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靜
摘要: 本文采用美國猶太裔女性主義者貝蒂·弗里丹的理論,對貝婁小說《赫索格》中抗爭“女性的奧秘”的波琳娜與馬德琳兩位猶太女性進行了女性主義解讀,表現(xiàn)了貝婁對在男性占統(tǒng)治地位的世界中女性所處的社會地位、兩性關系等問題的認識,揭示了他對女權(quán)主義激進分子的強烈貶謫。
關鍵詞: 《赫索格》 “女性的奧秘” 女權(quán)主義 激進分子 猶太女性
導言
索爾·貝婁(1915-2005),是著名的美國猶太裔作家,被譽為繼海明威、??思{之后美國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從1938年起,在長達60余年間,貝婁共出版了11部長篇小說及數(shù)部短篇小說、散文集和劇本等。1976年,貝婁因“對當代文化富于人性的理解和精妙的分析”[1]榮獲諾貝爾文學獎?!逗账鞲瘛肥秦悐洳饺胫心旰蟮囊徊苛ψ?,奠定了貝婁在美國文壇上的地位。
《赫索格》展示了一位中年美國猶太裔知識分子赫索格在經(jīng)歷了兩次婚姻失敗之后的痛苦、混亂的生活狀態(tài)。該書于1964年問世以來贏得了廣泛的贊譽,同時也引來諸多爭議。大多數(shù)批評家都極為關注小說中的男性知識分子角色、敘事技巧及主題意旨,有的批評家認為貝婁只擅長塑造男性形象,很少能描寫出血肉豐富的女性角色。到目前為止,從女性主義視角對該小說進行解讀的研究相對匱乏。本文在此基礎上采用美國猶太女性主義者貝蒂·弗里丹(1921—2006)的理論,對小說《赫索格》中抗爭傳統(tǒng)的猶太女性進行了解讀,以揭示貝婁在創(chuàng)作中對女權(quán)主義激進分子的強烈貶謫。
一
貝蒂·弗里丹是美國著名的猶太裔女性知識分子。作為一位具有深邃洞察力的心理學家、社會學家及歷史學家,弗里丹于1963年發(fā)表了《女性的奧秘》一書(“女性的奧秘”[2]是弗里丹用以命名“那個無法言明的問題”的術(shù)語,即中產(chǎn)階級女性所接受的把結(jié)婚生子和操持家務當作女人唯一的社會目標和幸福之源的教育,反而使其陷入挫敗與絕望的困境),強烈抨擊了女性只能在家庭中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虛假觀念,提倡女性應該作為獨立的個體生存。
貝婁是在美國長大的第二代猶太移民,骨子里烙上了深刻的民族文化痕跡?!逗账鞲瘛分械娜宋锎蠖际仟q太人。他對兩性戰(zhàn)爭的關注與他的猶太背景是密不可分的。猶太傳統(tǒng)中的割禮儀式便是兩性間恐懼與仇恨的體現(xiàn)?!案疃Y儀式意在擺脫女性靈魂在男性身體上的附著,因此被看作戰(zhàn)勝對與生俱來的雙性同體的恐懼與仇恨的手段”。[3]此外,作為一位敏感的社會學家,貝婁注意到美國日漸高漲的婦女解放運動。因此,他在小說《赫索格》中刻畫了波琳娜與馬德琳兩位激進的女權(quán)主義者。她們是反叛猶太父權(quán)制的代表,為爭取普選權(quán)、受教育權(quán)、平等權(quán)而努力。較之傳統(tǒng)猶太女性,她們的抗爭與反叛是一大進步。而貝婁卻從小說主人公赫索格的角度諷刺并貶謫了這兩位激進的女權(quán)主義者。
二
美國婦女為爭取自身解放,爭取與男子同等的政治權(quán)利和社會地位,進行了長期的艱苦卓絕的斗爭。美國婦女解放運動史上的第一次浪潮興起于19世紀中葉,美國女權(quán)主義先驅(qū)在20世紀20年代初期獲得了普選權(quán)。之后,運動高潮逐漸平息,婦女解放運動曾一度停滯不前。貝婁對筆下的波琳娜雖然著墨不多,但她的形象卻栩栩如生。波琳娜是美國的第一代俄國籍猶太移民,年輕的時候是一位“住在俄亥俄州贊斯維爾”的現(xiàn)代女性。她身上有著她那一代人中的解放女性所特有的生硬與嚴肅?!八莻€托爾斯泰主義者,生活嚴肅得像個教徒……而且她也是個很專橫的女人。她節(jié)儉、古板、清潔、高雅,而且盛氣凌人”。她發(fā)現(xiàn)赫索格的風流韻事后,用意第緒語指責他:“你打算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一個流浪漢——一個放蕩鬼……你總不能為了這班女人——妓女——丟下一個老婆,一個兒子呀!”身為女權(quán)主義者,波琳娜憎恨赫索格對婚姻不忠誠、對家庭不負責的做法。因此,她拋開岳母的慈祥對赫索格厲聲訓斥,儼然一個專橫的“暴君”。令人惋惜的是,她曾經(jīng)“漂亮、跋扈,從頭到尾是個婦女參政主義者和‘現(xiàn)代女性”,后來卻變成一個“帶著夾鼻眼鏡、滿頭白發(fā)”的老嫗,只能在家看電視織毛衣,“完全忘記了在俄亥俄州的贊斯維爾所度過的五十年歲月”。作為一個敏感的社會學家,貝婁借波琳娜的變化批評了早期女權(quán)主義者抗爭的不徹底態(tài)度。
美國婦女解放運動的第二次浪潮興起于二戰(zhàn)以后,特別是進入六七十年代時,女權(quán)運動更是席卷歐美,震動世界。[4]女性主義理論建構(gòu)上認為,激進的女性主義以1963年弗里丹的代表作《女性的奧秘》為標志,“以兩性分裂為基本出發(fā)點,強調(diào)兩性沖突和兩性剝削”。[5]小說《赫索格》中的馬德琳便是這樣一位徹頭徹尾的激進分子。
在美國長大的猶太女性不可避免地會受到美國文化的影響,她們可能“不再信奉猶太教,不再遵循猶太傳統(tǒng)”,[6]如馬德琳這位猶太女性知識分子一時興起放棄基督教,轉(zhuǎn)而皈依了天主教。她要求猶太裔教授赫索格在天主教堂與她舉行婚禮,并且將來的孩子也要接受天主教的洗禮。然而,馬德琳的天主情結(jié)在婚后很快被為準備斯拉夫語的博士學位考試而替代。貝婁借赫索格之口譏諷馬德琳:“她確有宗教感情,但她更感興趣的是在社會上往上爬和出風頭。”馬德琳調(diào)戲宗教的做法,正是美國第二代猶太移民反叛宗教傳統(tǒng)的體現(xiàn)。
女性角色向來被定義為賢妻良母。隨著婦女運動的發(fā)展,女性逐漸獲得了受教育權(quán),對學術(shù)知識及社會地位的追求熱情也迅速高漲。馬德琳是貝婁筆下的第一個女博士,“她認為自己年輕漂亮,聰明能干,而且生氣勃勃,善于交際,決不該在伯克夏這樣的窮鄉(xiāng)僻壤埋沒掉。她決定讀完她的斯拉夫語研究生課程”。她不愿意為丈夫犧牲自我,反而同他展開了學術(shù)競爭。她先是讓在學術(shù)界有著極好聲譽的赫索格辭去大學教職,“因為她認為他應該如此”,赫索格后來才意識到“馬德琳騙我離開學術(shù)界,原來是為了自己想混進去,進去后就砰的一下關上大門,她現(xiàn)在仍在里面,還在那兒說我的是非長短”。而后她以學術(shù)為理由,要求丈夫承擔家務以便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學習。赫索格向埃維德醫(yī)生這樣描述:“凡是我說到屋子里臟,屋子里臭,她就認為這是我在批評她好學的愿望,是迫使她回到家務勞動中去,是不尊重她的人權(quán)……”馬德琳對知識顯示出異乎常人的興趣:“她要讀完她的斯拉夫語的學位,她選了大約十門語言學的課。而且她又對梵文產(chǎn)生了興趣。”馬德琳有明確的自我意識,她要作為一個獨立的人而不是附屬物來生活。為了體面顯赫的社會地位,她與赫索格最信賴的朋友格斯貝奇私通,把赫索格攆出了家門,獨占了他的房子,甚至企圖剝奪他探望女兒瓊妮的權(quán)利,從精神上、情感上和經(jīng)濟上都給予赫索格最大限度的折磨與打擊。貝婁對馬德琳大加諷刺:“她上天入地,苦心孤詣地去找的,正是一個有雄心壯志的丈夫。她要找這樣一個丈夫,是為了要折磨他,凌辱他,打得他趴在地上,用她那惡狠狠的腳,直踢得他腦漿涂地?!?/p>
結(jié)語
小說《赫索格》中對波琳娜與馬德琳兩個角色的刻畫,揭示了貝婁對女權(quán)主義激進分子的強烈諷刺與貶謫。激進女權(quán)主義將兩性置于尖銳對立的局面的主張,只會將婦女解放運動引向一個死胡同。女性如果不懂得爭取男性的支持,只會使兩性的關系不斷惡化,最終導致兩敗俱傷。貝婁以一個社會學家的敏感性和前瞻性,試圖為婦女解放運動尋找到一個新的出口——尋求男性的幫助與合作,使兩性關系更加和諧融洽。
參考文獻:
[1]索爾·貝婁.赫索格[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4.1.
[2]Betty Friedan.The Feminine Mystique[M].New York:Dell Publishing Co.Inc.,1973.3.
[3]劉洪一.情愛與性戰(zhàn)——貝婁人物的兩性意識[J].求是學刊,1989,(1):77.
[4]劉小平.略論美國歷史上女權(quán)運動的第二次高潮[J].貴州教育學院學報,1998,(4):83.
[5]潘建.西方女性主義研究特色[J].湖南社會科學,2003,(1):129.
[6]Charlotte Baum,et al.The Jewish Women in America[M].New York:The New American Library,Inc.,1977:20.
注:本文屬成都理工大學工程技術(shù)學院科研發(fā)展基金項目
項目名稱:從女性主義視角解讀美國猶太文學作品
項目編號:C112008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