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靜

“我沉默不代表我不痛，我不痛眼淚就不會流，總是安靜承受，安靜忍受……”

愛唱歌的琪琪是個開朗的女生，愛憎分明、嫉惡如仇。膽子大嗓門大又愛打抱不平，必要時敢到辦公室告“御狀”，因此，班里的男生不喜歡她，還愛欺負她。她總是用唱歌來面對冷嘲熱諷，心也一點一點冷漠。別的學生家長熱心地給我講她的故事：在她不記事的時候，媽媽就離家出走一去不歸，爸爸又老又丑，家里一貧如洗。連電話都裝不起，年年吃救濟……唉，又是一個小可憐兒。

家庭生活不如意也罷，學校生活呢?數(shù)學不好挨訓是家常便飯；自習課不是唱歌就是喋喋不休；課間和同學打鬧，在走廊都能聽見她破口大罵；宿舍熄燈不就寢，給同學講鬼故事，零食袋滿屋扔，扣分更是小菜一碟，我常常懷疑她能不能有花季。

一天晚自習我值班，我找她深談：“琪琪，春天來了，我看見商場賣的裙子你要穿上肯定美。”“真的嗎?”她兩眼發(fā)光。有些興奮，馬上又說：“你別忽悠我了，找我就這事?”我微微一笑：“我在想有沒有一種衣服，你一穿上就會變成淑女?！彼聊?，我說：“大嗓門是淑女嗎?罵人是淑女嗎?”她臉紅了，“淑女不是天生的，只要你說話聲音輕點、文明點，上樓下樓慢點，對門寢室老師神經(jīng)衰弱時你沉默點，你就越來越像淑女?！彼f：“我怕改不過來。”“那就說你想成為淑女嘍?我送你幾句話——不犯錯誤那是天使的夢想，所以盡可能少犯錯誤；最好的好人都是犯過錯的過來人，一個人往往因為有一點小小的缺點，反而變得更好。你看呢?”她羞赧地低下頭，輕輕地回班了。

女生和小學的女生共住一棟寢室樓，樓道相通。有一天宿舍老師反映她穿一個小孩的衣服，政教處介入調(diào)查了。她猜我可能知道了，找到我激動地說：“我沒上小學那邊偷衣服，我是在樓道里撿的。”我說：“你認為別人也這么想嗎?”她不語，我又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相信你沒偷，政教處也無此結(jié)論，我想你知道該怎么做。如果真的喜歡可以告訴我，雖然我穿得不時髦，但我不是老土?！焙髞硪路餁w原主，此事也不了了之了。

也許是我的信任給了她尊嚴，接連幾天的課前背誦我發(fā)現(xiàn)都有她的身影，她不僅背得流利而且聲音甜美，更讓人驚喜地是她背的內(nèi)容遠遠超出課本范圍，什么席慕容的《一棵開花的樹》，聞一多的《咱們的中國》，顧城的，海子的，余光中的等，每當想起她背誦《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樣子，我怎么也不相信她對什么都無所謂。于是一抓住契機我就“悠”她幾句，我說：“琪琪，你的聲音非常甜美，你可以競選學生會的宣傳部長，選不上也可以當個播音員?！庇袝r間就多說幾句：“你恨媽媽嗎?你是不是欺負爸爸，不給足零花錢就不來上課?別亂花錢，老爸挺辛苦的。”沒想到這些調(diào)侃的話她記在了心里，主題班會上她淚流滿面地說：“我知道咱班男生不喜歡我，我一直認為班級里沒有愛，但我今天要特別感謝李老師，她總是說‘琪琪．你記憶力超群；‘琪琪，你背東西神速，背點政史地生不跟張飛吃豆芽一樣；‘琪琪，這次數(shù)學考得不錯，這么難的題你的分數(shù)穩(wěn)中有升啊?當時我說‘老師別笑話我了，其實我知道難不難我都那幾分，老師是在鼓勵我別放棄……”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我是真的被她感動了。

班里的新新和她是同鄉(xiāng)，和男生打，和女生罵，很是粗野(她的家長素有“土匪”之稱，不講理遠近聞名)，琪琪都不敢惹她。有一次，我問她新新是不是和哪個男生是筆友，想讓她透露點秘密。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不敢說，再喜歡我也不敢“爆料”，更不幫我傳話。我很理解她的苦衷。不幫就不幫吧，既然尊重她的情感就不要勉強她。

一轉(zhuǎn)眼不教她快一年了，她把我當成她的知音，在校園里一碰面就對我“速射”，說的無非是班里大事小情。我說：“誰教你都要一樣學，完成學業(yè)才是最重要的。班主任都挺不容易的，尊重她就是對我最好的想念。”前兩天，她的鞋開線了，非讓我領她買雙新的。我嫌借錢還錢麻煩，就把自己剛買的紅色運動鞋拎來了，我想她會明白我的心意。

我們也曾青春年少，也曾懵懂無知，也曾經(jīng)有過許多傷心無奈，長大后我們終于能夠帶領一群小鳥飛來飛去，那就讓我們蹲下身子，對小鳥多一些理解，真正地走進學生心里，讓他們在成長的路上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