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益
清風(fēng)徐來
這是一個平靜的小姑娘,絲毫沒有因被采訪而顯得忸怩或慷慨激昂。這已不算是一個小姑娘了。之所以說小,是和我自己相比,我們之間確實差了十來歲。她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隨意地放著姿勢,開始了與我的交流。
廬山何處
我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也沒有讀過她的作品,我所有知道的只是她是某某教授的女兒,杭師附中的學(xué)生,得過浙江省某某作文大賽的一等獎。然而我并沒有看過她的作品:一來是因為時間倉促,要趕在寒假前采訪;一來是因為她是高三學(xué)生,住校,而她父親找不到她的文章。采訪結(jié)束之后的幾天,問知是生病,得承諾在我回家之前發(fā)來,我不禁松了口氣:假期長,煩心事少,鄉(xiāng)村的氣息又明顯清新于城市,山水天地都清淡而宜人,正可以寫作。雖說人是不能舒適過度的,太長的準備可以消磨掉寫作的銳氣和靈性,然而亦有利,心情也會沉淀得清澈。
江月悠悠
其實那一天的談話進行得平靜而自然,像一艘輪船行駛于滿空的月華中,清淡,明朗,看得見樹的影子,人的影子,和天的影子。我們從一個碼頭啟碇,寒晴就是一個導(dǎo)游,引領(lǐng)我穿行于她的文學(xué)之河。
一路上,她不斷地駐足,指著江山名勝處,細心地給我講解:這是一片方石,很大,天然地像個綿羊,父親告訴我羊大為美,美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也是所有文學(xué)作儡最后也最真的妙諦,那個時候我當(dāng)然不懂,只是對著這個惟妙惟肖的小羊發(fā)呆,我要瞅出它美的地方;那是一棵垂柳,它婀娜的姿態(tài)深深地吸引著我,我不自禁地隨著它的飄拂而起舞,而沉思,人世間的美都是這個樣子嗎?也許不是,我還看見山的高大,但是第一次讓我覺得美的還是這棵柳;這是一座橋梁,我現(xiàn)在還好想登上去,我記得父親說孔子說過“逝者如斯夫”,那是孔子對著湯湯流水發(fā)出的人生浩嘆,我問父親這水還是當(dāng)年的水嗎,父親說這條河千萬年來都是如此流淌,澆灌著兩岸數(shù)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那一刻,我感到了水的偉大,感到了柔和的力量,我多么希望我就是這水啊,那樣我也可以擁有亙古以來的神秘力量;有一天晚上,我走在路上,四圍無燈,然而卻亮堂堂,月光如水一般充盈了整個天空,每一棵樹,每一根草,都因為沐浴了月光,而變得圣潔,而前面小溪里,忽然就長出一片光,乳白色的,瑩瑩的光,一直與整個天空相連,天水云月都是一體了,我又恍然,月才是最美的……
一路走,一路說,風(fēng)景不斷,言也不斷,悟也不斷。再長的橋總有盡頭,再遠的路也會走完,人生豈不正是如此嗎?
生于詩禮之家,文化的浸染已經(jīng)深入骨髓。寒晴的寓意,就昭示了“讀書人”的特有感悟。更妙的是本姓是李。李者,離也,離寒得晴。那么原先的先苦后甜之說,到這里又一變?yōu)樘?。生活自然并不總是晴,然而人的希望卻不妨總是如此!
大大方方的小姑娘,平平實實卻又蘊含哲理的話語,經(jīng)過二十來天的光陰磨洗,確實是再也找不出豆子了,而磨出的豆?jié){卻被我吸收了,均勻地播灑在文字之中?;蛟S有拔高,或許是無跡,惟有心者得之!
心之所通
后幾天,拿到了文章,然而回家并不是真的一閑無余,也因之一直無暇觀覽,直到這個陰雨的傍晚,樹木草絲被浸潤得有了綠意,原野上樹林中,飄起了裊裊的炊煙,心情才像得到濕潤一樣,松弛了繃緊的弦,然后才撥亮燈光,細讀。窗外的雨聲時有時無,而天卻總是灰的,并且因為日暮,,昏暗更是一步步加緊,然而房間里的燈光卻越來越亮,照得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
幸而這小姑娘果真是小姑娘,沒有刻意要擺脫年齡加諸的限制,否則那么平靜而有禮貌的笑,“自然”而不拘的姿勢,如果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歌唱,那么都足以嚇倒我這樣的人。
千萬年來,已不知道有多少個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顆心,每個人都不一樣,每顆心也不一樣,人類并沒有因此而不能交流,人與人是可以相互理解的,這就建立在同住地球,吃相似的食物,做相似的事情,有相似的文化之上,更重要的是,都有著相同的七情六欲,都有著渴望交流的心。一扇大門敞開了,就可以接待千萬個人,一顆心敞開了,卻可以裝下整個地球!同樣,關(guān)緊了大門,你照樣可以與家里人交流,但是心靈的窗口一旦合上,就注定是北極冰天!
網(wǎng)絡(luò)對于人們的影響確實很大,人們也確實不像以前那樣敞開心扉接待四方,但是人們的封閉并不全是因為網(wǎng)絡(luò),而更多的是越來越快的生活節(jié)奏,越來越高的城市化;人們的確因網(wǎng)絡(luò)而發(fā)生了許多可悲的事,但是也因為網(wǎng)絡(luò)而做到了更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世界在進步,人也在進步,只不過不是同步。人需要思考的是怎樣在飛速前進的時代中既能同步飛翔,又能保持住以往的美德并發(fā)揚光大。
“千秋一寸心”,確實。
讀了其人其文,忽然想起了一句聯(lián)語“月照紗窗”,以及李清照的詞句“月滿西樓”。李寒晴的文章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月照紗窗”,只是一點一點溫和的光明;至于“月滿西樓”的境界,她現(xiàn)在做不到,我當(dāng)然也不希望她現(xiàn)在做到,中年人的事情當(dāng)然還是交給中年人來做,少年或許本來就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