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半個多世紀特別是上世紀80年代以來,贛方言詞匯研究已經(jīng)取得了可喜的成績,達到了一定的深度和廣度,這對科學構(gòu)建漢語方言學乃至漢語史有著積極的意義。不過,從總體上說,贛方言詞匯的研究還存在一定的局限,大多僅注重方言詞匯共時平面上的分析研究而忽視其歷時源流方面的探究論析。因此,在對贛方言詞匯進行共時研究的同時,我們還應(yīng)該著重地“追問”它的“語源問題”,全面而系統(tǒng)地對其進行歷時層面上的探究。
關(guān)鍵詞: 贛方言;詞匯研究;共時平面;局限性;歷時源流
20世紀30年代,就有人開始了贛方言的研究。那么,贛方言研究的肇始者究竟是誰呢?迄今為止,學界一般認為,羅常培先生是最早開始研究贛方言的學者。其實,在他之前,贛省南康一個名叫鄔心普(字榮治)的人就對它進行過研究,并且在他的《贛方言考》稿本里最早使用了“贛方言”這一稱名。其書稿還專辟“贛方言字考”,把它作為稿本中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從音義方面作出考釋。[1](p2-3)其次在音韻、詞匯等方面對贛省單個方言作了較為完整記錄與分析的才是羅常培。誠然,不容否認,羅常培的《臨川音系》(1940)對贛方言的研究是具有真正意義上的開拓之功。[2]在這部著作里,他不僅完整地記錄、分析了音系,而且還從“天時”、“地理”等二十多個類別方面系統(tǒng)地考察了臨川的特殊詞匯,這是贛方言詞匯研究的一個良好開端。
但是,從20世紀40年代初(《臨川音系》出版之后)至70年代末,贛方言詞匯研究這一領(lǐng)域幾乎一片空白,只有余心樂《贛西北方言詞考釋》(1964)一文而已。
贛方言詞匯研究出現(xiàn)復蘇的生機,還是始于20世紀80年代初期。熊正輝率先在《方言》期刊上推出了具有重要學術(shù)價值的系列研究論文,其中有幾篇是詞匯的,如《南昌方言里的難字》(1980)、《南昌方言詞匯》(1982、1983);還有顏森《高安(老屋周家)方言詞匯》(1982)、《新干方言本字考》(1983);此后,其他學者也發(fā)表了一系列論文,如謝留文《南昌縣(蔣巷)方言詞語舉例》(1993)、陳昌儀《江西余干方言詞匯》(1995、1996)。與此同時,其他各地的學術(shù)刊物,先后陸續(xù)發(fā)表了不少有關(guān)贛方言詞匯的研究論文,諸如:孫剛《鉛山方言本字考》(1985)、劉宗彬等《吉安方言中的古語拾零》(1995)、馬春玲《萍鄉(xiāng)方言詞匯管窺》(1996)、曹廷玉《南昌方言中的近代漢語詞例釋》(2000)、練春招《從詞匯看客家方言與贛方言的關(guān)系》(2000)、林亦《從方言詞看廣西粵語平話與江西客贛方言的關(guān)系》(2001)、陳昌儀等《江西漢語方言主要常用口語本字考》(2003)、溫昌衍《客贛方言關(guān)系詞與客贛方言的關(guān)系》(2003)、邵百鳴《南昌話詞匯的歷史層次》(2003)、劉澤民《客贛方言中的侗臺語詞》(2004)、饒星《袁州方言詞匯》(2004、2005)、肖九根《贛方言古語詞及其在漢語史研究中的實踐價值》(2007)以及《從詞匯成分看古漢語對贛語形成與發(fā)展的影響》(2008),等等。
當然,這個時期最可喜的是出現(xiàn)了幾部重要的學術(shù)專著。其研究的側(cè)重點大體可以分為三類:第一,立足于贛方言某一具有代表性的單點,從語音、詞匯、語法諸方面作可靠而詳細的記錄與描寫,如魏鋼強《萍鄉(xiāng)方言志》(1990)、顏森《黎川方言研究》(1993)。第二,全面而系統(tǒng)地介紹整個贛方言的基本面貌。陳昌儀《贛方言概要》(1991)是這方面的代表,它是第一部全面系統(tǒng)研究贛方言的專著。這部三十萬字的專著,“從積累數(shù)據(jù)到成書歷時30年,可以說凝結(jié)著筆者大半輩子的心血?!盵3](p1)在這部專著中,詞匯專列一章并從不同的角度進行開創(chuàng)性的探討,如:“不同歷史層次的活化石”、“特殊詞語”、“十三個代表點方言詞條比較”等,其材料翔實,內(nèi)容豐富,兼?zhèn)鋵W術(shù)性與實用性兩大特點。另有陳昌儀主編的《江西方言志》,定稿于2003年3月。該志從語音、詞匯、語法三個層面進行調(diào)查,廣涉全省90多個市縣中的70個具有代表性的市縣,其中贛方言區(qū)市縣占有48個。毫無疑問,它對境內(nèi)贛方言乃至整個漢語方言研究,必將產(chǎn)生積極的影響。第三,著眼于方言與方言之間異同關(guān)系的全面對比,從其共時平面與歷時層次方面進行比照,以此來反映它們各自的基本特點,從而揭示出它們的本來歸屬。這方面的力作有:一是李如龍、張雙慶主編的《客贛方言調(diào)查報告》(1992),第一部客贛方言比較研究的專著;二是劉倫鑫主編的《客贛方言比較研究》(1999),“它不僅將客贛方言本身的研究推上了一個新臺階,對其他方言的研究、漢語方言學、漢語史和語言理論的研究都具有積極的意義?!盵4]兩部鴻篇巨制的一個共同特點,就是都把方言詞匯研究放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地位。這里還值得一提的是,曹廷玉的《贛方言特征詞研究》(2001)和胡松柏的《贛東北漢語方言接觸研究》(2003),這兩篇博士學位論文從不同側(cè)面對具地方特色的贛方言詞匯作了有益的、富有成效的探討。
在詞匯研究的成果中,最重要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莫過于由李榮主編、江蘇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在《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的分冊中,研究贛方言的就出版了三部,即熊正輝《南昌方言詞典》(1995 )、顏森《黎川方言詞典》(1995 )和魏鋼強《萍鄉(xiāng)方言詞典》(1998)。這三部詞典的問世,不僅便于人們“查考方言詞語的意義”,更重要的是學者們還“可以據(jù)此從事專題研究”,[5](p1)實是贛方言詞匯研究史上的一個里程碑。
縱觀半個多世紀以來的贛方言詞匯研究,其性質(zhì)基本上屬于現(xiàn)代方言研究的范疇。它體現(xiàn)了兩個“共時平面”上的特點:其一,絕大多數(shù)研究側(cè)重于對贛方言的語言事實進行共時平面上的分析描寫。確實,這是非常必要的,也是不可缺少的,這對于認清方言的性質(zhì)特點有著重要作用。其二,相當一部分研究側(cè)重于對客、贛兩種方言的語言現(xiàn)象進行共時平面上的比較研究。這無疑也是非常必要的,這是探明方言歸屬不可或缺的有效手段之一。一言以蔽之,這些研究成果都具有不可低估的學術(shù)價值與參考作用,它們對往后贛方言或者客、贛方言詞匯研究的進一步深入,對漢語方言學乃至漢語史重新進行客觀而科學的構(gòu)建都是有非常積極而重大意義的。
從上所知,新時期贛方言的詞匯研究,經(jīng)過學者們的共同努力,已經(jīng)取得了引人注目的可喜成績,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長足進展。不過,從總體上來看,贛方言詞匯較之其音韻研究,還是薄弱了許多;與其他方言區(qū)相比,其詞匯研究步伐也顯得有些滯后。就其整個成果而言,贛方言詞匯的研究還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它以一種傾向掩蓋了另一種傾向。也就是說,大多僅注重方言詞匯共時平面上的分析研究而忽視其歷時源流方面的探究論析。除零星的幾篇論文外,我們至今還未見到過一部系統(tǒng)的以歷史時代為經(jīng),以古籍語料為緯,從歷時的層次上對贛方言詞匯進行溯本探源的專著,這于贛鄱有著“只幾個石頭磨過”①的悠久發(fā)展史來說,確是很不相稱。
陳保亞認為:“當語言學乃至整個人文科學進展到一定深度時,都要追問語源問題。”[6](p294)當然,方言學也不例外。如前所述,贛方言詞匯在共時平面上的研究成績可喜,已經(jīng)達到了一定的深度和廣度,現(xiàn)在該是“追問”它的“語源問題”的時候了。因此,全面而系統(tǒng)地對其進行歷時層面上的探究,已是勢在必行了。
注釋:
① 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贛省還在距今約50萬年之前的舊石器時代,就揭開了人類社會發(fā)展史的序幕。毛澤東同志把這悠久的發(fā)展史形象地喻之為“只幾個石頭磨過”,故本文引用之。詳參臧克家《毛澤東詩詞〈賀新郎·詠史〉鑒賞》(第二版),河南文藝出版社,2005年,第283頁。
參考文獻:
[1] 李軍.近代江西贛方言語音考論[D].南京大學博士論文,2006。
[2] 羅常培.臨川音系[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40。
[3]陳昌儀.贛方言概要[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1。
[4] 東石.《客贛方言比較研究》評介[J].南昌大學學報,2000,(3)。
[5] 李榮.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地方言詞典總序[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5。
[6]陳保亞.論語言接觸與語言聯(lián)盟——漢越(侗臺)語源關(guān)系的解釋[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