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和寶馬

你是天上的人

用才氣把自己牢牢栓在人間

一如用青絲勒住好馬

把他放在塵世

オ

這就是你自己的野馬，白天牽在身后

去天邊吃彩虹

夜間踏過一片大海

就回到了人民的中間

オ

而那些姣好的女子正在紅塵中食著糟糠

在天邊垂著長頸

你要騎著她們?nèi)ゴ蛘?/p>

騎著她們?nèi)ヒ髟?/p>

但你是天上的人

你要去更遠(yuǎn)的地方

聽云中的聲音

你要騎著最美的女人去死

東 渡

渡過去還是那座島

你可以做夢過去

也可以生病過去オ

因此吃一副藥你就能回來

但你執(zhí)意要去

那你就去死

夏天渡過去就會是日本

穿著和服你就只能去扶桑

這兩個地方

你可以用剖腹而一舉到達(dá)

オ

秋天詩人們走著回頭路

沿途投遞著信件

秋天的情感輕如鴻毛

讓人飄起來

斜著身子表達(dá),而且

隨便一種口氣就可歪曲一個男人

オ

從水上漂走只是你個人的事

一種說法就足以把你再次拖下水

中藥和西藥都無法要你回來

深 杯

在藍(lán)色的湖中失眠，看得很遠(yuǎn)

千里之外的女子使你的心思透明

你如同在眼睛中養(yǎng)魚

看見紅色的衣服被風(fēng)吹翻在草叢中

一群女人掛著往事的藍(lán)眼皮從島上下來洗藕

風(fēng)和聲音把她們遍撒在水邊

オ

你只能回到亂夢的雪中

看見白色藕節(jié)被紅絲綢胡亂分割

你就心跳，遠(yuǎn)方的柵欄就再也關(guān)不住羊

它們從牧民的信口開河中走出來，吹著號角進(jìn)入森林

又在水面露出很淺的蹄印

オ

將破碎的女子收拾好，湖水就寧靜下來

你從一塊天空中掏出島嶼和蝴蝶回到家中

一如用深深的杯子洗臉和沐浴

上面是淺淺的浮云，下面是深深的酒

夢邊的死

我這就去死

騎著馬從大東門出去

在早晨穿過一些美麗的詞匯

站在水邊，流連在事物的表面

オ

云從辭海上空升起

用雨淋濕岸邊的天才

出了大東門

你的才氣就穿過紙張，面對如水的天空

想起寫作毫無意義

馬蹄過早地踏響了那些浪漫的韻腳

你就無法回到事物的懷中

自戀和自恨都無濟(jì)于事

オ

而人只能為夢想死一次

我命薄如紙卻又要縱橫天下

沿著這條河

在辭不達(dá)意時用手搭過去

或順著某條線索退回去躺在第一個字上

死個清白

渡 船

用蝴蝶做帆在草地上來回劃行

槳擱在最顯眼的部位，你脫下乳罩幫著來劃

オオ

騎在桅桿上看激烈的風(fēng)景，這樣很危險

你還是下來，幫我掌住下面的舵

再用左手接住我遞給你的小東西

這時要是想想道德和法律

一顆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甜味

無端端地柔軟，透露出愉快的消息

オ

我說，如此美麗的天氣，死去或活著都隨你的便

而你緊閉了眼說你不要聽，咬住船頭

穿過亞麻、黃柳和高梁

要在天黑之前趕回姐妹們中間

破碎的女子

桃花在雨中掩蓋了李家的后院

女人們已紛紛死于顏色，被流水沖走

紛紅駭綠中我又聽到了天邊的聲音

一支短笛

想在遠(yuǎn)處將她們從無吹奏到有

オ

想在紅色和香味中提煉出她們的嘴唇和聲音

在一首短歌的最淡處喚出她們的身姿

使她們妖嬈、活得不現(xiàn)實

在極為可疑的時間里

她們咬著發(fā)絲射箭和做愛

隨后成立詩社，在吟唱之前又大醉而散

各自隨著臉上的紅暈趴在花瓣上慢慢消逝

オ

這樣的女子命比紙薄，不得不重復(fù)地死

她們曾經(jīng)用聲音攙扶著一些簡單的姓名，讓你呼喚

或用顏色攀過高墻進(jìn)入其它事物

就這樣把自己徹底粉碎，滲進(jìn)紅塵

在笛子眾多的音孔里哀傷和啜泣，不愿出來オ

下個世紀(jì)，丑女子將全部死掉

桃花將空前地猖狂

彌漫在香氣和音樂之上成為一個國家

遠(yuǎn) 海

我還是要把船拴在你的名字上，前面的海水太藍(lán)

騎在大魚上失眠，使我愈加氣短和無力

猶如在三月，你把貧病的身子掛在樹枝上招展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海，聽到了月經(jīng)初次來潮的聲音オ

我就只有從島上下來，把槍扛在肩上

看著你去死

オ

無節(jié)制的錯誤，同樣發(fā)生在北方的海岸線

我用極壞的身體穿過十三、十四、十五這些日期

沿途胡亂放槍，胡亂在火車門邊上吊

疲倦已使我經(jīng)受不了浪漫，透過玻璃

我就死在窗戶的外邊オ

我沉迷于幻覺和潮汐

傾聽母親用一根筋懷你的聲音

看見那粗壯的樹伸進(jìn)黑夜用枝條懷上蘋果

妖 花

你妖里妖氣的聲音

要我過早地垂死在舵上

オ

大陸的氣候反復(fù)無常

漫山遍野的丑女孩

從群眾的長相中一涌而出

一個抒情詩人怕風(fēng)，討厭現(xiàn)實

在生與死的本質(zhì)上和病終生周旋

現(xiàn)在我把船拴在你的姓氏上

靠在島邊喝酒

酒中的任何事物：

一棵嘆息的玉米

或一座更小的島

會讓我終生在細(xì)節(jié)上亂夢

在唯一的形式上發(fā)瘋

喝空這杯酒

我就要趴在舵上一死了之

血 路

在身懷絕技的大路上

消逝的酒旗重又飄揚(yáng)

磨損的店家從一些用舊的詞語中釀出了新酒

喝完后再往前走，知識和戰(zhàn)爭便風(fēng)行不衰

這樣的行程始終是在空中和形而上

當(dāng)民主發(fā)展到山區(qū)，人們各自為王

械斗便輕松自如地向劃拳方向發(fā)展

美人和英雄就在這樣的亂世相見

一夜功夫通過涓涓細(xì)語從戰(zhàn)場撤退到知識界的小圈子

我生逢這樣的年代，卻分不清敵我

把好與歹混淆之后

便背著酒囊與飯袋揚(yáng)長而去

夏日的紅棗

你一會兒是母親

一會兒是女兒

聲東擊西地采摘水果オ

打下的酸棗

便由我倆分擔(dān)

你是一個小女子

把家人徹底蒙住

鼓聲之外你就弄錯了地方

你從溪頭或樹枝幾個方向去死都行

我要留在竹竿的下端

這些鮮紅的水果，經(jīng)過觀看

便不再是村東女子的嫁妝

而是一個想死的人做出來的味道オ

你還小

棗子就不敢成熟

這是夏天

夏天不好

醉 酒

當(dāng)你懂的時候就紅

不懂的時候就藍(lán)オ

當(dāng)你干的時候就是女人

不干的時候就是學(xué)生オ

你騸的時候是太監(jiān)

不騸的時候就是馬

一匹寶馬オ

或者是一個美女

都是用來騎的

它們使你強(qiáng)大得近乎瘋狂

什么都懂

什么都無須懂

只要你愿意

你愿意的時候就民主

不愿意的時候就自由

餓的詩

オ

我讀著雨中的句子在冬季的垂釣中尋死覓活

旋即又被糧食擊碎在人間

我從群眾中露出很少一部分也感到餓

感到歉收和青黃不接

只有回到書中藏頭露尾，成一種風(fēng)格

オ

而其它的莽漢們正想著乳房在各省的客廳里漫游

他們已徹底放棄了寫詩，埋頭于手淫

被窩一黑，美女就出現(xiàn)在大家干得到的地方

掛在面子上把錯誤無節(jié)制地放到下一代人身上

蔑視高雅，在語言之外嘻哈打笑

在婦女中老當(dāng)益壯，像一群開大會的農(nóng)民

オ

我已經(jīng)老了一次又老了一次

從群眾中來，如今就到群眾中去

一口氣喝干左邊的事物

又在右邊召開萬人大會，遍地埋鍋造飯

在一次繁忙中造成極大的貪污和浪費(fèi)

讓大雨落在社會上再次形成清一色的服式

我們身穿綠軍裝，腰插匕首和錘子

即使?fàn)€得難以收拾

也可以在人民中間幸福地喝酒

好 色

好色之徒在冬天無事可干

握著極壞的預(yù)兆伸進(jìn)夏夜手淫和寫詩

一日三次的小酒已被喝掉一半，變得更小

變得秀氣和珍貴

治國齊家的人物在一年之內(nèi)就喪盡了猛烈和悲壯

オ

捉鬼是你，放鬼也是你

大雪以一群文盲的姿態(tài)落在書中和橋頭

走遍天下你都沒別的顏色做人

厚著臉皮讀文章，把一篇長文看成勞動

而費(fèi)盡學(xué)生和圓規(guī)所拱起的橋

只是為了讓美女從上面賣藝歸來

把絲繩和臉皮放入鏡中

放下厚實的里脊和肚腹上的扣肉

蒙在鼓中自學(xué)英語

你就在她身后用緊攥的手把自己放松

伸出頭來，視自我為陌路之人

模樣使不讀書不看報的青年頓覺舒服和熟悉

オ

而親切的酒杯仍反罩住水里的妖怪和岸上的飲食業(yè)

幻覺中的女子在河邊越發(fā)秀氣和珍貴

捏在手里調(diào)皮、擺動

其它手中的小蟲就一字兒放飛

詩人檔案：

李亞偉（1963—），男，1982年開始現(xiàn)代詩創(chuàng)作。1984年與萬夏、胡冬、馬松、二毛、梁樂、蔡利華等人創(chuàng)立“莽漢”詩歌流派，同年寫作《我是中國》、《硬漢們》、《中文系》、《畢業(yè)分配》、《蘇東坡和他的朋友們》等作品。1985年創(chuàng)作組詩《醉酒的詩》，與雷鳴雛、萬夏、廖亦武、楊順禮、何小竹等人創(chuàng)辦民刊《中國當(dāng)代試驗詩歌》。

1986年創(chuàng)作長詩《島-陸地-天》、組詩《好色的詩》。1987年創(chuàng)作組詩《空虛的詩》，因《峽谷酒店》獲第四屆《作家》獎。1987和1988年創(chuàng)作長詩《航海志》、《野馬與塵埃》。1992年創(chuàng)作長詩《紅色歲月》。2001年創(chuàng)作組詩《寂寞的詩》。2003年創(chuàng)作組詩《東北短歌》。2004年創(chuàng)作組詩《河西抒情》。2006年因出版詩集《豪豬的詩篇》獲華語傳媒盛典2005年度詩人獎?，F(xiàn)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