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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09 07:30張變芳
長城 2009年2期
關鍵詞:張勇熱線海盜

張變芳

林伯濤靠在辦公室的椅背上,緊鎖雙眉閉著眼睛想:昨天晚上我為什么又要對著她咆哮呢?她不就說了句“一個沒娘的孩子,小時候能吃什么呢?現(xiàn)在這么挑剔嗎?”為什么我會發(fā)瘋一樣一下把飯桌掀了個底朝天呢?今天她在家該如何度過呢?女兒在幼兒園又將如何度過呢?

林伯濤抬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屁股重新坐好以后接著想:我為什么就不能平靜下來呢?前妻秀只和我一起生活了半年,然后不顧周圍親人和朋友的反對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以后義無反顧地離開了。然后的八年,沒有女人敢嫁給我,2000年,秘書小丹勇敢地說:“讓我試試吧,無論如何,我起碼陪你過五年,而且保證給你生個孩子,無論你如何對我,我不會像你媽那樣選擇自殺,如果有一天我實在受不了了,你一定要放我走?!?/p>

現(xiàn)在,女兒心潔已經(jīng)四歲了,小丹還努力地堅持生活在他的身邊,林伯濤也覺得小丹很不容易。

突然,桌上的電話響起,林伯濤雙眼瞪圓,仿佛一頭被驚醒的睡獅,很不耐煩地拿起電話,大聲問:“哪位?”

“你回來吃晚飯嗎?”小丹輕聲問。

“還不知道呢,你和心潔先吃吧,不用等我?!绷植疂齽傄徽f完就把電話按在了話機上。

他重新閉上眼睛,雙眉間又聳起一座山峰。但沒過多久,桌上的電話又一次響起,他拿起電話大聲喊:“不是說讓你和孩子先吃飯嗎?你為什么總是這么煩人呢?”

“哥,我是伯文呀,你為什么不開手機呢?”

林伯濤一聽是在香港工作的弟弟林伯文在電話另一頭說話,立即來了精神,他在椅子上坐正,山峰消失了,臉上的肌肉也放松了許多,他問弟弟:“伯文,你最近不錯吧?侄子和弟妹都好吧?”

“他們都好,心路經(jīng)常念叨你呢?他也很想念心潔?!绷植牟痪o不慢地說。

林伯濤十分欣賞弟弟的從容,弟弟似乎從來都不會發(fā)脾氣,可他自己就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有時自己都覺得自己簡直就成了一頭可能隨時隨意傷害身邊人的瘋狂獅子。

“哥,你最近如何?嫂子和心潔都好吧?”林伯文問。

林伯濤沉默片刻,說:“湊合吧,和我生活在一起,他們還能好到哪里?只不過吃喝不愁罷了?!?/p>

“哥,別折磨自己了。當年家里出事的時候我雖然比你小幾歲,不是同樣受到傷害嗎?我一直努力調節(jié)自己、開導自己,而你卻始終不肯放下那個沉重的包袱,結果背的時間越久它就越沉重,而且傷害的人就會越多……哥,難道你不想讓嫂子和心潔在你身旁開開心心、輕輕松松地生活嗎?”

林伯濤沒回答,但也沒生氣,就弟弟能這樣說他,如果換成別人,他早就又成一頭咆哮的獅子了。

“哥,該解決了,心潔一天比一天大了,就當是為了孩子吧。”

“找心理醫(yī)生嗎?”

“是,而且不是一般的心理醫(yī)生,一定得水平高,一次解決問題,否則依你的性格,就再也不會相信另一個醫(yī)生了。”

“必須嗎?”

“哥,必須。”林伯文很肯定地說,“你不愿意在鄭州找醫(yī)生就來香港吧,一切由我負責?!?/p>

“在鄭州就行,我自己解決吧?!?/p>

“哥,你要盡快去做。另外,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兒……”

林伯濤見弟弟半天都不接著說下去,就說:“快說,什么事兒?”

“聽完你能保證不生氣嗎?”

“我跟誰都能發(fā)火,可我什么時候對你發(fā)火了?”林伯濤有點兒不耐煩了。

“哥,表弟張勇想去看你。”林伯文輕聲說。

林伯濤壓了壓心中的怒火,還竟然壓制住了。停了好一陣兒他終于問:“他不是在長春嗎?你什么時候和他聯(lián)系上了?”

“哥,我們早就有聯(lián)系了。他前天來香港了,而且現(xiàn)在就在我身邊,你要不要跟他說兩句?”林伯文小心地問。

“不!”林伯濤很快地回答,“伯文,注意自己的身體,今天就談到這里吧。”

“哥,別放電話!聽我說完!”林伯文用的是命令的口吻,當確信哥哥并沒有掛斷電話以后又趕緊換了一種溫和的口氣說,“哥,表弟和我們一樣沒多少親人,他說他實在太想念你了,他準備一個月以后去鄭州看望你。哥,在他到之前你一定先去看醫(yī)生,這對你、對我、對表弟、對嫂子和心潔都很重要?!?/p>

“好的,伯文,放電話吧。”

“哥,保重!”

放下電話,他又重新閉上眼睛。

電話再次響起,他重新拿起電話,但沒有吭聲,只聽小丹在電話里說:“伯濤,回來吃飯吧,我做了你喜歡吃的紅燒肉?!?/p>

“好的,我一會兒就到家?!?/p>

林伯濤離開公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早,他告訴秘書小王說:“小丹說家里有點兒事情需要我?guī)兔μ幚恚蚁茸吡??!?/p>

小王見經(jīng)理今天和往常多少有點兒不一樣,可他不敢多問,趕緊說:“好的,有什么重要事情我打電話告訴你?!?/p>

在回家的路上林伯濤又買了一個新手機卡,他的手機本來就可以安兩個卡。

林伯濤進門見小丹笑著在迎接他,他本來想說的那些道歉的話不知道為什么全忘光了。吃飯時,女兒心潔見父母似乎都忘記了昨天晚上的爭吵,父親還很聽話地把媽媽夾給他的菜全吃了,于是她高興地對林伯濤說:“爸爸,我在幼兒園得獎了?!?/p>

“是嗎?”林伯濤放下筷子,眼睛里散發(fā)著特有的溫柔,輕聲問女兒,“是什么獎呢?”

“我繪畫得了一等獎?!毙臐嶒湴恋卣f。

“有獎狀嗎?”

“有,媽媽替我貼我房間的墻上了,本來想讓你幫忙貼的,可……”

小丹對心潔說:“吃完飯帶爸爸去你房間看看,爸爸一高興說不定會獎勵你呢?!?/p>

心潔撲閃著一對大眼睛,緊盯著林伯濤,她在等著看爸爸的反應呢。

“有獎勵?!绷植疂匦履闷鹂曜诱f,“先吃飯,今天你媽媽燒得菜特別好吃,咱們多吃點兒?!?/p>

吃完晚飯,林伯濤陪女兒一起玩兒了一會兒,快九點半的時候,他對心潔說:“早點兒睡覺吧,爸爸還有事情要處理呢。”

小丹問他:“你今天睡哪個房間?”

“我自己的房間,最近我需要處理一些事情……給我些時間?!?/p>

小丹笑一笑說:“你去洗吧,我去給你鋪好床?!?/p>

“給我把最近的晚報都拿過去。”

“好的。”

林伯濤獨自躺在床上一張接一張地翻看晚報,最后他終于停住,隨手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開始編寫短信:濤先生早年遭遇心靈重創(chuàng),需要一名男性著名心理醫(yī)生真誠幫助,庸醫(yī)勿擾。他把自己的新手機號碼輸進去以后,就把短信發(fā)走了。

第三天上午,林伯濤看到晚報上登出了自己尋求心理醫(yī)生的廣告。下午三點鐘,林伯濤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濤先生,我今年45歲,原來是個腦外科醫(yī)生,五年前做了心理醫(yī)生,如果您相信我,咱們約個時間好嗎?”

“你接觸過有心理疾病的病人嗎?”

“當然,原來我給病人治療腦疾病,那都是有形的疾病,后來我發(fā)現(xiàn)無形的疾病對人腦的傷害也許更大,于是我改做了心理醫(yī)生,但愿這次我能幫助你。”

“你貴姓?”

“叫我王大夫吧,什么時候能見到你呢?”

林伯濤突然想大笑,覺得這醫(yī)生為什么比病人還著急呢?但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我著急是想早點兒了解你的情況,早點兒替你設計治療方案,早日讓你康復?!?/p>

“明天下午我有時間,王大夫,你有時間嗎?”

“我有,你愿意來我診所嗎?”

“可以,在診所我不會碰到別人吧?”

“明天下午三點半你準時過來,除我之外,我保證不會讓你見到任何人。一會兒我把地址用短信發(fā)給你,咱們明天見?!?/p>

根據(jù)王大夫發(fā)過來的短信,林伯濤在第二天下午三點半準時來到了王大夫的診所,這個診所位于一條大街的一條死胡同的最里面。林伯濤進門后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對著他笑,男人身材魁梧,林伯濤估計他身高最少一米七八,體重也不會少于85公斤。盡管這個笑著的大夫五官端正,但讓林伯濤感到可笑的是他的頭頂上什么都沒有,仿佛一個發(fā)光的盤子,而他的臉型也像個圓圓的盤子。

王大夫向他伸出右手,笑著問他:“你就是濤先生吧?這么準時,一定是個認真的人。”

林伯濤想和他握手,但又不想伸手;想對他笑一下,卻沒成功,只好開口問:“有我這樣年齡的大男人來做心理咨詢嗎?”

王大夫也沒有介意,他轉身把門關好,又給林伯濤看了座兒,然后微笑著說:“無論男女,什么年齡段的人都有,有自愿來的,也有被家人逼著來的。濤先生自己親自來,問題不會太大,最多三次就可以讓你放下起碼百分之八十的包袱。”

不知道為什么,王大夫叫他“濤先生”的聲音讓他感到自然而親切,有生以來他從未被人稱為濤先生,此刻他忽然感到身心一陣放松,仿佛他不是林伯濤而成了另一個人。他本想說聲謝謝,但話從嘴里出來時,卻成了:“是應該先談談收費嗎?”

“一看濤先生就是一個干事業(yè)的人,咱們不談收費,最后你隨便給。我有工作,利用業(yè)余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在我這兒只講看病的效率,不講金錢的收益?!蓖醮蠓虻哪樕鲜冀K掛著真誠的微笑。

林伯濤第一眼看到王大夫就知道自己找對人了,他以為一個心理醫(yī)生一定得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人,否則如果心理醫(yī)生身上沒有陽光,那他如何能照亮別人心理隱暗的角落呢?

王大夫說:“濤先生,我先給你介紹一下我自己的情況吧。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村,82年進上海醫(yī)學院讀大學,大學畢業(yè)后進鄭州一家省級醫(yī)院做了一名外科大夫,其實我現(xiàn)在還在那家醫(yī)院工作。九十年代初讀了醫(yī)學碩士,從98年開始研究心理疾病,2001年開始接待需要幫助的人。”

林伯濤聽王大夫把“有心理疾病的人”稱作“需要幫助的人”,又對他更添了一份好感。

王大夫接著說:“做心理醫(yī)生的人,我覺得他自己的心靈也必然經(jīng)受過一些熬煎,他穿越過一段黑暗坎坷的道路,所以他知道它對人的心靈能達到何種程度的危害,也才能給現(xiàn)在還處在坎坷之中的人們指點一下迷津。”

“這么說你也曾經(jīng)有過心理問題?”林伯濤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有些好奇地問。

王大夫點頭,接著說:“其實很多人都存在心理問題,輕一點兒的恐怕自己都注意不到。再說,大多數(shù)時候,人們多是靠自己的毅力在無意識當中克服了一些心理障礙?!?/p>

林伯濤問:“你和所有來找你的人都先這樣開場嗎?”

“哈哈哈……”王大夫仰頭笑出了聲音,笑聲之大讓林伯濤有些吃驚。笑完他接著慢慢說,“不是,因人而異,看濤先生必定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我把你當朋友了,在你面前我有什么說什么。”

林伯濤點點頭,但沒有說話。

王大夫發(fā)現(xiàn),林伯濤最好的表示就是點頭,他幾乎不會笑。

“我們什么時候開始呢?”林伯濤問。

王大夫問:“信任我嗎?可以和我說說知心話嗎?”

林伯濤想了想,說:“試試吧?!?/p>

“除紅色以外,你最喜歡什么顏色?”

“藍色,那是天空和大海的顏色?!?/p>

王大夫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對林伯濤說:“咱們進里屋吧?!?/p>

林伯濤這才注意到這診所還有一個套間。

“沒注意還有個套間吧?如果能堅持來我這里三次,以后無論你走到哪兒,都會在第一時間把那里的環(huán)境認識清楚的?!比缓笸醮蠓蛴州p輕嘆了口氣,說:“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太久了……”

進了里屋,王大夫先他把房門關好,接著開了一盞藍色的燈,那燈光十分柔和,讓人感覺很舒服。借著燈光,林伯濤看見屋內正中放著一張看起來既干凈又舒服的單人床。

“床單和被罩都是剛換的,濤先生,你躺下吧?!蓖醮蠓驅α植疂f。

“坐著說話不可以嗎?”林伯濤回頭看他一眼。

“相信我,這樣你會更放松一些,一會兒也可以在這里睡上一覺,試試吧,如果感覺不好下次再換方式。”

林伯濤把西服上衣脫下掛在旁邊的衣服架上,又開始坐在床邊脫鞋,讓他沒想的是王大夫這時給他端來一盆洗腳水,并且蹲下說:“我給你洗一下腳,水正好,解乏?!?/p>

“這可不行,哪里能讓你給我洗腳呢?”林伯濤有些驚慌。

“別緊張。其實人的腳并不臟。我是想給你按摩一下腳底的穴位,對你很有幫助?!?/p>

林伯濤只好順從地把腳伸進那盆熱水里,他感覺王大夫的那雙大手用力正合適,他閉上眼睛,隱約感覺多少有些像小時候媽媽給自己洗腳時一樣溫暖。媽媽……媽媽……他仿佛聽到自己的心在呼喚,一種久違的難以言表的感覺,仿佛一陣慢慢升騰的霧氣,從腳心冉冉而升,直抵他的四肢,他的全身。

王大夫幫林伯濤按摩雙腳用了將近15分鐘的時間,然后讓他在床上躺好,又幫他蓋好被子,最后輕輕地說:“閉上眼睛,回憶過去,想說的時候就說,想喊的時候就大聲喊,不要有任何的顧忌,這里環(huán)境幽靜,無論發(fā)多大的聲音,外邊的人什么也不會聽到?!?/p>

林伯濤閉上雙眼安靜地躺著想著,王大夫開始坐下輕輕幫他按摩頭部。

漸漸的一陣莫名的倦意上來,林伯濤覺得自己回到了東北,重新成為鄉(xiāng)下一個九歲的調皮男孩……

爸爸推著賣豆腐的車子剛一進門,媽媽的臉立即拉長。

“又去看你堂妹了?給她錢了還是給她豆腐了?”媽媽怪聲怪氣地問。

爸爸并不搭理媽媽,一邊放好車子一邊給林伯濤招手,大聲說:“伯濤,去幫爸爸買盒煙?!?/p>

“不要臉,和妹妹一起高興了,回來還要煙抽?!边@是媽媽最近常罵的話。

林伯濤已經(jīng)從爸爸手里接過了錢,他正準備往外走去幫爸爸買煙,不承想媽媽把剛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林伯濤突然聽見爸爸像獅子一樣大吼一聲:“臭娘們!你十天半月一直這樣罵我!你想讓老子忍你到什么時候?你這個臭娘們一點兒良心也沒有,丫是我的堂妹,林家兩門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二叔二嬸走了,丫丈夫也死了,給她留下一個病懨懨的張勇,再改嫁別人都不讓她帶孩子!張勇的大娘也不是一個善女人,張勇的大伯也就不敢?guī)退麄儭N液脱緩男∫粔K長大———當年,她有一塊糖都會分我半塊兒吃,現(xiàn)在她有難了,你說我能不幫嗎?”

“是呀,一塊糖都分著吃。你們自小吃對方的口水吃多了,現(xiàn)在如何分得開呢?現(xiàn)在她丈夫死了,你去她家就更方便了。”媽媽毫不示弱。

“你血口噴人!”爸爸在吼。

媽媽突然指著愣在那里忘記去買煙的林伯濤說:“伯濤告訴我你們在她家里摟抱了,對著兩個孩子都敢摟抱,沒人的時候什么不敢做呢?”

爸爸看看林伯濤,想了想說:“那天我?guī)Р疂タ囱?,正好丫和一個男人見面剛回來,那人相中了丫,可同樣嫌張勇有病。我一進門,丫走到我跟前扶在我肩膀上就哭,我拍拍她的后背告訴她:別怕,別怕,有哥吃的就有你吃的。就這么簡單,你想哪里了?不信,你可以問伯濤!”

“我不問!我覺得你們兩人的事情見不了天,可我就是不清楚你們什么時候好上的?!眿寢屚nD一下,又說,“也可能在你沒娶她沒嫁時就睡覺了呢。”

“好埋汰的女人!”爸爸跨步上前給了媽媽兩巴掌,大聲叫,“去死吧!”

媽媽坐在了地上,臉立即腫脹起來。林伯濤向媽媽身邊跑去,爸爸攔住了他:“快去給爸爸買煙,她一會兒就好了。伯濤,長大你不要娶媳婦了,因為有了媳婦你就必須舍棄一切親情?!?/p>

爸爸幾乎是把他推出門的。他出門沒走多遠看到了比他小四歲的伯文。伯濤對伯文說:“爸媽正吵架呢,你和我一起去幫爸爸買煙吧。”

伯文更不敢看爸媽吵架,他聽話地拉著哥哥的手一塊往大街上走去。

他們買煙回來一進胡同,就見胡同里站了很多人,馬三嬸大聲說:“完了,完了,喝了多半瓶子,估計沒救了。”

有人問馬三嬸:“因為什么爭吵呢?還是因為丫嗎?”

馬三嬸仍然大聲說:“就是因為丫!兩口子因為這事兒鬧別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p>

林伯濤一聽就知道是自己家出事兒了,他拉起弟弟瘋狂地向家里跑去,等他們趕到家,媽媽已經(jīng)咽氣了———媽媽喝農(nóng)藥自殺了。

爸爸摟著躺在地上的媽媽大聲喊:“怎么會這樣?為什么?”

弟弟撲到媽媽身上大哭起來,林伯濤傻了,他出去的時候媽媽明明還活著,怎么轉眼人就沒了呢?林伯濤哭不出來也喊不出來,他只能呆呆地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剛買來的那盒煙已經(jīng)從他手里滑落在地上……

林伯濤躺在床上開始打哆嗦,王大夫趕緊握住他的雙手,輕聲對他說:“別怕,不要睜眼,什么也不要想了,安靜地躺一會兒吧?!?/p>

“不,快憋死我了,讓我喊出來吧!”林伯濤閉著眼睛急切地說道。

“可以,只要你能承受,想喊就喊吧?!蓖醮蠓驕睾偷卣f。

林伯濤連續(xù)大叫了三聲,叫聲凄涼而悲愴,連站在一旁的王大夫都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覺得仿佛有一股濃濃的黑色煙霧從口中冒了出來。等他終于喘著粗氣平靜下來,接著又回到了東北那個給他帶來無數(shù)痛苦的小鄉(xiāng)村。

媽媽死后那天夜里九點,舅舅和姨媽帶著幾個人來了,村長和幾個鄰居都在,媽媽這時已經(jīng)被安放在一個厚厚的棺材里,那棺材本來是村長給自己老母親準備的,村長怕媽媽的娘家人來了找事兒,以為用一個上等的棺材多少可以安慰一下媽媽的親人們。

舅舅一看棺材哭著叫:“可憐的妹妹呀!”

姨媽一看棺材幾乎要昏過去了,半天才哭喊出來:“苦命的姐姐呀!”

舅舅突然跳到了爸爸的身旁,伸手“啪啪”就是兩個嘴巴,大喊:“姓林的,今天你如何跟我交代?”

村長和幾個鄰居趕緊上前去保護爸爸,爸爸推開眾人,站在舅舅面前說:“濤他媽罵我半個多月了,今天我生氣打了她兩個嘴巴,沒想到她就喝了農(nóng)藥?!?/p>

“她為什么罵你呢?因為什么呢?”姨媽哭著問。

爸爸不說話,舅舅大叫:“快說?!?/p>

爸爸只好說:“丫妹妹死了丈夫,兒子又有病,我有時賣豆腐過她家門口給她割塊豆腐,有時接濟她幾塊錢,濤她媽不滿意了,最近只要我一進家門她就開始罵,吃飯罵,躺下睡覺還是罵?!?/p>

舅舅立即說:“不過一個堂妹罷了,人家丈夫死了還有本家人呢,如何就輪得著你去管閑事了?”

爸爸說:“我沒想到會這樣,要知道就不幫丫了?!?/p>

“丫,丫,叫得怪親呢,讓人聽著就惡心。”姨媽生氣地說。

爸爸愣了一下,想了想說:“濤他媽反正是活不過來了,其實我現(xiàn)在就想跟著她去,今天你們都在,我想說:假如舅舅和姨媽能幫我照顧濤和文,濤他媽喝了半瓶農(nóng)藥,我當著你們的面一口氣喝一整瓶的農(nóng)藥?!?/p>

村長忍不住了,說:“兩口子就沒有不拌嘴的,大都是床頭生氣床尾合,哪里就該喝農(nóng)藥呢?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難道再逼死一個就能解氣了?多為兩個孩子考慮考慮吧?!?/p>

舅舅和姨媽對看了一眼,最后還是舅舅先說話,他指著爸爸說:“我們認倒霉了,不過還有我媽媽呢,她那關你如何過?你最好一次性給我媽些補償?!?/p>

爸爸說:“說個數(shù)吧,只要我能承受?!?/p>

“一千,不多吧?”舅舅問。

“誰家有那么多錢呀?”村長說。

爸爸看看村長,最后看著舅舅說:“好,我答應你,不過一次性恐怕不成,三年給清?!?/p>

舅舅似乎有些吃驚,他沒想到爸爸答應的竟然會這么的利索,因為他知道,實行包產(chǎn)到戶還不到一年,農(nóng)村人能吃飽肚子就不錯了,哪里能有存款呢。

姨媽見舅舅不說話,自己趕緊說:“就這樣吧,村長做證明,賠償我媽一千塊錢,三年給清,埋我姐姐那天先給第一筆———四百,剩下的六百接下來兩年給清?!?/p>

“我依你們?!卑职譄o奈地說。

舅舅和姨媽終于帶人離開了,他們兩人始終都沒有與伯濤和伯文打個招呼。

由于媽媽不是正常死亡,鄰居都不愿意媽媽的棺材在家里呆太久,村干部開始做工作,爸爸答應他們第三天讓媽媽入土為安。

送媽媽走的那天,村里很多鄉(xiāng)親都來家里幫忙,但爸爸卻仿佛傻了,只會坐在屋里的一個角落發(fā)呆,馬三嬸負責照顧伯濤和伯文哥兒倆。

靈棚搭在了大街上,快起靈的時候,林伯濤聽馬三嬸在他旁邊叫:“怎么這丫頭來了呢?濤舅舅能饒她嗎?”

馬三嬸剛說完,林伯濤就聽見丫姑姑進靈棚大聲哭:“嫂子呀,你為什么就這么走了呢?”

林伯濤聽丫姑姑哭得凄慘,自己的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自從媽媽離開以后,他整個人就傻了,鄰居都奇怪怎么這個孩子在媽媽棺材前一直不落淚。

弟弟在他身旁又一次大聲哭喊起來。

突然,林伯濤感覺有人在身后拉他的衣服,他回頭,看見是舅舅在叫他。舅舅把他拉出靈棚,帶他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看著他的眼睛說:“伯濤,你弟弟還小,只有你才能為媽媽報仇了。”

林伯濤用迷茫的眼神看著舅舅不說一句話,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

“仇人就是你丫姑姑呀,不是她,你爸和你媽就不會吵架,不吵架你媽就不會喝農(nóng)藥,不喝農(nóng)藥就不會死人。伯濤,現(xiàn)在回棚里把她推出去,大聲罵她,使勁用手抓她的臉,男子漢怎能不為媽媽報仇呢?”舅舅揮著拳頭在說話,他的臉已經(jīng)扭曲。

看著舅舅那張扭曲了的臉,林伯濤立即回憶起媽媽口吐白沫躺在地上的悲慘情景。

“報仇!”林伯濤在心里大喊一聲,回頭瘋了似的向靈棚跑去。

丫姑姑蹲在地上扶著棺材哭喊著嫂子,她哭得好凄慘,那凄慘的聲音多少有些讓林伯濤猶豫,但是猶豫只是瞬間的一個念頭罷了,他終于沖到了丫姑姑的面前,大喊:“混蛋,滾出去,不要哭我媽媽,我媽媽就是你害死的。”

丫姑姑吃驚地抬起頭來看他,這時,林伯濤的右手向她的臉上狠狠地抓去,瞬間,丫姑姑的臉上出現(xiàn)了幾個血印子。

丫姑姑捂著臉哭著跑走了……

媽媽入土了,林伯濤和弟弟回家坐在小板凳上發(fā)呆。馬三嬸對爸爸說:“大哥,你吃口飯吧,你一直這樣,孩子們可就傻了,你得打起精神來,日子總得過下去呢?!?/p>

爸爸點頭,又對林伯濤說:“伯濤,帶弟弟跟著三嬸去吃點兒東西,爸爸一會兒再吃。”

林伯濤看看爸爸,沒吭聲也沒動彈。

支書對馬三嬸說:“幫他們把菜端過來吧。”

農(nóng)村辦喪事有人負責做飯,馬三嬸出去,一會兒端了兩碗大鍋菜回來,她喊:“伯濤,伯文,接住。”

林伯濤和弟弟一人接住一碗菜,馬三嬸又說:“好孩子,我去給你們拿饅頭和筷子?!?/p>

馬三嬸剛出去不久,進來一個高個子男人??匆娔悄腥?,村長立即站了起來,急切地問:“張大哥,你怎么這時候來了?”

剛低著頭的爸爸猛地抬起了頭,他也站了起來,問:“大哥,出什么事兒了嗎?”

“兄弟,你可得要撐住呀,這事情我不能不告訴你?!备邆€子男人臉上已經(jīng)掛滿淚水,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弟媳婦她想不開,上吊了,我們設法救了,可不行呀?!?/p>

“丫,她……”爸爸沒說完就摔倒在地上,他昏過去了……

林伯濤躺在床上又開始哆嗦起來,王大夫再次握住他的雙手,輕聲對他說:“別怕,什么也不要想了,安靜地躺一會兒,今天就回憶到這里了?!?/p>

“就是因為我,丫姑姑才走的。由于深感愧疚,所以我一直不敢見姑姑的兒子張勇。”林伯濤閉著眼睛大叫。

“當時你只有九歲,即使你有錯誤,她也不應該選擇自殺?!蓖醮蠓驕睾偷卣f。

“爸爸和媽媽吵架也是因為我!”林伯濤再次閉著眼睛大叫。

王大夫輕聲安慰他:“如果你媽媽當時明智,無論你告訴她什么,她都不應該輕易相信。退一步講,即使她懷疑的情況屬實,她都不該走上那條極端的道路?!?/p>

林伯濤的雙眉間聳起一座山峰,他不再說話,卻開始大口喘氣,汗水順著他的臉頰兩側流到枕頭上,頭發(fā)上仿佛也在冒著熱氣。

王大夫接著說:“你把媽媽和丫姑姑兩人的死都歸結到自己的頭上,這份心理負擔簡直太重了,這么多年了,需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壓力呀,從現(xiàn)在開始你必須盡快從這份痛苦中走出來。記?。耗墙^對不是你該承擔的責任。”

王大夫從口袋里取出一塊毛巾,一邊輕輕替他擦去汗水,一邊說:“今天就這樣吧,讓你重新回憶那么多痛苦的往事,我都覺得有些對不起你了?!?/p>

“今天讓你笑話我了?!绷植疂K于睜開眼睛,輕輕地說。

王大夫趕緊說:“怎么能笑話你呢?其實在很多人的心里都隱藏著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特殊經(jīng)歷,我也經(jīng)歷過痛苦,只不過比你早從痛苦中走出來罷了?!?/p>

“做人難呀!”

“是的,有時還不是一般的難……”王大夫只說了半句,輕嘆一聲,然后用雙手按了一下林伯濤肩膀,問,“想在這里睡一會兒嗎?”

“不,我馬上起來?!闭f著林伯濤就坐了起來,“中間我好像睡著了一會兒呢。”

“對,有二十分鐘左右吧?;厝サ穆飞夏闶裁匆膊灰?,開車的時候就想著如何把車開好,一進家門對迎接你的家人笑一下,吃飯時和孩子輕松地聊幾句,總之做一些簡單的你原來認為沒必要的小事情?!蓖醮蠓蛘f的很慢。

林伯濤點點頭,他想對王大夫笑一下,但仍然沒有成功。

王大夫親自為林伯濤開門,又看著他走出小胡同,轉過身后他深吸了口氣,最后在桌子旁邊坐下,拿起筆在一個黑色筆記本上認真地寫了起來。

王大夫合上筆記本,手握著筆在那里發(fā)愣,漸漸地,在他的眼前一個破落不堪的山村出現(xiàn)了……

王大夫的父親是小山村的支書,那時還是人民公社,一個大隊支書的權力在當時貧瘠的小山村是至高無上的。父親是個風流成性的男人,母親既軟弱又膽小,加上娘家成分又高,最后在父親的威逼下,母親被迫成了父親的幫兇,無數(shù)次她被父親安排去約父親相中的女人來家里鬼混。有的女人過來高高興興地投入父親的懷抱;有的女人為了生存被迫過來把自己的肉體出賣給一個土皇帝;有些女人滿眼的憂郁在兒時的王大夫看來似乎快要順著臉頰傾瀉下來了。

在東屋那張土炕上,父親究竟和多少女人在那里快樂過、嚎叫過,王大夫實在是記不清楚了。他記得最清楚的是綽號叫“老三”的女人十分喜歡和父親胡來,那女人在東屋一嚎叫立即會讓北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王大夫想到狼嚎;而豬倌楊立慶的女人那一臉的憂郁甚至使王大夫有一種奮不顧身地去救她逃出父親的魔爪的沖動。

在東屋的窗臺下,他曾經(jīng)聽父親威脅過這個女人:“你的第一個男人是方圓三百里最富有的地主,他不是自殺了嗎?可他給你留下了一個兒子,現(xiàn)在的楊立慶有多窩囊你還不清楚嗎?如果不是我罩著你們一家人,你們能活得這么滋潤嗎?你家的二丫頭就是我的種,將來我安排她上大學,因為保送誰家的孩子上大學那可是我說了算的。”

王大夫聽那女人在低聲哭泣,父親立即生氣了:“哭什么?難道委屈你了不成?要不是你確實有些姿色,我怎么會要你這個被地主老財玩剩下的女人?以后再哭我可真生氣了?!?/p>

女人不敢再出聲,父親開始和女人嬉笑:“來,讓我再吃一下我丫頭吃過的奶子,看今天還能吸出奶水不?!?/p>

母親突然悄悄過來把王大夫領走,進北屋小聲說:“你不想活了?”

“我想殺了他!”

母親趕緊捂住他的嘴說:“孩子,咱不能招惹他,咱得設法活著?!?/p>

王大夫沒有能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可是父親最后卻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去公社開會的路上———人是被掐死的,而且生殖器被連根切掉。這個案子后來始終沒有破,因為小村所有的男人幾乎都成了被懷疑的對象,結果真兇反而查不到了。

以后他和媽媽、弟弟一直生活在全村人鄙視的目光之下,可是媽媽死活都不答應再改嫁,她對王大夫說:“孩子,你長大一定要做一個讓女人放心依靠的好男人?!?/p>

村里有年紀大的人曾經(jīng)在大街上對他喊:“小子,長大可別學你那混賬的老爹,以后和弟弟也不要找村里的丫頭結婚,你爹作了孽,你兩個要是不小心娶了自己的姐姐或者妹妹,你爹的罪就更大了,在世上他被人連根切了,說不定在陰間閻王還會剝他的皮呢。”

就這樣,他們一家人學會了沉默,母親就知道默默做農(nóng)活,他和弟弟就知道默默讀書。他發(fā)誓:長本事后盡快帶母親和弟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手機的音樂聲打斷了王大夫的沉思,他慌忙擦去臉上的淚水,接通手機。

林伯濤離開診所,來到大街上,他走到自己的汽車前。他先打開手機,然后開開車門,坐在車里以后他開始看小丹給他發(fā)來的5條內容相似的短信:伯濤,你為什么沒去單位又關機了呢?我很擔心,晚上回來吃飯嗎?看到信息后盡快回復。

林伯濤按好妻子的手機號碼,準備給她打個電話,最后他卻又改變了主意,簡單地回復了一個短信:我馬上就到家。

他還沒來得及把車發(fā)動起來,小丹又回他一個短信:我放心了,路上注意安全。

林伯濤看了一下時間,知道已經(jīng)六點半了,他趕緊開車上路,并在心里對自己說:什么也不要想。

小丹一見林伯濤進來就對女兒心潔喊:“爸爸回來了?!?/p>

心潔上前說:“爸爸,你為什么不開手機呢?媽媽去幼兒園接我一路上一直叨嘮,她怕你出什么事情?!?/p>

林伯濤看了小丹一眼,又看著心潔說:“能出什么事情?爸爸去和別人談生意了,怕人打擾,就關手機了?!?/p>

小丹接過林伯濤的上衣,說:“心潔,和爸爸一塊洗手去,咱們馬上開飯?!?/p>

林伯濤想對小丹笑一下,但也沒有成功,于是他趕緊拉著心潔一起去洗手了。

吃完晚飯,林伯濤對小丹說:“你帶孩子看電視吧,我上網(wǎng)查些資料?!?/p>

林伯濤進書房開了電腦,和往常一樣他先打開自己的QQ,看到“心靈熱線”并不在線,他心里又嘀咕了一次:為什么在家里的電腦上她的頭像始終就亮不起來呢?

林伯濤進新浪網(wǎng)看了幾條新聞以后,又看了看自己的QQ,見“心靈熱線”還不在線,心里嘀咕:明天再給她說吧。

他關了電腦,走進客廳,看見小丹正在陪心潔一起看日本動畫片《櫻桃小丸子》。

“看的光盤?”他問。

小丹趕緊說:“對,孩子喜歡,我就給她買了?!?/p>

“好看嗎?”林伯濤摸了一下心潔的頭問。

“好看?!毙臐嵖吹桨职纸裉煨那椴诲e,趕緊從茶幾上拿了個香蕉遞給林伯濤,“爸爸,吃香蕉吧?!?/p>

“好孩子,來,爸爸幫你剝開,你吃?!?/p>

林伯濤索性坐在沙發(fā)上攬著女兒心潔一起看起了日本動畫片《櫻桃小丸子》,看到高興處,小丹突然聽到林伯濤和女兒一起輕輕笑出了聲音。

小丹趕緊起身進了洗手間,從鏡子里她看見自己的眼圈有點兒紅了。她在心里問自己:難道真的要有轉機了嗎?本來以為自己快堅持不住了,誰能讓他改變呢?幾年來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他身上,一點兒也改變不了他,多少次說好不會生氣了,可轉眼就把桌子給踢翻了。

小丹之所以敢把自己交付于林伯濤,那是有原因的———剛擔任林伯濤秘書時,其實她對他十分反感,要不是為了生活,她早提出辭職了。有一次,小丹媽媽被車撞了,肇事司機也逃了,醫(yī)療費對當時的小丹一家來說是個不小的壓力,這時候,林伯濤正和一家公司談一筆生意,小丹利用秘書的便利給對方透露了一些自己公司的信息,順便從對方手里得到了一些好處,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最后這件事情還是被敏銳的林伯濤發(fā)覺了,他開始對小丹咆哮。

小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因為媽媽住院我才這樣的,希望你能原諒我一次,請允許我晚還幾天?!?/p>

說完小丹閉著眼睛等待林伯濤再次發(fā)難,半天,卻聽林伯濤快速地說:“缺錢為什么不找我借呢?為了那么一點兒錢值得出賣公司的信息嗎?下不為例,錢也不用退了,合同就按你的意思簽吧。”

小丹大吃一驚,令她沒想到的是林伯濤竟然還有這么善良的一面。那次事件以后,他再沒有提過這件不光彩的事情,而是仍然一如既往地信任她。

第二天林伯濤早早就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進門就開電腦,這次QQ上“心靈熱線”的頭像是亮著呢。他坐下用雙手敲擊鍵盤,很快QQ對話框里出現(xiàn)了下列文字:

海盜7:55:38

心靈熱線8:01:19

你好

海盜8:01:30

在等我嗎?

心靈熱線8:02:22

我剛上來,昨天下午真的等你了,你為什么沒上呢?

心靈熱線8:06:12

為什么不說話呢?走了嗎?

海盜8:07:56

在呢,昨天下午去看醫(yī)生了。

心靈熱線8:08:25

你生病了?

海盜8:09:07

看的是心理醫(yī)生

心靈熱線8:09:43

啊,早就該去看了,為了孩子,也為了你的她。

心靈熱線8:18:45

效果如何?晚上回家夫人看出來你和往常不一樣了嗎?

海盜8:20:06

她看不出來吧,昨晚我陪女兒看動畫片了,沒想到日本的動畫片還有點兒意思。

心靈熱線8:22:11

我有時也看動畫片,你今天這么開心,我也很高興。

海盜8:23:46

謝謝你,陪我聊了好幾年了,耐心聽我講那么多悲慘的故事,你真是個有愛心的女人。

心靈熱線8:26:01

女人大都心軟。最近還去看心理醫(yī)生嗎?

海盜8:27:31

起碼要去三次,約好每周三下午過去。

心靈熱線8:28:57

一定要堅持下來。是什么促使你下決心去看心理醫(yī)生的?

海盜8:29:43

表弟一個月以后要來看我,我必須得使自己有足夠的勇氣面對他。

心靈熱線8:30:31

你丫姑姑的兒子嗎?

海盜8:30:58

對。

心靈熱線8:31:46

他的經(jīng)歷一定很不一般。

海盜8:32:28

等我了解到他的情況后一定講給你聽,現(xiàn)在我馬上要處理公司的一些事情,你先忙,一會兒我再找你聊。

心靈熱線8:33:07

好,再見。

心靈熱線8:33:35

再見。

“心靈熱線”說完,同時給他發(fā)過一個伸舌頭的笑臉。林伯濤望著這個小小的動畫笑臉,覺得仿佛看到了“心靈熱線”高興的樣子。

林伯濤第二次見王大夫時,跟他說了自己心里一直裝著的另一件事。有一次,林伯濤在一家商場偶然遇到了前妻秀,談話的時候秀抱怨說和林伯濤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常常無意識的侮辱她。王大夫建議他找機會跟前妻深談一次。

一天下午,他終于在原來的那家商場看到了秀,機會難得,正巧就她一個人在悠閑地看服裝呢。

林伯濤上前問:“孩子上學去了?”

秀看見他突然出現(xiàn),吃了一驚,聽他問話后趕緊點頭。

“我們出去喝杯茶好嗎?”

秀再次點頭。

在附近一家茶館坐好以后,秀問他:“你找我想說什么呢?”

林伯濤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呆了老半天,他終于說:“你上次說和我一起生活期間我經(jīng)常羞辱你,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傷害你的?!?/p>

秀一下子漲紅了臉,她張嘴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最后只好低頭沉默不語。

林伯濤異常和藹地說:“說出來了吧,就算是為她好,她很敬重你,好像我和她結婚之前你找過她一次?!?/p>

秀猛地抬起頭來,很快地問:“今天來找我完全是為了小丹嗎?”

“是。”

“你沒問她?”

“為什么要問她呢?她并沒有說我羞辱過她呀。”林伯濤很誠懇,接著說,“因為我覺得你所說的羞辱不單單指我脾氣不好,所以現(xiàn)在我想問清楚?!?/p>

“你變了,真的變了。”秀慢慢地說。

“能告訴我嗎?”

“你還能當面求我了,變化不小?!毙阃A税胩欤终f,“看來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么當初一定要離開你?!?/p>

林伯濤說:“原來以為你嫌我脾氣暴躁?!?/p>

秀似乎有些難于啟齒,最后還是下了決心,她問林伯濤:“你知道你和女人在床上時最喜歡說什么話嗎?”

林伯濤搖搖頭,眼里一片迷茫。

秀紅著臉說:“人家如果沒反應,你會喊:木頭呀!人家如果有反應,你會說:我不喜歡太騷太犯賤的女人。很多時候你還會自言自語地說:就這么一點兒破事情,值得讓那么多男人為此付出代價嗎?”

林伯濤呆住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好像仍然會講這些給小丹聽。

“索性全說了吧。”秀紅著臉停頓一下,接著慢慢說,“多少次了,你會當著我的面選擇自己解決,這對一個女人來說,難道不是侮辱嗎?”

林伯濤更加不能開口說話,額頭上竟冒出了一些細汗。秀站起來說:“好了,我要走了,你要多保重?!?/p>

林伯濤也跟著站起來,卻不知道要說什么,大腦里一片空白。

秀對他一笑,走了。

林伯濤重新坐下,突然他覺得小丹很可憐,她想:面對羞辱,秀還敢用離婚來抗爭,而小丹卻選擇了忍耐與沉默。

林伯濤猛地站起來,他急匆匆地離開了茶館,開車回到辦公室,他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了電腦,開開QQ以后,他不由自主地自語一句:幸運,她在呢。

海盜16:13:11

好!

海盜16:13:27

你好!

海盜16:15:07

你在嗎?

林伯濤想,頭像亮著怎么就不在電腦前呢?

對方仍然沒有回話,林伯濤呆了半天,只好去新浪看網(wǎng)上新聞。

心靈熱線16:19:13

你好!

林伯濤的心一熱,扔下新聞,慌忙坐好,快速打上字。

海盜16:19:58

剛才干什么去了?

心靈熱線16:21:02

在網(wǎng)上看食譜呢,沒注意到你來,今天下午忙什么去了?

海盜16:21:43

逛商場了。

心靈熱線16:22:16

自己嗎?

海盜16:22:59

自己,其實我是想找一個人,結果真讓我給撞到了。

心靈熱線16:23:43

是誰呢?讓你這么上心。

海盜16:25:52

我的前妻。

心靈熱線16:26:18

為什么見她呢?

林伯濤忽然感到不知如何回答,怕“心靈熱線”誤會,他連忙解釋。

海盜16:28:03

上次偶然遇見她,她說以前我羞辱了她,我不明白,想問清楚,因為我怕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還繼續(xù)傷害著小丹呢。

心靈熱線16:28:43

她說了嗎?

海盜16:29:04

說了。

心靈熱線16:29:47

她說什么?

海盜16:30:15

你感興趣?想知道?

心靈熱線16:30:55

如果你不愿意說可以不講。

海盜16:31:56

我和她同房時經(jīng)常說一些蔑視女人的話,這使她感覺自己很沒尊嚴。

心靈熱線16:33:15

啊,你知道自己錯了嗎?

海盜16:34:01

問題是小丹對此始終沒表示過任何不滿,她一直默默地忍受著我的無理。

心靈熱線16:34:46

以前,你前妻不是也沒表示過不滿嗎?要不,為什么你現(xiàn)在才知道?

海盜16:35:35

最后她不是用做流產(chǎn)和離婚表示了反抗嗎?而小丹卻選擇了忍受。

“心靈熱線”沒有說話,足足沉默了三分鐘。此刻林伯濤真想渾身長滿嘴,給她解釋,但他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呆呆地望著屏幕。

海盜16:38:41

你為什么一直不說話了?

心靈熱線16:36:52

等你說呢。

海盜16:37:32

自從她嫁給我,我除了給她吃喝穿以外,剩下的恐怕就是痛苦和折磨了。

海盜16:38:43

怎么又不說話了呢?

心靈熱線16:40:22

你和我聊天每次談論的都是她,可見你也很愛她,可能她能感覺到你愛她,因為有愛,所以她才能忍受。

海盜16:41:19

是這樣嗎?

心靈熱線16:41:53

所以你不用為難自己,爭取早一天調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你脾氣順暢了,她才不會暗中流淚呢。

海盜16:42:21

你如何知道的?

心靈熱線16:43:39

憑女人的直覺。

好了,我得出去一趟了,下次再聊,祝你開心快樂,再見!

海盜16:43:57

也祝你快樂,再見!

“心靈熱線”的頭像一下變暗了,林伯濤望著她的頭像自語一句:今天“心靈熱線”怎么了?過一會兒他只好關了自己的QQ,他喊來秘書小王問了幾句話,然后說:“最近我家里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公司的事情你多上點兒心?!?/p>

秘書趕緊答應。

林伯濤說:“今天我還得先回去一會兒,有什么事情打電話給我。”

林伯濤出公司后開車去了一家超市,進去轉了半天,他沒買別的,就買了一些水果和飲料。

小丹一看林伯濤破天荒地買了好些水果和飲料回來,高興地對正玩兒著的女兒喊:“心潔,爸爸給你買水果了?!?/p>

心潔過來問:“爸爸,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林伯濤這次真笑了,而且聲音很大,他說:“你媽媽不上班在家負責家務,采購東西本來就不該我操心的,今天進超市看見水果不錯,就給你們買了??茨銈冞@么喜歡我買東西回來,以后我一定多買。”

小丹一邊幫林伯濤往廚房放東西,一邊心里想:今天該是個特別的日子了。

確實是個非常特別的日子,晚上,林伯濤見心潔要睡覺,他就去洗漱了,完畢后進了房間。從進門到結束,他自始至終都在注視著小丹的眼睛,再沒有了污濁的語言,有的全是無限的柔情。

小丹終于流出了眼淚,心想:因為他的善良我選擇嫁給他,因為他的暴躁我又覺得自己沒有什么盼頭。感謝秀姐姐最初及時提醒我,有了思想準備,才使我能努力堅持到今天?,F(xiàn)在她又一次提醒了他,終于幫助我見到了天日。

林伯濤替她擦干淚水,緊緊地摟住她,小聲說:“別哭,寶貝,我以后再不會傷害你了?!?/p>

林伯濤第三次準時來到王大夫的診所時,王大夫看見林伯濤對著他先笑了一下,他只是笑卻并不想先開口說話,他終于聽林伯濤對自己說:“對不起,今天來晚了十多分鐘?!?/p>

“沒關系,看來濤先生今天心情不錯?!?/p>

“今天如何進行?”

“濤先生悟性好,今天再解決最后一個問題,咱們的工作就基本完成了。”王大夫輕松地說,“咱們開始吧?!?/p>

林伯濤準備往里屋走,王大夫笑著說:“坐下吧,今天咱們就在這里說話?!?/p>

林伯濤坐好。

王大夫問:“找你前妻了嗎?”

林伯濤點頭。

“問題解決了?”

林伯濤再點頭,然后慢慢地說:“在床上,無意識之中我老說侮辱女人的話。”

“是這樣的,你媽媽因為懷疑你爸爸和你丫姑姑關系不正常才罵人,結果引出了大亂子。聽你說你爸爸以后拒絕接觸女人,他對女人的態(tài)度對你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從小時候開始,在你的潛意識中,對女人的蔑視就在不知不覺中滋長起來。男人離不了女人,又蔑視女人,污穢的語言在特殊的環(huán)境中就會脫口而出?,F(xiàn)在好了,你已經(jīng)知道癥結所在,那么問題就能解決了。”

林伯濤微笑著點頭。

“可能我再說幾句話咱們的任務就完成了?!?/p>

“什么話?”

“無論和誰交往,必須先考慮對方的感受,你以前只考慮自己的感覺,根本就不顧及他人的顏面?!蓖醮蠓蛲R幌拢又f,“再就是:不要以為你自己的遭遇是最糟糕的,其實經(jīng)歷過磨難的人多著呢,人活著就必須往前看。也許父輩真的給我們帶來過不幸,我們絕對不能再把不幸?guī)Ыo下一代?!?/p>

林伯濤不由自主地說:“早認識你就好了?!?/p>

王大夫笑了,說:“認識濤先生我也覺得很幸運,濤先生是個聰明人,我再多說都成廢話了,以后有時間,濤先生要常來我這里坐坐。”

林伯濤站了起來,從隨身帶來的包里取出一個信封,輕輕地放到桌上。信封鼓鼓的,王大夫知道是錢,笑著說:“是不是太多了?”

“就這些了,我說了算,好嗎?有些東西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林伯濤輕松地說。

“好的,你說了算,最后我祝濤先生永遠開心健康?!?/p>

王大夫送走了林伯濤,回身打開信封,嚇了一跳,足足有三萬!

“這家伙簡直是瘋了!”王大夫笑著叫一聲,搖搖頭,決定明天打電話讓他再來一次。

他重新坐在桌子旁邊,他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黑色筆記本,那本子的封面上寫著“濤先生病歷”幾個字,他翻開筆記本,在上邊認真地寫起來。

王大夫合上筆記本,又把筆放在桌上,他用雙手使勁搓了一把臉,他覺得自己的眼睛已經(jīng)潮濕了,因為她想到了可憐的媽媽和弟弟……

那時候,由于學習努力,王大夫考上了上海醫(yī)學院,他讀大學三年級的時候,弟弟也進了高三,弟弟學習似乎比他還要好。那時,王大夫已經(jīng)看到了希望,他計劃大學一畢業(yè),就帶母親離開那個曾經(jīng)給他們帶來無限恥辱的地方。可是就在那一年,家里再次出了事情,一天晚上,獨自在家的媽媽被鄰居楊立慶給強奸了。

在縣中讀書的弟弟被舅舅叫回家以后拿起一把鋤頭去了楊立慶的家,他紅了眼睛,進楊家門以后見人就砸,一連傷了四口人,其中楊立慶的二丫頭最后沒有被醫(yī)院救活。為此,弟弟被判了無期,而楊立慶卻只被判了三年。

等王大夫在法庭上看到楊立慶時,楊立慶笑著對他說:“二丫頭本來就是你爹的種,你們自家人相互殘殺,這就是老天對你們一家人的報應。你娘我也玩兒過了,才判我三年,你弟弟卻是無期,這次我值了,太他媽的值了!讓你那王八蛋老子在陰間哭吧,哭吧,哈哈哈哈!”

弟弟被關,媽媽也瘋了,由于王大夫還沒畢業(yè),就暫時由舅舅一家人照顧媽媽??墒?,農(nóng)忙的一天下午,別人都忙著收莊稼,放松了對媽媽的看管,結果她自己爬到附近的山上跳下了山崖。

媽媽的離開讓當時的王大夫悲痛欲絕,他覺得天塌了地陷了,在校醫(yī)院,他迷迷糊糊整整躺了一個月。

大學畢業(yè)以后,進了鄭州一家大醫(yī)院腦外科的王大夫一站在手術臺前心就跳,手就哆嗦,他無法正常工作。后來,醫(yī)院送他回上海進修,在那里,他接受了嚴格的心理治療,用了三年的漫長時間,才最終徹底戰(zhàn)勝了自己心頭的那份恐懼。正因為他自己走過那長長的一段黑暗的道路,所以他做心理醫(yī)生以后,就更清楚患者的痛苦,也就能耐心為他們服務。

前幾年,在政府的幫助下,弟弟在監(jiān)獄開了一個圖書館,他熱心幫助其他犯人學習,已經(jīng)被減刑了,再過兩年他就能出來了。

吃晚飯時,林伯濤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紙突然停住,他問小丹:“白天在家干什么了?你上網(wǎng)聊天嗎?”

小丹一驚,想了想趕緊說:“會呀,不過和你結婚以后就沒再玩兒過,QQ號碼也早忘記了。你經(jīng)常聊,對嗎?”

林伯濤不說話。

放下筷子,林伯濤說我上網(wǎng)查查資料。

小丹急匆匆走出餐廳,回到臥室,拿出手機按好號碼,然后小聲說:“媽媽,你快上我的QQ,和里面的他聊幾句,他已經(jīng)懷疑我了,QQ號碼與密碼不是已經(jīng)告訴你了嗎?”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么。

小丹著急地說:“媽媽,快放下手上的活兒吧,趕緊點兒,我不想讓他知道一直和他聊天的人是我,我不想他有被欺騙的感覺?!?/p>

小丹又說:“別和他多聊,打聲招呼就行。”

林伯濤打開電腦后又打開了自己的QQ,看“心靈熱線”的頭像確實暗著,他把以前自己和她聊天的記錄調出認真看起來,就在他一邊看一邊思考的時候,突然他發(fā)現(xiàn)“心靈熱線”的頭像在電腦右下角閃動。

心靈熱線19:57:01

海盜你好!

林伯濤停了一下,才動手敲擊鍵盤,他覺得這稱呼有點兒怪,“心靈熱線”最近是怎么了?

海盜19:58:54

你好!今天晚上怎么有時間上了?

心靈熱線20:01:33

上來看一眼,一般晚上沒時間聊天,馬上就得下呢。

海盜20:02:02

不能聊嗎?

心靈熱線20:02:57

明天聊好嗎?

海盜20:03:11

好的,晚安!

心靈熱線20:03:33

再見!

“心靈熱線”的頭像重新暗下來,林伯濤愣了半天,苦笑一下,自語一聲:這個“心靈熱線”!他站起來,活動一下手腳,把頭伸出門喊:“小丹,一會兒給我泡杯茶水好嗎?”

“好,稍等一會兒。”小丹在客廳答應他。

小丹過來給他送茶水,笑著問:“沒聊天嗎?”

“沒……查東西看新聞呢?!?/p>

小丹快出門的時候又回頭告訴林伯濤:“下午伯文給你打電話了,你關機他又打給我?!?/p>

“說什么了?”

“說張勇最近幾天要來鄭州開會,還說你知道他要來。”

第二天下午五點多鐘,林伯濤接到了張勇從酒店打來的電話,他說:“哥,我住在鄭州豪格酒店816房間?!?/p>

“我知道了,我馬上開車去接你?!?/p>

“哥,你和嫂子打聲招呼吧,你過來以后今晚就在這里住一晚,咱哥倆兒好好嘮一晚,明天我再和你一起回去拜訪嫂子和孩子?!?/p>

林伯濤想了一下,說:“好,我一會兒就過去找你。”

林伯濤趕緊給小丹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明天上午帶張勇一起回家,讓她晚上只準備她和孩子的飯。

豪格酒店在火車站附近,林伯濤開車用了二十分鐘到達那里,他停好車,進了大廳,等他一踏進電梯,感覺自己的心臟“嘣嘣”直跳。

來到816房間門口,他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伸手敲門。

“來了?!崩锩嬲f話的人聲音很響亮。

門開了,一個比他高半頭的男人站在了他的對面,那男人對他一笑,說:“哥?!?/p>

“你……”林伯濤覺得自己的眼被什么東西晃了一下似的,他覺得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很面熟似的。

沒等林伯濤說話,張勇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說:“哥,進來說話?!?/p>

林伯濤再看張勇,就明白自己剛才為什么有錯覺了。他長得很像丫姑姑了,這樣一想,眼睛立即有些濕潤了。

張勇趕緊說:“哥,咱們見面不容易,應該高興,今天咱們光揀高興的事情說?!?/p>

林伯濤心想:從五歲起你就沒了爹娘,經(jīng)歷的辛酸故事一定比哥還要多吧,怎么看著就比哥氣勢好呢,哥想知道你是如何走過來的。

林伯濤說:“咱們出去吃飯吧,一邊吃一邊聊?!?/p>

在餐廳落座后,張勇問:“嫂子和心潔都好吧?”

林伯濤一笑,說:“就你哥這個臭脾氣,只能說她們吃的好穿的暖?!?/p>

“哥現(xiàn)在的氣色不錯?!睆堄抡f。

“張勇,看你這么開朗,我很高興,能給我說說你后來和大伯一家如何生活的嗎?聽說你大娘很兇的?!绷植疂f完就有些后悔了,埋怨自己:怎么這么心急呢,不能等吃完飯再說那些不高興的事情嗎?

“哥,媽媽走時我剛五歲,起初我很害怕,因為我聽別人說你已經(jīng)不讓我再進你們家門了,大娘也兇得很?!绷盍植疂龥]想到的是張勇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他停一下,淡淡一笑,接著說,“多虧了大伯,我有一個好大伯,他招特別多,是他設法保護了我?!?/p>

張勇看著林伯濤,知道哥一定以為自己小時候肯定吃了很多苦,可是他想告訴哥,雖然自己那么小就沒了父母,卻在大伯家平安、快樂地生活了下來,而且還考上了大學,讀了研究生,最后進了長春一家研究所工作。

林伯濤把身子在椅子上坐正,耐心聽張勇講他小時候的事情。

張勇慢慢說:“起初大娘對我是不好,為了改變大娘,和我商量好以后,大伯開始明目張膽地欺負我,漸漸有鄰居開始當面指責大伯,大伯不但不聽勸告而是愈加刻薄地對待我。兩個堂哥首先受不了了,接著大娘也覺得大伯太過分了,她對我的態(tài)度突然轉變,開始出面保護我??吹酱竽飳ξ液昧耍蟛_心了,就這樣我的日子就一天一天好起來了?!?/p>

林伯濤聽呆了,他已經(jīng)忘記了用筷子夾菜。

“哥,動筷子呀?!睆堄挛⑿χ粗植疂卣f:“大娘是個很善良的人,后來,對我真就比對兩個堂哥都好?,F(xiàn)在兩位老人跟我在長春住,兩個哥哥在家里種地順便做點兒小生意?!?/p>

林伯濤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他沒想到張勇的經(jīng)歷會是這樣。

“我讀大學時兩個哥哥正好都要結婚,舅舅及時地送去了學費,伯文哥再一次去送學費時,大娘一個勁兒對我說:我和你大伯以后得設法還人家?!蓖A艘幌?,張勇不好意思地說,“我一直想見你,可你就是不答應見我,后來舅舅也走了,我想:難道我和濤哥哥真的就沒有機會坐下來聊聊了嗎?”

“我大學快畢業(yè)時你舅舅去了,把所有的錢都交給了我,讓我把它分成三份?!绷植疂f。

“結果你分成了兩份,給了我和伯文哥,但是卻仍然不肯見我?!?/p>

這頓飯,林伯濤和張勇一滴酒也沒喝,他們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家里的小丹把手機給了女兒,說:“給爸爸打個電話,看他們在做什么?”

在電話里,心潔聽爸爸說話了,趕緊說:“爸爸,你別說,讓我說,你和叔叔吃飯了嗎?叔叔明天什么時候到咱們家呢?我能和叔叔講話嗎?”

小丹輕輕推一下女兒,說:“別一直自己說,聽你爸爸說什么?!?/p>

心潔回頭看看媽媽,再聽電話時,聽見里面的人問她:“是心潔嗎?我是叔叔。”

“叔叔,你和爸爸在喝酒嗎?”

“沒有,我們在說話?!?/p>

“你明天來我家嗎?”

“是,還給你帶禮物呢。”

“那就說明叔叔喜歡我,對嗎?”

張勇笑了,說:“對,小機靈鬼,早點兒睡覺,明天就能見到叔叔了?!?/p>

張勇和心潔通話時,林伯濤突然覺得張勇的嘴巴特別像丫姑姑。一想到丫姑姑,他的心又疼了一下,淚水情不自禁地溢出眼眶。

怕張勇發(fā)現(xiàn),他慌忙跑到衛(wèi)生間去洗臉,照一照鏡子,心里感慨萬千:哎,我和勇弟都老了!他擦好臉,嘴里喃喃地說:姑姑,安息吧,我和勇終于坐到一張桌子旁邊了,雖然有些遲,但我們的結終于解開了!

責任編輯 洛 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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