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慶福
其實第一次接到云的電話時,她就猶豫了。她隨口應答,“是呀,二十年了,該聚聚的!”輝會來嗎?如果見了面,將會是怎樣的尷尬?她也很想見到輝,可是一想到輝,她敏捷的思緒就被堵上了閥門。好在離聚會還有一段時間,也許還能想出不去的更好理由。
第二次接到云的電話時,她全家正準備吃飯。老公端來了她愛吃的清燉草魚。云說,多數(shù)同學都通知到了,聚會選在平陽路新開的一家賓館,一個做了大款的同學做東。她慌亂地應著,心里卻進行著激烈的斗爭。她實在沒有想好是否要去。多數(shù)同學都通知到了,輝能不來嗎?
老公看著愣神的她,問道,“誰的電話,怎么了?”
她如實回答,“同學聚會,不想去的!”
老公搖了搖頭,“小鶴兒,這樣不好,怕見到舊戀人么?”
老公總喜歡叫她小鶴兒,他的話讓她有些惱怒。誰有舊戀人,輝是她的戀人嗎?與輝做同學時,他們還在上中學。她曾把自己的一只紙鶴送給了輝,那是她父親疊的。她的父親會疊各種樣式的紙鶴。家中也掛滿了千姿百態(tài)的紙鶴。在她與母親的想象中,他們的生活里除了有翩翩起舞的鶴,還有明凈的湖和綠草地。母親曾問她,“喜歡父親的世界嗎?”她肯定地點了點頭。輝也很喜歡她送的紙鶴,說要珍藏。
她決定參加這次聚會了,她與輝珍藏的應該是份友情,有什么可怕的呢?
第三次接到云的電話時,她已到了平陽路,她的眼珠正被一個賓館所吸引。賓館的名字叫“紙鶴”,大門上、小院內(nèi)、玻璃窗內(nèi),掛滿了千姿百態(tài)的紙鶴。賓館的主人真有趣,竟然喜歡紙鶴。她與老公初遇時,是在一個春日無風的日子里。老公坐在山坡上,正疊一只俯首沉思的紙鶴。她喜歡上了老公,一個會用紙鶴裝扮生活的人,他的日子里永遠是風和日麗。這不正是她渴求的生活嗎?
她還在沉思中,聽到有人叫她“小鶴兒”。云和輝并肩走了過來。
她曾不斷地接到輝的來信。輝說,他希望將來做一個富翁,他選擇了經(jīng)濟管理專業(yè)。輝還說愛她愛得發(fā)狂,特別喜歡她送的紙鶴。輝也喜歡紙鶴,可是他們之間畢竟有區(qū)別。她真怕自己的決定傷害了輝。當她準備給輝回信時,又接到他的一封信。從輝的信中,她似乎看到了輝心里的傷痕。她回信告訴他,她所在的師范大學里有一個不大的湖,湖邊有一個綠油油的草地,她就像一只剛找到棲息地的白鶴,好喜歡這里。她還告訴輝,是父親喜歡疊紙鶴,她不會的……
輝站在云的背后,聳聳肩,然后莫名地笑了,“怎么——不喜歡?”
她的臉頓時紅了。她想不透輝話里有什么意思,他的笑是否含有諷刺或挖苦?記得在她給輝回信后,輝就再無消息。她一直為此遺憾。這種關(guān)系最難處理,往往不成愛便成恨。輝似乎還在乎那段記憶,也許她的方法始終沒能讓輝釋懷。他還喜愛紙鶴嗎?他來到這掛滿紙鶴的地方,是什么感受?已步科中年的輝,還會心存那份癡想嗎?
宴會開始了。她與云坐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主持人請出了賓館的副總,告訴大家,她是我們這次聚會的贊助方。云靠近我的耳朵,“她是輝的老婆,還擅長手工,疊出的紙鶴真叫人稱絕,賓館里的紙鶴全是她的作品”。
她抬起頭,看了看坐在前面的輝。輝微笑著。給她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