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琳
通常認為,玄奘翻譯經(jīng)文是受到朝廷的大力支持,《西游記》中還有唐太宗送別和歡迎玄奘的描寫。玄奘真的得到了皇帝的支持嗎?當時玄奘上表要求西行,沒有得到允許,后來玄奘私自西行,還受到通緝(慧立、彥悰,1983),由此可以得知玄奘西行是不受朝廷支持的,但是回來后是受到太宗歡迎的,那么他譯經(jīng)是否得到支持呢?史學(xué)界和佛學(xué)界對這個問題的研究著述比較多,然而多集中在從政治角度看玄奘與太宗、高宗兩位皇帝的關(guān)系,以及雙方如何相互利用。本文對玄奘譯經(jīng)的外部環(huán)境進行簡要分析。
一、太宗、高宗的宗教政策
玄奘回國是在貞觀十九年。唐初的政策是以儒治國,太宗認為梁武滅國,由乎釋老,“朕今所好者,唯堯舜之道,周、孔之教。以為如鳥有翼,如魚依水,失之必死,不可暫無耳”。(湯用彤,1982:15)同時,太宗為了提高自己的士族門第,穩(wěn)定唐初政權(quán),又攀附李老,“老子是朕祖宗,名位稱號宜在佛先”,下詔“道士女冠可在僧尼之前”。(全唐文,1983:73)可見太宗對于佛教并不提倡,道士出身的太史令傅奕多次上表攻擊佛教,認為佛教“于百姓無補,于國家有害”,太宗頗然之(湯用彤,1982)。當然,太宗也曾在戰(zhàn)場建寺,為高祖、穆太后追福造寺,但無論是抑佛還是造寺,都與佛教無關(guān),僅出于政治目的。高宗繼承了太宗的政策,永徽六年,有敕“道士、僧等犯罪情難知者,可同俗法推勘”。(全唐文,1983:164)玄奘在病中請求高宗廢除詔令,并重新考慮佛道名位,高宗只是下令暫停僧道依俗法處置,但對佛道名位推說是太宗定的,不宜更改。
二、太宗、高宗對玄奘的態(tài)度
太宗和高宗都與玄奘交往密切,但或出于政治目的,或出于個人欣賞,就是不在佛法,不在譯經(jīng)。佛教傳入我國,到了唐朝已有了廣泛的群眾基礎(chǔ)。玄奘歸國時,受到百姓及官僚的熱烈歡迎,“昔如來創(chuàng)降迦毗,彌勒初升睹史,龍神供養(yǎng),大眾圍繞,雖不及彼時,亦遺法之盛也”。(慧立、彥悰,1983)太宗對法師的歸來也是歡喜無量,玄奘對當年“冒越憲章,私往天竺”表示認錯,并說他也曾“宣皇風之德澤,發(fā)殊俗之欽思”后,太宗也就不追究了。大唐平定東突厥后,朝廷一直缺乏西域的地理資料,太宗與玄奘相見,主要是詢問西域的風俗物產(chǎn),要求玄奘撰寫地理方面的書,即后來的《大唐西域記》(冉云華,1990),并勸說玄奘棄緇為官,助秉俗物。太宗對玄奘個人的人品、風度、學(xué)問也是贊賞有嘉,曾對侍臣說:“昔苻堅稱釋道安為神器,舉朝尊之。朕今觀法師詞論典雅,風節(jié)貞竣,非唯不愧古人,亦出之更遠。”(慧立、彥悰,1983)但當玄奘談到設(shè)立譯場時,太宗卻不太情愿,“法師唐梵俱瞻,詞理通敏,將徒揚仄陋,終虧圣典”,(道宣,轉(zhuǎn)引自光中,1989:135)玄奘固請才得允許。太宗晚年也曾向玄奘詢問佛法,對佛教的看法也有改變,還嗟嘆與玄奘相逢恨晚,可終究沒有下文。高宗是太子時就與玄奘交往甚密,但對譯經(jīng)毫無興趣,在玄奘去世不久就下令“玉華寺奘師既亡,其翻經(jīng)之事且停。已翻成者,準舊例官為鈔寫;自余未翻者,總付慈恩寺守掌,勿令損失。其奘師弟子及同翻經(jīng)先非玉華寺僧者,宜放還本寺”。(慧立、彥悰,1983)
三、玄奘如何處理與太宗、高宗的關(guān)系
玄奘歸國后,一心只在譯經(jīng),但俗務(wù)纏身,不得專心,最終積勞成疾,郁郁而終。剛回國時,玄奘就曾面請?zhí)谌肷倭炙伦g經(jīng),未得允許,被安置在西京的弘福寺,之后,經(jīng)常被召入宮。玄奘左右周旋,疲于應(yīng)付。后來在高宗允許下,玄奘得以在京郊僻靜的玉華宮譯《大般若經(jīng)》,他對僧眾說:“玄奘今年六十有五,必當卒命于此伽藍,經(jīng)部甚大,每懼不終,人人努力加勤,勿辭勞苦?!?慧立、彥悰,1983)譯完時感慨道:“向在京師,諸緣牽擾,豈有了時?!?慧立、彥悰,1983)譯經(jīng)之勞,應(yīng)付之苦,導(dǎo)致玄奘在譯完《大般若經(jīng)》后不久就去世了。為了所譯經(jīng)文的流通,他也曾主動為譯經(jīng)創(chuàng)造良好環(huán)境。玄奘曾說:“法藏沖奧,通演實難,然則內(nèi)闡住持由乎釋種,外護建立屬在帝王?!?慧立、彥悰,1983)他把佛教比喻為“泛海之舟”、“依松之葛”,要想“馳千里”、“竦萬尋”,必須依靠帝王的支持。譯經(jīng)之初,玄奘請求太宗為所譯經(jīng)文作序,太宗借口“學(xué)淺心拙”,沒有答應(yīng)。后來西行目的之一的《瑜珈師地論》譯完再啟,太宗聽玄奘講說這部經(jīng)后,寫了《大唐三藏圣教序》,敕貫經(jīng)首,并下令抄寫新翻經(jīng)論九本,在九州輾轉(zhuǎn)流通。后來時為太子的高宗又寫了《述圣記》,這一事件,一方面為譯經(jīng)的流通創(chuàng)造了條件,另一方面也為佛法的傳布立下了汗馬功勞。彥悰記載:“二篇序文出之后,王公、百辟、法、俗、黎庶手舞足蹈,歡詠德音。”(慧立、彥悰,1983)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玄奘譯經(jīng)雖未遭到朝廷的禁絕,但也不受朝廷關(guān)心和支持,所處外部環(huán)境并不有利,他嘔心瀝血、竭盡全力為譯經(jīng)和經(jīng)文的流通創(chuàng)造了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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