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旦
《金石夢故宮情——我心中的爺爺馬衡》是我的鄰居馬思猛的回憶之作,我是此書的第一個閱讀者,同時也是它成書的見證者。馬衡何許人也——他是中國近代考古學(xué)的先驅(qū)(郭沫若語)、北大國學(xué)門煊赫一時“五馬”之一、曾任故宮博物院19年院長和西泠印社第二任社長,并被故宮現(xiàn)任院長鄭欣淼稱為在“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方面均有所立的先賢人物。
這一串頭銜說下來,不免氣短。先賢德行高尚渺遠,我輩只能耳聞而無法親見,體會不夠切近。那么就讓我從住我屋上三尺的忘年交思猛先生談起吧。
當(dāng)年,我與思猛先生的交往緣于毫不起眼的魚事。一日我要離京,不忍生靈涂炭,便托一小缸和數(shù)尾小魚敲開先生家門。先生家中擺設(shè)簡潔平常,四壁雪白,老伴出身農(nóng)家質(zhì)樸熱情,而先生每日上樓下樓低調(diào)而和善,我猜想他們一定不會拒絕我的請求。果然。先生一口應(yīng)承,數(shù)日后我回京發(fā)現(xiàn),魚兒們不但完好如初,似乎還有了比先前更自在的遨游興致。于是我開始經(jīng)常拜訪,并向馬先生請教養(yǎng)魚技巧。先生閑來也到我家暢談,憶古論今縱橫睥睨卻也怡然。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思猛先生談到一些大是大非和利益得失時,給我留下令人吃驚的淡定和豁達,以及對名利寵辱的不擾于心,總覺得此人非常人也,但沒人知道底細,先生自己也絕口不提。
謎底的揭開,是2004年春節(jié)后的一天。那日思猛先生激動地跑到樓下敲門,并告訴我,正在熱播的《國寶》電視劇中劉文治飾演的故宮院長的原型,正是他的爺爺馬衡。言語動情處掩飾不住的顫抖,讓我體會到先生對爺爺深埋心底的感情。我這才知道,原來這位行事甚為低調(diào)平易近人的馬先生出自名門,其爺叔父祖,包括母系各支,四代之內(nèi)皆是有成就有故事之人。
此后,得益于我的毫不相關(guān)的身份,思猛先生漸漸打開記憶的閘門。家世、國事、興亡事,那歷史中無數(shù)塵封的故事鮮活起來,勾連起來,攜帶著百年中國史卷的沉郁和滂沱的氣勢,攜帶著至今百變未離三昧的滾滾紅塵向我走來。我覺得先生的家世不必比作現(xiàn)代版的《紅樓夢》,至少也不亞于另一部《家春秋》,就說先生您寫吧,不寫爛在肚里可惜了。先生只一笑,說:《紅樓夢》和《家春秋》我是不愛看的,更不要說寫。我想這就好比《圍城》,外面的人想進去,里面的人想出來。馬先生是從大宅門里走出來的,大家族的故事正是他一輩子都要逃出去的羅網(wǎng),他不愿意返回,自有其歷史和人情的道理。往事前塵怕回首,哪怕只是記憶之旅。
2005年夏天,故宮舉辦紀(jì)念建院80周年暨馬衡逝世50周年系列活動,并在景仁宮舉辦了馬衡捐獻展。思猛先生應(yīng)邀參加并寫了發(fā)言稿請當(dāng)時在廣播學(xué)院上學(xué)的侄女代讀。我所知的是,所有這一切源自先輩的榮耀并沒有擾亂先生一貫的生活步調(diào)和清凈無為之心。思猛先生見我喜愛書法碑帖,一天,抱來一大卷影印版的馬衡捐獻冊,上面雖只刊出了馬衡捐獻藏品的極少部分,卻看得我目瞪口呆流連忘返。要知道,那從碑帖、青銅到甲骨的件件藏品都是價值連城的文物,它們經(jīng)過馬衡先生的研究和注釋尤顯珍貴。對比思猛先生的家境,我不無調(diào)侃地對先生說:若是當(dāng)年少捐個一件兩件,您的處境就是另一副樣子了吧?
先生淡然答道:“捐獻全部私藏是爺爺?shù)倪z愿,去世后由父親馬彥祥主持完成,我至今非常贊成。因為對這些國家級文物的保存和研究,相信也只有像故宮這樣的國家級博物館才可以完成。而只有使這些珍貴的文物得到從善處理,爺爺才能含笑九泉。”話語樸素而感人至深。
那時,據(jù)說有位浙江的學(xué)者在寫馬衡傳,書稿交給紫禁城出版社。出版社轉(zhuǎn)請馬先生提意見,這大約是個導(dǎo)火索。同時,兩位五十年交情的友人萬伯翱和喬宗淮也力勸先生撰寫不亞于《家春秋》的家事。因為家人的回憶和學(xué)者的整理完全不同,前者留存血脈,后者注重史實,前者務(wù)求親切,后者要求見地。那時的先生尚猶豫,不愿打擾先人的寧靜,更不愿打亂自己的晚年生活;再者先生還有眼疾,一目幾近失明,僅一目可視視力又弱,那時來我家聊天每每都要攜帶眼藥。
事情在2005、2006年之交有了轉(zhuǎn)機。2005年5月,在鄭欣淼院長的倡議和推動下,故宮整理出版了《馬衡捐獻卷》,11月又出版《馬衡日記》影印本,轉(zhuǎn)年春天又出排印本的《馬衡日記、詩抄》。日記中不絕如縷的祖孫親情像是一種召喚,遂令先生拿起筆。我也得益于這頭上三尺的近便,每日捧讀那些狷介中正的蠅頭小楷,想象著百年前先賢的生活。2003年10月,北大校長許智宏曾在北大圖書館舉辦的“五馬”紀(jì)念展上的發(fā)言為那個時代的學(xué)人全貌提供了有力注腳。他說:“倘若你有意去翻閱中國知識分子家族的幾千年變遷歷史,就不難注意到,十九世紀(jì)七十到八十年代,曾經(jīng)降生了一批這樣的人物:他們是古代最末一批封建士大夫,也是中國第一批近代知識者,他們身上似乎跨越了兩個時代,兩重歷史和兩種文化,他們分割著歷史的時間,同時又在空間上將其連結(jié)起來,承受著新舊轉(zhuǎn)換的時代橋梁。無疑,這是一代具有特殊意義的知識者。我想馬氏兄弟馬裕藻、馬衡、馬鑑、馬準(zhǔn)和馬廉,就是這一代知識分子的杰出代表?!?/p>
一
馬家何以能出5位北大教授,而且個個有所成就?一系列的疑問和探索的欲望讓我決定以馬衡先生為原點,從他身上去溯源這份輝煌了一個世紀(jì)并且至今在馬家后代身上得到繼承的沉著大氣。我頭腦中的問題依次展開:
1、馬衡收藏如此宏富,背后的資金支持從何而來?
2、馬衡沒有傲人的教育資歷,如此淵博的知識和見識又是從何而來?他又是如何踏上北大講臺和故宮任職的?
3、是怎樣堅如磐石的意志促使他在做“海上寓公”、“葉氏董事”的十五年食俸無憂的奢華日子里毫不沉淪,并在36歲的盛年只身北上,來成就他一生的學(xué)術(shù)夢想?
4、馬衡與吳昌碩是忘年交又同是西泠印社的早期會員,馬衡出道時吳昌碩已經(jīng)享有盛名,而馬衡也是目前唯一可見到敢于對吳氏風(fēng)格不以為然的學(xué)者。是狂妄還是學(xué)術(shù)的耿直?
5、易案風(fēng)波之后,馬衡在風(fēng)口浪尖赴任故宮院長,上任伊始即大刀闊斧裁員減人,致使連素來對他敬佩有加的部下也不能理解。原因何在。氣魄何來?
6、周作人稱馬衡“既衡且平”,從1934年故宮文物南遷到隨護文物避禍西南,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大后方的馬衡是什么狀態(tài)?他的性格中是否只有“既衡且平”的一面?愛孫馬思猛的名字從何而來?深意何在?
7、作為學(xué)者的馬衡至死恪守君子不黨,不二色的格言?!熬硬稽h”是否意味著對政治時事的漠不關(guān)心?馬衡的詩和詩中憂國憂民的情懷透露了怎樣敏銳的全局觀和史家敏感?
8、關(guān)鍵的抉擇:去臺灣還是留在大陸,北平圍城時日記中折射的心路歷程。
9、二十年前的“易案”舊賬如何曲直面目,借助政治,在新生的政權(quán)下轟轟烈烈續(xù)
演?以三反運動為背景的故宮大規(guī)模審查和隔離背后,矛頭所指到底是誰?
10、在離開故宮的日子里,病魔纏身,馬衡是如何站在歷史的高度,端定“勿以個人榮辱為影響”的態(tài)度,反而開始靜心整理他收集了一輩子的漢石經(jīng),并工作到生命最后一刻的?
2006年6月,思猛先生以飛快的速度完成一稿,經(jīng)由友人方繼孝引薦,與北京圖書館出版社簽約。此后直至2009年4月一版印成的3年間,思猛先生數(shù)易其稿,更有多種前所未見的資料機緣巧合地齊聚先生面前,冥冥中促進并激勵著先生來完成并完整這本書,使《金石夢故宮情》在許多歷史片段的解讀中呈現(xiàn)自己獨特的面貌。
先說2005年5月,方繼孝的《舊墨記》首冊出版,使諸多秘史文獻得見天日。其中就記有他在潘家園偶得的一冊馬衡著《關(guān)于鑒別書畫的問題》,封三還附馬衡1950年親筆附識,開宗明義此文為易案而作。這份材料的出現(xiàn)有如天意,尤為珍貴。由此,這篇1936年寫就、當(dāng)年以紀(jì)念張菊生(元濟)七十壽辰為名刊出的論文,在14年后的1950年澄清了它最初的寫作初衷——“此文(實際)為易案而作”。孫郁在序《舊墨記》中評價道:此文系為前故宮博物院院長易培基翻案之文,寫得百轉(zhuǎn)千回,有浩然之氣。那么,此文的刊出為何要隱曲其衷?答案就在馬衡的附識之中:
……余于廿二年秋,被命繼任院事。時“盜寶案”轟動全國,黑白混淆,一若故宮中人,無一非穿窬之流者。余平生愛惜羽毛,豈肯投入漩渦,但屢辭不獲,乃提出條件,只理院事,不問易案。……
看來馬衡并沒有真的不問易案,只是迫于時勢,“以學(xué)術(shù)論文的形式為易氏洗冤,實在難得”(方繼孝語)。
既然已屬十幾年陳年舊案,馬衡為何要在改朝換代后的1950年對其追加注解?這背后又有著什么樣的玄機?我在思猛先生的《金石夢故宮情》中看到了答案。
《關(guān)于鑒別書畫的問題》及《著者附識》,實為爺爺于1950年2月4日委托文化部文物局副局長王冶秋先生,轉(zhuǎn)交中央人民政府委員(原華北人民政府主席)董必武的答吳瀛告馬衡的自辯書。
另外思猛先生還援引《馬衡日記》二則,是這樣說的:
1949年,10月24日(星一)晴。霜降節(jié)。聞吳瀛以“易案”經(jīng)十余年沉冤莫白,特上書華北人民政府請予昭雪。董老擱置未復(fù),頃又上書于毛主席,發(fā)交董老調(diào)查。晨詣冶秋始知吳瀛之請昭雪“易案”,完全對余攻擊。謂張繼、崔振華之控訴易培基,為余所策動,殊可駭異。因請冶秋轉(zhuǎn)達董老,請拔冗延見,以便面談,并希望以原書見示,俾可逐條答復(fù)。……
1949年,10月27日(星四)。晴。……昨冶秋電話以吳瀛上書,董老不愿于此時出以示人,因其足以刺激人之情緒,允俟將來見示。……
再來看另一版本的回憶:2005年,故宮出版了吳瀛的《故宮塵夢錄》。此書原名《故宮二十五年魅影錄》。書中,吳先生用二十萬言陳述了種種對故宮人事的猜忌和不滿,并公開將故宮人分為“政府官員系”和“北大系”,坦言若他真做故宮秘書長,“那些北大先生們又要同盟罷工亦未可知”。在這里,我要向吳瀛這份“君子的坦蕩”鞠躬致意,沒有他這種“小人物”記述的“小歷史”,我們對歷史全貌的把握怕要有所缺失。
要知道當(dāng)年“易案”并列的三名被告:易培基、李宗侗、吳瀛,是以這樣的關(guān)聯(lián)呈現(xiàn)在故宮的“塵夢”里,故宮博物院院長易培基所提攜重用的秘書長是自己的女婿,還是民國元老李石曾的侄子。名列秘書長之下但待遇相同的“簡任秘書”吳瀛,和易培基是昔日兩湖書院的同窗好友,另外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背景,他是北洋政府審計院院長莊蘊寬的親外甥。從今天的角度看,這就難怪北大派的先生們對這些顯宦親屬和易院長私友不服了。(轉(zhuǎn)引自書魚小知《關(guān)于故宮的話題》)
如果說截止到書寫《故宮二十五年魅影錄》時,吳瀛還只是表達了對北大系和易培基繼任者馬衡的不滿,那么在1950年,吳瀛為什么就能將他的不滿和怨憤升級為一紙訴狀,言辭鑿鑿地把馬衡告到董必武和毛澤東那里去呢?想要繼續(xù)探究的朋友只能去追問九泉下的吳瀛先生了。
且看1981年11月,吳祖光在《懷念父親》一文中,針對此事的敘述:
父親的受冤受害,完全是由于為了他的一個“同患難而觀點各異,親而不信的總角之交”引起的。從天理人情而言,他的自幼相交的同窗好友易寅村先生——故宮博物院院長——乃是一個薄情負義的朋友。但是父親卻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真是打成一鍋粥!我只能說有些魅影,比如爭權(quán)奪利、沽名釣譽這些亙古不死的鬼魂精魄,隨時像魔咒一樣準(zhǔn)備去吸附適合的軀體。人要想做到三不朽,單單“立德”一項就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二
隨著《國寶》電視劇的熱播以及后續(xù)諸多關(guān)于故宮熱門話題記錄節(jié)目的面世,許多名人的后代們紛紛走出來,為埋沒了幾十年的先輩爭一份后世的榮耀,這本無可厚非。然而困惑的是我們這些普通的觀眾,我本人就分別看過徐森玉版、李濟版以及吳瀛版的國寶南遷記錄,其中述說到人物時除這些主人公外,不見別人,仿佛那一萬九千箱的國家重器只是由他們個人一力維護下來,才免遭日本荼毒。更有甚者,因為吳先生只參加了國寶南遷而因故缺席更為重要的國寶西遷,所以吳版對西遷干脆只字不提,他的后人在敘述中更是將這動用了故宮所有工作人員、學(xué)者以及警察、軍隊,運輸和沿途百姓無私幫助的浩大的世紀(jì)遷移說成是吳某一人的力挽狂瀾。嗚呼!如果認真讀一下馬衡于抗戰(zhàn)勝利后的1947年9月3日,在北平廣播電臺發(fā)表的題為《抗戰(zhàn)期間故宮文物之保管》的廣播演講,就能清晰體會到道德高下。
何謂學(xué)者?何謂狷介?何謂不朽?郭沫若《凡將齋金石叢稿》序言中說:前日本帝國主義發(fā)動大規(guī)模侵華戰(zhàn)爭時期,馬先生擔(dān)任故宮博物院院長之職,故宮所藏文物,即蒙多方維護,運往西南地區(qū)保存。即以秦刻石鼓十具而論,其裝運之艱巨是可以想見的。但馬先生從不曾以此自矜功伐。他關(guān)心的不是那紛亂的人事,而是四川無處不在的碩鼠、白蟻,如何防鼠、防盜、防火、防蟻,以及在敵機轟炸之前擁有必要的靈感,使好不容易運到后方的文物免遭滅頂之災(zāi)。
1951年,親臨國慶兩周年慶典的馬衡在日記中難掩喜悅之情,他詳細記錄了觀禮的全過程,并感慨萬分道:“我國有如此強大之武力,國防不足憂矣。”一個世紀(jì)老人憂國憂民之情躍然紙上。繼“三反運動禍起蕭墻”一章之后,思猛先生將爺爺生前的最后一章命名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認為它清晰地反映了馬衡一貫的“勿以個人榮辱所影響”的大度,以及在受到不公待遇時依舊不減的可嘆的大家風(fēng)范。
1952年6月,賦閑在家聽候三反運動結(jié)論的馬衡被通知去文整會上班,從此離開了他畢生珍視如目的故宮,“爺爺開始重新走進凡將齋,整理校點跋著《漢石經(jīng)集存》,續(xù)寫他那因接辦故宮而中斷的金石之夢”。此后,“小雅寶胡同四十八號冷清了許多,日記所記內(nèi)容明顯減少”。其實,如果從學(xué)術(shù)的角度看,1952年6月以后馬衡日記的內(nèi)容不是減少,而是更豐富,你很難想象一個七十多歲癌病纏身的老人能在他最后的三年里干了那么多的事情,那么緊湊、務(wù)實、莊嚴的一份工作記錄。這中間唯一缺少的,是類似于吳瀛《故宮二十五年魅影錄》中那樣的滿腹牢騷文字。
爺爺堅持記日記到自己生命的終點,在他生命最后的時刻,爺爺?shù)玫搅私M織的關(guān)照,他在忍受疾病的痛苦中,仍然關(guān)注著人民共和國的成長;仍然搜尋著漢石經(jīng)新的發(fā)現(xiàn),每當(dāng)有新的收獲,竟如孩童一般的興奮自語“殊可樂也!”
讓思猛先生欣慰的是,爺爺這段最后的日子,是自己陪伴一起走完的。1955年3月25日,“我目視爺爺上車遠去,這次他真的要遠去了”。
我覺得《金石夢故宮情》一書難能可貴的,是它平實的語言,和不矯情、不哀怨、不偏不倚的歷史態(tài)度,這和熱極一時的很多書籍形成了鮮明對比。記得《金石夢故宮情》成書期間,曾經(jīng)有多方人士輾轉(zhuǎn)找來,試圖啟發(fā)思猛先生將祖父在三反運動中含冤一節(jié)多加渲染以饗讀者,但都被思猛先生婉拒。思猛先生抱定的是跟先輩一樣的先國家后個人的態(tài)度。他說:爺爺當(dāng)年都沒有一句怨言,他看到更多的是祖國的變化,民族的復(fù)興,那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現(xiàn)在,思猛先生家的白墻上終于掛上了故宮的青年一輩集體前往香山福田公墓拜祭馬衡時所寫的祭文。我樓上三尺的地方住著祖孫兩代芳鄰,我是如此幸運,感謝上天冥冥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