藍比我還了解。
我說,我在那幅畫上看到了你庸俗的影子。
王小白聽了話卻是很高興,說,你是真的看到我的庸俗的影子了嗎?
我說,是的,我是真的這么感覺到的。
王小白說,這說明夏銀白是真的了解呂藍啊。
這時,張開聯(lián)對王小白說,我也看到過這幅畫,但是我不認為畫上有你的影子,我以為不要以為一幅畫能夠真實地反映出一個人的多重狀態(tài),而且夏銀白才華平平,她不可能畫出這么有品質(zhì)的繪畫。
王小白說,張開聯(lián),你說得有些絕對了,夏銀白的繪畫才華也許平時一直壓抑著,但是這次她也許是真的有所發(fā)現(xiàn)了,而這發(fā)現(xiàn)我相信是因了呂藍作為夏銀白新的人物題材。
這時,我突然問王小白,王小白,呂藍一直拒絕庸俗但是卻能夠這么接受你的庸俗。
王小白說,是的,我與你們是有別的。
對王小白這句話,張開聯(lián)表示了厭惡,張開聯(lián)說,王小白你以為自己是與我們有別的人啊,你的做事與為人,也就那么回事。
王小白根本不在乎張開聯(lián)的揶揄。王小白因為有了呂藍,他的底氣也比我們足了許多。就如他訂了那五十萬的電器業(yè)務一樣,量不大,卻有著一種好感覺。
喝酒喝到快到尾聲的時候,張開聯(lián)突然用手指著王小白,說,你與呂藍的性交不會有內(nèi)疚
感嗎,你與她的反差這么大,兩種截然不同的男人與女人在一起時沒有這種感覺嗎?
王小白這時卻突然地跳了起來,破口大罵張開聯(lián),你狗生的張開聯(lián),你憑什么一直揪著我的性生活不放!我與呂藍的性交關你的破事!你他媽像條狗一樣到處在嗅我的行蹤!
王小白這樣地突然一反常態(tài)地跳起來,讓大家都傻了眼。
我也想不到王小白會在這時跳起來大罵張開聯(lián)。
最后這酒喝得大家不歡而散。
而且張開聯(lián)被罵后猛灌紅酒,喝醉后再把所有的酒瓶盤子等一概嘩啦啦地掃到了桌子底下。
王小白也喝醉了,搖晃著離開酒店。
只有我與陳舊還有點清醒。陳舊說,王小白太在乎呂藍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在乎。
我說,王小白這么俗的一個人竟然不允許張開聯(lián)說床上的事,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我突然想起王小白近來的詩歌風格與過去的大變,從俗轉雅,也許真的有他的深層原因。
十一
過了好些天,我突然接到王小白的電話。電話是王小自從杭州打來的。
王小白說,我已經(jīng)回到了杭州,不想再回小城了。
對王小白的突然回杭州,我雖然感到有點突然,但我在之前就隱隱有點感覺到他在老家小城是待不長的。雖然王小白有了呂藍,有了與以往有些不一樣的情感。但是他還是會離開這里的。果然王小白還是回到杭州去了。
我說,你也離開呂藍了吧,你與呂藍才幾天?半年不到啊,你就離開她了。
王小白說,是的,我想了好長時間,我還是決定離開她。
我說,你像一個惡棍,你與呂藍交往到了這種程度,現(xiàn)在又突然地離開她。
王小白說,你怎么想象都可以,我確實是一個壞人,并不是你們所想的好人。
我說,呂藍是什么態(tài)度,你的這種行為她能夠受得了嗎?
王小白說,我不管呂藍了,我怎么管得了她是什么態(tài)度呢,我一直是在乎她,但我一直是懼怕她的。
我說,那你還與呂藍交往而且還交往到現(xiàn)在這種程度。
王小白又耍無賴了,無恥地說,我不是一個庸俗之人嘛,我喜歡女人,喜歡呂藍,我當時也控制不了自己。
我說你是比庸俗還不如,特別是對呂藍這么一個女人,你說放棄就放棄了,你肯定對她造成了深深的傷害。
王小白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我雖然回到了杭州蘇州的生活狀態(tài)中了,但是我還是好像生活在呂藍的情景之中。
我說,那么說,你重新回杭是為了逃避呂藍了?
王小白說,我不想逃避,也不可能逃避得了,我就是在杭州,也照樣逃避不了。
對王小白的話,我希望他是真的有這樣的想法。
過后的好些日子里,我再也沒與王小白聯(lián)系過,我沒打電話給他,他也沒打電話給我。但是我還是時不時地會想到王小白。而且,慢慢地,我又再次陷入了對王小白的推測之中。我常常會想,王小白現(xiàn)在正在杭州做什么?他該不會又在與別的女人上床了吧。每當這樣想著的時候,又會想起呂藍來。
而呂藍也好像與王小白再也沒有了聯(lián)系。
夏銀白的繪畫已經(jīng)完成,完成那天,夏銀白再次把呂藍與我叫到她那里去看畫。
我對夏銀白說,你的畫完成了而王小白也已經(jīng)回杭州了。
夏銀白說,這事我已經(jīng)聽呂藍說了。
我問呂藍,王小白回杭州你怎么想。
呂藍說,我不想說。呂藍說完就沉默了。
聽呂藍這么說,看呂藍又突然地沉默了,我也就不再問這事了。我知道,呂藍既然不想說這事,這肯定說明這事對呂藍是有打擊的,而呂藍也肯定為王小白離開她經(jīng)受了不小的內(nèi)心痛苦。我只是想,當時王小白對呂藍談里爾克的詩,虛假的成分里也包含了難得的一份真,只不過這份真在強大的虛假面前顯得微不足道而已。但是這份真對王小白而言已經(jīng)顯得很可貴了。那么,到了王小白離開呂藍時,這份真是不是已經(jīng)超過了原先的那份強大的虛假了呢?
當然,我還是不能肯定王小白的這份因解讀里爾克的詩而逐漸增加的真。
當我再看夏銀白的這幅畫時,我仍然能看到王小白的影子。這有點讓我不知所措。我覺得對王小白竟然比呂藍還要在乎,我是在乎他的這種忽東忽西的生活,我作為他的一個好友,我關注他已經(jīng)成為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當呂藍走了之后,我對夏銀白說,我對王小白的生活一直探究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我不會放棄對他的探究的。
夏銀白說,你太可笑了,他一離開這里之后,你還探究他干什么?你不覺得自己無聊透頂嗎。
我說,無論如何,盡管我與他的關系這么鐵,但是我還是覺得我不了解他,他對于我而言,至今還是一個謎。
.夏銀白說,唉,也許確實是這樣,我也覺得我還是不很了解呂藍,當時我以為自己是最了解呂藍的,但是到頭來,我還是覺得不了解呂藍。我雖然畫出了呂藍的肖像,我卻連看自己的這幅畫也有了一種新的迷惘了。
這之間,我與張開聯(lián)遇到了一次。張開聯(lián)對我說起呂藍的狀況。張開聯(lián)說,呂藍自王小白離開后,一直情緒不穩(wěn)定,她是被王小自給傷害了。
我不同意張開聯(lián)對呂藍的分析,我說,你把呂藍簡單化了,呂藍當時能夠接受王小白也許現(xiàn)在就能夠放棄王小白。
張開聯(lián)說,我一直關注著呂藍的變化,我比你知道得多,呂藍是最容易被傷害的女人,而王小白又是最容易傷害女人的人。
我沒再說什么,我想,也許張開聯(lián)說得有道理,但是張開聯(lián)肯定還是把王小白與呂藍都給簡單化了。
張開聯(lián)還試圖與我一起分析王小白現(xiàn)在的杭州生活,但是我不想與張開聯(lián)一起分析王小白。我也因此拒絕了張開聯(lián)的進一步的分析。張開聯(lián)的分析有一點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那就是王小白是一個直達羞恥的人。我至少對這一點保持了認同。
第二天,我給王小白去了電話,王小白說自己還是徹底地回到了他的庸俗的杭州生活之中。他已經(jīng)不再像過去在杭州的那兩年那樣生活,而是已經(jīng)回到了當時蘇州時期的生活狀態(tài)。他說要用自己的庸俗徹底打通西湖與杭州的艷俗。他說自己正在尋找新的女人,這女人是湖州的,前幾天他還去了一次湖州。王小自在電話里說,這個湖州女人是他自己喜歡的女人,但是自己是不會與她上床的。我問,既然喜歡,為何又不愿與她上床。王小白說,我找到了一種新方式了,我并不認為上床是男女交往的好方式。盡管王小白說的肯定是真話,但是,我對王小白的這話仍然抱著將信將疑的態(tài)度。我想,王小白也許是找到了另一種直達羞恥的方式了。這也是張開聯(lián)堅持的判斷,也許張開聯(lián)與我對王小白的判斷在最后終于重合在一起了。盡管張開聯(lián)的保衛(wèi)呂藍運動早已經(jīng)不再奏效。
從杭州來的一個朋友,他既是王小白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他特地找到了我對我說王小白的事。他說,王小白這段時間在杭州,你知道他的具體事情嗎?
我說,我僅從他的電話中知道他的少量生活,冰山一角吧。
這個朋友說,王小白好像比過去安靜了許多,但是我是不會相信他是會返璞歸真的人,他的杭州生活中很快就有了一個湖州女人,他說是喜歡湖州這個地名,溫和而又詩意。
我說,王小白是這樣的人嘛,我也是不相信他對詩意會有過多的關注,他永遠都是一個假象,永遠都讓我們費于猜測。他的假象有時也會讓人覺得庸俗非常,有時又甚至連庸俗也會是假象。
這個朋友也表示同意對王小白的這種說法與判斷。
王小白為他的這次湖州之行寫下了他回杭州后的第一首詩《是誰這么熱愛俗世事物———致早班火車》,他把這首詩用電子郵件發(fā)給了我:
從樓上下來,我把煙屁股扔在了拐彎處的路上。
我是熱愛俗世的人嗎?這很難判斷。
尺度才從左邊拉出就已經(jīng)還給了右邊。
溫熱的肯定。迎來了晚睡人心中的愧疚。
還剩下一趟火車沒來得及去乘坐。
女列車員在發(fā)車前已經(jīng)準備好被調(diào)笑的應對。
這多么讓人心動!
唉,太俗了!我一早起來就喜歡上了這一趟火車。
從杭州到湖州,這么短的路途
我還要一路熱愛沿途的事物,
縣城只有半個
絲綢只有半匹。但是絲綢啊為什么只能夠是半匹!
鐵路橋旁邊的女孩,這半個女子,快快長大吧。
等我乘晚班火車回來,想看到她在道班房慵懶地做著飯!
火車與我比庸俗,半道上加水,賣快餐。
看夠?qū)γ娴呐?,我還要再去看你。
你要做好迎接我的準備。
但是,我對你有愧疚——
來的我只有半個,還有半個丟失在了鐵路邊的道班房旁!
是啊,對王小白而言,他確實是如他自己詩中所寫的:“來的我只有半個,還有半個丟失在了鐵路邊的道班房旁!”我讀了他的這首詩后,我想,他的與蘇州一樣的杭州生活開始了,他已經(jīng)把庸俗作為自己的生活的信條,他也將很快在庸俗的假象中衰弱,然后消失。當我再一次接到王小白的電話時,他向我問起了呂藍的近況,我沒跟他說呂藍的事,也沒說夏銀白的那幅畫。我沒聽幾句就放下了電話。我不再接他的電話。
此后,王小白又來了幾次電話,他也再沒有問起過呂藍及其他的人,一切都回到了過去的那種庸俗混亂的狀態(tài)之中,重回到了他的羞恥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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