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莉

摘要《暴雨將至》是馬其頓青年導演曼徹夫斯基的代表作，導演以自己對暴力的反思，時間的懷疑和對人自身的關切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他們所要表達的主題，都是反復在電影中出現(xiàn)的那一段話“時間不逝，圓圈不圓”。本文從對暴力的反思，時間的質(zhì)疑。對人類自身的關懷來探討這部影片，從而揭示“時間不逝，圓圈不圓”的含義，要是時間不消逝，暴力的圓圈就會再度循環(huán)，它就像一個怪圈，一直縈繞在人類的頭腦中。

關鍵詞暴力，時間，人類自身

《暴雨將至》是青年導演曼徹夫斯基的處女作，它的出現(xiàn)，轟動了國際影壇，并于1994年獲得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金獅大獎。這部電影的創(chuàng)作動機來自于在美國學電影的導演回到故鄉(xiāng)——馬其頓，看到以前繁榮和平的國家現(xiàn)在籠罩在戰(zhàn)爭的陰影下，從而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一種深深的焦慮，這種焦慮用電影語言表達出來，就是充斥在影片中的暴力、血腥以及滿目瘡痍的大地。

一、對暴力的反思

《暴雨將至》撰寫了三個故事，一段不可能的愛、一段人類兩難的選擇、最后一個故事講述的是“回鄉(xiāng)”，三個故事都以突如其來的暴力事件作框架，闡明了一個主題“暴力的惡性循環(huán)”?！昂推街皇且粋€例外，暴力無處不在”，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有隨時引發(fā)暴力和戰(zhàn)爭的可能，而處在其中的我們，必須作出自己的選擇。

三個故事的共同點都是以暴力結(jié)束，戰(zhàn)爭即將來臨，種族主義斗爭中的愛情悲劇，試圖阻止暴力卻又無能為力的愛國游子，三個戰(zhàn)爭陰影下凄美的愛情悲劇，面對暴力，愛顯得蒼白無力。兩個年輕人的愛情還沒有來得及表白，桑米拉就死在了哥哥槍下，尼克還沒有來得及用深情的愛來挽回安妮的心，就死在了激進分子的槍下，亞歷山大還沒有等到他心愛的安妮的到來，就死于自己親人的槍下，安妮趕來看到的竟是他的葬禮，埋葬了愛與溫情，暴力成了統(tǒng)治世界的君王。

馬其頓是一個多民族國家，由于歷史原因。種族矛盾一直困擾著這片土地，在這種環(huán)境中，“立場”顯得尤為重要，片中一再出現(xiàn)立場選擇問題，“不要退出，選擇一個立場很重要”，“我不想和他們站在一個立場上”、“你可以選擇反戰(zhàn)的立場”。在立場面前，血脈、親情都顯得無足輕重，站錯了隊就意味著走向了死亡，所以，女孩死了。記者也死了。而之后因為立場不同殺死他們的親人又會遷怒于異族，從而引發(fā)下一輪的暴力。種族矛盾卻導致親人相互殘殺的情景，把悲劇氣氛渲染得淋漓盡致。種族沖突本身就是一個暴力的圓圈，人類陷入了冤冤相報這個萬劫不復的怪圈之中?！皶r間不逝，圓圈不圓”影片中多次出現(xiàn)的標語：時間永無止境，圓圈也不是圓的，正是作者對民族前景的擔憂，對暴力惡性循環(huán)的一種預言，“以牙還牙”的結(jié)果只能是無休止的戰(zhàn)爭。

但是導演并不是一位悲觀主義者，他在大聲地召喚在暴力面前勇敢站出來的人們。第二個故事開頭，安妮用放大鏡觀察著第一個故事中女孩被槍殺的照片。它們是怎樣來到安妮面前的，隨著安妮放大鏡的推移，我們發(fā)現(xiàn)了女孩死后電影中沒有演出來的故事。女孩死后，聯(lián)合國軍隊來到現(xiàn)場，拍下了這些照片，面對暴力。連維護和平的聯(lián)合國軍隊也只能是“拍照，收拾尸體”，但是正如片中的老醫(yī)生所說的“暴力是會傳染的”，我們不出來制止，作出我們的立場選擇，那么有一天暴力可能會在你的身邊上演，馬其頓需要像亞歷山大、年輕神父一樣的人站出來，盡管當槍聲響起時，所有的努力都宣告失敗。但是，只要我們?nèi)祟愋闹杏袑邸⑸频淖非?，有無數(shù)人在這場跑出暴力怪圈的接力賽中勇敢地向前奔跑，就一定會等來那一場久違的“暴雨”!

二、對時間的質(zhì)疑

《暴雨將至》三個段落里的時間、地點、事件達到了驚人的統(tǒng)一，每個段落都有開端、發(fā)展和高潮。三個段落完全可以獨立成章，而三個段落的組合，三個段落的不斷重復，互相呼應，使整個影片呈現(xiàn)出復雜多義的形態(tài)。這都是得益于后現(xiàn)代電影從時間的束縛中解放出來，打亂順序，將其置身于自由的空間，尋找空間并置的可能性。

如果說亞歷山大因為桑米拉而死，那么他在倫敦時和他在一起的安妮看到關于桑米拉死的照片從何談起，為什么在第三部分中，亞歷山大竟然拿出安妮的照片給身邊的人看并說她已經(jīng)死了，安妮目睹了攝影師的葬禮那又如何解釋?；钪娜嗽缢懒?，而死去的人依然活著。第一個故事中的克瑞想到倫敦投靠的攝影師叔叔是不是為了保護桑米拉而死的亞歷山大，因為他自己說過要趕回去參加自己侄子的受禮儀式，桑米拉有沒有可能是亞歷山大的女兒。這一切的一切，我們都很難搞清楚。正是導演打亂了正常的時間順序，讓時間發(fā)生短暫的混亂，你可以從任何一個故事開始，但是你無法讓三個故事形成必然的聯(lián)系，也無法通過故事確定每一個人的身份。

時間順序的打亂導致故事敘述的重構(gòu)。我們看到三個部分的故事似乎有點怪異，在影片中“時間不逝，圓圈不圓”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隨著敘述的進展，我們發(fā)現(xiàn)時間跟我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直到影片第三段發(fā)展到一半時，我們才隱隱約約地把馬其頓和倫敦聯(lián)系起來，在最后一個鏡頭中，桑米拉逃向修道院時，我們才能清理出一個時間線索，按照經(jīng)典的敘事，事件的順序應該是“2段－3段－1段”。導演一開始即把故事最為感人和最讓人震驚的一段展現(xiàn)給人看，觀眾看到的是溫馨寧靜的畫面，海邊的教堂，莊嚴而美麗，年青的牧師在摘西紅柿，暴雨將至。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那把觀眾帶入一種冷酷的現(xiàn)實中去，血腥和暴力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發(fā)生了，突如其來的暴力讓你感到生命的窒息，這種敘事讓觀眾來不及思考，就很快進入導演創(chuàng)造的意境中，至于故事時間的次序和總體性都變得不再重要。

三、對人類自身的關切

1人類的愛情，黑暗的現(xiàn)實擋不住愛情的萌發(fā)

很快，來了一群闖入者，他們個個手持武器，面目猙獰，連房頂上的貓都不放過，暴力首次上演，但夜間的修道院，寧靜安詳，正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少男少女之間萌發(fā)了純真的愛情。少女大口地吃著年輕神父摘回來的西紅柿，年輕的神父甜甜地笑了。愛情，是能沖破黑暗和一切阻力的，盡管種族主義的槍聲就在耳邊，盡管兩人之間語言不通。

2后現(xiàn)代人類難以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迷茫

進入第二個段落，影片轉(zhuǎn)向了后工業(yè)時代的倫敦，搖滾音樂在耳邊回蕩，工作室里到處堆放著各種明星的照片，女主人公安妮繁忙地工作，這里是和平國家，但仍然可以聽到和看到不和諧的存在，收音機里廣播著關于偷渡、炮轟、空襲的新聞，安妮翻閱著一張張充滿暴力、死亡、仇殺的照片，天氣預報不斷報道倫敦最近要下雨，得知自己懷孕后，安妮站在倫敦車水馬龍的大街上，茫然地望著四周，患關節(jié)炎的亞歷山大感到骨頭疼痛。這一群人雖然外表光鮮，但內(nèi)心都充滿著焦慮、充滿了一種不安全感，慌亂和困惑，也正是因為這樣，亞歷山大覺得“沒有刺激的報道”，用自己的“照相機殺死了一個人”，安妮始終不能下決心離開丈夫尼克和柯克返回故鄉(xiāng)；而尼克是一個被妻子拋棄的丈夫，他不善表達、軟弱平庸、明知道妻子已經(jīng)不愛他，還想把妻子留在身邊，現(xiàn)代人生存中的一種難以掌握自己命運，沒有歸屬感的表現(xiàn)。

3游子以贖罪的心態(tài)來洗滌自己的靈魂

在第三個片斷中，出現(xiàn)了大量的對馬其頓這個國家的特寫，連綿起伏的山巒、空曠的大地、蜿蜒的河流，靜默的村莊，都表達了導演對自己祖國和人民深沉的愛，盡管這片土地被戰(zhàn)爭折磨得支離破碎，但是它依然充滿著希望，在陣陣樂曲中，舉行著簡樸的婚禮，在牧場，一只只小羊在誕生，男人們邊喝酒邊發(fā)出爽朗的笑聲，婦女們在辛勤地操勞，“我也想發(fā)靜默誓，但是此番美景不由我吐露語言”。攝影師亞歷山大出生于馬其頓，但在物欲橫流的倫敦，逐漸迷失了自己，當他去報道波斯尼亞戰(zhàn)爭的時候，受到了很大的震動，人類正在遭受苦難，自己卻因為沒有可報道的素材去“挖掘”。在生命面前，工作、普利策獎都不重要，他要回到故鄉(xiāng)洗滌自己的靈魂，尋找精神的家園?？墒腔氐焦枢l(xiāng)，迎接他的卻是種族之間不斷的沖突，暴力。當他以血肉之軀去阻擋仇恨和暴力時，暴雨終于來臨，他微笑著注視天空，躺在祖國廣袤的大地上，回歸了真正的家園。他為了另外一個生命的存在，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四、結(jié)語

《暴雨將至》，正是以自己對暴力的反思，時間的懷疑和對人自身的關切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他們所要表達的主題，都是反復在電影中出現(xiàn)的那一段話“時間不逝，圓圈不圓”。要是時間不消逝，暴力的圓圈就會再度循環(huán)，它就像一個圈，會在你的頭腦中縈繞，揮之不去，好像一部永遠不會停止的電影，影片的結(jié)尾，同時也是她的開頭；少女跑過巖石，在她的身后，風雨交加，伴著轟隆隆的雷聲，她向鏡頭跑來，與此同時，陽光下，年老的神父在催促正在摘西紅柿的克瑞，暴雨快來了，那邊已經(jīng)在下了，走吧，時間是不會等人的。開始即是結(jié)束，結(jié)束即是開始，走不出的循環(huán)，逃不出的圓。